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冬至。
长安城在一夜之间变得很冷。天色昏沉，乌青色的云朵像是刀上的铁锈久浸于水中，沉重而缓慢地剥离流淌。百姓们大多在家中避寒，没什么人在外面游荡。远处传来金吾卫训练之声，震落街边几片枯叶，百米之内，一片肃杀。
相比于江南，姬玉笙更喜欢北方的冬天。虽要冷上许多，但起码身上是干的。而此时此刻的江南估计又在落雨，就像过往无数个难捱的冬日一样，空气湿冷黏腻地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她再也不愿回去。
姬玉笙骑马来到百里巷，在第三户人家门前下马，扣门。
“来了！”
屋内之人语气欣喜，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了来了！”一个中年女人开的门，手上还沾着面粉，身后不远处，灶台上摆着一碟未包完的娇耳。
看清敲门之人后，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生硬地缓和开来，“是玉笙呐，进家来吃饺子，嫂嫂刚下了一锅，你赵哥哪去了？”
“赵嫂，这是赵大哥托我带给你的。”姬玉笙没有进门，将香囊交到赵嫂手上。
“本该早些送到的。因一些事耽搁了。里面是赵大哥这些年的积蓄。还有一封家书。”
老赵的女儿也跑了过来，在一旁扒拉着母亲的衣角，垫着脚尖看，“娘亲，爹爹又带了什么好玩的？诶，这个香囊好熟悉，我想起来啦，这是孩儿做给爹爹的香囊。”
赵嫂的手哆哆嗦嗦拿不稳，大颗大颗泪珠从眼里涌出，手中的香囊掉落在女孩手中。
“嘿，接住啦。”
那封家书从香囊中掉出来，轻轻落到地上，又被风吹开。
小女孩去追。
一人一物竟追逐玩耍起来。
“玉笙姐姐，这上面写的什么呀？”小女孩终于捉住了那张纸。
姬玉笙不用看也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
老赵不识字。当初这家书就是他托姬玉笙帮忙写的。
“祝小女常欢喜，少别离，百岁无忧。”
“少别离，是不是就是说，爹爹就要回来啦？”小女孩开心地问。
老赵的妻子蹲下身子，将小女孩搂进怀里。
“赵嫂，世道要乱了。你们多保重。告辞。”姬玉笙道。
说完她转身就走。
人世间多别离，从家里出来的这两年，她见了太多太多，心中除了悲凉，只剩无力，而她需要坚定的心力，才能在这世间苟活，所以从不愿多作停留。而和她无关的事，无关的人，或者说麻烦的人，她更是当断则断。
比如柳舒鹤。
在他把钱还了之后，姬玉笙当场离开，一刻也没多待，任凭柳舒鹤在后面哭天抢地道小笙你的伤还未好不可走动还需静养云云。
用他们那里的话来说，柳舒鹤此人就是个十三点。
居然有人会把自己卖到平康坊。还让姬玉笙好好在外面挣钱，早些给他赎身。
姬玉笙本想说是你自己把自己卖了，与我何干。再说了这金子本就是他偷走的，她又不欠他的。又懒得开口，直接走人。和柳舒鹤这种人相处，最好就是不加理睬。否则不知何时就被他诓了。她已经吃过亏了。
离开百里巷后，姬玉笙找了间食铺，准备先随便吃点东西，接着再去找活计。
北方冬至吃娇耳，经过的每家食铺都在卖。
身上只剩最后二十文了。刚好够一碗娇耳。
姬玉笙坐在角落的位置安静地吃着，突然有人和她打招呼。
“姑娘！”
她抬头看。
居然是哑巴村救下的那位女子。
女子笑意盈盈走过来，锦衣绣袄，珠翠环绕，身后带着一个丫鬟，不像是普通市井。
“好巧，竟能在这里遇见姑娘！”
“巧遇。”姬玉笙道。
女子在姬玉笙对面坐下来，有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上次事态紧急，没能好好感谢。家慈一直派人寻姑娘，没成想能在娇耳店再遇姑娘。鄙名姚雪枝，姑娘叫我雪枝便好。”
“好。雪枝。”
“不知如何称呼姑娘？可不准同上次一样不告诉我。”
姬玉笙扶额。
她不想送走一个柳舒鹤，又来一个姚雪枝。救人本就是她自愿的，救了便是救了，并不想有过多牵扯。再这样拖延下去，她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下一个出路。
姚雪枝见她不说话，又道，“这家羊肉娇耳是长安城最好吃的，我请姑娘吃。”
“我付过钱了。”
姚雪枝朝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去到柜台掏了银两出来，同掌柜的说了几句话，又拿了钱过来，交给姚雪枝。
姚雪枝将那二十文放到姬玉笙手里，合上她的手指，“姑娘，千万别和雪枝客气。”
姬玉笙不想同她拉扯，没说什么，继续小口吃着碗里的娇耳。
果然同姚雪枝所说，这家店的娇耳着实可口，鲜香又不过味，馅料弹滑又不拗口，不知是不是加了胡辣粉的缘故，吃下这碗娇耳，浑身都不冷了。
姚雪枝就坐在对面看着她，生怕她跑了。
过了一会儿，丫鬟道，“小姐，我也想吃。”
姚雪枝道，去吧。丫鬟去了别桌，她依旧在原地坐着。
姬玉笙吃完，放下碗筷，准备离开。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轰隆而过，冲破了街道的宁静。紧接着是一片抢砸打杀的声音。
“有盗匪！啊——”有人疾呼，又倒地。
“不好了不好了，”小二跑过来，“上次那群叛军又来了！”
掌柜连忙去关门，拴上了门栓。
店内的客人们开始焦躁不安，有人扒在窗口看，被掌柜连忙阻止。
“可不兴看呐客官，那些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姚雪枝也有些惊慌，显然她并不知道出来吃个娇耳还会遇上叛军。丫鬟也端着碗过来，“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夫人在家一定焦急坏了。”
“没事的雪团，你先吃。”
“小姐，雪团吃不下。”丫鬟哭哭啼啼，”雪团怕这吃的是最后一顿了。”
“雪团，不会是最后一顿的。”
“小姐，雪团记得第一次吃娇耳就是小姐你带我去吃的，雪团依旧觉得那是最好吃的娇耳……”
“会没事的雪团，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呜哇——”
姚雪枝和丫鬟抱头痛哭。哭声响彻整个屋子，掌柜紧张地跑过来让她们小声点。
姬玉笙看着窗外，等着叛军过去。回头见这主仆二人情真意切的样子，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
过了一会儿。门外喧嚣声渐淡。掌柜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张望许久，才说道，“叛军不在这条街了。各位客官请速速离开吧。”
客人们连忙涌出门外，一刻也不敢多停留。
姬玉笙也起身准备离开，被姚雪枝拉住衣角。
“怎么了？”
姚雪枝面色有些为难，开口道，“姑娘救了雪枝一次，不知可否愿意再帮雪枝一次？”
“说吧。”
“家慈只剩小女一个孩儿，雪枝不忍再让她担忧。那些叛军不知现在何处，姑娘武艺高强，不知姑娘可否愿意送雪枝回家？”
姚雪枝低下头，看着脚尖，“雪枝知晓这般请求属实冒昧，姑娘若是不愿，雪枝也不会有怨言的。”
“我送你回去。”姬玉笙道。
“真的？太好了！”姚雪枝连忙拉起姬玉笙的手，“我就知姑娘心善！”
三人出门。
街道已是一片废墟。
“小姐，车夫不见了。”雪团道，“我们钱都付了。”
“估计刚才吓跑了。我们走走便是。”
走了一会儿，那主仆二人就开始有些走不动了，腰酸背痛都来了。
“还能走吗。要不要上马。”
“不了不了，”姚雪枝连忙摆手，“怎好意思我坐马上让姑娘走？再说了，我在那哑巴村也锻炼了不少脚力，可以走的。”
两片街区后，终于到了姚府。
门前站着一群人，最前面的是一位中年妇人，远远地见着他们就迎了过来。
“枝儿！”妇人看着年纪约莫四十，却佝偻苍老如古稀，眼中尽是悲凉之色。
她抱住姚雪枝，摸着她的脸就开始掉眼泪，“娘以为你又把你弄丢了。”
“好啦娘亲，我这不是回了嘛。”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本要出去寻你，好不容易被我们拦下。”
“娘亲！这就是上次救我那位姑娘，诶？人呢，姑娘，等等！”
姬玉笙正要上马，就被姚府的家仆们给拦了下来。
姚家母女也追了上来。
姚母双目含泪，要给姬玉笙跪下来，姬玉笙连忙扶住她。
“娘！”姚雪枝也落泪。
“姑娘大恩！多亏了姑娘，我的枝儿才能回来，我才不至于成了孤家寡人，请务必让我好生感谢姑娘。”
“举手之劳。不必感谢。”
姬玉笙依旧要离开。
“姑娘，我听枝儿说你并非长安人士，眼下又已入冬，世道又不太平。姚府暂且固若金汤，恳请姑娘留步，在姚府留住。否则我同枝儿必愧疚难当，夜不能寐。”
姚雪枝在一旁点头。
目前她确实没有去处。如果今日找不到活计，确实只能露宿街头了。
姬玉笙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在她找到合适的营生之前，住在姚府也不是不行。
“好。多谢。”
姚雪枝开心地挽过姬玉笙的手腕，带着她回家。
“我没有姐妹，同姑娘一见如故，不知姑娘年龄几许，是枝儿的姐姐还是妹妹？”
姬玉笙心中无奈叹气。
相较于柳舒鹤，她并不讨厌姚雪枝。但她真的很怕话多的人。大抵是因为她压根不知晓如何和人打交道如何回应。不过既要在姚府住上一些时日，也不能太过生分。
“二十。”
“哇，那你比枝儿长一岁。是姐姐了。”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姬玉笙。”
“玉笙，雪枝，姐姐，我们的名字好像，都一样好听！”
“小姐，那雪团的呢？”一旁的雪团道。
“雪团的也好听！”
“姐姐，长安城好玩的好吃的地方我都知晓，待我带你逛个遍，我同你说，曲园昨日来了个色艺双绝的大美人，我明日带你去玩，对了，千万不要告诉娘亲，否则我又要挨骂了……”
众人皆进了屋内。
云层涌动半日，一片雪花落在姚府刷得漆亮的乌色飞檐上，像是玉石点缀。
姚府大门”吱吖“一声关上。
大雪纷飞。
长安城在一夜之间变得很冷。天色昏沉，乌青色的云朵像是刀上的铁锈久浸于水中，沉重而缓慢地剥离流淌。百姓们大多在家中避寒，没什么人在外面游荡。远处传来金吾卫训练之声，震落街边几片枯叶，百米之内，一片肃杀。
相比于江南，姬玉笙更喜欢北方的冬天。虽要冷上许多，但起码身上是干的。而此时此刻的江南估计又在落雨，就像过往无数个难捱的冬日一样，空气湿冷黏腻地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她再也不愿回去。
姬玉笙骑马来到百里巷，在第三户人家门前下马，扣门。
“来了！”
屋内之人语气欣喜，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了来了！”一个中年女人开的门，手上还沾着面粉，身后不远处，灶台上摆着一碟未包完的娇耳。
看清敲门之人后，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生硬地缓和开来，“是玉笙呐，进家来吃饺子，嫂嫂刚下了一锅，你赵哥哪去了？”
“赵嫂，这是赵大哥托我带给你的。”姬玉笙没有进门，将香囊交到赵嫂手上。
“本该早些送到的。因一些事耽搁了。里面是赵大哥这些年的积蓄。还有一封家书。”
老赵的女儿也跑了过来，在一旁扒拉着母亲的衣角，垫着脚尖看，“娘亲，爹爹又带了什么好玩的？诶，这个香囊好熟悉，我想起来啦，这是孩儿做给爹爹的香囊。”
赵嫂的手哆哆嗦嗦拿不稳，大颗大颗泪珠从眼里涌出，手中的香囊掉落在女孩手中。
“嘿，接住啦。”
那封家书从香囊中掉出来，轻轻落到地上，又被风吹开。
小女孩去追。
一人一物竟追逐玩耍起来。
“玉笙姐姐，这上面写的什么呀？”小女孩终于捉住了那张纸。
姬玉笙不用看也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
老赵不识字。当初这家书就是他托姬玉笙帮忙写的。
“祝小女常欢喜，少别离，百岁无忧。”
“少别离，是不是就是说，爹爹就要回来啦？”小女孩开心地问。
老赵的妻子蹲下身子，将小女孩搂进怀里。
“赵嫂，世道要乱了。你们多保重。告辞。”姬玉笙道。
说完她转身就走。
人世间多别离，从家里出来的这两年，她见了太多太多，心中除了悲凉，只剩无力，而她需要坚定的心力，才能在这世间苟活，所以从不愿多作停留。而和她无关的事，无关的人，或者说麻烦的人，她更是当断则断。
比如柳舒鹤。
在他把钱还了之后，姬玉笙当场离开，一刻也没多待，任凭柳舒鹤在后面哭天抢地道小笙你的伤还未好不可走动还需静养云云。
用他们那里的话来说，柳舒鹤此人就是个十三点。
居然有人会把自己卖到平康坊。还让姬玉笙好好在外面挣钱，早些给他赎身。
姬玉笙本想说是你自己把自己卖了，与我何干。再说了这金子本就是他偷走的，她又不欠他的。又懒得开口，直接走人。和柳舒鹤这种人相处，最好就是不加理睬。否则不知何时就被他诓了。她已经吃过亏了。
离开百里巷后，姬玉笙找了间食铺，准备先随便吃点东西，接着再去找活计。
北方冬至吃娇耳，经过的每家食铺都在卖。
身上只剩最后二十文了。刚好够一碗娇耳。
姬玉笙坐在角落的位置安静地吃着，突然有人和她打招呼。
“姑娘！”
她抬头看。
居然是哑巴村救下的那位女子。
女子笑意盈盈走过来，锦衣绣袄，珠翠环绕，身后带着一个丫鬟，不像是普通市井。
“好巧，竟能在这里遇见姑娘！”
“巧遇。”姬玉笙道。
女子在姬玉笙对面坐下来，有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上次事态紧急，没能好好感谢。家慈一直派人寻姑娘，没成想能在娇耳店再遇姑娘。鄙名姚雪枝，姑娘叫我雪枝便好。”
“好。雪枝。”
“不知如何称呼姑娘？可不准同上次一样不告诉我。”
姬玉笙扶额。
她不想送走一个柳舒鹤，又来一个姚雪枝。救人本就是她自愿的，救了便是救了，并不想有过多牵扯。再这样拖延下去，她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下一个出路。
姚雪枝见她不说话，又道，“这家羊肉娇耳是长安城最好吃的，我请姑娘吃。”
“我付过钱了。”
姚雪枝朝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去到柜台掏了银两出来，同掌柜的说了几句话，又拿了钱过来，交给姚雪枝。
姚雪枝将那二十文放到姬玉笙手里，合上她的手指，“姑娘，千万别和雪枝客气。”
姬玉笙不想同她拉扯，没说什么，继续小口吃着碗里的娇耳。
果然同姚雪枝所说，这家店的娇耳着实可口，鲜香又不过味，馅料弹滑又不拗口，不知是不是加了胡辣粉的缘故，吃下这碗娇耳，浑身都不冷了。
姚雪枝就坐在对面看着她，生怕她跑了。
过了一会儿，丫鬟道，“小姐，我也想吃。”
姚雪枝道，去吧。丫鬟去了别桌，她依旧在原地坐着。
姬玉笙吃完，放下碗筷，准备离开。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轰隆而过，冲破了街道的宁静。紧接着是一片抢砸打杀的声音。
“有盗匪！啊——”有人疾呼，又倒地。
“不好了不好了，”小二跑过来，“上次那群叛军又来了！”
掌柜连忙去关门，拴上了门栓。
店内的客人们开始焦躁不安，有人扒在窗口看，被掌柜连忙阻止。
“可不兴看呐客官，那些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姚雪枝也有些惊慌，显然她并不知道出来吃个娇耳还会遇上叛军。丫鬟也端着碗过来，“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夫人在家一定焦急坏了。”
“没事的雪团，你先吃。”
“小姐，雪团吃不下。”丫鬟哭哭啼啼，”雪团怕这吃的是最后一顿了。”
“雪团，不会是最后一顿的。”
“小姐，雪团记得第一次吃娇耳就是小姐你带我去吃的，雪团依旧觉得那是最好吃的娇耳……”
“会没事的雪团，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呜哇——”
姚雪枝和丫鬟抱头痛哭。哭声响彻整个屋子，掌柜紧张地跑过来让她们小声点。
姬玉笙看着窗外，等着叛军过去。回头见这主仆二人情真意切的样子，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
过了一会儿。门外喧嚣声渐淡。掌柜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张望许久，才说道，“叛军不在这条街了。各位客官请速速离开吧。”
客人们连忙涌出门外，一刻也不敢多停留。
姬玉笙也起身准备离开，被姚雪枝拉住衣角。
“怎么了？”
姚雪枝面色有些为难，开口道，“姑娘救了雪枝一次，不知可否愿意再帮雪枝一次？”
“说吧。”
“家慈只剩小女一个孩儿，雪枝不忍再让她担忧。那些叛军不知现在何处，姑娘武艺高强，不知姑娘可否愿意送雪枝回家？”
姚雪枝低下头，看着脚尖，“雪枝知晓这般请求属实冒昧，姑娘若是不愿，雪枝也不会有怨言的。”
“我送你回去。”姬玉笙道。
“真的？太好了！”姚雪枝连忙拉起姬玉笙的手，“我就知姑娘心善！”
三人出门。
街道已是一片废墟。
“小姐，车夫不见了。”雪团道，“我们钱都付了。”
“估计刚才吓跑了。我们走走便是。”
走了一会儿，那主仆二人就开始有些走不动了，腰酸背痛都来了。
“还能走吗。要不要上马。”
“不了不了，”姚雪枝连忙摆手，“怎好意思我坐马上让姑娘走？再说了，我在那哑巴村也锻炼了不少脚力，可以走的。”
两片街区后，终于到了姚府。
门前站着一群人，最前面的是一位中年妇人，远远地见着他们就迎了过来。
“枝儿！”妇人看着年纪约莫四十，却佝偻苍老如古稀，眼中尽是悲凉之色。
她抱住姚雪枝，摸着她的脸就开始掉眼泪，“娘以为你又把你弄丢了。”
“好啦娘亲，我这不是回了嘛。”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本要出去寻你，好不容易被我们拦下。”
“娘亲！这就是上次救我那位姑娘，诶？人呢，姑娘，等等！”
姬玉笙正要上马，就被姚府的家仆们给拦了下来。
姚家母女也追了上来。
姚母双目含泪，要给姬玉笙跪下来，姬玉笙连忙扶住她。
“娘！”姚雪枝也落泪。
“姑娘大恩！多亏了姑娘，我的枝儿才能回来，我才不至于成了孤家寡人，请务必让我好生感谢姑娘。”
“举手之劳。不必感谢。”
姬玉笙依旧要离开。
“姑娘，我听枝儿说你并非长安人士，眼下又已入冬，世道又不太平。姚府暂且固若金汤，恳请姑娘留步，在姚府留住。否则我同枝儿必愧疚难当，夜不能寐。”
姚雪枝在一旁点头。
目前她确实没有去处。如果今日找不到活计，确实只能露宿街头了。
姬玉笙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在她找到合适的营生之前，住在姚府也不是不行。
“好。多谢。”
姚雪枝开心地挽过姬玉笙的手腕，带着她回家。
“我没有姐妹，同姑娘一见如故，不知姑娘年龄几许，是枝儿的姐姐还是妹妹？”
姬玉笙心中无奈叹气。
相较于柳舒鹤，她并不讨厌姚雪枝。但她真的很怕话多的人。大抵是因为她压根不知晓如何和人打交道如何回应。不过既要在姚府住上一些时日，也不能太过生分。
“二十。”
“哇，那你比枝儿长一岁。是姐姐了。”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姬玉笙。”
“玉笙，雪枝，姐姐，我们的名字好像，都一样好听！”
“小姐，那雪团的呢？”一旁的雪团道。
“雪团的也好听！”
“姐姐，长安城好玩的好吃的地方我都知晓，待我带你逛个遍，我同你说，曲园昨日来了个色艺双绝的大美人，我明日带你去玩，对了，千万不要告诉娘亲，否则我又要挨骂了……”
众人皆进了屋内。
云层涌动半日，一片雪花落在姚府刷得漆亮的乌色飞檐上，像是玉石点缀。
姚府大门”吱吖“一声关上。
大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