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语兮回到家的时候,像丢了魂一样。

    孟妍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感觉很困,想早点休息。

    关上门,一个人躺在床上,姜语兮想了很久。

    从她主持的那场晚会,到孙梦莹的婚礼,到那家日料店,到佟镇……

    她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可能从重逢那天开始,就是一个阴差阳错的玩笑。

    也是今天和母亲的这场闹剧,瞬间将她拉回了那段人生中最痛苦的时间。

    同时意识到的还有——

    她对许慎洺的感情还在。

    原本姜语兮以为,只要时间够久,足以改变很多东西。但美好的事物往往留不住、错误的闹剧却会不断地重演。

    姜语兮不想再给许慎洺和自己都带来伤害,不想再次重蹈覆辙。

    那些莫须有的情感需求,对她来说都是多余的。

    既然会让人如此疲惫,不如从未开始。

    她需要整理下这一切了。

    -

    气温日益升高,太阳不烈,只是高挂在头顶便有让人烦闷的能力。

    南方的梅雨季即将来临,空气中的每粒因子都仿佛像在积蓄能量,昭示着不久后的一场大爆发。

    孟妍日日上班通勤,因为这天气苦不堪言,姜语兮索性干脆地提前打开了空调。

    凉气不断从排扇涌出,这种闷热感总算被一点点吞噬。

    这样的天气,出门都让人叫苦连天,姜语兮却反常地答应了万宇炀的邀约。

    万宇炀给她发来消息,说最近有一场话剧演出,想邀请她一块去看。

    姜语兮少见地没多推辞,一口应下。

    演出结束已经将近晚上八点多,剧场外,观众正有序地三两散场,姜语兮和万宇炀也混在其中。

    走到剧院门口,万宇炀让姜语兮在原地等一会儿,独自走开。

    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两个冰淇淋甜筒。

    “语兮姐,给。这个是开心果味的,你尝尝。”

    “谢谢。”

    姜语兮接过,抿了一口甜筒尖尖。坚果香气很足,还放了点细碎的颗粒,冰冰凉凉的刺激着味觉,奶油味甜腻到发齁。

    他们边聊边往外走。

    万宇炀聊起刚刚看的那部话剧,问:“学姐,你觉得这话剧怎么样?”

    “挺好看的。”姜语兮没在客套,她认真回忆方才所看的片段,“挺感人的?”

    “感人?”

    “就是女主角为了男主角,不顾一切地跳进海里那个片段。”

    他们今晚看的这是个爱情剧本,讲述了一段男女主爱而不得,受到家庭社会阻挠,最后双双殉情的狗血故事。

    临近尾声有一段,女主和家里订婚的对象一同出游,本意是联络感情,但女主知道这一趟已是定了终身,回去后她再也无法和男主长厢厮守。

    她越想越悲痛,站在游轮上看着碧色深沉的大海,奋不顾身地纵身一跃。

    适时加入的音效和演员们的演技台词都不算太拉垮,情绪渲染给得十分到位。

    但逃不开这剧情实在狗血又雷人,放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中,必然是要挨观众一片声讨的。

    好在这话剧不算出名,场次又少,话题度根本炒不起来。

    "那个片段是蛮抓人的,不过还是有点扯淡。"

    万宇炀抿一口冰淇淋,转头问姜语兮:“语兮姐,你说现实里会有这样的爱情存在吗?”

    “我相信有。”姜语兮低着头,步子贴着脚底的砖石缝踩过去,“但我做不到,我没办法为了爱情就轻易放弃一切。”

    “就是嘛。”万宇炀也同意姜语兮的观点,他又问,“那你觉得爱情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姜语兮很慎重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天热风浅,手里的甜筒冰淇淋化得很快,顺着脆筒壳子,沾到了她的手指上。

    “我觉得,我是最重要的。”

    他们走出剧院,一直走到沿街大路上。

    城市的夜晚灯火辉煌,步行街的烟火气渲染一片,为直入夜空的耸立高楼打下地基。街上交织的人声环绕,身旁的车道上,摩托车伴着巨大的引擎声呼呼奔驰而过。

    万宇炀没太听清:“什么?”

    姜语兮另一只手拿出纸巾,把拇指上的残留擦去,才轻声道:

    “现在大家都很忙,生活工作压力都很大,没有闲心操心那么多琐事,所以我也只想过得舒服就行了。”

    大街上的人流行色匆匆,经过之时擦肩而过。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很深,又没那么深。

    人生在世的每天有很多事要忙。忙着准备一日三餐,忙着和亲人共度时光,忙着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无限多的事。

    日子磕磕绊绊,行路步履阑珊。因此生活也好,恋爱也罢,我希望我能过得舒服自在最好了。

    在爱人之前,我想先学会爱我自己。

    行至红绿灯路口,姜语兮面对万宇炀站定。

    万宇炀心头有一种预感,今晚他大概会垂头丧气地回家,失眠一整夜了。

    “谢谢你今天带我看话剧。”姜语兮发自内心地感谢他,“但是,今天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单独见面了。”

    真正听到这句话时,万宇炀庆幸自己没有他预想中那么的失落,只是心里某一处腾出了位置,有些空落落的。

    “我也很谢谢你,语兮姐。”

    姜语兮勾勾唇角:“别了吧,谢我总泼你冷水吗?”

    “我说真的。”万宇炀看着她,眼神格外真挚。

    “不过,我希望你能让我彻底死心。”万宇炀迟疑几秒,才问出深埋心底的疑惑,“你拒绝我,是因为喜欢我哥吗?”

    姜语兮摇摇头,神色坦然。

    姜语兮:“其实今天来,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坦白。我跟你哥,在五年前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分手了。”

    万宇炀一滞。

    他用他理科生的最强大脑快速消化她话里的几个关键词。

    五年前、大学毕业、分手?

    万宇炀张口结舌:“所以……你们早就谈过了?”

    “对。”姜语兮平静地点头,“但跟他再次见面纯属是意外,我没有要复合的想法,我们没可能。”

    万宇炀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来不及细细揣摩姜语兮的话语。

    记忆里的蛛丝马迹串连起来,连成了一道清晰的轨迹。

    第二天的正鑫律所。

    许慎洺正和肖隽斐开着小会,办公室门被人突然打开。

    万宇炀走进去:“哥。”

    肖隽斐放下手里的文件,乐道:“嘿,你小子怎么来了?”

    许慎洺看他一眼:“有事?”

    “有点事问问你。”万宇炀沉着个脸,但还记得先体贴他哥,“你的手好了吗?”

    “已经好了。”许慎洺双腿交叠坐在那,衬衣领口微张着,姿态看起来有点散漫。

    距离许慎洺骨折过去了快近一个月,他的手已经差不多好全,只要不激烈运动或者提重物,日常都没什么大碍。

    万宇炀点点头,既然伤病已经痊愈了,他就不必再顾忌什么。他满脸懊恼,回去整宿都在想这件事。

    他看看旁边的肖隽斐。

    随后许慎洺也看过去。

    肖隽斐拿手里的笔指了下自己:“我?”

    他过了两秒才品出点什么:“不是,有什么好不让我听的?这你俩就太不够意思了吧!你要偷东西还是抢嫂子?有啥不能听的……”

    万宇炀已经满脸黑线。

    万宇炀:“算了。反正你们都是同谋。”

    他转向许慎洺:“哥,那我问你。你和语兮姐谈过的事情,为什么没告诉我?”

    许慎洺动作一顿。

    他面色波澜不惊,把手里的文件放下。

    “姜语兮跟你说的?”

    “如果语兮姐不告诉我,你还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一旁的肖隽斐倒吸一口冷气。

    就说该来的迟早得来吧。

    许慎洺没回答,只是反问:“假如我提前告诉你了,你会放弃姜语兮吗?”

    万宇炀迟疑一秒,大声道:“当然不会,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怂了。”

    许慎洺淡淡答:“那你现在知道和提前知道,有什么区别?”

    他这么一问,万宇炀反倒成了说不出来话的那个。

    万宇炀傻愣愣地站在那。

    许慎洺抬抬手,让他坐下。

    还是肖隽斐拉了他一把,万宇炀倒进沙发里才惊醒。

    肖隽斐:“你看,你给人孩子吓傻了吧?”

    许慎洺:“……”

    万宇炀坐在沙发上半天,思来想去对这事想不出什么结果,他丧气道:“算了,反正我跟语兮姐也结束了,现在跟你追究这个也没用。”

    他往后躺倒,两手抱着脑袋抓狂。

    许慎洺问:“她拒绝你了?”

    他身型本就优越,肩膀挺阔且平,衬衫袖子翻了两折挽到小臂上。手里还握着根黑笔,夹在二指之间转了一圈又一圈。

    大概是最近休养了几天的原因,他人瞧着恢复地还不错,面色红润,人也睡足了,整个精神焕发。

    万宇炀看那模样,再想到自己一晚没睡的憔悴脸,又有点来气。

    “虽然我被拒绝了,但你也不用太高兴。”万宇炀咬牙道,“语兮姐也说了,她暂时没有复合的想法。”

    许慎洺手里转动的笔停下。

    夹着笔的手指放在大腿上,敲了敲。

    许慎洺:“她这么跟你说的?”

    “对啊,千真万确。”万宇炀一摊手,“反正现在我们也不是对手了,我没理由骗你。”

    万宇炀又跟旁边的肖隽斐叨叨起来。不过许慎洺已经没在听。

    他想起那天那个风声中仓促挂断的通话。

    所以这是她的拒绝么?

    许慎洺几不可闻地轻呵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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