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迎了上去了,跟在他后头,上了轿。

    一上轿,便见苍玦闭目养神,这是他平日里思考时的习惯。

    一会儿,他掀开眼帘,说道:“回去收拾一下,明日随我启程下江南。”

    “啊,这么突然吗?”莫风橙说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但她一路上能见着别处的山水景色、风土人情也是极好,相当于公费旅游了。

    “那是去哪呢?”

    “衮州。”

    衮州,离此处甚远,一条洛嘉江萦绕而过,有一段路途得乘船,须有半月之余方可抵达。

    回府的时候,她便结束完一天的工作后,回到卧房打包好自己的衣物。

    在往后的日子便是开春了,到南方天气会暖和些,她所带的衣服便不似现今的皮袄。

    收拾完东西,一大早地天还未亮。她本以为府前会排一条长队,从前门直延伸到了侧门。但没想到,门前冷冷清清的,只剩一亮孤零零的马车和靠在马车边上的萧重错。

    她一看就傻眼了,她还以为会是大排场,浩浩荡荡地去,没成想却是个这般模样。

    苍玦从院里边出来,一袭藏青色长袍,一根簪子半拢起墨发,腰间配良玉,温文尔雅。

    他就像个出游的世家公子,莫风橙在马车前给他递了台阶,萧重错拉开马车的帘子,在苍玦之后进去了。

    莫风橙收起阶梯,也进去了。

    苍玦端坐于中央,萧重错与她分别坐于左右两侧。

    马车很大,车内很暖,隔着窗的帘子也。

    “大人,咱们就四个人,未免也太少了吧。”莫风橙低声道。

    她、苍玦、萧重错、马车夫。

    真不怪她担心人少,不是排场问题,而是以苍玦这吸引刺客的体质,刺客一多,她和萧重错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苍玦笑了笑,“陛下要我南下巡视,我定当微服出巡,要是整得浩浩荡荡的,那还叫什么巡视。”

    “原来如此。”

    莫风橙摩挲着下巴,这是寂明觞主导的话,估计这一路上是太平不了了。

    她看向了正对面的萧重错,却见他抱着剑在怀中,倚靠在后边闭目养神。

    她试探道:“萧统领、萧统领?”

    “何事?”他睁开眼,看向她。

    “这一路无聊,唠唠嗑嘛。”她扬起笑容,套近乎。

    “无趣。”他翻了个白眼,刚想闭上眼睛,却见她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你喜欢吃鸡吗?盐酥鸡吗?或者烤鸡?”

    “不喜欢。”

    莫风橙心底排除一个选项。

    “但我同你说,我会做叫花鸡,做得可香了。”她拍着胸脯,继续道:“保准你尝了就喜欢上了。”

    “那你喜欢吃粉不?我听说南方最是盛产米粉。”

    “尚可。”

    “有一种粉叫螺蛳粉,闻起来臭,吃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

    此时的苍玦看着他们一问一答,聊得热火朝天。他看着莫风橙对萧重错眉开眼笑,他咳嗽了两声,而此时的莫风橙半点没有注意到车内还有一个被冷落的苍玦大人。

    “萧重错,你去外边替老钱驱车,让他进来歇息。”

    苍玦此话一出,二人双双看向他。

    “大人,才刚刚开始没到半柱香。”萧重错委婉道。

    苍玦抬眼,他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老钱进来了,朝他们二人笑着点头示意,坐在方才萧重错的位置,而后睡着了。

    霎时,车内安静了。

    莫风橙瞥了一眼苍玦,却见他刚好看过来,视线被他捕捉。这种偷瞄被抓包的感觉,有点尴尬。她赶忙收回了目光,装作闭目养神。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浴池那日后,只要与他相视,自己莫名就会心跳突突突地加快。

    忽地,马车停了下来。

    从马车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向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莫风橙还在想,这还没到衮州呢便有了劫匪,他们这个运气还是顶了天了。

    谁知掀开帘子一看,那女子脱下帷帽,露出一张干净的鹅蛋脸。

    她绑着高马尾,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衣袍,手中拿着一条长鞭,双手环胸地站在路中间。

    “公主殿下!”萧重错诧异道。

    寂昭意微笑地招手,她站在路中央,两侧都是林木,还有一匹马系在离这儿不远处。

    看来是在此处等候多时,而就在此刻,婳意死死地抱着她的腰,想把她拉走。

    “公主,咱们走吧,陛下是不会允许您去的!”

    “你安心啦,他才不会管我呢。”她掰开婳意的手,“等会儿你就把这封信给带回去,他看了自会明白的。”

    她来个先斩后奏,能奈她何?

    “你真要同我们前去?”萧重错连忙道。

    “怎么了嘛?本公主要做什么,还需要你同意?我就不能去?”他根本拦不住寂昭意,说着说着她就上了马车。

    她进去后,同苍玦挥手打了个招呼,莫风橙拱手行礼,她冲莫风橙一笑。

    “太尉大人,是这样的,我想同你们一道去衮州。江南一带风景尚美,听说山水更是一绝。”

    苍玦笑了笑,摇头道:“我是去衮州巡视军械所,还有处理一些紧急的事宜怕是与公主的需求不符。“

    “况且旅途艰辛,未有侍从跟随。公主金枝玉叶,不敢有所怠慢。”

    他话说得很委婉了,没有当即拒绝。

    寂昭意闻此,换了个话术,“太尉大人误会了,我身为公主,当为百姓谋福祉。唯有切身地去到当地百姓的家中,才能倾听最真切的民意,这便是我的初衷。”

    莫风橙见她换了一副嘴脸,比川剧变脸都快。

    寂昭意眼里闪着光,一派浩然正气。

    “出门在外便没了主仆之分,而且我能吃苦。”

    “大人,要不让公主一同前往?”莫风橙试探道。

    寂昭意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感激,莫风橙也想有个女生同她作伴。苍玦一个笑里藏刀,萧重错一个应答人机,还有一个驾车老钱都根本搭不上话。

    苍玦看了她一眼,莫风橙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终是点头。

    “多谢太尉大人。”寂昭意笑开了花儿,转而掀开了帘子,“重错哥哥~”

    莫风橙:“......”

    ......

    从早上疾行,一路往南而去。

    夜幕降临,他们几人才抵达了一件客栈。

    往来客栈。

    他们下车后,萧重错安排了客房。寂昭意和他一起去,在他身边喋喋不休。

    客栈内人不多,都是旅途奔波的行者。倒是有很多僧侣,他们见苍玦一行人,目光往这边看了一眼。

    苍玦点了几碟小菜,几人围坐。

    老钱先去给马儿喂粮草,还未回来。

    寂昭意给萧重错疯狂夹菜,一个在拼命拒绝,一个使劲往碗里夹。

    惹得莫风橙不由一笑,她感觉到一束目光,极为不适。

    她一扭头,却见几个僧侣收回的视线。

    莫风橙觉得奇怪,一般僧侣都在寺里吃斋念经,若是下山化缘也会去寻平常人家。

    而且见他们的样貌,头上也未点戒疤,不似寻常和尚。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不适,这种感觉,莫风橙也说不上来。

    原先萧重错本是想公主自己一间房,但是她坚决反对,要和莫风橙一起睡。说她又不是特别讲究的人,这样还能省点银子。

    而后,苍玦自己一间,老钱和萧重错一间,两个女生一间。

    莫风橙和寂昭意在床上唠嗑,今天她还将萧重错喜好给打探出来了,正好给她个参考。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萧统领?”

    其实莫风橙挺好奇的,萧重错一本正经的呆头呆脑模样,却独得她青睐。

    寂昭意一听到他的名字,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有一日上元灯节,当时有一个彩头,登高取灯。那灯挂在几个堆叠起来的扶梯上,谁的速度快,取下花灯,便是谁的。”

    “我出宫便是为了这灯,因为那花灯很漂亮,上边有我母妃喜欢的凤凰花,我也想给母妃涂个喜庆。”

    寂昭意长叹了一口气,她拿出缠绕在腰迹的鞭子。

    “我自小体弱,母妃见我对鞭子感兴趣,一来能强身健体,二来能有防身之力。所以我的武功也不算太差,当夜便一举夺魁。”

    “未曾想,我拿到了花灯,却被人指摘。说什么女子有失风度,同一众男人抢花灯,伤风败俗。”

    莫风橙听得拳头都硬了,“太过分了!”

    规则没说参赛者要分男女,这分明是那帮大老爷们爬不过,故意谴责一个弱女子。想将理全站在自己这边,让她沦为众矢之的。

    “当时我站在台上,台下一片谩骂。重错哥哥将他们一一骂了回去,最后拉着我走了。”

    这倒是凌莫风橙诧异的,她竟不知萧重错还有舌战群儒的本事。

    寂昭意甜甜一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喜欢他。”

    莫风橙喃喃念道,原来这便是喜欢。

    她再一瞥眼,却见寂昭意已经睡去。

    莫风橙也感觉眼皮沉重,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而之后,一声巨响,是陶罐破碎声,将她惊醒了。

    她一醒来,发觉身旁的寂昭意不见了,她摸了摸被褥的温度,已经凉了。

    她霎时眼神一凛,握紧一旁的剑,推开房门。

    在二楼的走廊安静极了,没有店家和小二,仿若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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