简繁的头越发的疼痛,似是在脑仁处安装了一枚定时炸弹。

    钟表倒计时着,啪……嗒……啪……嗒……

    仿佛下一刻就要引爆。

    ……

    死亡最唯美的想象,除了圆寂,便是割腕。

    白皙的手腕,埋着生命跳动的隐线,它很蓬勃生机,也很脆弱。

    脆弱的就像一扇禁忌之门……

    万念俱寂的人,披头散发形如鬼魅,积蓄了超越生死的冲动,用疼痛的刀片行凶。

    霎时,天地之间,血流如注,疼痛疯狂的晕染了一切……生命,就这样眼睁睁的,随着时间一起,在自己的手中流逝。

    一点一滴,尽是死亡的徜徉。

    ……

    但是简繁怎么也没有料到,她最终会选择以坠落的方式,去触及无望的死亡。

    ……

    面前出现了好多的人影,花花绿绿,咿咿呀呀……

    沉沉的睡意,忽的铺天盖地的袭来。似是亘古遥远的星河,舒缓曲柔的流淌……坠入深渊,有梵高的星空,旋转的……怪诞的如同蒙克的呐喊。

    世界变得畸形,竟又如此璀璨。

    向日葵在燃烧,烧红了莫奈的草垛。夕阳流光溢彩,升腾后还要陨落,落入一片死水之中,又有静谧的幽兰,卷曲着暗夜里睡莲的温柔。

    ……

    濒临死亡的一刻,思想,总是会巅峰的清醒。

    清醒着凋零。

    ……

    不知过了多久。

    简繁挣扎着睁开眼,窗外是刺目的阳光。

    病房里来了好多人,大多是老人,吊着瓶,聊着天。

    她活了过来。

    父亲坐在她的病床旁,两鬓生霜,红了眼眶。

    母亲倒显平静,只是一改往日的热闹,蔫蔫的。

    “要不要吃点什么?”

    “买粥吧,买点粥给她喝,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力气吃别的。”父亲擤了擤鼻涕,哑着嗓子问简繁,“喝粥啊?喝粥怎么样?”

    简繁点了点头。

    她看到,父亲的身后真的站着一团人形的黑影。

    简繁瞳孔骤缩,揉了揉眼睛,那团黑影依旧纹丝未动。

    父亲走到哪,那团黑影就跟到哪,不远不近的跟着。

    ……

    三日后,简繁带伤回到了精神卫生院里。

    护士熟练的换完药后,边收拾绷带,边说,“还好是三楼。除了受伤的位置,有没有什么其它不舒服的?”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么?”简繁怯怯的问了一句。

    护士深深看了一眼简繁,蹙眉有些迟疑,“我和你两个人。是……眼睛哪里不舒服么?”

    “没什么,我以为医生也会来。”简繁找了个借口,遮掩道。

    她其实还看见了一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姑娘,就蜷缩在墙角,额头渗着血……

    “医生怎么会来这里?”护士笑了笑,“周三早上九点,安排了林医生给你做心理咨询辅导。也就是明天。”

    简繁点了点头。

    护士要走,简繁一把扯住了她,“七点半了,该睡了。有安眠药么?”

    “平时,你似乎都不怎么愿意吃。”护士有些诧异,“是加重了么?”

    “没有,身上疼,想睡得安稳些。”简繁敷衍道。

    “这个……今天有点晚,你身上还用着别的药,安眠药要明天问过医生,才能给你开。”

    简繁松了手,点点头。

    墙角的小姑娘,依旧抱着洋娃娃蜷在那里,额角渗着血……

    ——不怕死和不怕鬼,毕竟是两码事。

    虽然,简繁也知道,那个不一定是鬼。抑郁如果发展成重度,也是会出现幻觉的。

    她很可能是摔坏了脑袋,童年的刺激,让她的脑海里衍生出了一个长发的小姑娘。

    洋娃娃象征着童心,额头和面颊的鲜血象征着创伤,这一切都是符合心理学的。

    如果不是这次的坠楼,她根本不愿忆起那些令她窒息的童年。

    所以,不面对、逃避,或许就是她的病因。

    为了痊愈,她必须要去面对。再恐惧,也要面对。

    ——黑暗里,狭小的房间里,多出了一个女孩。

    简繁睡在床上,那人蜷缩在角落里,一呼一吸,冒汗的清醒……

    她,必须要学会正视自己的恐惧,习惯这个额角渗血的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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