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来的时候就许一个愿吧,许海葵会挣脱束缚,百城大楼的海鸽不会说谎。

    高中时期的夏熠总幻想着能为他写下一首诗,让流星告诉整个世界,可她快十年没见过盎然的星空了,写下的诗也悄悄变模糊。

    窗外走过一个身影,夏熠的心抽了一下,茫然的望了过去。  周医生从台阶上跨过来,笑着对屋内的夏熠挥了挥手。

    “望什么呢,夏熠小朋友。”

    夏熠愣了愣,回过神。用眼睛透过手看向他,“没什么的,家里那箱铁盒周医生望见了吗?”

    他蹲下身,手轻抚着夏熠似枯枝的手。

    “那对你很重要吗?”

    夏熠从几个月前搬到医院的时候一直处于晕睡的状态,也忘记了那盒子。但她总觉得那里面不只是一封信,或许,她的灵魂被安葬。让她现在也无法超生  。

    她昂起头对上周医生的眼眸,他又变憔悴了,少年的激情被齿轮磨平,在那暗无天日的噩梦中,夏熠就是他的牢笼。

    “嗯,很重要。”

    周黎义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他好久没看到夏熠笑了,她还是像十七岁那样,坚定的目光像一把锁,解开他梦中的牢笼 。

    “好,我下午给你带过来。”

    “所以,想出去走走吗!华街路的桂树开的正旺,你不是最喜欢桂花了吗,我推你出去看看。”

    夏熠不知道华街路什么时候种了桂树,她记得并没有。

    “周医生,华街路的桂树是什么时候种的  ,我太久没见过了。”

    周黎义把夏熠安置到推椅,他的胸膛被她的肢骨硌的很疼。他时常会想:会不会自己的一个拥抱也会让她难受,无法呼吸,可他没办法分担痛苦,只能轻而再轻,感受不了她的气息。可在这一切之前,她会跑着奔向自己,会有属于他的拥抱。

    周黎义轻轻弯下身,落吻在夏熠的额头上。

    “你喜欢就好。”

    东城四季的温度没有太大的变化,就像一间恒温保护膜,里面有着无数鲜活的生命。他们也被束缚着,或许他们明白,可他们没有勇气。

    夏熠的外婆总是讲着大道理:“为什么没有人想知道过去和未来?”

    夏熠也不明白,但有时街坊的孩子常常会对着她开玩笑说

    “因为夏天的夏熠会熠熠生辉,可夏熠不能一直活在夏天,她还活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

    后来外婆偷偷为夏熠去寺庙祈求,但外婆也不知道,她短短的命也护不了她孙女的健康。

    外婆去世了,夏熠哭不出来,她吐了一个晚上。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使劲的想要自己哭出来,可到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像一条被高山围起来的湖,翻不起浪花。

    她觉得外婆的眼睛是一只盘旋的乌鸦,婆娑的树影时常在她眼里转悠。

    “黄云沂,我是生病了吗?”

    “不,它只是在你赤裸洁白的自由中写上了一句致谢。”

    “那是什么?”

    “青春。”

    这是夏熠在高中对外婆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她为什么问,夏熠也不记得了,没有人能够一直活在青春里。

    夏熠的思虑被周黎义拉回,她看着漫天的桂花,沁人的香渗入心脾。昂头瞧见正在摘花的周黎义,眉前的碎发盖住了他的眼睛,他扶了一下眼眶,索性把眼睛取了下来。

    夏熠慌张的用袖口揉着眼睛,她始终不敢相信。可他好像,像那位她朝思暮想的故人,夏熠停住动作,她妄想着那就是,就是他。

    “周医生……”

    周黎义在半空的手停住,他转头对着夏熠,嘴角上昂,脸颊的梨涡显出来,眼里有了一弯明月。

    “好像。”

    沈立有没有吃饭呢?夏熠想起来了,那就是她爱了十年的沈立,那个伟大的飞行家。但不是周医生,不是周黎义。

    眼里的血丝充斥着泪花,刚才揉红的双眼有了痛劲。可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就差一点就能忘了他,就差一点,她就能和周黎义共度一生了。可她不能,她爱的永远没是过周黎义,而是她的青春,那个不堪入目的青春。

    周黎义丢了他为夏熠编的头花,把夏熠推到了安静的后院,他明白,夏熠的情绪到了边缘,潮湿的泥土漫上了他的裤腿,冷汗从额头冒出。这是第三年,他睡不好的第三年。

    他不敢怠慢,拿出手机拨通了医院的号码。

    夏熠只觉得头很晕,她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用手扇着她面颊积黄的脸,周黎义慌了神,想阻止她,可换来的响亮的一巴掌。

    她惊慌的捂住嘴,不停的道歉,嘴里的字模糊不清。

    周黎义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必须保护夏熠,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他不能懦弱,他爱着一位美丽的小姐。

    “小熠,别哭好不好,我们去吃蛋糕,蓝莓蛋糕,你最爱吃的。你别哭好吗,哭的头发都乱了,我们小熠最棒了,小熠要勇敢,勇敢的活下去,好吗,我求你了,回答我,好吗……”

    周黎义握住夏熠的肩膀,她的背很薄,像一张揉捏撕破的白纸。好像摇一摇就能被秋风刮走,可它不完整,并不是被风吹倒,她本就是空虚的,本就不完整。

    在她遇见沈立的时候就不完整了,她的心被救赎,代价是她的灵魂会漂泊一生。她曾问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但她至今不明白为什么,也许这辈子也不会明白。

    她摇着头,声音变得很大,周黎义听的很清楚。

    她不爱吃蓝莓,她讨厌蓝莓。

    周黎义的手顿在她脸上,又不知所措的跪在她身前。他不傻,他甚至知道关于夏熠的所有事,知道夏熠的有一位朋友很爱吃蓝莓,讨厌阳光,知道他长得和周黎义很像,知道他很温柔,是一名飞行员。

    可他不知道,夏熠爱着他,她只是在找什么,找她的十年。

    夏熠也快忘了,过了太久,时间留住了一年又一年的残花,落下的枝径带走了你的声音。她做起了梦,梦里传来沈立的声音,他让夏熠勇敢的活着,可夏熠记不得了,她忘了他的声音。

    救护车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里,他背起夏熠跑出后院一同上了车。护士给夏熠插盐水,她又昏了。周黎义撑着头,无声的哽咽着。

    十月的秋雨在车外慢慢的下,雨无情的打碎了一朵,两朵,三朵……桂花香被冲散,只留下一场绵绵的乐曲,和一枝蜿蜒散落的头花,它会被雨水洗涤,最后化作泥土,守护下一次的旺盛。它也曾盛开,但它不曾是主角,它只为了根枝。

    夏熠住进急诊,周黎义日夜守着。星期四的晚五,周黎义找到了那盒铁箱,但它四面都生锈了,蜘蛛也在上面结了网。他用铁锹把盒子撬开,这样夏熠不会因为打不开哭了。顺便把它洗洗,夏熠有洁癖。周黎义其实想把盒子换成新的,但它肯定有意义。所以他把这个盒子放在了夏熠的床头。

    周黎义像往常一样亲吻了夏熠的额头,她会醒来的。

    夏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九九六年夏季,她看见了蛋糕店前带着黑色檐帽的男孩。

    夏季的雨说下就下,夏熠奔到蛋糕店躲雨,她转头听着男孩白皙的脸,清澈的眼睛印在深邃的眉前。他低着头望着手里的MP3,嘴里哼着歌,闷热的时节让男孩的唇变得像粉红的棉花糖。

    沈立仰起头,对向夏熠的眼睛。

    夏熠歪头望见了沈立的目光,她慌忙的收回视线,耳边传出男孩的气息。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是不舒服吗?”

    夏熠身子跟着抖了一下,转过头又对上沈立的目光。少年的目光热烈而真诚,夏熠被吓了一跳挥着手连忙解释道:“没没没,我只有点饿。”

    沈立停下手中的动作,将一盒蛋糕递给夏熠。

    “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我这是我刚买的,你垫一下吧。”

    外面的雨停了下来,夏熠回了家,她看了看那盒蛋糕,是蓝莓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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