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洺不在,姜语兮在家一个人待了会儿,准备带贝塔出去走走,顺便在附近觅食。

    许慎洺家里,各类宠物用品,储备的粮、营养剂和玩具都被收纳在了客厅靠墙的一面收纳架上。

    她在那上面,找到了贝塔的狗绳,给它系好,换上一身衣服,她出了门。

    姜语兮牵着贝塔,下了电梯。

    她正低头看手机,搜罗附近的美食,准备打包点东西回家吃。

    电梯门叮咚一声响时,姜语兮从手机里抬起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竟然是住许慎洺楼上的刘阿姨。

    刘阿姨的头发烫了个新造型,短发的发尾有些上翘。即使天气这么热,她的脖子上依然围着一条丝巾。

    姜语兮原本还抱着希望,但愿她不记得自己。很遗憾的是刘阿姨忘记了她的名字,却还记得她的脸。

    刘阿姨先喊出口:“诶——你是……你是小许那个……”

    姜语兮笑了下:“阿姨好,我是小姜。”

    “对对对,小姜!”刘阿姨这下想起来了,原本拎在手里的小包挎到了小臂上,她腾出一只手,热情地拉住姜语兮,“小姜,你又来了。是来陪小许啊?”

    “是……我最近有点事要麻烦他。”姜语兮扯了扯手上的狗绳,“正好也来帮他遛一下狗。”

    姜语兮没说出自己搬过来的事实,囫囵把话题推搡过去。

    “这样啊。我看你好久没来了,还以为你和小许闹别扭了。”

    姜语兮说:“前阵子我在忙工作,他伤也好多了,就没过来了。”

    她字字句句讲的极为生分。她知道刘阿姨误会了什么,可她没主动说出那一层,姜语兮也不好上来就撇清关系,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况且如果向刘阿姨否认她和许慎洺的关系,那他们二人合租一事若是被发现了,又该解释不清楚。

    她索性遮遮掩掩地答。

    刘阿姨拉着她手腕,一条丝巾衬得她笑颜如花。她盛情邀请道:“阿洺是上班去了?这样,晚上你们俩都到我家来吃饭吧,我做点好的,到时候你们俩一起上来啊!”

    姜语兮没一口答应,她先说:“谢谢刘阿姨。我先问问许慎洺,他工作比较忙,如果空的话我们跟您说,晚上再来。”

    “好好好。”

    刘阿姨又拉着她在单元楼门口说了好久的话,姜语兮接着对方的话聊,足足聊了十分钟之久。她顺带问了问刘阿姨,附近有什么口碑比较好的餐馆。

    最后还是贝塔等得不耐烦,像头倔驴,迈着步子扯着姜语兮想往外跑,这才终于散场。

    姜语兮牵着贝塔,绕着小区花园走。

    她一边掏出手机给许慎洺发消息:【我碰到刘阿姨了。】

    许慎洺回复地很快:怎么了?

    她第一时间给他报备:

    【她邀请我们晚上去吃饭。】

    【你想去么?】

    姜语兮自然是不想去的。倒不是讨厌刘阿姨,只是觉得去了免不了被盘问,生出一堆不必要的误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姜语兮:我刚刚说你可能要加班,还没答应下来。

    那头许慎洺很快领悟到她的意思。

    【我跟她说。】

    姜语兮看着手机屏幕。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真的很神奇。有些人,有些话,你不必跟他多说,他自然就懂了。而再有些人,哪怕费劲三寸不烂之舌,说到天昏地暗,他们也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许慎洺显然是前者。

    姜语兮在外转了两圈,最后很简单地在附近的商铺打包了一份麻辣香锅,带回了家。

    晚上,许慎洺回来的很早。

    门一开,他就喊她出来,随后姜语兮被带到了门口。

    许慎洺手指在门口的指纹锁上点了又点。姜语兮茫然地看他一顿操作,最后终于明白了,他要把她的指纹录进去。

    许慎洺:“手放上来。”

    姜语兮跟着智能门锁的操作,录入了指纹。然而许慎洺还没结束。

    他点着上面泛着蓝光的数字键盘:“我把密码改了,设成你生日。”

    姜语兮不明白:“为什么要改密码?”

    而且这是你家,改成我的生日,不太好吧?

    “密码锁定期就要更换,为了安全。你不知道吗?”许慎洺口气理所当然。

    姜语兮也没跟他深入追究,有她的指纹是好事,这样她以后进出门也方便。

    -

    和许慎洺合租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慢慢度过。

    她也逐渐适应下来。但就算两个人的界限分得再清,还是会有不可避免地闯入对方边界的时候。

    比如早上起床。

    姜语兮一进厨房,就看见他长颈微仰,手里拿着透明玻璃杯,咕嘟咕嘟地灌水。

    早晨太渴,许慎洺灌够了,才放下空杯子问门口的人:“看什么?”

    姜语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很渴?”

    “渴。”

    “好吧。”姜语兮默默拿走他放下的玻璃杯,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许慎洺这才发现,原来他刚刚拿的那半杯水,是她喝剩下的。

    早上刚睡醒,他人还懵着,和姜语兮用的玻璃杯又都是差不多的款式。

    看那纤瘦的背影弯在水池前,用力地清洗玻璃杯,许慎洺险些气笑了。

    再比如某个下午。

    窗外的乌云占据了整片天空,姜语兮怕下雨,决定先把阳台晾晒的衣服收进来。

    有些衣服晒了两天,早就干了。她好人做到底,将许慎洺的衣服也一件件收回来。

    时间刚巧,她把衣服收进来后,大雨扑簌簌地下了下来。

    姜语兮望着窗外的雨,手上忙着动作,把晾晒架上的内衣一件件摘下。

    收了一半,她转回视线,发现自己手上都拿满了。她定睛一瞧,手里正捏着一件黑色的四角短裤。

    很黑,比她的尺寸大很多。

    款式和她的不一样,正中间有个囊袋。

    姜语兮脸烧起来,才发现自己拿错了。她急忙拎起那条短裤,挂回架子上。

    想到什么,姜语兮又欲盖弥彰地,把刚刚收回来的所有许慎洺的衣服,全都挂了回去。

    许慎洺回来时,看到只有自己的衣服排排挂在阳台的架子上,整齐得诡异。

    总之,除去这些不痛不痒的插曲,他们都在逐渐适应。

    很快,三天过去,到了配音班开课的日子。

    姜语兮这几天在家,已经开始复习起上学时练的基本功,每天早晚都要练几遍口部操和四声歌,帮助自己找回状态。

    开课的地点在她报名的那间工作室,离北江苑不远。姜语兮坐了公交车过去。

    她报名的工作室是网上小有名声的一家配音工作室,做过的项目大多以动漫和电视剧为主。

    一切挑战总是在还未开始的时候最迷人。

    姜语兮坐在靠窗的位置,跟着偌大的公交车摇摆晃荡,看一路刷刷经过的绿叶林荫,心底忐忑又紧张。

    到达后,她来到培训班群内通知的一号练习室。

    练习室里摆了十几张凳子,面朝小讲台。屏幕上有投影,但讲课的人还没到。

    底下坐了几人,也是来上培训班的,他们来得早,已经互相认识,凑近对方交头接耳,脸上皆是兴奋的神色。

    姜语兮就是在这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可能是太过惊讶,以至于她难得的主动上前,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他回过头。

    姜语兮:“徐厉?真的是你啊。”

    她指指自己:“我们不久前刚见过,在密室,你还记得我吗?姜语兮。”

    徐厉皱着眉打量眼前的人,过了短暂的三秒,他的记忆读档成功。

    ——“是你?”

    因为近视的原因,徐厉的眼球本就有些凸出,此刻看着跟快要掉出来的似的:“你怎么会在这?”

    同样的问题,姜语兮也想问他。

    她简略了些细节:“我刚辞职,想找点事干,就报名了,也没想到能报上。”

    “我也是。”徐厉摸摸后脑勺。

    在陌生的环境下,哪怕只有丁点的熟悉程度,也能让人瞬间生出相见恨晚的亲密感。

    徐厉现在就是这样。

    他对姜语兮说:“我平时爱自己配音在网上玩玩,时间长了,对这个就越来越感兴趣了。网上大神太多了,我就想来系统的学习一下。”

    姜语兮很是意外:“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爱好。”

    徐厉羞涩地点点头。

    姜语兮一开始以为,徐厉这样内敛高智的外表,看着像是未来会去搞科研的学术专家。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俩有一天会坐在一块上课。

    一个共同的爱好瞬间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徐厉不再像在密室那天那般针锋相对。谈起他的配音经历,他滔滔不绝地给她分享。一直讲到姜语兮都有些接不上话来,她频频点头,甚至插不上嘴。

    徐厉大方道:“之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虽然不是专业的,但玩过配音的年头也不小了,我带你啊。”

    姜语兮笑着答应了。

    第一节课,来上课的是一位男老师,名叫魏鸣。是业内非常有资历的配音演员兼配音导演,导过很多赫赫有名的作品。

    其中有一部经典的电视剧,是姜语兮从小就很喜欢的,这也是她选择来这报名的原因之一。

    魏鸣站在台前做自我介绍。刚说了一句:“大家好,我是魏鸣。”

    台下十几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显然都非常崇敬这位老师。

    有人大喊:“老师好!终于见到活的了!”

    甚至有人在台下大声喊出魏鸣剧中的经典台词,惹得众人笑作一团。

    魏鸣也笑了,抬起双手,示意他们先安静。

    台下又瞬间收声,学生们知道自己闹过头了,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

    魏鸣扫了一眼台下开口:“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对我应该都不陌生,多多少少也对我的作品略有耳闻。”

    “今天在这里,你们不用太拘泥,也不用把我当成什么大明星、大人物。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演员,一位老师。我会竭尽我所能,把我的知识、我十几年来的经验和技巧教给你们,也欢迎大家随时和我沟通你们碰到的问题。祝你们接下来的课时,每一节课都能收获满满!”

    魏鸣的讲话成功地给这次暑期班开了个好头,学生们全都兴致勃勃、斗志昂扬。

    课时分为上午和下午。上午,魏鸣先简单介绍了自己和他的履历,给大家讲了一些基本训练和理论性的东西。

    下午才是实操课。魏鸣让每个学生上台,分别让他们现场表演一段,考察了下每个人的基本功以及声音条件,看看都有些什么基础问题。

    魏鸣对于姜语兮的评价还挺高,她是这几个学生中少有的比较对口的人,基本功强过其他人不少。

    魏鸣说她的问题可能是还没适应配音的工作风格,不够外放,情绪总是比较内敛收着的。日后多加练习,她会有很大的进步。

    姜语兮听了这话,信心倍增,回去的路上心情都好了不少。

    徐厉相对而言就比较惨了,他说话懒得张口,有些发音很黏糊,听都听不清。胜在表演积极,悟性高。

    站在教室中间时,姜语兮觉得他像变了个人,和之前她见过的那个尖酸刻薄的理科男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戏精。

    她对他又有些改观。

    晚上,许慎洺回来的很准时。

    姜语兮正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剧,见他诧异问:“你不用加班吗?”

    “你很希望我加班?”

    许慎洺放下东西,躺在沙发上。头枕在后,看上去很累。

    “那倒不是。”

    他问:“吃饭了么?”

    “没,准备等你回来的。”

    许慎洺对这话极为受用,他勾了勾嘴角:“想吃什么?”

    “下面怎么样?”姜语兮提前就想好了,“今天我心情好,露一手?”

    许慎洺看她精气神确实不错,很少到了晚上还是一副干劲满满的模样。

    “发生什么好事了?”

    姜语兮给他简单讲了下今天上课的情况。

    总之,今天算是开了个不错的好头。让她对于省下开销斥巨资报名配音班这件事,觉得很庆幸。

    说完,她赶紧起身:“说太多了。你应该饿了吧,我去煮面去。”

    许慎洺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姜语兮就匆匆忙忙站起。她趿拉着拖鞋,搓了搓在沙发上盘麻了的腿,一瘸一拐进了厨房。

    他望着厨房的方向,仰着脑袋无奈地笑了下。

    时间长了,姜语兮在面条这项技能上的熟练值已经逐渐拉满,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许慎洺今天本就累,难得的给面子吃了两大碗。姜语兮光是看着他,心理和生理上都得到了双重满足。第一次有了因做饭产生的虚荣感。

    吃过饭后,她回了房间,准备换身衣服洗澡。

    姜语兮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抬臂脱衣服时,领口忽然卡住了。

    她使劲用力,衣服却怎么也脱不下来。

    姜语兮觉得奇怪,放下胳膊,后脑勺传来一阵细密的痛感。

    她拿手向后一捋。

    原来是有一撮头发,在她脱衣服的时候被项链勾住了。发丝缠在银色链子上,又在她视角盲区,怎么解也解不开。

    姜语兮忙了半天,累的额头都出了一层汗,还没解开。她叹一口气,开门出去。

    她来到许慎洺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许慎洺开门,就看到她歪着脑袋,捂着后颈站在门口,一副落枕的样子。

    他问:“怎么了?”

    姜语兮转过身说:“我的头发,不小心和项链勾住了,能帮我解开一下吗?”

    她揽过头发,露出白皙的后颈。

    许慎洺上手看了下,缠住的头发不少。姜语兮凭自己一人势必很难解开。

    他接过她手里的头发,说:“别动。我看看。”

    姜语兮能感觉到,他微微凑近了自己的背后,但脖子上却没有其他的触感。

    她等了几秒,问出口:“你在弄吗?”

    “嗯,缠的有点紧。”

    许慎洺动作小心翼翼,却没怎么碰到姜语兮的皮肤半分。只有触到项链时,短暂的微微擦过一下。

    许慎洺很耐心地帮她处理。

    姜语兮今天穿了一件很简单的黑色修身T恤,版型利落,肩线又正,描得她肩正腰细。

    方形的领口,锁骨位置的皮肤露在外,此刻被后方许慎洺高大的阴影遮挡,隐在昏暗的光线下,但还是能看出皮肤雪白。

    脖颈是最能储存气味的地方,许慎洺闻到鼻尖一阵香气,像是走在夜路上,迎面随着晚风突然吹来的一阵花香,香气黯淡而又沁人肺腑,若隐若现。

    他认得这股香气,那是他给姜语兮准备的那款身体乳。

    许慎洺静静抠着手上的项链,不多时,终于把那几丝头发解开。

    他淡淡一声:“好了。”

    “谢谢。”

    她刚转过身,想再和许慎洺说点什么,然而那人“砰”地一声,没给她任何机会,就把门关上了。

    姜语兮独自回了房间。

    自从那次之后,许慎洺很少再触碰过她。哪怕那次摸着她的耳朵,其实她也知道,那是碰的她耳边的头发,根本没有碰到她。

    许慎洺把握着度,这点她很清楚。

    那究竟还要像这样,刻意地保持距离过多久呢?

    姜语兮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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