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希瑶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很黑了,好在今晚有月,明晃晃的月光照在黄土道上,让她能看清楚路,安安全全达到了罗家的窑洞前。

    罗秀兰母子三人这会儿还没睡,都聚集在堂屋前升起的一个小炉子前烤火、烤土豆吃,屋里飘着一股浓郁的土豆香味。

    乔希瑶拎着东西进门,笑着道:“罗大姐,还没睡呢。”

    喜儿跟黑娃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秋衫,坐在炉子旁的火炕上,双手捧着土豆,脸上被烟熏得有些黑,正吭哧吭哧吃着土豆。

    罗秀兰穿着同样满是补丁的衣服,坐在炕床边缝旧衣,看见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来,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下炕迎上前:“乔知青,这么晚了,你来额们家,有啥事儿吗?”

    黑娃跟喜儿都停止吃土豆,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又警惕的看着乔希瑶。

    “也没啥事儿,就是我今天去县里,买了一些点心、糖果、衣、鸡蛋啥的,给你们一份。”乔希瑶把自己拎得东西,通通放在罗秀兰身后的小炕桌上,“以前我承蒙罗大姐你关照,无以回报,就想着买些吃得用得给你们,还请你不要推辞。”

    “额咋不记得额以前关照过你?”罗秀兰瞧见小炕桌上放着的各种点心、红糖、柿子、鸡蛋、麦乳精、衣服啥的,只觉得触目惊心:“乔知青,这些东西也太贵重了,你要有什么想让额办得事儿,你只管跟额说,额能帮得都会尽力帮,你这些东西,额不敢要。”

    她说着,拎起桌上的东西,往乔希瑶怀里塞。

    乔希瑶又塞了回去,漂亮的小脸满是无奈,“罗大姐,不瞒你说,我的确有事想请你帮忙,不过现在还不是说得时候。你放心,我请你办得事儿,不是什么难事儿,也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等需要你帮忙的那一天,我自然会跟你说,你只管把东西安心收下。”

    她贸贸然送礼给罗秀兰,以罗秀兰要强的性格,自然不肯收,不过要跟她说有事请她帮忙,她估计会收下。

    再说,再过几天,乔希瑶的确有事要请罗秀兰帮忙,因此说这番话出来,也不算违心。

    罗秀兰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她虽然是陕北土生土长的农村妇女,没啥文化,也不识字,却也知道无功不受禄。

    乔希瑶提得这些东西,加起来少说都要个四五十来块钱,这么多钱买的东西,那得帮什么样的大忙,才能对得起这些东西啊。

    乔希瑶看出了她的犹豫,将三件残次品棉衣一一拿出来,放在炕床上道:“罗大姐,快入冬了,喜儿跟黑娃一年比一年大了,去年的衣服,他们还能穿吗?我买得衣服不贵,一件就十来块钱,都是蒙国货,衣服厚着呢,唯一的缺点,这些衣服是别人穿过得,有些地方漏了洞,或者衣角不对整,需要你重新裁剪缝补。你也不用担心我请你帮得忙有多难,我就一个城里下乡来的女知青,不可能让你帮忙我做杀人放火的事情,也不会让你卖了你俩孩子,就一个你能解决的忙,你要不乐意,我只好去找村里的马大娘--马翠花帮忙了。”

    她说着,作势要把那三件衣服收了,连同其他东西一起拎走。

    罗秀兰一看,急忙拦住她,埋嗔她道:“你这女子,真有难处想请人额帮忙,额尽力帮你就是了,做啥去找那马大哈,她可是村里出了名难缠的货,你把这些好东西给她,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哩。”

    自从丈夫去世后,罗秀兰一个寡妇拉扯一双儿女,属实不容易,她每天拼了命的劳动,在地里刨食,也只能让一家人勉强温饱,多余的钱,除了日常开销,剩不下一点,俩孩子穿得衣服,都是她用自己和死去丈夫的旧衣服裁剪做得。

    那些衣服,都做得很长,穿在孩子们的身上不合身,但能多穿几年,可因为是旧衣服,冬衣里的棉花早就洗薄了,一到冬天压根不敌暖,俩孩子时常冻得瑟瑟发抖,眼泪鼻涕一把流。

    往年一到冬天,她就把家里的炕和炉子烧起来,把俩孩子拘在家里,让他们在家里烤火取暖,避免去外面冻伤。

    俩孩子在屋里呆久了,也闷得慌,总是偷偷溜出去玩,手脚时常给冻伤,她看着心疼得不得了,又没有别的办法。

    今年要有这两件新冬衣穿,孩子们再也不用一直呆在屋里了。

    尽管罗秀兰疑心乔希瑶,究竟要请她帮什么大忙,到底舍不得手头的衣服,摸着手里的衣服,不舍得放手。

    乔希瑶漂亮的小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道:“罗大姐说得是,咱们就说好了,等我请你帮忙的时候,你一定要帮我,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罗秀兰看她说得诚恳,心里对她好感多了几分,看她要走,连忙拉住她道:“你今天去县里,回来应该没吃晚饭吧,你要不嫌弃,我这里烤得土豆,你拿回去吃。天这么晚了,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回知青点不方便,我送你回去。”

    她说着,捡起盖在小炉子铁皮上,烤得微皱发红的几个红皮土豆,放进一个小篮子里,就要跟乔希瑶一起回知青点。

    “罗大姐,土豆我收下了,明天一早你还得干活呢,你要送我去知青点,一来一回得耽搁不少时候,你不用送我回去,我看得见路。”乔希瑶把那烤得滚烫的土豆塞进自己的衣兜里,篮子都不用,朝罗秀兰挥挥手,一溜烟地跑了。

    “嗨,你这女子,你路上慢点啊!”罗秀兰送出门,站在窑洞门口,看着那离去的娇俏背影,心里十分担忧。

    她太了解村里那些老光棍男人们在想什么了,这城里下乡的乔知青,长得娇娇俏俏,细皮嫩肉的,正合那帮老光棍的胃口,乔知青就这么一个人回去,是真的很危险呐。

    想了想,她对兴高采烈拿上新衣服试穿的黑娃说:“黑娃,你打个火把,去送送刚才那个漂亮姐姐,她要是遇到危险,你就去解家,叫你解二叔去救人。”

    解堰是退伍军官,又是民兵连长,孔武有力,在村里有绝对的话语权,村里人遇上不平事,如果村支书不解决,他们都会去找解堰帮忙。

    罗秀兰一个寡妇,也是村里那些光棍男人的目标,乔希瑶要遇上危险,黑娃叫她来帮忙,不但于事无补,还有可能把她自己也搭上去,所以叫解堰帮忙,是最好的选择。

    “好。”黑娃二话没说,穿上新衣服,点上一个火把,举着火把出门去了。

    黑娃好几年没穿过新衣服了,身上一直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总被村里一些孩子取笑他是叫花子,长期以往他很自卑,很少出门,也不跟村里那些孩子玩。

    乔希瑶送来的三件衣服,两套是黑底碎花棉袄,是给他妈妈和姐姐穿得,另一件是湛蓝色无花纹的棉袄,一看就是给他穿得。

    他穿在身上,衣服长至膝盖骨,大小却很合适,这是他三年以来,穿得唯一一件新衣服,都顾不上棉衣穿在身上发热,举着火把一路蹦蹦跳跳追乔希瑶去。

    乔希瑶出了罗家的院子,没有按照之前的路线走主道,她抄得小道,想尽早回知青点去。

    夜黑风高,星月同轮,满天璀璨的星星铺满银河,光芒璀璨地照亮整片大地。

    乔希瑶穿过一条狭窄的土道,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哥月亮,心里想着,陕北黄土高原穷归穷,可星星是真的好看啊,天上那些星星一闪一闪的,光芒闪烁地让人看着心里就舒坦。

    她低声喃喃:“可惜,这样好的美景,过两天就看不见了。”

    过两天,石水村会下一场毁灭性的暴雨,接着一夜降温,大雪纷飞直接入冬,想看星星,就得来年开春才能看到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前面来了一个男人,她下意识地往道路边上缩,同时将藏在衣兜里的小刀,拿到手里。

    现在已经快晚上十点钟了,村里的人家基本都在家里歇着了,这会儿在村里晃荡的男人,绝不是什么好人。

    那个男人在道路上晃晃悠悠的走着,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怎么地,总之他没走几步路,就发现缩在路边上的乔希瑶,顿时激动地冲了过去,“呀,是你啊。”

    男人身上的酒味扑面而来,一张清秀的脸,在月色下照得清清楚楚,这人正是前世把乔希瑶家暴致死的宋向荣。

    乔希瑶汗毛根根倒立,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的劣性因子,这个男人长得人模狗样的,清秀的面庞下,却隐藏了一颗禽兽的心,不然也不会在上一世跟沈梦雪联手,把她给强了。

    前世宋向荣喝醉了酒,就会不顾她的意愿,把她暴打一顿,再强了她。

    现如今在这人迹罕至的村里小道跟这男人碰见,他还喝醉了酒,乔希瑶浑身颤抖起来,拿起手中的小刀,对准男人喝道:“别过来!”

    宋向荣稳住身子,定定得看着乔希瑶那张明媚如花的小脸,以及那前凸后翘的身段,脸上扬起一抹邪笑,嘴里嘟囔一句:“沈梦雪那娘们儿没骗我,你真的在这里等我。”

    整个人朝乔希瑶身上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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