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人指着鼻子大喊大叫，但不难看出镇玄的年龄虽小，但教养是极好的。
不反驳，不动手，连眼神中也没流露出丝毫的不快，就依然安安静静十分乖巧地站在明黎身后，一言不发，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明黎从座上站起来，朝他们走近了两步。
那群人不知是畏惧她多一些，还是畏惧她手上的百节骨鞭多一些，拿着武器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并稍稍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许是考虑到背后还有个实力不可估量的叶枫川，遂也不敢多退，两方顾忌，十分被动。
明黎道：“如此看来，你们并不算太蠢，至少脑子还能凑合着用。”
“不错，我此次来这苍泽云渊，主要是为了带走阿燎，而另一目的，却并不是为了找枉度枫川算账，而是为了试探跟了我这么久的部下，究竟还有多少是真心实意跟从我的。”
说到此处，她回头看了一眼镇玄，笑了一下，旋即又展现出一副伤痛之色，回过头去。
原本镇玄准备以笑回报，但那人的笑转瞬即逝，瞬间就换了另一副神情。
他嘴角还未来得及牵起，整件事情就已经结束了，他多少有些失落，抿了抿嘴唇，微微低下了头。
明黎自然没有注意到镇玄这一点微妙的情绪变化，只是继续道：“我本以为，就算试探成功，可能也只会有一半人，哪承想，竟是除了镇玄，一个都没留下……”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明黎估算的没有错，她的这批下属中，故渊确实只安排进来了一半的眼线。
而另一半原本追随于她、忠心于她的人，在先妖王丧命之后，在故渊的屡次围杀之下，就渐渐产生了无力之感。
与其日日劳累奔波、提心吊胆，甚至可能自己哪天为殿下而死，殿下也不会有闲心去记得曾经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下属为自己丧了命的。
思来想去，并不划算。
慢慢地，有这种想法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人心就都散了。
可他们不了解明黎，明黎并不是那种人。
他们更不了解，故渊手下不养废物，而她明黎的手下，不养叛徒。
她认为叛徒较之废物更为可恨，更为心寒，更让人齿冷。
明黎生平最恨背叛。
因为背叛，她的父王死了。
因为背叛，她的弟弟明燎至今下落不明。
因为背叛，董爷爷的脸上才会有那道褪不掉的疤痕。
因为背叛，她的表哥明烬要去魔族做质子。
思及种种，她握紧拳头，眸中寒光跃动不止，冷得仿佛能瞬间冻住所有事物。
她冷冷道：“在你们假扮运货商队一路西行之时，我前后一共用了两件事来试探你们。第一件，便是那山上冲下来拦截你们的山匪。”
有人喊：“有什么问题吗？”
明黎道：“当然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你们也很容易就暴露了。”
众人疑惑地你看我、我看你，像是极力思索了一阵到底是哪里暴露了，思索了半天却没有一丝头绪。
明黎道：“还记得当初父王为我招揽属下时，我的要求是什么吗？”
众人不语。
“从一开始，我都只有过一个要求，而且着重强调过，便是‘无论何时，无论何事，皆不可对凡人动手’。”
人群之中有几人嘴角抽动。
“而商队遇到山匪的那一天，我就在商队的不远处注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你们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
“你们看见他们被利器刺烂的血肉，看着从他们身体里流出来的内脏，你们当时的神情，与啖人血肉的饥饿虎狼别无二致！与故渊手下的那群畜生别无二致！”
明黎越说越激动，手中的骨鞭越握越紧，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杀人一样。
偏生在这个当口上又有人高声反驳：“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归附于故渊殿下的原因！咱们是什么？咱们是妖啊，是妖！我们又不是神佛，不吃人，难道还去救人吗？”
“明黎殿下，您未免也太天真了，这群臭不要脸的凡人对妖是什么态度？让我们放过他们，他们是会感激还是会怎样？”
那人说得激动，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才继续说下去：“从善从良从来不是妖该做的事情，兄弟们都是要吃饭的，跟了您这么多年，兄弟们都快忘了人·肉鲜血是什么滋味了。”
“眼下您自己都已经是一条丧家之犬了，还想让兄弟们跟着您一起去啃树皮吗？”
谁知，明黎还未说话，她身侧便有一道瘦弱的人影在一瞬间闪了出去。
镇玄冲进人群之中，精准地扼住了方才说话人的咽喉，不由分说地将他提起来，又猛地朝地下重重一掼，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响。
周围人没想到平日里一直本分乖巧的镇玄此刻会做出这样的事，因为他从来只听明黎一个人的命令，明黎不下令，他便不动手。
是以，当镇玄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之后，周围人早已四散开来，惊魂不定，惊讶无比。
有人喊：“镇玄，你这毛都没长齐全的臭小子，你疯了吗？！”
镇玄此刻眸中寒气四溢，望了一圈周围的人，用同样寒冷的语调缓缓道：“我没疯，是你们找死。”
说着又将目光转回被自己扼住的人身上，不容置喙地道：“你听好了，无论殿下沦落到什么样的境地，殿下就是殿下，是妖族皇室后裔，把你的脏嘴擦干净了再说话，不要对殿下有半分的不敬。”
“殿下若是不弯腰，谁敢骑在她头上！”
被钳制住的人挣扎道：“你这条只会……只会向主人摇尾巴的……”
他咬牙切齿，呜咽地咆哮着：“狗！可真是忠心耿——”
咔。
一片死寂。
怎么了？
明黎扬头望去，只见那人的脖子还握在镇玄的手里，已经以一个极不正常的角度弯折。
那人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口中鲜血四溢，染脏了镇玄的手。
镇玄从容站起身来，四周对准他的刀剑他恍若未见。
事实上，镇玄也十分清楚，他们这群人根本不敢上前来对他做什么。
他回过头去，看见明黎眼中神色诧异。
就在这一瞬间，镇玄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微低着头，连带着声音一起低了下去。
他道：“殿下……”
明黎迅速拾掇好心绪，面无表情地对自己的小侍卫道：“回来。”
镇玄依言，足尖一点地面，轻飘飘掠回了明黎身后。
明黎道：“山匪一事是我对你们的第一次试探，至此，我本不需要再多下功夫。但我还想验证一下别的事情，所以，我还设了第二道考验。”
人群的嚣张气焰已被镇玄方才那一下消减下去不少，此时说话的人都不敢高声。
“又是什么把戏？”
明黎不语，向一侧退了几步，露出身后一直静默而立的董爷爷。
“告诉我，他是谁？”
对于这个问题，董爷爷没有表现出类似于诧异的神色，说明这是早便商量好的。
有人嗫嚅道：“这是……擎……擎喆大人。”
“不对。”
对于这个结果，明黎否认，“你们再仔细看一看。”
“没错，就是擎喆大人！你这女人，是不是又想糊弄我们，从我们这里再套出别的话来？”
明黎叹了口气，道：“你们就这么笃定？你们真的将擎喆与童鹿分清楚了吗？”
朱弦蹲在那个角落里默默听着外面的动静，腿都已经麻过了两轮，干脆极小心地盘腿坐下，不发出一点声音。
关于擎喆和童鹿这两人，鲲也是同她说过的。
这两人同为先妖王摄瑜的忠心贴身侍卫，擎喆为兄，童鹿为弟，一路辅佐摄瑜实现了妖族中兴，因此被传为佳话。
传言，当初妖族皇室动乱，二人护送两位殿下外逃。
逃亡途中，擎喆被一剑穿心而死，童鹿的女儿也因此丧命。
而童鹿为了救下明黎，生生挨了迎面而来的一刀，从那以后，他的面上就留下了一道斜疤。
想到这里，朱弦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其中缘由。
挨刀的是童鹿，这群人方才喊的却是擎喆！
而且从他们现在的神情来看，依然认为面前的这个人是擎喆。
明黎还是问了最后一遍：“他到底是谁？”
众人笃定地道：“擎喆大人。”
闻言，董爷爷微微垂首，伸手撕下了覆在脸上的那张假面。
容貌并未改变，只是从左眉心到右耳垂的斜划伤口，此刻却变成了从右眉心到左耳垂的斜划伤口，倒是与方才十分对称。
明黎又问：“你们再告诉我，他是谁？”
众人毫不犹疑：“童鹿大人。”
这样一来，明黎明白了，朱弦也明白了。
她在角落里不可置信地无声道：“檄灵卫！”
她惊了半天仍是不敢相信，极力向缝隙外望去，想要寻求证据，奈何众人的身躯都被厚重的衣衫裹得死紧，无法看到他们胸·口是否有印纹。
而明黎代她做了。
她手中骨鞭扬起一挥，细长灵活的骨鞭如同游蛇，迅速且鬼魅，紫光闪动，顿时击倒一片。
众人衣衫齐齐自胸·口处撕裂，正露出里面赤红色的奇怪纹路，那纹路如同千百恶鬼挤在一处张牙舞爪，使人见之不适。
而唯一让人讶异的，是那大片的印纹中间赫然绽放着神华之印！
不反驳，不动手，连眼神中也没流露出丝毫的不快，就依然安安静静十分乖巧地站在明黎身后，一言不发，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明黎从座上站起来，朝他们走近了两步。
那群人不知是畏惧她多一些，还是畏惧她手上的百节骨鞭多一些，拿着武器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并稍稍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许是考虑到背后还有个实力不可估量的叶枫川，遂也不敢多退，两方顾忌，十分被动。
明黎道：“如此看来，你们并不算太蠢，至少脑子还能凑合着用。”
“不错，我此次来这苍泽云渊，主要是为了带走阿燎，而另一目的，却并不是为了找枉度枫川算账，而是为了试探跟了我这么久的部下，究竟还有多少是真心实意跟从我的。”
说到此处，她回头看了一眼镇玄，笑了一下，旋即又展现出一副伤痛之色，回过头去。
原本镇玄准备以笑回报，但那人的笑转瞬即逝，瞬间就换了另一副神情。
他嘴角还未来得及牵起，整件事情就已经结束了，他多少有些失落，抿了抿嘴唇，微微低下了头。
明黎自然没有注意到镇玄这一点微妙的情绪变化，只是继续道：“我本以为，就算试探成功，可能也只会有一半人，哪承想，竟是除了镇玄，一个都没留下……”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明黎估算的没有错，她的这批下属中，故渊确实只安排进来了一半的眼线。
而另一半原本追随于她、忠心于她的人，在先妖王丧命之后，在故渊的屡次围杀之下，就渐渐产生了无力之感。
与其日日劳累奔波、提心吊胆，甚至可能自己哪天为殿下而死，殿下也不会有闲心去记得曾经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下属为自己丧了命的。
思来想去，并不划算。
慢慢地，有这种想法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人心就都散了。
可他们不了解明黎，明黎并不是那种人。
他们更不了解，故渊手下不养废物，而她明黎的手下，不养叛徒。
她认为叛徒较之废物更为可恨，更为心寒，更让人齿冷。
明黎生平最恨背叛。
因为背叛，她的父王死了。
因为背叛，她的弟弟明燎至今下落不明。
因为背叛，董爷爷的脸上才会有那道褪不掉的疤痕。
因为背叛，她的表哥明烬要去魔族做质子。
思及种种，她握紧拳头，眸中寒光跃动不止，冷得仿佛能瞬间冻住所有事物。
她冷冷道：“在你们假扮运货商队一路西行之时，我前后一共用了两件事来试探你们。第一件，便是那山上冲下来拦截你们的山匪。”
有人喊：“有什么问题吗？”
明黎道：“当然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你们也很容易就暴露了。”
众人疑惑地你看我、我看你，像是极力思索了一阵到底是哪里暴露了，思索了半天却没有一丝头绪。
明黎道：“还记得当初父王为我招揽属下时，我的要求是什么吗？”
众人不语。
“从一开始，我都只有过一个要求，而且着重强调过，便是‘无论何时，无论何事，皆不可对凡人动手’。”
人群之中有几人嘴角抽动。
“而商队遇到山匪的那一天，我就在商队的不远处注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你们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
“你们看见他们被利器刺烂的血肉，看着从他们身体里流出来的内脏，你们当时的神情，与啖人血肉的饥饿虎狼别无二致！与故渊手下的那群畜生别无二致！”
明黎越说越激动，手中的骨鞭越握越紧，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杀人一样。
偏生在这个当口上又有人高声反驳：“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归附于故渊殿下的原因！咱们是什么？咱们是妖啊，是妖！我们又不是神佛，不吃人，难道还去救人吗？”
“明黎殿下，您未免也太天真了，这群臭不要脸的凡人对妖是什么态度？让我们放过他们，他们是会感激还是会怎样？”
那人说得激动，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才继续说下去：“从善从良从来不是妖该做的事情，兄弟们都是要吃饭的，跟了您这么多年，兄弟们都快忘了人·肉鲜血是什么滋味了。”
“眼下您自己都已经是一条丧家之犬了，还想让兄弟们跟着您一起去啃树皮吗？”
谁知，明黎还未说话，她身侧便有一道瘦弱的人影在一瞬间闪了出去。
镇玄冲进人群之中，精准地扼住了方才说话人的咽喉，不由分说地将他提起来，又猛地朝地下重重一掼，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响。
周围人没想到平日里一直本分乖巧的镇玄此刻会做出这样的事，因为他从来只听明黎一个人的命令，明黎不下令，他便不动手。
是以，当镇玄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之后，周围人早已四散开来，惊魂不定，惊讶无比。
有人喊：“镇玄，你这毛都没长齐全的臭小子，你疯了吗？！”
镇玄此刻眸中寒气四溢，望了一圈周围的人，用同样寒冷的语调缓缓道：“我没疯，是你们找死。”
说着又将目光转回被自己扼住的人身上，不容置喙地道：“你听好了，无论殿下沦落到什么样的境地，殿下就是殿下，是妖族皇室后裔，把你的脏嘴擦干净了再说话，不要对殿下有半分的不敬。”
“殿下若是不弯腰，谁敢骑在她头上！”
被钳制住的人挣扎道：“你这条只会……只会向主人摇尾巴的……”
他咬牙切齿，呜咽地咆哮着：“狗！可真是忠心耿——”
咔。
一片死寂。
怎么了？
明黎扬头望去，只见那人的脖子还握在镇玄的手里，已经以一个极不正常的角度弯折。
那人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口中鲜血四溢，染脏了镇玄的手。
镇玄从容站起身来，四周对准他的刀剑他恍若未见。
事实上，镇玄也十分清楚，他们这群人根本不敢上前来对他做什么。
他回过头去，看见明黎眼中神色诧异。
就在这一瞬间，镇玄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微低着头，连带着声音一起低了下去。
他道：“殿下……”
明黎迅速拾掇好心绪，面无表情地对自己的小侍卫道：“回来。”
镇玄依言，足尖一点地面，轻飘飘掠回了明黎身后。
明黎道：“山匪一事是我对你们的第一次试探，至此，我本不需要再多下功夫。但我还想验证一下别的事情，所以，我还设了第二道考验。”
人群的嚣张气焰已被镇玄方才那一下消减下去不少，此时说话的人都不敢高声。
“又是什么把戏？”
明黎不语，向一侧退了几步，露出身后一直静默而立的董爷爷。
“告诉我，他是谁？”
对于这个问题，董爷爷没有表现出类似于诧异的神色，说明这是早便商量好的。
有人嗫嚅道：“这是……擎……擎喆大人。”
“不对。”
对于这个结果，明黎否认，“你们再仔细看一看。”
“没错，就是擎喆大人！你这女人，是不是又想糊弄我们，从我们这里再套出别的话来？”
明黎叹了口气，道：“你们就这么笃定？你们真的将擎喆与童鹿分清楚了吗？”
朱弦蹲在那个角落里默默听着外面的动静，腿都已经麻过了两轮，干脆极小心地盘腿坐下，不发出一点声音。
关于擎喆和童鹿这两人，鲲也是同她说过的。
这两人同为先妖王摄瑜的忠心贴身侍卫，擎喆为兄，童鹿为弟，一路辅佐摄瑜实现了妖族中兴，因此被传为佳话。
传言，当初妖族皇室动乱，二人护送两位殿下外逃。
逃亡途中，擎喆被一剑穿心而死，童鹿的女儿也因此丧命。
而童鹿为了救下明黎，生生挨了迎面而来的一刀，从那以后，他的面上就留下了一道斜疤。
想到这里，朱弦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其中缘由。
挨刀的是童鹿，这群人方才喊的却是擎喆！
而且从他们现在的神情来看，依然认为面前的这个人是擎喆。
明黎还是问了最后一遍：“他到底是谁？”
众人笃定地道：“擎喆大人。”
闻言，董爷爷微微垂首，伸手撕下了覆在脸上的那张假面。
容貌并未改变，只是从左眉心到右耳垂的斜划伤口，此刻却变成了从右眉心到左耳垂的斜划伤口，倒是与方才十分对称。
明黎又问：“你们再告诉我，他是谁？”
众人毫不犹疑：“童鹿大人。”
这样一来，明黎明白了，朱弦也明白了。
她在角落里不可置信地无声道：“檄灵卫！”
她惊了半天仍是不敢相信，极力向缝隙外望去，想要寻求证据，奈何众人的身躯都被厚重的衣衫裹得死紧，无法看到他们胸·口是否有印纹。
而明黎代她做了。
她手中骨鞭扬起一挥，细长灵活的骨鞭如同游蛇，迅速且鬼魅，紫光闪动，顿时击倒一片。
众人衣衫齐齐自胸·口处撕裂，正露出里面赤红色的奇怪纹路，那纹路如同千百恶鬼挤在一处张牙舞爪，使人见之不适。
而唯一让人讶异的，是那大片的印纹中间赫然绽放着神华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