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随着一独臂男修跃上剑场。
有人瞬间认出来了：“是刘吉师兄，善法堂妙法仙子的弟子，已是结意境九层了！”
“结意境九层？！为这都近巅峰了，何还不转去内门？”说话的是一位内门弟子。
“笑话，在外门混得好的，谁去内门当牛马？”
“……”内门弟子尴尬地笑了笑。
“确实是这话，你们还不知道吧，刘吉师兄手中资产无数，光是灵石都有这个出头了！”
同是外门弟子的男修悄摸摸在袖口下比了个十。
赵昭归默然。
外门待遇的确比内门高，这是因为内门弟子修为一般比外门高，所以多数可以靠下山历练来赚取灵石，而外门弟子不得下山历练，拿的全是‘死工资’。总而言之，宗门入不敷出只能保证一方有利。
只是她没想到，当外门竟然这么赚钱！刘吉竟然有十万灵石！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刘吉在外门称霸多少年了，咱们到了手的灵石哪个不被他搜刮一二，不交就被孤立，就得挨打，还不能去洞微修炼，他能这么富有还不是靠吸我们的血！他妈的！”
一长得五大三粗、猿臂猴脸的男修愤恨呸了口。
“嘘！你不要命了！”同伴赶紧捂住他的口，忌惮地向左右看了眼，“被他狗腿子听见你就惨了！”
显然南宫和衍修为不够，他没听见旁边二人的对话，还在义愤填膺地生闷气，赵昭归扑哧一笑，转而若有所思地盯着剑场上站在慕可然面前护着的男人。
刘吉瞥了眼身后我见犹怜的女子，不似从前的娇艳模样，此时的慕可然秀发凌乱，面色白得像一张纸，衣裙被剑风炸开几道豁口，每道豁口都是同样大小，极有规律地向外展开，仿佛一朵盛开的花，这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目光一抖，越看越心惊。
刘吉的修为要比慕可然高上不少，他自然明悟这个不知名亲传恐怕比看到的要强上许多，但男人的自尊心使得他无法正确地认知自己，在此刻，他就是——慕可然的神！
“呵，欺负女人算什么，有本事与我一战！”
赵昭归：……
张宝珠：……
南宫和衍：“大…大师姐也是女子啊…”
“刘师兄，你让开！”
身后一声娇喝。
女子的语气并不好，刘吉眉头拧紧，神色僵硬地转过头，仿佛某根绳子突然从手中脱落了。
慕可然从未用过这种态度与他说话。
此时，慕可然已然走到他身边，踉跄着举起剑指着一脸愕然的张宝珠，泄气一般垂下脖颈：“是我技不如人，一时恼怒用了杀招，我甘拜下风！”
众人茫然地沉默了。所有人都以为慕可然要让刘吉帮她报仇。
慕可然没管刘吉羞恼的眼色，一瘸一拐地走下剑场。
“怎么？你还要一战吗？”张宝珠眉梢向上扬，那双生得极规整的丹凤眼直直看向男人。
刘吉下颌绷了绷，后槽牙一咬，呵道：“我从不欺负人，既然师姐已经打完一场了，我们再战对你不公平…”
“嗯？可方才你说我欺负女人。”
“不，没有的事。”
刘吉否认得飞快，后背直冒冷汗，风一吹，更是哆嗦得发凉。
他能成为外门之首不是没有本事的，理智渐渐回笼，他隐约察觉到张宝珠的不一般，也许并不是她不受宠，相反，很可能此人以他的地位根本还无法认识。
得到这个答案的刘吉瞬间如同坠入冰冷湖水中，两条腿无比僵硬，他想要走下去，却不知道该先抬哪只脚才能不让张宝珠记恨。
“那怎么行！”赵宝珠开口，微微抬起下巴，眼帘垂看着，里面一闪而过的蔑视。
刘吉慌了一瞬，内心又愤恨又焦灼。
这个亲传怎么如此不识相！
“我来和你战一把！”
沉默被打破，只见一少女跃上剑场，手中握着一根青色棍子，坦然走到刘吉对面。
“那是谁？”
“有些眼熟啊…”
刘吉发出了同样的问题。
赵昭归先前久居大同峰，几乎是避世不出，能认出的她人或许只有几个经常去找掌门汇报财务的内门弟子，几个亲传，以及身居高位的真人。
不过现在能认出她的人应该多了不少，原主一人下山闹出了那么大的意外，爱听八卦的人自然会去了解。
但很可惜，刘吉并不热衷于八卦，他只在乎自己在外门的地位。
“我和宝珠师姐一样是亲传弟子，境界和你一样是结意境，我们俩切磋总不会是谁欺负谁吧？”少女眸中含笑，看起来纯善可欺。
“你？”
刘吉狐疑地扫了她一眼，内心偷偷打量算计，不过两个呼吸的思考，男人便点头：“可以。只是…为何一定要与我切磋？”
眼前少女实在好看，眉如远黛，仿佛墨水一笔勾勒而成，眉下的眸子乌黑圆润，像是核桃仁镶在里面，盯着人的时候显得格外认真，不笑时更明显，如平静无波的泉水。
这样的人物他确信自己没有见过，不待他深思，少女走进几步开口，只用了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赵昭归微蹙了下眉，匆匆瞄了眼。
那伤口截面平滑完整，看起来像是被一刀切下的。
刘吉被问得猝不及防，呆呆地看着眼前神色焦急，似乎还带了些心疼的少女，原先冷到发硬的心又活络起来。
“这？拜一半妖所赐！”
他的语气突然狠戾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他恶心的东西，眸光一凛，又道：“那半妖不足为惧，能伤我一分也是到了穷途末路了…”
“是吗。”
“当然了。”
刘吉回得很快，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女骤然冷下的神色，还在嘀嘀咕咕他如何威猛，一手废了半妖两条腿的光荣事迹。
赵昭归捏紧拳头，语气森然：“所以你昨晚就是这么欺负他的？”
“哈哈哈你没见到半妖…什么？！”刘吉突地一顿，反问，“昨晚？你是昨晚那个女修？！”
赵昭归沉默不语，刘吉却是明白了。
“哼，原来你就是那半妖的恩主啊，哼。”刘吉哼了两次，狞着脸，目光变得不善。
他懂了，这女修就是上来替那半妖教训他们的。
那他刚刚还说了那么多无中生有的事，想必这女修内心指不定在笑话他呢！
怒火瞬间又烧灭理智，羞窘的恼意令刘吉无所遁形，扬言便道：“哼，我应战！”
下一刻，男人周身汇集起层层炁流，手中的剑蓦地横起，直指少女。
张宝珠上前拽住赵昭归衣袖：“赵师妹，此事与你无关，我一人便能对付他了。”
“不，这事和我有关。”赵昭归摇摇头，面色冷峻。
难怪昨晚她从离卦院离开后，身后没人跟着，按理说来她发出动静后，那两人不会没反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看到藏在暗处的宋迩了。
本想着帮宋迩一把的她，反倒是惹怒了这群欺负他的人，赵昭归心里过意不去。反正她也是要来剑场与人切磋的，顺便替宋迩教训他一下好了。
见赵昭归一脸决然，张宝珠也不再劝阻，转身下场走到她小师弟身边。
察觉到突然靠近的熟稔气息，南宫和衍默默站直了身子，手心被过度紧张滋生的冷汗淋得潮湿，他一动不动，瞄了张宝珠好几眼。
终于，“你想要说什么，小师弟？”张宝珠干脆开口。
被看破小动作的南宫和衍噌地一下红脸，张口结巴道：“大…大师姐，我…我能，我能和你们…一块儿去，去陵城吗……”
*
“陵城…”
手心的树叶如烟消散。
宋迩漫不经心地捻了下指尖，起身，走至窗牖处。
离卦院几近寸草不生，窗外之景算不得赏心悦目，仅有几株灯火草能够适应此处环境。
状如灯笼的深红草尖在风中颤栗，竭尽全力地汲取云空中的薄薄日光。
竟然已经到未时了。
宋迩垂眸瞧了眼身上潮凉的衣物，纯白衣袍上染满了已经变得灰暗的血，像是斑驳的疤痕肆无忌惮地爬行。脊骨后被匕首割开的伤已然愈合，可即便如此，血液里蠢蠢欲动的□□还在蛰伏，好似有意识地在等待他的失控。
“应该…过了吧。”
往常他的发情期最多也只有两日而已。
“……”心魔闭着眼不说话。
宋迩同样没有在意它的存在，法诀一掐，换了一身银纹袍。他推开门，心念微动，鬼魅般的身影很快就掠到离卦院之外。
此刻并没有多少外门弟子停留在八卦院，寥寥几人也是从另一边的乾卦院出来，御剑而离。
宋迩跟在他们后边，他需要下山一趟。
今早原以为□□没有两日是不会压制下去的，没想到了午时竟然如同潮落，恍尔消失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他收到了来自名义上二师姐的传信。
「小师弟呀，师尊说后日你与我一同前去紫薇府，见见你大师兄呀！不过我中途得先去赵国陵城，那儿处有妖异之事亟待解决，只能央你与小师妹先行去往紫薇府啦！若是你也想一起跟来，也是可以的哦！」
字字句句写得一塌糊涂，水墨重得连笔画都看不清，有些字甚至是宋迩联系前后语境推测出来的。
他想，他推测得应该是正确的，甚至于在那一瞬间，脑海里竟然自动浮现了她说话的神态——扬起的嘴角染深了笑意，露出的贝齿会在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说出后，轻轻咬一下唇，好似在等待他的回答。
心尖突突颤动。
宋迩蓦然嗤笑一声，睫羽合起后复而掀开，那种奇怪的绮念不再盘旋。
他有些心烦意乱，发情期总是会断断续续影响到他。
唇齿动了动，很快，一只传音雀从指尖钻出，喙中叼着一枚树叶。
他当然同意和赵昭归去陵城。
陵城…他已经很久没回了，说不准可以在那里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啊——最新消息！”前面几米远飞行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紧接着，一众人纷纷开口急切道：“怎么了？怎么了！”
“四层剑场的慕可然师姐受伤了！现在在剑场上的是可然师姐的道侣刘吉师兄！”
“刘吉师兄？谁竟然敢和刘师兄切磋？”
那人语调怪异地上扬。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说一个字。
仅有一人尴尬地转播现场信息：“原来与慕可然师姐对战的那位是一位亲传弟子，看样子实力一般，可惜慕可然师姐掉以轻心了……”
“啊？那现在和刘师兄对战的还是这位亲传？”
“不了不了，你听我讲，别打断我！现在上场的是另一位亲传，是个女修，同为结意境。”
“给我看看！”
一人跃上另一人的剑，抓过他的手中的八方镜。
宋迩心无旁骛地御剑飞行，对他们口中的对战切磋没有丝毫了解的欲望，不过当听到‘刘吉’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时，还是分出了一二心思略听了一下。
道法峰快到了，再向南一二里就可下山。
“嘶，这女子——好眼熟啊！”
“切，眼熟？你还认识亲传不成，赶紧洗洗眼睛认好草药吧，别再把丹炉炸了！”
“不是！我真的眼熟！”抓着八方镜的男修有些红脸，他穿的是赤纹袍，是丹房的弟子。
“那你说说，这是谁？”他的同伴显然不信。
“我想想…我想想…”
道法峰的一边就是泉岘峰，那几人拐了个弯。
就在这时，那男修两眼一瞪，两手一拍，终于回忆起这少女：“她是元真真人的二徒弟，赵昭归师姐！她的小师妹在丹房呆了好些时辰，她去……”
赵昭归——？
脚下的剑猛地一滞，浮动的云层被剑刃刮出几道断续的残影，像是被暴力撕碎的棉絮。
宋迩停在两峰之间，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打下根根分明的阴翳，今日晴好，但山峦间的三月凉风依旧不减，袖袍被吹得猎猎作响，随手挽起的发更是疯狂拍打在他的颈侧。
有些痛，还有些热……
血液汩汩流动，咕咚一声落入心腔。
身体很快比他先做出了选择。
有人瞬间认出来了：“是刘吉师兄，善法堂妙法仙子的弟子，已是结意境九层了！”
“结意境九层？！为这都近巅峰了，何还不转去内门？”说话的是一位内门弟子。
“笑话，在外门混得好的，谁去内门当牛马？”
“……”内门弟子尴尬地笑了笑。
“确实是这话，你们还不知道吧，刘吉师兄手中资产无数，光是灵石都有这个出头了！”
同是外门弟子的男修悄摸摸在袖口下比了个十。
赵昭归默然。
外门待遇的确比内门高，这是因为内门弟子修为一般比外门高，所以多数可以靠下山历练来赚取灵石，而外门弟子不得下山历练，拿的全是‘死工资’。总而言之，宗门入不敷出只能保证一方有利。
只是她没想到，当外门竟然这么赚钱！刘吉竟然有十万灵石！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刘吉在外门称霸多少年了，咱们到了手的灵石哪个不被他搜刮一二，不交就被孤立，就得挨打，还不能去洞微修炼，他能这么富有还不是靠吸我们的血！他妈的！”
一长得五大三粗、猿臂猴脸的男修愤恨呸了口。
“嘘！你不要命了！”同伴赶紧捂住他的口，忌惮地向左右看了眼，“被他狗腿子听见你就惨了！”
显然南宫和衍修为不够，他没听见旁边二人的对话，还在义愤填膺地生闷气，赵昭归扑哧一笑，转而若有所思地盯着剑场上站在慕可然面前护着的男人。
刘吉瞥了眼身后我见犹怜的女子，不似从前的娇艳模样，此时的慕可然秀发凌乱，面色白得像一张纸，衣裙被剑风炸开几道豁口，每道豁口都是同样大小，极有规律地向外展开，仿佛一朵盛开的花，这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目光一抖，越看越心惊。
刘吉的修为要比慕可然高上不少，他自然明悟这个不知名亲传恐怕比看到的要强上许多，但男人的自尊心使得他无法正确地认知自己，在此刻，他就是——慕可然的神！
“呵，欺负女人算什么，有本事与我一战！”
赵昭归：……
张宝珠：……
南宫和衍：“大…大师姐也是女子啊…”
“刘师兄，你让开！”
身后一声娇喝。
女子的语气并不好，刘吉眉头拧紧，神色僵硬地转过头，仿佛某根绳子突然从手中脱落了。
慕可然从未用过这种态度与他说话。
此时，慕可然已然走到他身边，踉跄着举起剑指着一脸愕然的张宝珠，泄气一般垂下脖颈：“是我技不如人，一时恼怒用了杀招，我甘拜下风！”
众人茫然地沉默了。所有人都以为慕可然要让刘吉帮她报仇。
慕可然没管刘吉羞恼的眼色，一瘸一拐地走下剑场。
“怎么？你还要一战吗？”张宝珠眉梢向上扬，那双生得极规整的丹凤眼直直看向男人。
刘吉下颌绷了绷，后槽牙一咬，呵道：“我从不欺负人，既然师姐已经打完一场了，我们再战对你不公平…”
“嗯？可方才你说我欺负女人。”
“不，没有的事。”
刘吉否认得飞快，后背直冒冷汗，风一吹，更是哆嗦得发凉。
他能成为外门之首不是没有本事的，理智渐渐回笼，他隐约察觉到张宝珠的不一般，也许并不是她不受宠，相反，很可能此人以他的地位根本还无法认识。
得到这个答案的刘吉瞬间如同坠入冰冷湖水中，两条腿无比僵硬，他想要走下去，却不知道该先抬哪只脚才能不让张宝珠记恨。
“那怎么行！”赵宝珠开口，微微抬起下巴，眼帘垂看着，里面一闪而过的蔑视。
刘吉慌了一瞬，内心又愤恨又焦灼。
这个亲传怎么如此不识相！
“我来和你战一把！”
沉默被打破，只见一少女跃上剑场，手中握着一根青色棍子，坦然走到刘吉对面。
“那是谁？”
“有些眼熟啊…”
刘吉发出了同样的问题。
赵昭归先前久居大同峰，几乎是避世不出，能认出的她人或许只有几个经常去找掌门汇报财务的内门弟子，几个亲传，以及身居高位的真人。
不过现在能认出她的人应该多了不少，原主一人下山闹出了那么大的意外，爱听八卦的人自然会去了解。
但很可惜，刘吉并不热衷于八卦，他只在乎自己在外门的地位。
“我和宝珠师姐一样是亲传弟子，境界和你一样是结意境，我们俩切磋总不会是谁欺负谁吧？”少女眸中含笑，看起来纯善可欺。
“你？”
刘吉狐疑地扫了她一眼，内心偷偷打量算计，不过两个呼吸的思考，男人便点头：“可以。只是…为何一定要与我切磋？”
眼前少女实在好看，眉如远黛，仿佛墨水一笔勾勒而成，眉下的眸子乌黑圆润，像是核桃仁镶在里面，盯着人的时候显得格外认真，不笑时更明显，如平静无波的泉水。
这样的人物他确信自己没有见过，不待他深思，少女走进几步开口，只用了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赵昭归微蹙了下眉，匆匆瞄了眼。
那伤口截面平滑完整，看起来像是被一刀切下的。
刘吉被问得猝不及防，呆呆地看着眼前神色焦急，似乎还带了些心疼的少女，原先冷到发硬的心又活络起来。
“这？拜一半妖所赐！”
他的语气突然狠戾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他恶心的东西，眸光一凛，又道：“那半妖不足为惧，能伤我一分也是到了穷途末路了…”
“是吗。”
“当然了。”
刘吉回得很快，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女骤然冷下的神色，还在嘀嘀咕咕他如何威猛，一手废了半妖两条腿的光荣事迹。
赵昭归捏紧拳头，语气森然：“所以你昨晚就是这么欺负他的？”
“哈哈哈你没见到半妖…什么？！”刘吉突地一顿，反问，“昨晚？你是昨晚那个女修？！”
赵昭归沉默不语，刘吉却是明白了。
“哼，原来你就是那半妖的恩主啊，哼。”刘吉哼了两次，狞着脸，目光变得不善。
他懂了，这女修就是上来替那半妖教训他们的。
那他刚刚还说了那么多无中生有的事，想必这女修内心指不定在笑话他呢！
怒火瞬间又烧灭理智，羞窘的恼意令刘吉无所遁形，扬言便道：“哼，我应战！”
下一刻，男人周身汇集起层层炁流，手中的剑蓦地横起，直指少女。
张宝珠上前拽住赵昭归衣袖：“赵师妹，此事与你无关，我一人便能对付他了。”
“不，这事和我有关。”赵昭归摇摇头，面色冷峻。
难怪昨晚她从离卦院离开后，身后没人跟着，按理说来她发出动静后，那两人不会没反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看到藏在暗处的宋迩了。
本想着帮宋迩一把的她，反倒是惹怒了这群欺负他的人，赵昭归心里过意不去。反正她也是要来剑场与人切磋的，顺便替宋迩教训他一下好了。
见赵昭归一脸决然，张宝珠也不再劝阻，转身下场走到她小师弟身边。
察觉到突然靠近的熟稔气息，南宫和衍默默站直了身子，手心被过度紧张滋生的冷汗淋得潮湿，他一动不动，瞄了张宝珠好几眼。
终于，“你想要说什么，小师弟？”张宝珠干脆开口。
被看破小动作的南宫和衍噌地一下红脸，张口结巴道：“大…大师姐，我…我能，我能和你们…一块儿去，去陵城吗……”
*
“陵城…”
手心的树叶如烟消散。
宋迩漫不经心地捻了下指尖，起身，走至窗牖处。
离卦院几近寸草不生，窗外之景算不得赏心悦目，仅有几株灯火草能够适应此处环境。
状如灯笼的深红草尖在风中颤栗，竭尽全力地汲取云空中的薄薄日光。
竟然已经到未时了。
宋迩垂眸瞧了眼身上潮凉的衣物，纯白衣袍上染满了已经变得灰暗的血，像是斑驳的疤痕肆无忌惮地爬行。脊骨后被匕首割开的伤已然愈合，可即便如此，血液里蠢蠢欲动的□□还在蛰伏，好似有意识地在等待他的失控。
“应该…过了吧。”
往常他的发情期最多也只有两日而已。
“……”心魔闭着眼不说话。
宋迩同样没有在意它的存在，法诀一掐，换了一身银纹袍。他推开门，心念微动，鬼魅般的身影很快就掠到离卦院之外。
此刻并没有多少外门弟子停留在八卦院，寥寥几人也是从另一边的乾卦院出来，御剑而离。
宋迩跟在他们后边，他需要下山一趟。
今早原以为□□没有两日是不会压制下去的，没想到了午时竟然如同潮落，恍尔消失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他收到了来自名义上二师姐的传信。
「小师弟呀，师尊说后日你与我一同前去紫薇府，见见你大师兄呀！不过我中途得先去赵国陵城，那儿处有妖异之事亟待解决，只能央你与小师妹先行去往紫薇府啦！若是你也想一起跟来，也是可以的哦！」
字字句句写得一塌糊涂，水墨重得连笔画都看不清，有些字甚至是宋迩联系前后语境推测出来的。
他想，他推测得应该是正确的，甚至于在那一瞬间，脑海里竟然自动浮现了她说话的神态——扬起的嘴角染深了笑意，露出的贝齿会在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说出后，轻轻咬一下唇，好似在等待他的回答。
心尖突突颤动。
宋迩蓦然嗤笑一声，睫羽合起后复而掀开，那种奇怪的绮念不再盘旋。
他有些心烦意乱，发情期总是会断断续续影响到他。
唇齿动了动，很快，一只传音雀从指尖钻出，喙中叼着一枚树叶。
他当然同意和赵昭归去陵城。
陵城…他已经很久没回了，说不准可以在那里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啊——最新消息！”前面几米远飞行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紧接着，一众人纷纷开口急切道：“怎么了？怎么了！”
“四层剑场的慕可然师姐受伤了！现在在剑场上的是可然师姐的道侣刘吉师兄！”
“刘吉师兄？谁竟然敢和刘师兄切磋？”
那人语调怪异地上扬。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说一个字。
仅有一人尴尬地转播现场信息：“原来与慕可然师姐对战的那位是一位亲传弟子，看样子实力一般，可惜慕可然师姐掉以轻心了……”
“啊？那现在和刘师兄对战的还是这位亲传？”
“不了不了，你听我讲，别打断我！现在上场的是另一位亲传，是个女修，同为结意境。”
“给我看看！”
一人跃上另一人的剑，抓过他的手中的八方镜。
宋迩心无旁骛地御剑飞行，对他们口中的对战切磋没有丝毫了解的欲望，不过当听到‘刘吉’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时，还是分出了一二心思略听了一下。
道法峰快到了，再向南一二里就可下山。
“嘶，这女子——好眼熟啊！”
“切，眼熟？你还认识亲传不成，赶紧洗洗眼睛认好草药吧，别再把丹炉炸了！”
“不是！我真的眼熟！”抓着八方镜的男修有些红脸，他穿的是赤纹袍，是丹房的弟子。
“那你说说，这是谁？”他的同伴显然不信。
“我想想…我想想…”
道法峰的一边就是泉岘峰，那几人拐了个弯。
就在这时，那男修两眼一瞪，两手一拍，终于回忆起这少女：“她是元真真人的二徒弟，赵昭归师姐！她的小师妹在丹房呆了好些时辰，她去……”
赵昭归——？
脚下的剑猛地一滞，浮动的云层被剑刃刮出几道断续的残影，像是被暴力撕碎的棉絮。
宋迩停在两峰之间，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打下根根分明的阴翳，今日晴好，但山峦间的三月凉风依旧不减，袖袍被吹得猎猎作响，随手挽起的发更是疯狂拍打在他的颈侧。
有些痛，还有些热……
血液汩汩流动，咕咚一声落入心腔。
身体很快比他先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