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悠正低头思索自己以前是不是在哪里听谁提起过襄阳的时候,她感觉到一道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

    白玉堂坐在公孙悠的对面,他微微侧着身子,手中摆弄着一枚玉佩,视线却落在公孙悠的脸上。白玉堂的脸上带着笑,公孙悠对上他的目光顿了一下解释道:“南宫玄是当初带我去晚云收的人。”

    “算是我的半个师父吧。”

    虽然是个不修边幅且胆小的人。

    因为南宫玄提到了让公孙悠很在意的地方,所以直到徐子玉离开汴京公孙悠也没有找到机会去问她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如果是开封府的事情的话,那只猫应该知道些什么。”白玉堂将手里的篮子递到公孙悠手里的时候提醒她道。

    公孙悠接过白玉堂手里的篮子,里面装着的是已经处理过的从那些穿着旧棉袄在街巷里奔跑的孩子手中买来的山里的药材。

    因为攒了有一段时间,所以还是有些分量的。公孙悠颠了颠手里的篮子看向白玉堂,深色的大氅给他添了些不一样的感觉:“我一个人的话,抓不住展昭啊。”

    想到这里公孙悠有些生气,应该是徐子玉走之前和这只猫说了些什么。

    公孙悠深吸了一口气,她竟然也会学着白玉堂的语气叫展昭猫儿了。

    被白玉堂扶着手臂公孙悠坐上了马车,在车帘放下来之前,公孙悠探出了半个身子凑到白玉堂面前问道:“过年的时候,你要回陷空岛吗?”

    公孙悠被斗蓬遮住了下半张脸,此时凑到白玉堂的面前一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原本已经变得有些尖的下巴这几天已经变的圆润了些,但脸色却一日比一日变得苍白。

    今日因为要见公孙先生,所以她难得的上了些胭脂。

    白玉堂伸手将公孙悠扯松的斗篷拢到一起将她包裹的更加严实,脸上带着最近很常见的浅笑,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往年都会回去,如果你有别的安排的话,今年不回去嫂嫂和兄长们也不会介意的。”

    “好,我知道了。”公孙悠已经不会再因为白玉堂的靠近而自乱阵脚,她点了点头坐回到马车里。

    马车沿着主路逐渐走远,白玉堂看着马车离开自己也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正和王朝马汉一起巡街的展昭突然觉得鼻尖有些发痒,他背过身用衣袖掩着打了一个喷嚏,立马就有周围的百姓走上前去关心他:“展大人要小心不要着凉啊。”

    同时有隔壁馄饨摊的老妪盛了几碗热汤放在锅台边上喊展昭几人来暖暖身子。

    展昭连连摆手,他倒是不觉得自己是着凉,应当是公孙悠或者白玉堂再念叨自己吧。

    毕竟徐子玉那天从岁园里离开的时候公孙悠看向自己的目光总让他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希望……是他自己多想了吧。

    提着剑的展昭如是想到。

    公孙悠的马车停在了公孙先生义诊的善堂所在的路口。那棵歪脖子树上树叶早都已经掉干净了,光秃秃的,上边停留了几只乌鸦。

    公孙悠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提着手中装着药材的篮子让车夫先回去。她则自己一个人朝着小巷深处走去,没走两步天上又重新飘起了雪花。

    巷子里玩耍的孩子们都仰起头看着天空飘下来的冰冰凉凉的雪花,公孙悠一手拉住了自己被风吹开的斗篷,低头将脸埋进了兜帽里。

    她深呼了一口气,白色的水汽一瞬而散。

    越下越大的雪让公孙悠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她挎着篮子小跑了起来。在雪花铺满地面之前踩上了善堂门口的青砖。

    “怎么不打个伞?”公孙策一早就眼巴巴的等着公孙悠的到来,看见女儿头顶一进来就化成水的雪花他连忙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接过了公孙悠手臂上的篮子。

    “出门的时候没下雪呢。”公孙悠解开了斗篷,朝着竹篮努了努嘴道,“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可是符合爹爹的要求?”

    公孙悠说完侧头看向正在检查药材的爹爹,从他的脸上好像看不出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公孙悠将手里的斗篷挂在门口的架子上看似不在意的问道:“也不知道师父过年回不回来。”

    公孙策将手里的药材丢回到篮子里,他看向女儿,她身上穿着厚厚的袄衫,看起来没有夏天时那样单薄。

    “往常年也没见你提起子玉夫人的事情。”公孙策重新坐回到桌子后面,继续抄写自己没有写完的药方和医案。

    公孙悠揣着手嘿嘿笑了一声道:“那不是因为今年我有了自己的园子嘛。”

    公孙悠知道从爹爹口中大概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索性一边帮公孙先生研墨一边和他说起了家常的事情:“不屿最近怎么样?我好久没来看他了,没有给包大人添麻烦吧。”

    “明姑娘经常来看他。”公孙策看了一眼公孙悠捏着墨条的瘦削的手指,视线重新放回到面前的医案上,“不屿现在已经能很好的说话了,礼仪学的也很快。展护卫还说不屿在武学上很有天赋,这几日是逢人就夸。”

    公孙悠被公孙策的话逗笑了,她弯起眼睛道:“那就好。”

    公孙悠在善堂里磨蹭了一个下午,陪公孙策用过晚饭之后她才重新穿好斗篷挎着已经空荡荡的篮子准备离开。

    马车停在那棵歪脖子树下,驾车的却不是白日的车夫。

    白玉堂一条腿踩在车架上另一条腿垂在一旁,他的手里松松的抓着缰绳。

    夕阳从马车的背后照过来,他便被藏在阴影里。偏暗的光线给白玉堂带来了些不一样的感觉,看起来有些疏远不可靠近。

    听见脚步声,白玉堂扭头看向这边来。

    那双眼睛一触碰到公孙悠那些疏远和不可靠近就都消失不见了,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接过公孙悠手上的篮子然后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缩进衣袖力地手。

    “下次应该提前给你带个手炉的,是我疏忽了。”白玉堂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伸手让公孙悠扶着自己的手臂上了马车。

    “我倒是没觉得很冷。”公孙悠坐进马车,车厢里提前点上了炭盆,一进来就有热气笼罩了全身,“有了炭盆,倒是不需要手炉了。”

    她掀起了车帘的一角,看着白玉堂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笑了。

    “小心进风。”白玉堂伸手将车帘拉了下来,确认不会有风钻进去之后才不紧不慢的甩了甩手里的马鞭。

    公孙悠坐在靠近帘子的一侧,她盯着被白玉堂按紧的门帘好一会之后才拢着自己的裙子顺着座位滑了下来。

    她的手顺着门帘的底部一点一点的挪到了外面,摸到了白玉堂在风雪中变得冰凉的衣角。

    就在她还准备将手再往外伸一点的时候她的手指连着整个手掌都被一只干燥的手握住了。

    “岁岁。”自从他们从金华回来之后只有彼此两个人的时候白玉堂会这样叫公孙悠。

    此时男人的声音里带了些许无奈,公孙悠蜷缩起自己的手指,轻轻的在他的手心勾了勾,换来的是手上收紧的力道。

    岁园门口的红色灯笼下站着一个人,穿着松松垮垮的圆领袍背着一把剑正仰着头看着头顶岁园的牌匾。

    寒风中白玉堂看见这个人并没有束发,而是披散着头发,看起来颇有些不修边幅的样子。

    大概是听见了马车的声音,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风尘仆仆地脸来。

    “上次见你那小徒弟看起来才十四五,怎么一转眼好像和你差不多年岁了?”南宫玄眯着眼睛看向握着缰绳的白玉堂。

    公孙悠提着裙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叹了口气看着南宫玄道:“上一次见你你就是这副模样,怎么又变成这样了?遇到仇家了吗?”

    公孙悠不想解释南宫玄认错人这件事,反正走进院子里见到白芸生他就知道了。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呢,我见到南宫月了。”南宫玄的一句话成功地让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公孙悠推开紧闭的大门:“进来再说。”

    南宫玄这是第一次从正门走进岁园,他跟在公孙悠的身后来到后院,看见白芸生的时候他难得的愣在了原地。

    “师父。”白芸生看见公孙悠先是朝她行了礼,然后才看见公孙悠身后的南宫玄,顿了一下少年再次行礼道,“南宫前辈。”

    公孙悠上一次就为他介绍了南宫玄的身份,虽然他变得这般邋遢,但白芸生还是认出了南宫玄。

    白玉堂将马车从后门赶到院子里之后就直接从马厩的方向走来,看见一大一小两个相似的人之后南宫玄也就明白了自己在门口认错了人。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想到自己得到的些许传闻拽着公孙悠的衣袖将人拉到了一旁,挤眉弄眼的问道:“就是这个人吗?”

    公孙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听江湖上的传闻了,她挑了挑眉想要南宫玄说的再清楚一点。

    “就是那个,传闻中不近女色却被晚云收主人的一曲琵琶勾走了魂,让江湖众多女子心碎的锦毛鼠白玉堂。”南宫玄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什么,所以白芸生和白玉堂将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叔侄两人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见了些许无奈。

    公孙悠则睁大了双眼看了一眼白玉堂然后看向一脸认真的南宫玄:“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院子里还是有些冷的,所以公孙悠将人带去了许久没有用过的书房里。

    妖仆将炭盆烧的很旺,同时送来了茶水和点心。

    南宫玄一点都不讲究的一口点心一口茶的吃了起来,这副模样和传闻中的南宫一族根本搭不上关系。

    公孙悠抿着茶水,看着被白芸生评价为不修边幅的南宫玄,想到了和他是双生兄弟的南宫月。

    那个以南宫姓自持,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自负且狂妄的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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