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些时日才到深冬，那也叫十二月了，湿漉的街道却又成了初秋的模样，无妨是风月浅了还是雨声浓了，反正总是凉浸浸的，不是冷飕飕的。
也有些钟头才到深夜，刚过十一点，折秋西路对着旧购物街——那条老一代人口中叫做“女人街”的杂芜交界上，生锈的门面林林总总，面旁总是乱糟糟，糟到有点固执了。
大概是太凉了，阴暗的时日多了，热闹的也纷纷早已立了黑板，剩没几口的活气叫夜里的湿气给浇个烂，又泡到腥酸得有些钻鼻子了，让人不由发感：反倒是那越有人性的，越早打烊了。
【……话又说回来，中脑腹侧盖区是一个很有趣的报偿回路，这台转转停停的小发电机在我们人类的人脑子里啊，挨着，也连通着许许多多的地方……】
大路上的轿车不愿拐弯，这凌乱交界上的小转角哪怕挨着座有模有样的购物中心，便也永远是空旷空旷的。
【而其中一条以它为发源的有趣通径，便要数爱河的河道。】
还有些时日才到初春，这座城市又下起了雨来。
【人嘛，生命里无非是前后因果，是非对错，要捉摸个透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那条成分不明的爱河，不就是其中一个无法被轻易解释的难题吗？】
仔细一想，才入完冬哪里有什么泼头大雨。
【……很多事情都是从爱开始，到记忆结束。你们知道为什么吗？还记得我前面说的那条爱河吗？它从腹侧被盖区出发，不往你们那大脑外层流，所以它与你们的认知思考不搭边。】
这月头下的是毛毛雨，一下就下了好几天，日夜不分地下。
【它也不经过你们的大脑中层，所以它跟你们的情绪，那些喜怒哀惧，也无关。】
赶早赶晚的地铁上湿了鞋头的学生是越来也多，站台上擅着雨伞决斗的学生也是越来越多。
【……哈哈，猜不到吧，这爱河呀，没有流动。对，它自始至终都在它的发源地，那台发电机旁边。与其说它像一条河流，一片没有海畔的大海兴许会更为贴切。海，无边无际，无量无底，有惊涛骇浪，也有平静如镜。人外在表现出来冲动与否，都阻止不了——爱，赋予人的驱动力。】
女人的靴子跟轻轻磨着路面上落索腩腩的枯叶，低着头，不时又抬抬，红的黄的满眼掠过。
【于是这海的浪花呀，又多了些多巴胺，呵呵，你们有没有发现，你们之所以会有七情六欲，无非就是每当你们看到那个你们一直想见，一直在等的人，并与他接触的时候，你们脑子里有了风浪，那台水力发电机也被激活。而能发多少电，也就很大程度决定了，预示了那个人和某些东西，是否会留在你们的脑海中，形成记忆。】
毛大衣上和唇齿间相般的烟味未挥散完，此时毛面儿密密挂满了水星子就更难离难舍了。
【记忆，不过一张神经细胞织成的渔网，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张渔网会让无论过去多少年以后的你们不自主知道——你们该再做一次什么，你们该躲开什么。于是，你们就再也忘不了，那个你们第一次怦然心动，情投意合的人，无论从那以后你们是在接近他，还是远离他。这就是——从爱，到记忆的过程。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会反着来——从记忆开始，再到爱结束。可你们说，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
不知处的收音机里模模糊糊传来的，啰里八嗦又不明所以的节目广播回声终于随着频道切换止息。
”小姐姐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那男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卫衣帽兜着头，左手捧着杯鲜奶茶，右手拿着把没松绑的迷你伸缩雨伞。”你要打伞吗？伞借你。”
女人没有理会，繑在胸前的手臂底下又挢起了手背，免得侧身，略略摆了摆手。
“奶茶喝吗？”男生追问。
“不用。”女人淡淡回了。
”这么晚你一个女生在外面不安全，这片的路灯还坏了不少，多黑呀。“
“谢谢关心。大晚上的你又为什么在这里，明天不用上课吗？”女人不耐烦地反问。
“我这不是准备回家，叫了车在等嘛。”男生轻浮晃了晃手中亮着的手机，“你呢？”
“等人。”
男生生出刨根问底的劲头，又侧探着头：“等什么人呀？”
“客人。”
雨势开始大了。
哑黑的网约车如时到步，男生没再出一声，开了车门利索钻了进去，头也不回地将车门盖上。
车载的暖意和音乐声顿然没了，不一会，溅起的雨水散完了，连昏蒙流连的光影也远了。
那头精致打理过的乌发开始有些真的湿了。
形影如初，女人只是闭起了眼睛。
“上车吗？”眼前又一潮湿的掠影，却掠来了车载香氛的浓臭，躁动的歌曲惊扰着雨声。
她还闭着眼，没有回应那轻浮的讨问。
“没意思。”车门一关。
世界又安静了。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时分多址》
第一关——我们承认我们无能为力对抗失调，而我们的平衡感已变得不可收拾。
“准备好接头了吗？”
“再等等。”
“你宰了几个守卫了？”
“不，我想我还是有必要保持我的身份，我既然选择了隐匿潜入便不会去轻易惊动那些人。何况，我还想省点投刀，它们可不便宜。”
“你已经顺利绕过他们了，他们的巡逻视野暂时不会触及这一边，加紧行动。”
“躲过了守卫们的检查，前面可还有在锡慕尼宫主殿门口当值的皇家侍者，他们为了仔细确认每位来客的请柬真伪可是寸步不离内围的，绝没有那么容易…”
“好玩吗这个？”
“嗯，超级好玩。”
橙色背板的精致手机屏幕中，赫然一片渲染到位，细节丰富的十九世纪伏尔加罗斯宫廷立体景色，画面中一名穿着低调，动作灵活的刺客角色在调出的毛玻璃设定界面中换上了一套华丽的缇色宫廷舞女装扮，而后结束了先前在宫殿广场角落与墙边一直维持的伏低身形，移速略缓，昂首挺胸地向光明处迈开优雅的步子——
“准备好接头了吗？”
“再等等。”
“舞女”突兀的姿态在精雕细琢的宫殿广场上反复转身，来回挪动，光影斑斑驳驳，愣是踟蹰不前。
”姐…快到站了…”
“我知道。”
“准备好接头了吗？”
“还没…”
“准备好…”
”哎呀！！烦死了！！…”
座位上原本正双腿夹定着躺倒在自己怀里的金属拐杖，全神贯注在手中手机画面上的孟熙蓁突然炸毛，整个人原地乍起乍落。
纤细却又粗糙的手指轻车熟路到可堪利落洒脱——退回主菜单，熄掉屏幕。一把拔掉了耳边的无线耳机，好不容易平复了死揪着自己的抓狂，周身开始重新“聚财”的她终于才发现车厢里神态各异的学生此时正不约而同对她投来好奇而埋怨的眼神。
”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孟熙蓁尴尬地对着面前站密了的众人赔以尴尬的笑容。
学生们神色依然，默不作声。
裹着极度蓬松的橙色磨砂羽绒服的身形微微前倾，叼着搂上了脸的米白色羊羔绒围巾，抿了抿又磨了磨才松开了嘴唇，乖巧地的点着头把目光移向别处，挽了挽有些张牙舞爪的短发，搂着膝间的拐杖哼起颤抖的小调来…
半晌，众人才又陆陆续续埋了头去。
“姐，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孟熙蓁回头打量着地铁车窗外的风景，“车怎么不走了？”
“唔…”
”惑惑？”孟熙蓁清澈的目光没有离开风景，轻巧的口吻下意识继续问向身侧迟迟没有传来准确回应的小学弟。
“李一惑。”孟熙蓁略带怨气的大眼神冷不防地偏在正目不转睛盯着手机的李一惑身上，语气稍稍加重到别人轻易觉察不出的程度。
“嗯？”卷发的青年兀自敷衍地答应着。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孟熙蓁扭过头来，“你在干什么，你们不是下下星期才考试吗？”
“啊？哦…”全身心投入在手机画面中的少年回过神来，将手机往孟熙蓁眼底下递了递，“姐，你刚玩的是这个游戏吧。”
孟熙蓁稍微打量了一下画面中游戏标题的一个字的某一勾的某一个像素点，直接将眼神移开：“对啊，你怎么知道是这个的。”
“这还不容易～这游戏挺火的，商店每月精品推荐第一页点开就是它了～”
”你也是开服玩家？”
“不是啊。”李一惑专注的目光继续追踪着手机屏幕正在转场的精彩开篇剧情，断断续续的认真语气回应道，“刚下载的。”
“你这个败家子！”说时迟那时快，孟熙蓁一把从李一惑那一头“铺天遮地”的蓬松卷发中精准揪起柔软的耳廓，“你知不知道这游戏内置资源有多大啊你就下载，多耗流量，信不信我回头告诉你妈去？”
“诶~诶~诶！无限制套餐，无限制套餐...！”
一时间，空气中又充斥着熟悉的“杀气”。
孟熙蓁咬着嘴唇难堪而不失礼貌地向前方微微颔首，停下了手头略嫌跋扈的动作，松开了那只微微发丛中隐隐发红的耳朵，赶紧又埋下头来，拽着李一惑的衣襟，压低嗓子：“都怪你！大家现在都在复习，就你一个不学好的在打游戏！”
“哎呦，姐，放心，都是学你的~”
“谁叫你学我了！”
“你可是咱系里的优秀学生诶，成绩那么好，不学你学谁？”李一惑的眼睛始终跟随着手机画面中剧情的闪烁，“咳，除了迟到这一点...”
“你还好意思吐槽我？”
“我起码上学一向准时~现在是...八点二十三分...”李一惑瞄了一眼右腕上的红色电子运动手表，“我早课七个字才开始，倒是你，那别人课都上一半了你才进教室，真的没问题吗？”
“我这不是暂时瘸了嘛，教授给了豁免权，迟一些没关系~”孟熙蓁拍着胸脯自得说道，“唉，静姐也真是的，我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了，区区小伤吹口气就好了，还硬要给我塞来你这个比我还‘不靠谱’的保镖，管接管送的...”
“嗯，不靠谱...”卷发少年自言自语地回应着。
“我果然说得没错...”孟熙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归说，每天总是这样麻烦你为了我跑好几趟我也不好意思，要是耽误了你课程和社团活动就更不是个事了...要不这样，你看，我的脚也快好了，不如...我们从明天开始...各自，安好？”
试探的轻悄语气又趁热打铁加了个码：“要不这样，姐请你吃个饭，你呢，就乖乖地，原地解散，好不好？拜托啦~”
“撒娇也没用，我可不吃这一套。”李一惑蜷着米白色光面羽绒服，弯着腰的身体伏得更低，开始依照着手机画面里的教程指示移动着手指正操作着人物动态，“况且，大姐的命令我可不敢违抗，她说了我得看着你我就得看着，完成不了任务下次团里她又得借着培训的理由虐我...所以呢，您那装不下的无尽可爱，还是回去对着她发射吧，谢谢合作~”
“可是走到哪儿都老得你罩着，我怪不好意思的啊。”
“学着接受他人的好意本身就是一层回馈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应该教我才对。”少年依旧认真地盯着手机中的游戏教程页面，“再说了，我顺路，也顺时间，不麻烦...要不是你遭那一难，打不出‘豁免’这一招，我还赶不上陪你呢~”
“那是不是...我特权到期了你的任务也就结束啦？”
“那也不是。”少年投来一抹耐人寻味的不屑目光，“据大众所知，你的‘特权’富有弹性，不可控程度严重超标，极具再生能力且半衰期极长，这种走走过场的光环根本就不用别人给...而且就像大姐说的那样，就是因为有那该死的批准，姐你现在更拖拖拉拉了。”
“。。。。。。”
“我的存在呢，就是为了督促你，防止你在迟到中迟到，更是为了避免你在以上情况中不顾伤情烧胎加速赶地铁又搞什么极限操作导致伤处复发！‘迟到女王’，我对你有益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安吧。”
也有些钟头才到深夜，刚过十一点，折秋西路对着旧购物街——那条老一代人口中叫做“女人街”的杂芜交界上，生锈的门面林林总总，面旁总是乱糟糟，糟到有点固执了。
大概是太凉了，阴暗的时日多了，热闹的也纷纷早已立了黑板，剩没几口的活气叫夜里的湿气给浇个烂，又泡到腥酸得有些钻鼻子了，让人不由发感：反倒是那越有人性的，越早打烊了。
【……话又说回来，中脑腹侧盖区是一个很有趣的报偿回路，这台转转停停的小发电机在我们人类的人脑子里啊，挨着，也连通着许许多多的地方……】
大路上的轿车不愿拐弯，这凌乱交界上的小转角哪怕挨着座有模有样的购物中心，便也永远是空旷空旷的。
【而其中一条以它为发源的有趣通径，便要数爱河的河道。】
还有些时日才到初春，这座城市又下起了雨来。
【人嘛，生命里无非是前后因果，是非对错，要捉摸个透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那条成分不明的爱河，不就是其中一个无法被轻易解释的难题吗？】
仔细一想，才入完冬哪里有什么泼头大雨。
【……很多事情都是从爱开始，到记忆结束。你们知道为什么吗？还记得我前面说的那条爱河吗？它从腹侧被盖区出发，不往你们那大脑外层流，所以它与你们的认知思考不搭边。】
这月头下的是毛毛雨，一下就下了好几天，日夜不分地下。
【它也不经过你们的大脑中层，所以它跟你们的情绪，那些喜怒哀惧，也无关。】
赶早赶晚的地铁上湿了鞋头的学生是越来也多，站台上擅着雨伞决斗的学生也是越来越多。
【……哈哈，猜不到吧，这爱河呀，没有流动。对，它自始至终都在它的发源地，那台发电机旁边。与其说它像一条河流，一片没有海畔的大海兴许会更为贴切。海，无边无际，无量无底，有惊涛骇浪，也有平静如镜。人外在表现出来冲动与否，都阻止不了——爱，赋予人的驱动力。】
女人的靴子跟轻轻磨着路面上落索腩腩的枯叶，低着头，不时又抬抬，红的黄的满眼掠过。
【于是这海的浪花呀，又多了些多巴胺，呵呵，你们有没有发现，你们之所以会有七情六欲，无非就是每当你们看到那个你们一直想见，一直在等的人，并与他接触的时候，你们脑子里有了风浪，那台水力发电机也被激活。而能发多少电，也就很大程度决定了，预示了那个人和某些东西，是否会留在你们的脑海中，形成记忆。】
毛大衣上和唇齿间相般的烟味未挥散完，此时毛面儿密密挂满了水星子就更难离难舍了。
【记忆，不过一张神经细胞织成的渔网，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张渔网会让无论过去多少年以后的你们不自主知道——你们该再做一次什么，你们该躲开什么。于是，你们就再也忘不了，那个你们第一次怦然心动，情投意合的人，无论从那以后你们是在接近他，还是远离他。这就是——从爱，到记忆的过程。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会反着来——从记忆开始，再到爱结束。可你们说，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
不知处的收音机里模模糊糊传来的，啰里八嗦又不明所以的节目广播回声终于随着频道切换止息。
”小姐姐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那男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卫衣帽兜着头，左手捧着杯鲜奶茶，右手拿着把没松绑的迷你伸缩雨伞。”你要打伞吗？伞借你。”
女人没有理会，繑在胸前的手臂底下又挢起了手背，免得侧身，略略摆了摆手。
“奶茶喝吗？”男生追问。
“不用。”女人淡淡回了。
”这么晚你一个女生在外面不安全，这片的路灯还坏了不少，多黑呀。“
“谢谢关心。大晚上的你又为什么在这里，明天不用上课吗？”女人不耐烦地反问。
“我这不是准备回家，叫了车在等嘛。”男生轻浮晃了晃手中亮着的手机，“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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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生出刨根问底的劲头，又侧探着头：“等什么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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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开始大了。
哑黑的网约车如时到步，男生没再出一声，开了车门利索钻了进去，头也不回地将车门盖上。
车载的暖意和音乐声顿然没了，不一会，溅起的雨水散完了，连昏蒙流连的光影也远了。
那头精致打理过的乌发开始有些真的湿了。
形影如初，女人只是闭起了眼睛。
“上车吗？”眼前又一潮湿的掠影，却掠来了车载香氛的浓臭，躁动的歌曲惊扰着雨声。
她还闭着眼，没有回应那轻浮的讨问。
“没意思。”车门一关。
世界又安静了。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时分多址》
第一关——我们承认我们无能为力对抗失调，而我们的平衡感已变得不可收拾。
“准备好接头了吗？”
“再等等。”
“你宰了几个守卫了？”
“不，我想我还是有必要保持我的身份，我既然选择了隐匿潜入便不会去轻易惊动那些人。何况，我还想省点投刀，它们可不便宜。”
“你已经顺利绕过他们了，他们的巡逻视野暂时不会触及这一边，加紧行动。”
“躲过了守卫们的检查，前面可还有在锡慕尼宫主殿门口当值的皇家侍者，他们为了仔细确认每位来客的请柬真伪可是寸步不离内围的，绝没有那么容易…”
“好玩吗这个？”
“嗯，超级好玩。”
橙色背板的精致手机屏幕中，赫然一片渲染到位，细节丰富的十九世纪伏尔加罗斯宫廷立体景色，画面中一名穿着低调，动作灵活的刺客角色在调出的毛玻璃设定界面中换上了一套华丽的缇色宫廷舞女装扮，而后结束了先前在宫殿广场角落与墙边一直维持的伏低身形，移速略缓，昂首挺胸地向光明处迈开优雅的步子——
“准备好接头了吗？”
“再等等。”
“舞女”突兀的姿态在精雕细琢的宫殿广场上反复转身，来回挪动，光影斑斑驳驳，愣是踟蹰不前。
”姐…快到站了…”
“我知道。”
“准备好接头了吗？”
“还没…”
“准备好…”
”哎呀！！烦死了！！…”
座位上原本正双腿夹定着躺倒在自己怀里的金属拐杖，全神贯注在手中手机画面上的孟熙蓁突然炸毛，整个人原地乍起乍落。
纤细却又粗糙的手指轻车熟路到可堪利落洒脱——退回主菜单，熄掉屏幕。一把拔掉了耳边的无线耳机，好不容易平复了死揪着自己的抓狂，周身开始重新“聚财”的她终于才发现车厢里神态各异的学生此时正不约而同对她投来好奇而埋怨的眼神。
”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孟熙蓁尴尬地对着面前站密了的众人赔以尴尬的笑容。
学生们神色依然，默不作声。
裹着极度蓬松的橙色磨砂羽绒服的身形微微前倾，叼着搂上了脸的米白色羊羔绒围巾，抿了抿又磨了磨才松开了嘴唇，乖巧地的点着头把目光移向别处，挽了挽有些张牙舞爪的短发，搂着膝间的拐杖哼起颤抖的小调来…
半晌，众人才又陆陆续续埋了头去。
“姐，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孟熙蓁回头打量着地铁车窗外的风景，“车怎么不走了？”
“唔…”
”惑惑？”孟熙蓁清澈的目光没有离开风景，轻巧的口吻下意识继续问向身侧迟迟没有传来准确回应的小学弟。
“李一惑。”孟熙蓁略带怨气的大眼神冷不防地偏在正目不转睛盯着手机的李一惑身上，语气稍稍加重到别人轻易觉察不出的程度。
“嗯？”卷发的青年兀自敷衍地答应着。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孟熙蓁扭过头来，“你在干什么，你们不是下下星期才考试吗？”
“啊？哦…”全身心投入在手机画面中的少年回过神来，将手机往孟熙蓁眼底下递了递，“姐，你刚玩的是这个游戏吧。”
孟熙蓁稍微打量了一下画面中游戏标题的一个字的某一勾的某一个像素点，直接将眼神移开：“对啊，你怎么知道是这个的。”
“这还不容易～这游戏挺火的，商店每月精品推荐第一页点开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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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李一惑专注的目光继续追踪着手机屏幕正在转场的精彩开篇剧情，断断续续的认真语气回应道，“刚下载的。”
“你这个败家子！”说时迟那时快，孟熙蓁一把从李一惑那一头“铺天遮地”的蓬松卷发中精准揪起柔软的耳廓，“你知不知道这游戏内置资源有多大啊你就下载，多耗流量，信不信我回头告诉你妈去？”
“诶~诶~诶！无限制套餐，无限制套餐...！”
一时间，空气中又充斥着熟悉的“杀气”。
孟熙蓁咬着嘴唇难堪而不失礼貌地向前方微微颔首，停下了手头略嫌跋扈的动作，松开了那只微微发丛中隐隐发红的耳朵，赶紧又埋下头来，拽着李一惑的衣襟，压低嗓子：“都怪你！大家现在都在复习，就你一个不学好的在打游戏！”
“哎呦，姐，放心，都是学你的~”
“谁叫你学我了！”
“你可是咱系里的优秀学生诶，成绩那么好，不学你学谁？”李一惑的眼睛始终跟随着手机画面中剧情的闪烁，“咳，除了迟到这一点...”
“你还好意思吐槽我？”
“我起码上学一向准时~现在是...八点二十三分...”李一惑瞄了一眼右腕上的红色电子运动手表，“我早课七个字才开始，倒是你，那别人课都上一半了你才进教室，真的没问题吗？”
“我这不是暂时瘸了嘛，教授给了豁免权，迟一些没关系~”孟熙蓁拍着胸脯自得说道，“唉，静姐也真是的，我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了，区区小伤吹口气就好了，还硬要给我塞来你这个比我还‘不靠谱’的保镖，管接管送的...”
“嗯，不靠谱...”卷发少年自言自语地回应着。
“我果然说得没错...”孟熙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归说，每天总是这样麻烦你为了我跑好几趟我也不好意思，要是耽误了你课程和社团活动就更不是个事了...要不这样，你看，我的脚也快好了，不如...我们从明天开始...各自，安好？”
试探的轻悄语气又趁热打铁加了个码：“要不这样，姐请你吃个饭，你呢，就乖乖地，原地解散，好不好？拜托啦~”
“撒娇也没用，我可不吃这一套。”李一惑蜷着米白色光面羽绒服，弯着腰的身体伏得更低，开始依照着手机画面里的教程指示移动着手指正操作着人物动态，“况且，大姐的命令我可不敢违抗，她说了我得看着你我就得看着，完成不了任务下次团里她又得借着培训的理由虐我...所以呢，您那装不下的无尽可爱，还是回去对着她发射吧，谢谢合作~”
“可是走到哪儿都老得你罩着，我怪不好意思的啊。”
“学着接受他人的好意本身就是一层回馈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应该教我才对。”少年依旧认真地盯着手机中的游戏教程页面，“再说了，我顺路，也顺时间，不麻烦...要不是你遭那一难，打不出‘豁免’这一招，我还赶不上陪你呢~”
“那是不是...我特权到期了你的任务也就结束啦？”
“那也不是。”少年投来一抹耐人寻味的不屑目光，“据大众所知，你的‘特权’富有弹性，不可控程度严重超标，极具再生能力且半衰期极长，这种走走过场的光环根本就不用别人给...而且就像大姐说的那样，就是因为有那该死的批准，姐你现在更拖拖拉拉了。”
“。。。。。。”
“我的存在呢，就是为了督促你，防止你在迟到中迟到，更是为了避免你在以上情况中不顾伤情烧胎加速赶地铁又搞什么极限操作导致伤处复发！‘迟到女王’，我对你有益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