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超市上架了Kenco Americano Original速溶咖啡。

    咖啡涩口,加上豆奶,味道其实勉强过得去。

    穿着姜黄色员工服的露西娅站在货架前,犹豫着要不要买两罐——12美元,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太奢侈了一点——更别提她手里的购物篮还放着一些临期面包充当今日的晚餐。

    在货架前磨叽越久,她的背影就愈显寒酸。

    磨叽了五分钟后,露西娅终于狠心转头离开了咖啡货架。

    不喝不喝不喝。

    这种牌子的速溶咖啡……有什么好喝的!

    两分钟后,她空手折返了回去,面无表情地拿起两罐咖啡。

    结账的时候,她看见店员正在往货架上摆放圣诞节的玩偶和礼物。

    ——距离圣诞节还有一月有余。

    大街小巷被喧闹繁华的氛围所笼罩。只有该死的贫民窟内却存留着日复一日的低温,以及时不时响起的枪声,浓重的黑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没过屋脊的落日,逐渐向空荡破旧的街巷伸出双手。

    天色暗了下去,旧巷中寂静无声。

    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露西娅啃着面包往家的方向走去,脚步轻浅。

    除了最开始的那场车祸,这边还算安逸,住了一段时间,碰上黑手党厮杀的场面几率为0。

    然而没走几步,她忽然感到头顶一痛,紧接着响起了塑料瓶坠地的声音——有人把刚喝完的饮料瓶砸在了她的脑袋上,瓶内剩余的液体星星点点溅上了她的脸和头发,闻着味道应该是香橙味汽水。

    卧槽!

    露西娅尖叫出声,蓬松的发辫甩在肩上,“Blimyyyyyyyy!”

    大晚上的是谁这么没道德心,她昨天刚洗的头发!

    她怒踢一脚,空瓶子骨碌碌地滚远,滚进了黑暗的角落里。

    “Niceeee,球进了~”头上传来一道娇俏熟悉的嗓音。

    熟悉到露西娅都不想抬头。

    妈蛋!她早该想到是这家伙的,但为什么是他?

    “Here~”对方持之以恒地向她打招呼,似乎一定要她看过去。

    昏黄的灯光照亮楼梯间一隅,诡异的人影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穿着灰色套头卫衣的死侍带着红色面罩,吊儿郎当地坐在生锈老旧的太平梯上,悬空的两条腿不断晃动着,嘎吱作响。

    两个人视线于半空中相触。

    死侍率先抛出一个飞吻:“哈—喽—阿露,it's me,希望你还记得我。”

    噫,阿露。

    这称呼听着好肉麻,好别扭!

    露西娅嫌弃道:“我记得你,韦德,但我不记得我叫阿露。”

    “Oh,不,阿露,你露出这种表情会伤害我的心的……”从太平梯上一跃而下,死侍习惯性地单膝着地,不堪重负的膝盖立刻发出了一道清脆无比的骨裂声,惹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嗷,Damn!骨头碎了,好痛痛痛痛痛啊!”

    露西娅也倒吸一口凉气:“……阿露深表遗憾。”

    “超级英雄式落地,哥是不是很cool?”死侍挺着胸问。

    他抬起头,只见眼前的人展露出了一种看傻//逼的眼神,随即,那双通透柔和的紫色眼眸弯了弯,它的主人露出了诚恳又正经的表情,似乎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憋笑。

    然后他听见露西娅说:“你像个傻波一。”

    “傻/逼,”死侍重复,并不生气反而开始鼓掌:“哇哦,你说得不错。”

    “是的,哥就是个十足十的傻逼。”他骂道。

    居民楼的灯次第亮起,窗户上的剪影几乎全是好事的观众。

    露西娅有点慌:“等等,刚刚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傻叉!”

    “不是,我开玩笑……”露西娅想补救,但没有什么卵用。

    “狗娘养的穿着红色小丑服的性/爱玩具!”

    “操/它/爹!”

    “Joker!”

    “Loser!”

    “去他娘的复仇者联盟!”

    围观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人应和着鼓起了掌。

    前两天堆积的糟糕情绪此时像阴沟里恶臭的气味悉数喷发,死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与空气疯狂对喷,回过头就看见被吓到的灰色连帽卫衣队友正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从包袋里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折扣券和代金券。

    “送给你,”她慷慨大方,“墨西哥卷饼0元购或许能让你好受些。”

    哇噢,这么多,一定攒了很久吧,她甚至记得自己的喜好,该不会是……

    死侍漫无目的地想。

    那双似宝石般的紫眸在并不明朗的灯光下依旧楚楚动人。

    他听话地咽下那些散发着腥臭的情绪,可爱的Kitty猫顺着有些混乱的脑子爬了出来,围绕旋转在她可爱动人的笑脸上,他仿佛可以嗅到热袋饼们散发出的奶酪浓香。

    Vera以前给她攒的破烂东西终于清理掉了。*

    即便暂时作为一个穷鬼,这位小姐依然保持着某些富贵家庭不知名的怪癖——比如看不起代金券和折扣券——总之,见对方开心地收下了那些玩意,露西娅发自肺腑地松了口气。

    快说,谢谢死侍。

    “Thank you.”

    两人异口同声。

    死侍:“?”

    x

    冷冻速食的热袋饼灌满了芝士,热量爆炸,味道黏腻。

    包装袋上还带着死鱼的腥气。

    “这是我身上唯一能吃的东西了,刚好还剩两块,锵锵——”死侍用嘴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大口,叽叽咕咕含含糊糊地开口:“你一定猜不到我从哪里找到的。”

    “我猜是你从两条冻了二十年的咸鱼下挖出的二战热带饼,”露西娅嫌弃地拎着包装袋一角,吐槽:“我真希望你回家的时候发现忘记给冰柜通电了,这样你就能知道这玩意的包装袋有多臭了。”

    “够了,你这个恶/毒的小傀儡师。”

    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了那糟糕的一幕,他低声笑起来:“那样妮莎会把我杀掉的。”

    “韦德,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露西娅问。

    也算是个倒霉朋友,她想要在离开前准备好他的新婚礼物。

    ——她正在攒去加拿大的机票钱,不日将前往渥太华。

    预期中的喜悦和期待都没有看见,身旁的男人只是放慢了咀嚼的动作,语气倏忽变得空洞又茫然起来,“或许……我不知道。”

    没有婚纱、没有婚戒、没有婚房。

    算什么婚礼。

    你给不了凡妮莎幸福,噢,不对,是他不配拥有幸福。

    这话不该是从热恋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察觉到对方情绪莫名不对劲,露西娅及时转移话题:“话说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现在是晚上九点,按常理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至少不应该出现在我这里才对。”

    “Yeah,我本该和我的女主角共同出现在一张白色大床上才对,”消沉过后,死侍重新大快朵颐起来,辣酱混合着白色芝士从他的破烂嘴角溢出,“不像现在,我的女主角把我赶出了卧室,哥蹲在大街上,见不到亲爱的彩虹小马,甚至没有床让哥舒适地jerk off*。”

    露西娅下意识地捂耳朵:“Stop、stop!”

    “说实话哥现在挺想来一发的。”死侍吃完最后一口,抬头看她。

    对方果然一副脸红耳烫的模样。

    垂落在肩膀上的发辫软乎乎地耷拉着,像只听话的灰兔子。

    此刻,她磨磨叽叽地咬着热袋饼,“从此以后我们漂流瓶联系。”

    “Ah-oh,别误会,我对你这样的平板没/性/趣,就算你脱/光了站在哥面前,哥也没感觉,”死侍把头罩拉下带好,站起身拍了拍自己挺翘的屁股,“哥宁可去Red-light District站着呢,说不定还有机会搞到一个闪亮亮的钻戒。”

    这次露西娅并没有急着要他闭嘴。

    她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转身欲走:“我大概知道了。”

    “给我站住,还有一件事,”死侍眯起白眼睛:“你也知道哥现在是超级英雄吧……或许是,去他妈的,不管这个,现在有一个拯救世界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只要你能够把握住,就能……”

    “跟你一起拯救世界?”露西娅回指自己:“……我吗?”

    她连她自己的姐姐都拯救不了,又谈什么去拯救世界,简直是胡说八道痴心妄想。

    “是的,”死侍伸出一根手指,“你……还有他们,是不是感到很荣幸?”

    并没有。

    露西娅没说话,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她看见了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弹头。因为对方穿着黑色夹克,又背靠墙角,才完美隐匿在了夜色里,从她的表情可以得出,她应该是听见了死侍刚刚和她说的那些黄/色/废料。

    她总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变得低俗了不少。

    ……不过,这么晚了X-Man来做什么。

    ——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还是发现了她藏起来的秘密?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对后者来说,自己还算不上变种人。

    “闭嘴,死侍。”弹头走过来踢了他一脚。

    死侍发出了一道销/魂/难/耐的低/吟,“你踢到我的菊/花了,波音酷酷少年。”

    弹头懒得和他说话,只对他比了个狂拽酷帅的中指,言简意赅。

    然后她看向傀儡师:“露西娅小姐,我们回学院说吧。”

    x

    整洁的餐桌上摆着精致的甜点和伯爵红茶。

    ——是雪绪准备的。她笑得太甜了,像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蜜罐令人陶醉。

    于是露西娅立刻答应了。

    死侍不可置信:“阿露,你也太好骗了吧!”

    露西娅的手旁摆着与小甜饼形成巨大反差的照片。

    报纸上登载着的一出惨烈的高架桥追尾车祸,无人机拍下的图片高/清//无//码,那叫一个血肉模糊、肢体横飞。

    由于是拥堵的早高峰,肇事司机一连撞死了十余人,最后连人带车齐齐飞下高架桥,现场惨绝人寰,不忍直视。一开始X-Man在电视里看见时,还以为是死侍搞的鬼,现场调查后才发现另有蹊跷。

    “都说了哥早就金盆洗手了。”某位大爷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再次强调。

    根本没有始作俑者,而死掉的司机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警方的官方说辞是:一次意外。

    报告上写着:

    「除去有三高之外,死者的体检报告显示他身体健康,死者的身份是新闻社的普通中年职员,案发前一直在紧急加班,导致睡眠严重不足,事故发生的早上,死者在高架桥上行驶过程中意外睡着,导致方向盘离手,是发生这起事故的根本原因。」

    但这样的意外,可不止一次。

    资料被一一铺开,原因无非就是肇事司机意外犯困。

    这就代表着很可能是变种人的手笔。

    ——这也正是X-Man插手的原因之一。

    “幸运的是,有一起肇事司机活了下来,并被关押在变种人相关部门监狱里,”钢力士抽出一份材料,放到露西娅的面前,解释:“我们取得了相关材料,证实的确是变种人所为……找到他,并且抓住他,是我们现在该做的事。”

    肇事司机被单独隔离在实验室内,神色癫狂,双目猩红。

    看上去像是得了狂犬病,很危险。

    “我们用了一些办法都没能解决,这也正是拜托你过来的原因,露西娅。”雪绪接话。

    拿着报纸挡脸,露西娅躲在后面彻底傻眼,“不不不,我恐怕不行……”

    不是……究竟是谁说她会抓变种人了?!

    她操控傀儡的天赋远不如姐姐,更何况当年祖父教授傀儡术时,从来都不是一视同仁——只是因为爱丽丝的母亲是日耳曼人,从小便深得长辈喜爱。

    她从前不知道偏爱竟会因为如此简单的原因。

    躺在沙发上的死侍突然转过头,轻飘飘地开口:“Uh-uh,bro,你要对自己自信一点,难道你忘记了面试那天发生的事了吗,需要我这位亲爱的面试官来帮你回忆一下吗,小芭芭雅嘎。”

    露西娅:……………??!!!

    过去某些并不美好的回忆总是会时不时诈尸,尴尬到令人抓心挠肺。

    露西娅仿佛能够看见天空中飘过一行fuck、mother fucker、fucking,以及那条晃动着的黄/色/小/鸡内裤,而众人也看到黑发少女端着咖啡杯的手莫名僵住了,诡异的绯红迅速蔓延过白皙的脸庞。

    “比柬埔寨脱/衣/舞/男更劲爆的……”死侍叭叭叭地继续嘴贱。

    “不不不!”露西娅惊恐万分地阻止:“这并不好笑,韦德!”

    “Ooooh,小傀儡师要生气了,那好吧哥只能住嘴。”死侍安静下来。

    露西娅松了半口气。

    剩余半口气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一秒后。

    “所以你那天为什么不选我,只是因为他坐得离门近吗?”

    露西娅:“………”

    他真的好啰嗦!

    为了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她点头:“那好吧,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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