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堰一走,屋里安静下来。

    乔希瑶躺了一会儿,实在躺不下去了,干脆起身,打量着解堰的房间。

    房间不大,目测不过十五平米,横着靠里面的位置修葺着土炕,炕床铺着厚厚羊毛褥子,放着一床军绿色的棉被,炕尾放了两个大木箱子,都上了锁,里面应该放着解堰的衣物。

    两侧的墙壁贴满旧报纸和伟人头像,墙下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木桌子,一张矮凳子,桌子上放了一个印有‘毛主席万岁’的搪瓷水盅,桌子底下有一个竹子外壳的热水壶,地面则是石水村罕见的用青砖大石头铺的。

    门口开了一个不大的木门,门上挂着一个厚厚的门帘,隔绝外面的冷空气,门边有一个很大的缕空雕花窗户,坐在炕床上往窗户看,能看见外面飘飘洒洒的白雪。

    窑洞不大,收拾的干干净净,里面的东西摆的很整齐,连墙上的报纸都贴的排排站,一点都不凌乱,整个屋子简单朴素,又不失温馨。

    解堰不愧是退伍军人,就屋里那摆放的整齐度,让乔希瑶怀疑,他是不是有强迫症,每一样东西的头尾都摆得分毫不差。

    唯一突兀的,大概就是放在角落里,乔希瑶的行李了。

    乔希瑶身上就穿着一件解嫣借给她的衣服,虽然屋里烧着炕,整间屋子都暖洋洋的,窑洞又是典型的冬暖夏凉,不需要添加多的衣服,到底穿着人家的衣服,不如穿着自己的衣服舒坦。

    乔希瑶起身,走去自己的行李箱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她大部分的东西都在,比如被褥、衣服鞋袜、饭盒什么的,都被知青点的老知青们一一挖出来,给她分类装在一个大麻袋里,让舒曼给她拿到了解家。

    不过这些东西都裹满了泥土,需要用水清洗,她想换件干净的衣服也没有。

    好在她的藤木箱子也在,里面的钱票,香皂肥皂之类的玩意儿都还在,乔希瑶从箱子里拿出十块钱在手里,再把裹满黄泥的被褥、衣服鞋袜都整理出来,团团抱着出门,准备洗衣服。

    一出门,一道劲风吹过来,冷得她牙齿上下打颤。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地面积累着厚厚一层白雪,白茫茫的一片,覆盖着整个村庄。

    乔希瑶站在门口,往远处的山头看了看,只看见模模糊糊的山影,没看到一点绿色,整个村子寂静无声,隐约能听见几声公鸡啼鸣和猫狗羊叫声,人身处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无端生出一丝悲凉感。

    乔希瑶抱着被褥衣服走到院中,将手中的东西都扔进雪堆里,转头四处寻找解堰的踪迹,没看到人,估计他已经出门了,犹豫了一下,去敲解嫣的门:“小解同志,你在吗?”

    房门咵得一下被打开,是王桂英打开的门。

    她站在门口,看见乔希瑶就穿着一件薄棉秋衣,连个外套都没套在身上,小脸冻得通红,不由冷着脸呵斥:“你这女同志怎么回事,身体还没养好咧,连个厚外套都不披在身上,是想把自己冻得更厉害,病得更严重,赖在我家更久?”

    “妈,你说话别这么冲行不行。”解嫣听到她的话,放下手上的书,从屋里走出来,语气温和的询问:“乔知青,你找我有什么事?”

    乔希瑶不好意思道:“我想洗衣服,不知道你家洗衣盆放在哪儿,就想来问问你。”

    解嫣有些惊讶:“乔知青,现在外面在下雪呢,天寒地冻的,你怎么洗衣服,你得去炕上好好躺着。”

    乔希瑶道:“我知道,但我不好一直呆在你们家里,这样对你哥,对我都不好,我打算把衣服被褥都洗了,明天就离开,去村里帮大家干活。”

    她从兜里掏出大团结,放到解嫣的手里,“这钱是我这几天吃住在你家的钱,等我衣服干了,我就把我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你。”

    “这钱我可不能收。”解嫣把钱放回她的手里,“我哥救你,不求任何回报,你不用太客气。你身体还虚弱着,不该穿这么少出来洗衣服,你要再生病,我哥得怪我。”

    这会儿解堰已经出门帮村里人修窑洞去了,家里就三个女人。

    解嫣心里很清楚乔希瑶为何突然给钱,又着急离开她们家,她递给王桂英一个眼神,小声说:“妈,你好好的跟乔知青说说话。”

    王桂英看到乔希瑶手里的钱,有些讪讪道:“乔知青,额这人说话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这么冷的天儿,你洗啥衣服,交给额跟嫣儿就好。你还病着,赶紧回屋里躺着吧,别真冻坏了,到时候额儿子还以为额欺负你。既然你进了额解家的门,就是额解家的人,额再怎么不喜欢你,也得看在额儿子的面上,把你当成额闺女来看。”

    解堰铁了心要这姑娘,王桂英纵然不喜欢这些城里来的女知青,也不得不承认一点,这个乔知青的确生的花容月貌,长了一张男女老少都喜欢的脸。

    加上乔希瑶下乡到石水村的两个月,一直在地里干活劳动,从没有偷过懒,也没有叫苦连天,跟村里的男人勾勾搭搭,叫那些男人帮自己干活过,光吃苦耐劳这一点,就比之前下乡来的许多知青强太多。

    王桂英想想这姑娘也才十七岁,就只比解嫣大两岁,解嫣还在家里娇生惯养,在她面前撒娇,乔希瑶却离开父母,背井离乡来到这陌生的陕北地区,从早到晚都在劳动,听说还受了两次伤,被村里那些不怀好意的老爷们儿盯着占便宜,差点没了清白。

    这要是解嫣,早就吓破胆,哭哭啼啼说啥都不在这里呆了,乔希瑶还咬牙在这里支撑着,王桂英也挺佩服这小姑娘的。

    她伸手拍了拍乔希瑶的肩膀,喊解嫣:“嫣儿,去额屋里,把额昨儿给你缝得花棉衣拿出来,给乔知青穿上。”

    “哎,好嘞。”解嫣飞快地跑去王桂英住的窑洞里,翻出一件崭新的花袄子出来,给乔希瑶披上。

    乔希瑶生的漂亮,那件红白碎花的花袄子裁剪的比较贴身,她披上身不显土气,反而衬得她乌发雪肤,明眸皓齿,漂亮的跟画报上的女明星似的。

    解嫣看呆了,对王桂英说:“妈,乔知青穿上真好看。”

    王桂英上下打量了乔希瑶一眼,满意的点头:“的确,这件棉服你穿着有些大,她穿着就合身。乔知青,这衣服就送给你了,你好好穿着吧,正好额不用改针了。”

    “王婶子,这可不行,我怎么能让您给我洗衣服,还要您给小解同志做的衣服呢。”乔希瑶把披在身上的棉服推还给她。

    解堰不在家,她猜测他出门去了,才拿钱出来给解嫣。

    她知道王桂英不待见她,她也不想呆在解家,平白惹村里人的无端猜忌。

    她也不想欠解堰的人情,有些事情,要说清楚,划分界限的好,免得闹得大家都不好过。

    但她没料到一向不待见她的王桂英突然变了性子,跟她说啥进了解家门就是一家人,还要给她洗衣服,拿新衣给她穿,好似把她当成解家的媳妇一样对待。

    乔希瑶心脏呯呯直跳,脸皮发热,她知道石水村的人们都穷,很多人都穿不上厚实的棉服,把春夏秋冬的衣服往身上层层穿着来抵御寒冷,冻得眼泪鼻涕一把留。

    就算家里条件好点的,有棉服穿,那也是补丁摞补丁,一个冬天就一两件棉衣来回穿,没有多余的钱票做新的棉服。

    王桂英直接送一件新棉服给她穿,出手这么阔绰,乔希瑶惶恐不安,说啥都不要那花袄子。

    “你这姑娘,逞啥能啊,瞅瞅你嘴唇都快冻乌了,还不要,你要冻坏个好歹,额儿子不得说额趁他不在家虐待你。你要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以后对额儿子好一点,别动不动跟他闹脾气,要跟他分手回城就成了。”王桂英不由分说地把那花袄子给她套上,而后抱着她成堆的衣服被褥往厨房走。

    天气太冷,在院子里洗衣服不现实,得铲雪进大锅里,把雪化开,烧成热水来洗衣服,才不会冻手。

    得亏现在外面在下雪,到处都是积雪,村里缺水的问题,在冬季就由雪来解决,不然王桂英可没那个好心情给乔希瑶洗被褥。

    乔希瑶脸红的快滴出血,不断跟王桂英解释:“王婶子,我跟解堰什么事儿都没有,我的衣服我自己洗......”

    “行了乔姐姐,我妈认定的事情,你怎么解释都没用,让她洗去吧。”解嫣笑脸咪咪地拉住乔希瑶,推着她往解堰的房里走,“你还病着,先回我哥房里躺着,别的事儿不用操心。”

    乔希瑶不安极了,“可是我跟你哥,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王桂英转变的态度太快,这又是送衣服,又是洗衣服的,别说她不是解堰的对象,就算是,让未来的婆婆帮自己洗衣服,任谁心里都忐忑不安吧。

    “是是是,我知道你跟我哥什么都没有。”解嫣捂嘴一笑:“不过我妈就是这种风风火火的性子,她这个人啊,嘴上不饶人,看起来不大好相处,实际刀子嘴豆腐心,特别的护短。我哥为了你,三番五次跟我妈顶嘴,我妈就明白,我哥看中了你,既然你是我哥看中的人,我妈自然要对你好,你不要有太大的心里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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