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沧觉得这个侄儿从小到大便古板得很,旁人送去的莺莺燕燕是一概不收的,不光给你退回来,还要亲自登门训话,惹得旁人再不敢往玉华宫里送女人。
这霈安能留下来,倒不是太子回了心转了意,而是那太子妃的意思
。太子妃是个宽厚随和的人,但苦于一直无子,久而久之成了个心结。
自己没法子生,便希冀侧妃能生养一个也是好的,无奈那太子这般,一时也没了法子,总不能应将太子绑到侧妃榻上。
照宫人回给蔺沧的话来看,太子妃应当是对霈安格外满意,立即就将她留在身边封了个女官。
这倒也不出蔺沧所料,霈安表面功夫做的极好,人人都觉得她性子和顺温柔,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又富有才情,容貌漂亮,且是南海郡主,无论如何做侧妃都是好的。
蔺沧只道自己已经送佛送到西,只看她自个儿了。
天宫里的日子过得很快,他在流华宫里看着浮云一日一日飘来又散去,几百年过去了,未等来她封侧妃的消息,反倒听到她回了南海。
他前一刻听到了这事,正惊疑着,下一刻那平日里端庄自持最是稳重的太子殿下竟登门来寻他,在他的偏殿里借酒浇愁潸然泪下。在
那夜里他才知道,敖霈安,从来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她成功地留在了玉华宫做女官,也成功地在太子妃的助力下入了太子的眼。
蔺沧听那太子滔滔不绝地说着,她是如何的温柔如何的善解人意,又是如何的狠心如何的不辞而别。在这酒意和苦意交织的氛围下,蔺沧从只言片语之间串起了这件事。
霈安用她的温和漂亮打动了这位太子殿下,早就想将她娶来封为侧妃,但不知为何霈安在他表露心意之后,却渐渐地对他越加疏远,直至离开了天宫。
太子说自己一定是哪处让她伤了心,可是他不知道是哪一处。
太子不知道,蔺沧便更不知道。
只不过太子不能贸然出天宫,他却可以。
彼时孟元还没有降生,他还是个一身自在随处来去之人,第二日便火急火燎兴致冲冲地赶去了南海。
他见到霈安的时候,总觉得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像有些伤心,又好像已经释然。他问她的时候,她的面色很冷,声音也很冷,只不过因着他先前的恩情对他还有几分客气。
在这时候,蔺沧晓得了所谓的温柔和顺,只是她的伪装而已。她是个最不温柔、最不和顺的人。
许是蔺沧知道了她的底细的缘故,她倒也不藏着掖着,反倒极痛快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蔺沧得出那番结论,也是因着听了她的这些话。无论她是想做什么,她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南海报仇而已。
她的娘在生完她之后被那些人凌辱至死,她的亲爹视她为眼中钉,姐妹兄弟亦是不待见她,她的养父大殿下倒是对她很好,这养父女二人在龙宫里从来都被人轻贱唾骂。
她想报仇,于她一个弱女子而言,寻不到厉害的师父,最好的机会就是靠婚姻。
那些人是不会给她择好夫婿的,她只能亲自出手。天界之内,最尊贵而有权势的,一是天尊,二是太子。
其实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有些犹豫地瞥了他一眼,好似在掂量着太子和他谁更尊贵一些。只不过她也晓得他不纳妃妾,自然而然会选择太子。
蔺沧听完她这些话之后,忽然觉得她也没什么错,毕竟身处她这个境遇,或许唯有这样才能找到出路。
当然,随后他就发觉自己想错了。
他问她为何已经成功了,还要回南海。
她忽然变得有些不情愿说话的样子,良久之后才和他说,其实太子妃对太子情根深种,二人本是一对极好极恩爱的夫妻,只不过因着没有孩子才生出一些嫌隙,也是因这嫌隙她才有机可乘。
太子妃对她很好,霈安知道太子妃的确是个很宽和的人,但是看着自己的夫君喜欢上旁人,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伤心事。她不愿意让太子妃伤心。
但是如今太子对她死缠烂打,她只好回南海。
如此看来,霈安又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了。
蔺沧后来才发现自己又错了,这些话只是她离开天宫的原因之一,有其一,还有个其二。
蔺沧觉得自己错了的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兴致冲冲跑来南海问她话,第二件就是把她当做如此重情义的人。
其实让她下定了决心离开太子的,是因为太子的态度。
太子是个既古板又遵礼教的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替她来南海报仇,而且来日她成了侧妃,在这般的太子身边别说回南海,就是出天宫也够呛。
如此一来,霈安逃了。
人逃了,仇还得报,夫君还得找。
霈安正琢磨着下一个寻谁好的时候,忽然发觉眼前正正好有个合适的人。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时候,蔺沧头一回被女人看得背后发凉。
尔后为避着太子,霈安留在了南海。
他临走之际,龙王携家眷前来送他,在一众龙子龙孙之中她排得并不靠前,蔺沧却在这许多人之中独独见了她那副柔美温和的笑起来的样子。
他看见她穿上了那夜潜入他寝殿时的衣裙,在水光之下流光溢彩而又轻柔如云。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并不相信她就这么重新回了南海,再无旁的什么要求。再则,她近日来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缱绻探究之意。
但她的的确确留在了南海。
回了天宫以后他那侄儿又常常跑来流华宫,缠着他问他霈安如何了,肯不肯再回天宫,他又是哪里做得让她伤心。
如此之言云云,吵得蔺沧有些头疼。三番两次将这太子灌醉了送回玉华宫,心里方才安静下来些,却又望着流华宫宫殿檐角上在风里摇摇摆摆的六角宫灯每每总是出神。
偶有一两次在梦中梦见她,只道是太子在他耳边聒噪太久,故而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渐渐地他以为这件事将淡出他的视线里,可当自己听到旁人有关南海的只言片语时,又会忽然想到那里还有个敖霈安。
时日一久,可能他真的会把她忘了。
直到北海龙王他老人家的寿宴。
天宫之中的筵席,霈安是没有资格出席的,其实论理她作为郡主也能来,只不过因着她生父和姐妹对她那般,自然不愿让她再上天宫出什么风头。
当日她和太子的事原以为将要水到渠成,未曾想她径直回了南海,于是南海一干人既有忌惮又有妒意,总归不能让她再露脸面。
但这北海龙王的寿宴是不得不去的,四海敖氏皆是亲族,老龙王的寿宴各海小辈皆须去北海拜见,这自然也不能漏了霈安。
至于蔺沧,这等筵席向来归着他去,就和当日南海三殿下的婚宴一样,说起来都是天宫的恩情。
他知晓她会来,如此许多年没有见,心底里却也不自觉地想见到她。他将这个归结于自己对她的好奇,她过了这许多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心底里还想不想报南海的仇。
于是那日晚宴上他早早地入了座,见着一众宾客纷纷入席,上来的敖氏子孙们个个向正座上的老龙王叩首。南海的那些人来了,她依旧排在末尾。
她穿着淡粉色的纱衣,头上簪着贝壳做的发饰,很漂亮。他看着她叩拜毕,尔后在角落里落了座。
在这觥筹交错之间,除旁人上前来敬酒之外,他皆往她那儿看去。
许是她感知到了什么,朝他这儿看来的时候,他蓦然将视线扭到一旁。
他仍旧如先前一般地,佯装酒醉提前回了寝殿,待入殿中的时候遣去了身边服侍的人,步子便由软绵绵如踏云一般的虚浮转瞬平稳有力起来。他
只将殿门推开一条缝时的刹那,便闻到了一股幽香。
他似是冷笑又似是愉悦般地扬起唇,入殿之后亲自将殿门关上。
她果然还是老样子。
霈安坐在殿中,见着他来了,柔柔地起身作礼,嗓音极悦耳动听如仙乐一般地道:“霈安见过二殿下。”
蔺沧噙着笑看着她,妙有真空扇在手中扇着,道:“你这个拜见的地,可是选得别出心裁。”
霈安似是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讽似的,笑容一丁点儿都没掉,反倒笑靥如花地走到了他的身侧,随之一双纤细洁白的手便攀附上了他的小臂。
她轻踮起脚,在他耳边轻着声似是逗趣一般地说:“殿下不喜欢吗?”
她吐出的气息温热,带着她的香味。
蔺沧并未躲开她,反倒很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瞥着她扶在自己身上的一双手,极白嫩。再往上,他曾见过的姣好玲珑的身姿在纱裙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最后,看入了她一汪如秋水一般的明亮的眸中。
她眼里闪过一丝好似得意的意味,脸颊上却泛着红如花蕾初绽一般的羞怯,身子又向他近了一近。
蔺沧忽然知道了那个古板老成的太子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为她丢了神魂。
他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显露出丝毫拒绝的意思。
霈安见状靠得更近,顺势将手勾上了他的脖颈,贴在他身前吐气如兰。
待她轻扬起头的时候,他手中的妙有真空扇忽地隐去,将她打横抱起。
一袭纱衣飘扬,丝帛吹落下来,缓缓地飘落在了地上。
这霈安能留下来,倒不是太子回了心转了意,而是那太子妃的意思
。太子妃是个宽厚随和的人,但苦于一直无子,久而久之成了个心结。
自己没法子生,便希冀侧妃能生养一个也是好的,无奈那太子这般,一时也没了法子,总不能应将太子绑到侧妃榻上。
照宫人回给蔺沧的话来看,太子妃应当是对霈安格外满意,立即就将她留在身边封了个女官。
这倒也不出蔺沧所料,霈安表面功夫做的极好,人人都觉得她性子和顺温柔,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又富有才情,容貌漂亮,且是南海郡主,无论如何做侧妃都是好的。
蔺沧只道自己已经送佛送到西,只看她自个儿了。
天宫里的日子过得很快,他在流华宫里看着浮云一日一日飘来又散去,几百年过去了,未等来她封侧妃的消息,反倒听到她回了南海。
他前一刻听到了这事,正惊疑着,下一刻那平日里端庄自持最是稳重的太子殿下竟登门来寻他,在他的偏殿里借酒浇愁潸然泪下。在
那夜里他才知道,敖霈安,从来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她成功地留在了玉华宫做女官,也成功地在太子妃的助力下入了太子的眼。
蔺沧听那太子滔滔不绝地说着,她是如何的温柔如何的善解人意,又是如何的狠心如何的不辞而别。在这酒意和苦意交织的氛围下,蔺沧从只言片语之间串起了这件事。
霈安用她的温和漂亮打动了这位太子殿下,早就想将她娶来封为侧妃,但不知为何霈安在他表露心意之后,却渐渐地对他越加疏远,直至离开了天宫。
太子说自己一定是哪处让她伤了心,可是他不知道是哪一处。
太子不知道,蔺沧便更不知道。
只不过太子不能贸然出天宫,他却可以。
彼时孟元还没有降生,他还是个一身自在随处来去之人,第二日便火急火燎兴致冲冲地赶去了南海。
他见到霈安的时候,总觉得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像有些伤心,又好像已经释然。他问她的时候,她的面色很冷,声音也很冷,只不过因着他先前的恩情对他还有几分客气。
在这时候,蔺沧晓得了所谓的温柔和顺,只是她的伪装而已。她是个最不温柔、最不和顺的人。
许是蔺沧知道了她的底细的缘故,她倒也不藏着掖着,反倒极痛快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蔺沧得出那番结论,也是因着听了她的这些话。无论她是想做什么,她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南海报仇而已。
她的娘在生完她之后被那些人凌辱至死,她的亲爹视她为眼中钉,姐妹兄弟亦是不待见她,她的养父大殿下倒是对她很好,这养父女二人在龙宫里从来都被人轻贱唾骂。
她想报仇,于她一个弱女子而言,寻不到厉害的师父,最好的机会就是靠婚姻。
那些人是不会给她择好夫婿的,她只能亲自出手。天界之内,最尊贵而有权势的,一是天尊,二是太子。
其实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有些犹豫地瞥了他一眼,好似在掂量着太子和他谁更尊贵一些。只不过她也晓得他不纳妃妾,自然而然会选择太子。
蔺沧听完她这些话之后,忽然觉得她也没什么错,毕竟身处她这个境遇,或许唯有这样才能找到出路。
当然,随后他就发觉自己想错了。
他问她为何已经成功了,还要回南海。
她忽然变得有些不情愿说话的样子,良久之后才和他说,其实太子妃对太子情根深种,二人本是一对极好极恩爱的夫妻,只不过因着没有孩子才生出一些嫌隙,也是因这嫌隙她才有机可乘。
太子妃对她很好,霈安知道太子妃的确是个很宽和的人,但是看着自己的夫君喜欢上旁人,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伤心事。她不愿意让太子妃伤心。
但是如今太子对她死缠烂打,她只好回南海。
如此看来,霈安又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了。
蔺沧后来才发现自己又错了,这些话只是她离开天宫的原因之一,有其一,还有个其二。
蔺沧觉得自己错了的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兴致冲冲跑来南海问她话,第二件就是把她当做如此重情义的人。
其实让她下定了决心离开太子的,是因为太子的态度。
太子是个既古板又遵礼教的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替她来南海报仇,而且来日她成了侧妃,在这般的太子身边别说回南海,就是出天宫也够呛。
如此一来,霈安逃了。
人逃了,仇还得报,夫君还得找。
霈安正琢磨着下一个寻谁好的时候,忽然发觉眼前正正好有个合适的人。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时候,蔺沧头一回被女人看得背后发凉。
尔后为避着太子,霈安留在了南海。
他临走之际,龙王携家眷前来送他,在一众龙子龙孙之中她排得并不靠前,蔺沧却在这许多人之中独独见了她那副柔美温和的笑起来的样子。
他看见她穿上了那夜潜入他寝殿时的衣裙,在水光之下流光溢彩而又轻柔如云。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并不相信她就这么重新回了南海,再无旁的什么要求。再则,她近日来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缱绻探究之意。
但她的的确确留在了南海。
回了天宫以后他那侄儿又常常跑来流华宫,缠着他问他霈安如何了,肯不肯再回天宫,他又是哪里做得让她伤心。
如此之言云云,吵得蔺沧有些头疼。三番两次将这太子灌醉了送回玉华宫,心里方才安静下来些,却又望着流华宫宫殿檐角上在风里摇摇摆摆的六角宫灯每每总是出神。
偶有一两次在梦中梦见她,只道是太子在他耳边聒噪太久,故而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渐渐地他以为这件事将淡出他的视线里,可当自己听到旁人有关南海的只言片语时,又会忽然想到那里还有个敖霈安。
时日一久,可能他真的会把她忘了。
直到北海龙王他老人家的寿宴。
天宫之中的筵席,霈安是没有资格出席的,其实论理她作为郡主也能来,只不过因着她生父和姐妹对她那般,自然不愿让她再上天宫出什么风头。
当日她和太子的事原以为将要水到渠成,未曾想她径直回了南海,于是南海一干人既有忌惮又有妒意,总归不能让她再露脸面。
但这北海龙王的寿宴是不得不去的,四海敖氏皆是亲族,老龙王的寿宴各海小辈皆须去北海拜见,这自然也不能漏了霈安。
至于蔺沧,这等筵席向来归着他去,就和当日南海三殿下的婚宴一样,说起来都是天宫的恩情。
他知晓她会来,如此许多年没有见,心底里却也不自觉地想见到她。他将这个归结于自己对她的好奇,她过了这许多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心底里还想不想报南海的仇。
于是那日晚宴上他早早地入了座,见着一众宾客纷纷入席,上来的敖氏子孙们个个向正座上的老龙王叩首。南海的那些人来了,她依旧排在末尾。
她穿着淡粉色的纱衣,头上簪着贝壳做的发饰,很漂亮。他看着她叩拜毕,尔后在角落里落了座。
在这觥筹交错之间,除旁人上前来敬酒之外,他皆往她那儿看去。
许是她感知到了什么,朝他这儿看来的时候,他蓦然将视线扭到一旁。
他仍旧如先前一般地,佯装酒醉提前回了寝殿,待入殿中的时候遣去了身边服侍的人,步子便由软绵绵如踏云一般的虚浮转瞬平稳有力起来。他
只将殿门推开一条缝时的刹那,便闻到了一股幽香。
他似是冷笑又似是愉悦般地扬起唇,入殿之后亲自将殿门关上。
她果然还是老样子。
霈安坐在殿中,见着他来了,柔柔地起身作礼,嗓音极悦耳动听如仙乐一般地道:“霈安见过二殿下。”
蔺沧噙着笑看着她,妙有真空扇在手中扇着,道:“你这个拜见的地,可是选得别出心裁。”
霈安似是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讽似的,笑容一丁点儿都没掉,反倒笑靥如花地走到了他的身侧,随之一双纤细洁白的手便攀附上了他的小臂。
她轻踮起脚,在他耳边轻着声似是逗趣一般地说:“殿下不喜欢吗?”
她吐出的气息温热,带着她的香味。
蔺沧并未躲开她,反倒很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瞥着她扶在自己身上的一双手,极白嫩。再往上,他曾见过的姣好玲珑的身姿在纱裙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最后,看入了她一汪如秋水一般的明亮的眸中。
她眼里闪过一丝好似得意的意味,脸颊上却泛着红如花蕾初绽一般的羞怯,身子又向他近了一近。
蔺沧忽然知道了那个古板老成的太子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为她丢了神魂。
他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显露出丝毫拒绝的意思。
霈安见状靠得更近,顺势将手勾上了他的脖颈,贴在他身前吐气如兰。
待她轻扬起头的时候,他手中的妙有真空扇忽地隐去,将她打横抱起。
一袭纱衣飘扬,丝帛吹落下来,缓缓地飘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