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白芸生唤了一声,在公孙悠回应之前抓着他肩膀的男人就已经将脸凑到了白芸生的面前。

    公孙悠移开了视线,有些嫌弃的抓住了男人的后领:“南宫玄,先把自己洗干净。”

    南宫玄穿着一件明显不算太合身的衣服坐在院子里晒着自己的头发,公孙悠坐在屋里看书白芸生则守在她的屋门前生怕衣衫不整的南宫玄会闯进师父的屋子。

    “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弟,当初怎么就没见你对我这么关切呢?”南宫玄背对着公孙悠的屋子,手里拿着干净的帕子拧着自己的头发。

    他脸上的胡茬也被自己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了那张也算得上乘的脸来。也许是因为南宫月的关系,公孙悠看见这张脸的时候下意识就像将手里的黄符甩出去。

    “你又不是我师父。”公孙悠翻了一页书页,纸张翻折的声音在她听来很是悦耳,“你来是因为什么事?”

    公孙悠许久没有听到南宫玄的回应,抬头看向他。

    南宫玄坐在小马扎上仰头看着头顶的太阳,公孙悠恍惚间在他的头顶看见了一根白发。

    他才不到四十岁就生了白头发?

    “我想请你替我和她讲和。”虽然南宫玄没有说出对方的名字,但公孙悠确实知道他说的人是谁。

    毕竟当初徐子玉和南宫玄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瞒着她,只是如今却……

    “好说,讲和一次二百两,一句好话三十两。”公孙悠轻哼了一声低头重新看着手里的书册,“但她答不答应,同不同意便与我无关了。”

    “……”连一件换洗衣服都没有的南宫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钱袋子沉默了。

    “我好歹也当了你几天的师父吧,怎么能说这么伤感情的话?”南宫玄想要转身和公孙悠理论,但余光刚瞥见站在公孙悠屋前的白芸生就想起了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只能讪讪地扭回了头,撑着自己的膝盖说道,“我想请你替我和她说一声抱歉。”

    “啪——”

    公孙悠将手边的茶杯朝着南宫玄的脑袋就扔了出去,却在即将碰到他的时候落在了地上。

    “你这是要和她彻底划分界限了吗?”公孙悠一手撑在窗台上直起了身子,脸上除了愤怒还有些白芸生尚且看不懂的情绪,“你真的要逃避一辈子吗?”

    南宫玄苦笑了一下,在公孙悠冲出来拔光自己头发之前他从院子里消失了。

    他好像真的只是来请公孙悠说和的,毕竟那天之后白芸生再没有在汴京城里或者岁园里见过南宫玄。

    冬天好像是一晃眼就来了,昨天夜里刮了一夜的风,今早一起来世界都是白色的。

    公孙悠怕冷所以岁园里炭火早早的就搬了出来。牡丹不知晓从金华来的白芸生怕不怕冷所以连带着他的屋子里也点上了炭盆。

    “下雪啦。”雪雪穿着天青色的袄裙从自己的屋子里冲了出来,身上穿着粉色的袄衫,袖口和领口都缝着白色的兔毛。

    雪雪不怕冷,但手里还是被妖奴塞了手炉。她站在院子里,头顶还时不时有雪花飘下。白色的小兔子站在白色的世界中白芸生站在门口第一次晃了神。

    听见雪雪唤公孙悠的声音之后他慌忙地回了神,然后匆匆看向公孙悠。

    她的手里捧着手炉,身上还穿着厚厚的斗篷。站在屋檐下笑着应了雪雪的呼唤,然后才看向自己。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看的清楚,白芸生垂下了头,他刚才的失神应当也被看见了。

    公孙悠收回自己的视线看向正蹲下身捏雪球雪雪。

    当初答应要收白芸生为徒的时候她也是含有私心的。那一日在妖巢里的匆匆一瞥,公孙悠无意间窥探到了白芸生身上的命运。

    和她家的小兔子纠缠不清的命运。

    “小三水还没起床吗?”公孙悠看向雪雪问她明淼在哪里。

    雪雪拍着手里已经滚起来的雪球头也不回的回答道:“淼淼一早就去开封府找不屿了,说要堆一个超级大的雪人。”

    妖域里没有冬天,所以明淼应当是第一次见到雪。

    公孙悠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站在廊下不知道想什么的白芸生。他比从金华离开的时候长高了些,身量也宽了,自然也晒黑了点。

    唯一没变的,大约还是他细腻的心思。

    公孙悠将手炉放在一旁,弯下腰踩进了雪地里。

    被雪球砸在身上的白芸生和雪雪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的惊讶,随后是雪雪先反应过来捧起了手边的雪球朝着公孙悠丢了回去。

    公孙悠躲开雪雪不痛不痒的反击,将雪球扔了回去。

    “我也要玩,不屿你也来!”明淼在开封府众人的帮助下堆好了雪人,是来叫雪雪和白芸生去看的,却没想到公孙悠居然带着他们在院子里打雪仗。

    明淼带着不屿对雪雪和白芸生,四人两队的胜负欲一下子就被点着了。

    公孙悠拍了拍手上化开雪水,转身去找自己放在地上的手炉。

    手炉已经不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白玉堂穿着深色的大氅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了公孙悠。

    公孙悠擦干了手上德雪水,正要将手帕收起来的时候手里的帕子被白玉堂抽走,自己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手炉。

    “这算是借花献佛吗?”公孙悠看向白玉堂,他点了点头站在公孙悠的身侧挡住了吹过来的风。

    “今年的雪下的早了些,往后怕是会比往常更冷了。”

    “我可不怕冷。”公孙悠捧着手炉扬起下巴语气里颇有些不以为意。

    白玉堂轻笑了一声,道:“嗯,是我怕冷。”

    公孙悠只当没有听见他的话,专注的看着院子里打雪仗的四人。

    雪雪才刚刚弯腰躲过了不屿扔过来的雪球,下一面就不偏不倚的被明淼德雪球砸中了脸。

    抚开脸上的雪,雪雪红着一张脸朝着明淼扑了上去。

    她从背后将自己冰凉的手贴上了明淼的脸颊和脖子上,看着她猛地跳开的样子雪雪笑着跑开了。

    公孙悠看着满院子乱飞的雪花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站在白玉堂的身后,以免被误伤。

    玩闹一场之后雪雪抱着手炉坐在台阶上,一歪头靠在了坐在自己身边同样抱着手炉的明淼肩上。

    雪地里只剩下白芸生和不屿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比起了堆雪人,雪雪看了一眼正默默滚着雪球的白芸生的背影,随后将视线移向公孙悠。

    公孙悠并没有要阻止的意图,反而觉得这样的白芸生更符合这个年纪的模样。

    少年意气。

    冬天开始天就黑的越来越早了,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一匹黑色的骏马跑进了汴京城。然后在守城士兵的视线下朝着开封府的方向跑去。

    骑马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顾不得自己在下马的时候摔了一跤,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开封府的门口道:“小人求见包大人。”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正在书房整理卷宗,听到书童在门口的回话连忙让人将对方请到书房来。

    “包大人,小人来自陵县,是我们县令让我来请包大人拿主意的。”对方的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木匣子,他一走进书房就跪了下来,双手捧着匣子高举过头顶。

    展昭跟在他的身后走进来这一跪让他也始料未及。

    黑色的匣子里躺着一颗小小的白菜。展昭看着这个放在桌上的匣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看向对方的脸,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半分除了着急和苦涩之外的表情。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颗白菜可是有什么说法?”包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并没有将这件事当作是一幢恶作剧。

    “此事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

    陵县县衙牢房里,一位身着白色单衣的女囚靠着牢房的墙壁坐在稻草堆里。

    她披散着杂乱的头发,脸上的脏污也遮掩不住底下白嫩的皮肤。

    隔壁两间牢房里的犯人比她呆在牢里的时间要长不少,只是今年冬天来得早,左边那个人昨天晚上受不住冻死在了牢里。

    看着邻居的尸体被狱卒拖走,白菜只是象征性的抬了抬眼皮。她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她在这间牢房里住了少说有一个月了,不知道自己屋子后面的那块地怎么样了。

    这一个月里并没有人来审问她,这个县令也只是将自己关在牢房里。那些狱卒的鞭子打不到她的身上,两边的邻居也还算好相处,她觉得如果没有那块地的话自己在这里住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这里管吃管住,除了冷了点,洗不了澡之外在没什么不好的了。

    想到这里白菜的眼睛里蹦出光亮来,她有些好奇什么样的罪可以让人一辈子住在牢房里。

    “省省吧。”右边的邻居像是看出了白菜的想法嗤笑了一声说道,“县老爷也不是傻子,与其把人一辈子关在牢里,还不如一刀砍了来的干净省事。”

    白菜被她右边的邻居说的缩了缩脖子,比起砍头她还是希望自己的脑袋乖巧的呆在自己的脖子上,虽然头掉了不会死,但会疼啊。

    白菜重新坐回到那对稻草里,虽然还是很冷,但这一处已经被自己的体温暖热,重新坐回来的这一下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温暖。

    白菜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去。

    开封府的书房里陷入了罕见的沉默。

    包大人重复了一遍陵县衙役的话:“你是说当地的村名私自泄愤斩杀了这位姑娘,结果她落在地上的头变成了这颗白菜?”

    陵县衙役被包大人这一问问的双膝发软,他跪伏在地上,豆大的汗从他的额头落到地上:“小人所说句句属实,那姑娘如今正关在陵县大牢。小的当晚就在对方的屋子后院里翻出了一百多个人头。”

    “那一百多个人头皆是枯骨,全部被倒着埋在土地里,一个一个被翻出来的时候那场面别提有多瘆人了。”陵县衙役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又一想到那个原本被砍了头死的不能再死的姑娘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他大叫一声抱住了自己的头,在地上蜷成一团不住的发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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