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夜总是来的格外的快,天很快变得暗淡下来,弯钩似的月亮渐渐浮现,这一天的晚餐比起赶路的时候要好上太多,只是这姜汤,还是没喝到的将士居多。

    既然决定要宿在这里,自然也得带上乐菅和关衫。

    在晓阳的带领下,二人在天黑之前赶了过来,紧随他们来的,还有一个花脸的身影。

    来人身形高瘦皮肤黝黑,脸上沾着不知在哪儿染上的黑灰,眼神稚气又清澈,不是孙强又是谁。

    “你这臭小子,跑这来做什么?”宾方采正收拾着自己的药箱,听关衫和她打招呼,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这孩子。

    还不等孙强回答,她便站起来用手在孙强脸上沾灰的地方一抹,随即使坏似的又擦在人领口处,乐呵着说:“钻了狗洞啊?你娘和妹妹好些没?”

    孙强被她碰的有些羞赧的后退了两步,咧嘴一笑:“我娘精神好多了,妹妹也好些了,不咋哭了也不吐了,我看着觉得皮肤也没那么黄了。”

    “嗐,你爹怎么没见过?”乐菅提着带来的东西慢慢走过来。

    孙强叹了口气:“我爹前些日子出城办事去了,如今也不知在何处。”

    说起来,要是去的连城那个方向,大不了就是封城暂时回不来,但若是走的下山至南诏的路,如今恐怕是凶多吉少。

    而看孙强的反应,便有了答案。

    闻言宾方采一愣,据她所知,乌托人凶残极了,战争中常常祭祀以求上天保佑他们战胜,而其中的祭品,便多以抓捕的俘虏充当。

    见几个大人沉默,孙强毫不在意地咧嘴一笑,问道:“另一个姐姐在哪儿呢?我想找她拿我的天下三分呢!”

    宾方采想起那本英雄传便不受控制的勾起嘴角:“到底多大魅力让你这般离不开它?走吧,带你找她去。”宾方采已经把散落的各种成药和器具收捡好站了起来。

    她带着孙强推开营帐的门扇,一抬下巴:“喏,那儿呢!去让她把你的英雄传还你吧。”

    李长欢挺直地坐在凳子上,一身灰色的布衣与之华骨天成的气质好不相称,除此以外她手中又皱又黄的册子也是。

    她听见动静便抬头看过去,眼睛微眯:“何事?”

    刚问出口,她看见紧随宾方采身后的孙强便明白了是何事。

    孙强钻出来,大大咧咧地越过宾方采走到李长欢面前:“姐姐,看我给你的书了吗?”

    李长欢把册子一闭,蹙着眉说:“你何时给过我什么书?”一副毫不知情地神色。

    见状宾方采站的远远的,对着她挑起一边眉毛,静看她要作什么妖。

    孙强愣了一下,须臾弯下腰,把目光聚焦在李长欢放在身侧的手上,翘嘴道:“不就是您手上这本吗?”而后皱着眉抬头凝视比他高的艳丽女子,仿佛要从女子神色中挑出破绽来。

    他这副模样直接逗的宾方采噗呲笑出声来:“你螳螂啊!”

    李长欢好不避讳他的眼光,缓缓抬起拿着册子的那只手,露出一个得逞的笑:“你——是说这本《天下三分之乱世英雄的崛起与陨落》?”说着把册子在孙强面前晃了晃。

    “嗯?是吗?”

    十来岁的孩子总是有脸皮薄的一面。作为这本书的忠实爱好者的孙强听她就这么把这个又臭又长的书名念了出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明明方才还淡定的男孩儿突然羞赧起来,脸和耳朵都染上一抹红。

    宾方采也顿感无语的嘴角下拉。

    “只是名字怪了点儿嘛,”孙强很快反应过来抹了一把鼻子,从李长欢手中拿过册子。

    李长欢逗起小孩儿总是信手拈来,见孙强的反应,她终于放下强装的表情,大方笑起来:“是怪了点儿,平常我可都不看这种名儿的书。”

    “怎么样,看完了吗,我说的好看吧,”孙强信誓旦旦地说。

    宾方采走近来:“我没看,但大概猜到她很喜欢了,这几日吃饭都离不开。”

    “好看的书本宫自然喜欢,”李长欢道,“你说的没错,”她给了孙强肯定的回答。

    孙强拿过书后又自顾自地翻了翻:“我就说嘛。”

    李长欢话锋一转:“你这么晚跑过来就为了拿本书?我看你娘该着急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啊?”

    天都黑完了,山中的树林里时不时传来些鸟叫,若非军中人数众多恐怕会有些瘆人。

    “是啊,何不白日里过来,这会儿这么黑了你还怎么回去?”宾方采道。

    一旁的关衫一边收拾着带来的东西,一边接话道:“他很早就来府里等着了,只是二位一直没回来才随我们来了此处。”

    说来也是,他一孩子单独过来是进不了军营的。

    孙强抠了抠后脑勺:“没事的,甸州我熟的很!我很快就能走回去的。”

    “不如就歇在军营吧,”乐菅提议。

    李长欢也没反对:“你看怎么样?我派人去知会你娘一声便是。”

    “嗯~”孙强摇头拒绝 ,“这怎么行,我还是回去陪着我娘吧。”

    宾方采鼻腔发出“哼”的一声,笑道:“你娘用你陪啊?”

    “当然啦,我可是家里唯二的男人,”孙强单手做了个捶胸的动作,十分有喜感。

    李长欢朝他一挥手:“行行行唯二的男人,快回去吧,”又转对乐菅道,“去,让晓阳送他回去。”

    晓阳跟半日未见的兄弟要了个肉饼,正抱怨着肉少的像苍蝇,实在想不到自己又要跑一趟。

    “你跟着殿下再累不比跟着将军轻松,去吧你小子,”给他饼的男子在他腰上拍了一下,示意他跟乐菅过去。

    晓阳什么也没说只是蹙眉瞪了那人一眼便又屁颠屁颠的来到李长欢她们的营帐外,拉着一脸傻笑的孙强走了。

    宾方采送走二人又回到营帐里坐下,疲惫地脱下靴子,一边对李长欢说:“你方才还在看那册子?”

    “是啊,挺好看的,差点就看完了,”李长欢洗了把手,散下自己的头发。她身姿修长纤细,散下发髻后长发如瀑地落在那盈盈一握的腰间,美感十足正如那古画上的娇媚美人。

    宾方采也拿了张帕子准备擦一擦脸:“闲的。”

    李长欢打了个哈欠:“怎能这么说,记得我和你提过的火攻吗?”

    “记得,”宾方采不消回忆都能想起来,毕竟饭前二人才提过,“依我看,不是不行,但我不是打仗的。”

    “是否切实际,你不如自己去问问你夫君。”

    李长欢真想啐她一口:“整日我夫君我夫君的,你见到他的时候怎么就知道叫凌将军了?”

    宾方采笑而不语。

    “算了,我是想说,那个火攻,是我在那孩子给我的书上看到的,”李长欢解释道。

    这本天下三分,讲的便是三个国家间的战争。

    里头有一个情节,一个国家的君主在被敌国算计夺走城池后,一怒之下亲自率几十万大兵攻打敌国。然而抵到战场双方却陷入僵持。

    这位君主为了稳固防线以及设置更多的据点等缘故,在深山密林中设计了长达几百里的连营,本以为胜券在握,却被敌国一把火烧了个落荒而逃。

    很明显,这样分散的布局犯了战场上的打忌。

    而这样类似的连营,正排排驻扎在山下。乌托人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又刚刚击败名声在外的育林军一时士气高昂,想必领兵者也正是矜功自伐的时候。

    俗话说,骄兵必败。

    或许敌军这高昂的士气正是我军的突破口,严防死守反倒并不可取。

    “我觉得这很有参考价值,如若首不住,不如主动出击,杀敌方一个猝不及防,只是……要考虑的因素很多,我也是初来乍到,并不了解此地的作战难度什么的,正如你说,你我都不是打仗的,”李长欢已经坐到了床边,回忆着书中的故事,简单的给宾方采描述了一下。

    宾方采有些诧异:“看个话本儿叫你看出名堂来了?”她若有所思地顿了顿,“你这么说确实有点道理,你去跟你夫……反正就是那几个商议战事的商量商量,指不定都夸你聪明呢。”

    另一边,晓阳回来时已经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候。晏凌绝要他跟着李长欢,往日里的兄弟便都翻脸不认人,根本没给他留位置。

    应了安排,他便只好和林椹意挤一张床。

    到了甸州住的营帐和赶路时住的帐子可大不相同,不但宽敞许多还搭了临时的床,根本算不上挤,但不知怎的,二人都把自己缩在个子那一边,仿佛睡不下让位一般。

    二人都在朝阳宫待过,对于一些事情都心知肚明,带着各自的定位相逢免不了一场针锋对决。

    刚要熄灯,晓阳还是忍不住说了:“往常你们跟我家少爷抢殿下就算了,如今人家都成亲了你还要跟来甸州,怎么想到啊!”

    他真是忍不了一点了,现在谁是正宫还不明显?他家将军都大度没让公主把“后宫”散了呢,这个林椹意怎么还能这样蹬鼻子上脸。

    想到这里,他便为他家将军气愤,忍不住义愤填膺地质问面前这个“小白脸”。

    林椹意闻言只想吐血。

    他若是早知道李长欢嫁的人是那个凌绝,他断然不会跟着过来的。

    一路上他都畏畏缩缩的,根本不想跟那人打照面。现在呢,却要安排他和这个晓阳一起睡,还要受这一番质问。

    这一刻,林椹意就忍不住想起还在陵洲时,姜有纳把她引荐给李长欢时……他放下男人的尊严跟着来了汴京,迎来的却是“守活寡”。

    虽说李长欢没有说,但姜有纳跟他说的是要入赘当面首。

    这面首……可真是毫无“含金量”。

    他淡淡灭了灯,扔了句:“凡事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到底是谁在抢殿下?你说我该怎么想?”

    他说完便默默躺下,再不吭声。

    片刻后,晓阳出了口粗气:“就不能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

    “你家主子不也……”林椹意闭目酝酿睡意,本想怼一句,却被人提前捂住了嘴,含糊不清地发出一声,“你干嘛?”

    晓阳庆幸自己反应快,一个帐里可不只有他俩,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瞎说。

    “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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