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医院大楼外。
司机拉开车门，鹿采薇坐了进去。
她不容置疑地撂下一句话：
“去你们少爷坠楼的那套别墅。”
司机言听计从。
能在闻家做事，除了过硬的专业能力，人情世故和察言观色上必须也要是顶级。
闻珩玉对这位少奶奶的态度究竟如何，哪怕是个别墅里擦地板的清洁工，也能用眼睛看得出来。
但奇怪的是，真正在闻家说一不二的赵夫人，却对鹿采薇格外的青睐有加。
跟这位儿媳妇相处的时候永远和颜悦色，出席各种重要场合都会将她带在身边。
不知道的，还以为鹿采薇才是赵夫人亲生的。
这样融洽婆媳关系，别说是在京城的上流豪门圈层，甚至是放眼整个中国都找不出来多少家。
因此，在闻家做事的这些人全都有了一个共识——
宁得罪闻少爷，也不能怠慢了少奶奶。
车子发动，这辆造型浮夸、配色扎眼的跑车再次驶入了漆黑的夜幕之中。
-
闻珩玉在伦敦落脚的地方是套湖景大别墅。
拉开窗帘，入眼便是泰晤士河。
鹿采薇被佣人们簇拥着进去，她目的十分，抬腿便直奔三楼的阳台。
这里是顶层，视野极佳，沙发、躺椅一应俱全。
玻璃顶棚明亮洁净，白天可以沐浴日光，晚上可以躺在这里赏月亮、赏星星。
真是个会享受生活的大少爷。
鹿采薇走到阳台边缘，一米高的汉白玉浮雕护栏旁，脚边滚落着好几只酒瓶，玻璃渣混着酒渍撒了一地。
她回想起来，洗完澡躺在病床上的闻珩玉，身上似乎也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清酒香。
趴在围栏边俯瞰，正下方就是一片蓝海。
鹿采薇乘电梯下楼，快步走到那座巨大的游泳池旁。
在身边所有在场人员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她拎起裙摆，干脆利落地趟水进去。
她之前仔仔细细地留意过，闻珩玉的病房里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可唯独缺了一样现代人必不可少的。
俯身蹲下，伸手在泳池里一捞。
——他的手机。
顶配最新款，不带壳也没贴膜。
就这么跟着主人从顶层摔下来，又在水里浸泡了许久，屏幕虽然没摔碎，但现在已经开不了机了。
鹿采薇接过仆人递来的浴巾披在肩上，吩咐道：
“送去修，配件修不好不要紧，里面的资料一定要尽量恢复。”
“好的太太。”
比起手机零件，人的大脑是这个世界上最精密的零件。
病房里简单的试探让她得知，闻珩玉这一失忆，压根儿就想不起来俩人是契约婚姻。
如果这位少爷无法痊愈，自己想要按计划成功抽身，就必须得依靠他手机里的那些文件。
安排好后，鹿采薇并不打算在这里过夜，又让司机送自己回了酒店。
她给那三位同来英国的妆造师放了假，让她们随心所欲去游玩，好好领略一下大不列颠岛上的自然景观与人文风情。
所以，套房里这会儿只剩她自己。
她并不需要别人服侍，脱掉湿透了大半截的长裙，散下长发，打开了花洒。
浴室淋浴的水雾细密地喷洒在她的脸上、身上，原有的那点儿困倦都被洗涤干净。
鹿采薇的一双眼睛也越发清明。
她开始在脑子里分析起这桩堪称离奇的突发事件。
首先，闻大少坠楼失忆，可以说是直接打乱了她回国离婚的计划。
弃刚出意外的丈夫于不顾，无论是从法律层面，还是从道德层面，她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说不准，自己原本就一片狼藉的名声，还会再恶劣上几分。
那她复出之后的路，走得就会更加举步维艰。
不过还好，闻珩玉也仅仅只是失忆而已。
万一他没有掉进泳池里，而是摔断个胳膊腿儿什么的。
或者再严重点儿，落了个半身不遂。
那自己恐怕就得搭上后半辈子，照顾他那个卧病在床的废人了。
这么一想，鹿采薇还颇为庆幸。
怔愣片刻，她为自己这歹毒的念头苦笑了一下。
看来媒体给她打上的“心机”“蛇蝎”标签，倒也恰如其分。
吹干头发走出浴室后，鹿采薇没有选择躺回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她坐到书桌前，在抽屉里翻出了纸和笔。
白玫瑰蜡烛的阵阵幽香里，她手指轻动，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顾卓然。
尽管鹿采薇现在并不乐意跟他扯上关系，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
绝对在闻珩玉两次性格转变的节点上，起着微妙的作用。
她又提笔写下一串时间。
【2017——2018年】
也就是闻珩玉二十岁，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的第三年。
在此之前，是他现在醒来后能回忆起来的最大极限。
而在此之后……
鹿采薇把两个名字圈了起来，连成一条线。
——恰巧，与顾卓然对外声称出国深造的时间重合。
虽然她这会儿依旧想不明白，闻少爷为何会变成她当初所认识的那副嚣张跋扈、尖酸刻薄的模样。
指尖轻动，她在这个时间后面打了个问号，然后又写下了另一串时间。
【2022年7月17——18日】
也就是昨晚到现在。
这一点就很好分析。
根据结婚三年来对闻少爷的了解，他是个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巨婴性子。
打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即使他想要星星，闻氏集团都有能力围绕地球在空间轨道上给他造一颗出来。
毕竟，他三爷爷一家深耕航空航天事业，几个叔叔公司的民用、商用卫星研发技术，在全世界都排得上名号。
闻珩玉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当然，除了想要顾卓然当他男朋友。
显而易见，大少爷的这次告白，又以失败告终。
不过，闻珩玉被拒绝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儿了。
以前的他顶多也就发发脾气、打砸一通。
或者回到家，给她脸上来个几巴掌，再用最不堪入耳的话大骂一顿。
最后给顾卓然打电话，翻来覆去地叙说自己对他的真心天地可鉴。
然后在心上人春风化雨般的安慰下沉沉睡去，走完这套单相思的痴恋流程。
可这一次，闻少爷居然在自家阳台上喝到烂醉如泥。
难不成，是顾卓然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才让他搁这儿发大疯？
鹿采薇猜测着，又在纸上打了一个问号。
后面的事，就是坠楼、失忆，以及陈扬浩助理请她去医院。
她在“病房”下面画了个重重的标记。
这里也是疑点最大的地方。
她甚至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病房里醒来的闻珩玉，相较于从前说不上几句话就会将她破口大骂的丈夫，属实是性情大变。
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鹿采薇放下笔，半个身子陷进椅子里，深深呼出一口气。
看来，她不得不再去见一次顾卓然了。
-
闻珩玉这一夜睡得极不舒坦。
鹿采薇离开后，他喊来陈扬浩，尝试着在他的提示下看能不能再想起来一些东西。
但不知为何，一旦他努力去回忆有关这位妻子的一切，脑子里就会像一颗炸弹被引爆似的，在他的头颅中轰然爆开。
闻珩玉瞬间痛到失去神志，浑身冷汗直冒，把陈助理吓得连忙叫来一大堆医生。
这里是惠灵顿医院，也是整个英国最大的私立医院。
在神经外科领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皇室成员、贵族政要，以及世界各国的多位上层社会人士，都曾在这里接受过治疗。
可那些全球顶尖的专家们对他这一突发症状束手无策，病房里最先进精密的仪器也检测不出来他的脑子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几个医生讨论一番，实在没办法，只能先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闻珩玉再次睁眼，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
窗外残阳似血，落日余晖给整条街道撒上流金。
他直接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床边的陈扬浩放下了怀着笔记本，扑过来关切问道：
“少爷您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去请医生过来再给你做个检查，你稍等哈。”
闻珩玉单手捂着额头，疼得“嘶——”了一声。
“不用喊医生。”
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玻璃壶：
“麻烦先给我倒杯水。”
陈助理赶紧照办。
接过他递上的杯子，闻珩玉连喝了好几大口，皱了皱眉头。
陈扬浩在一旁打量着他的表情，问：
“……少爷喝不惯？要不，我回去给您拿瓶您最近常喝的Pure？”
这是个法国的矿泉水牌子。
产自阿尔卑斯山脉，瓶身、瓶盖镶嵌了几百克白钻和黑钻，全球限量。
水里还添加了5毫克金粉，据说能舒缓压力，抗衰老。
只不过，大少爷近两年爱喝这牌子，并非是因为追求品质，而是单纯爱装罢了。
他压根儿就咂摸不出来几十万的天价矿泉水跟凉白开有什么区别，喝水就像牛嚼牡丹。
“别试探了，我脑子还没好，除了五年前跟昨天的事儿，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闻珩玉把水杯放回了桌上。
陈扬浩：“哦哦。”
“她来过了吗？”
“您是说太太？”
“嗯。”
助理调出通讯记录给他看：
“太太中午打电话说她临时有事儿，要去见个朋友。”
闻珩玉神色复杂。
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心，陷入了沉默。
陈扬浩察言观色，语气轻松道：
“说不定太太晚上有空就来看您了。”
但床上的人还是一语不发。
良久，才沉声吐出俩字儿——
“骗子。”
陈扬浩不敢再吭声。
闻珩玉看向他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问：
“我让你准备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有一部分还在完善。”
闻珩玉被子一掀，忍着大脑钝痛：
“走，回我住的地方。”
大少爷做了决定，医生们压根就阻拦不住，只能任由他带着陈助理下楼。
闻珩玉坐到车上，后视镜里的那张脸黑的就跟锅底似的。
他忍了又忍，末了才一锤方向盘，怒道：
“不是，这到底什么狗屎品位啊？”
整辆车，从造型线条到涂装喷漆，从乌漆抹黑的车顶到花里胡哨的仪表盘……
他简直被丑得睁不开眼。
副驾上的陈扬浩脑袋一缩，不敢稍加评价。
闻珩玉反应过来，满脸不可置信：
“甭告诉我，这low到爆的玩意儿是我自个儿定制的？”
陈扬浩哆哆嗦嗦点了点头。
大少爷一下子被气乐了。
“得。”
他发动车子，一针见血道：
“还失忆呢，我看我这是失智了还差不多。”
要搁以前，谁要是把车捯饬成这副德行，闻珩玉能笑话他一年！
-
失忆的五年中，伦敦的路线并没有大变。
他开惯了大赛级跑车，握上方向盘，也是一路风驰电挚，很快便跟着导航开回了住的地方。
这栋别墅的二楼就是他的私人影院。
俩人进去后，闻珩玉吩咐陈扬浩连接投屏。
室内装的这块屏曾创下吉尼斯世界纪录，价值千万欧元，贴到眼前都看不出一丁点儿摩尔纹。
而现在的高清银幕上，正放映着陈助理潜心制作的……精美PPT。
陈扬浩轻轻嗓子，不忘先谦虚一下：
“非我一人之功劳，也找国内的同事帮了点儿忙……”
闻珩玉摆摆手：
“别废话，赶紧开始。”
于是，陈助理点了一下鼠标，开始了他的演讲。
“我将这近五年的重要信息，分成了八大类别:
（一）时事政治
（二）经济金融
（三）科技军事……”
“停停停!”闻珩玉出声打断。
“我又不考公不考研，你跟我扯这些干嘛？挑重点。”
“哦哦。”
陈扬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直接快进到了第五part——娱乐八卦。
然后，他点开了命名为【鹿采薇】的文件夹。
这也正是少奶奶凌晨离开医院后，闻珩玉交代给他的任务——
查清楚他这位妻子的底细。
司机拉开车门，鹿采薇坐了进去。
她不容置疑地撂下一句话：
“去你们少爷坠楼的那套别墅。”
司机言听计从。
能在闻家做事，除了过硬的专业能力，人情世故和察言观色上必须也要是顶级。
闻珩玉对这位少奶奶的态度究竟如何，哪怕是个别墅里擦地板的清洁工，也能用眼睛看得出来。
但奇怪的是，真正在闻家说一不二的赵夫人，却对鹿采薇格外的青睐有加。
跟这位儿媳妇相处的时候永远和颜悦色，出席各种重要场合都会将她带在身边。
不知道的，还以为鹿采薇才是赵夫人亲生的。
这样融洽婆媳关系，别说是在京城的上流豪门圈层，甚至是放眼整个中国都找不出来多少家。
因此，在闻家做事的这些人全都有了一个共识——
宁得罪闻少爷，也不能怠慢了少奶奶。
车子发动，这辆造型浮夸、配色扎眼的跑车再次驶入了漆黑的夜幕之中。
-
闻珩玉在伦敦落脚的地方是套湖景大别墅。
拉开窗帘，入眼便是泰晤士河。
鹿采薇被佣人们簇拥着进去，她目的十分，抬腿便直奔三楼的阳台。
这里是顶层，视野极佳，沙发、躺椅一应俱全。
玻璃顶棚明亮洁净，白天可以沐浴日光，晚上可以躺在这里赏月亮、赏星星。
真是个会享受生活的大少爷。
鹿采薇走到阳台边缘，一米高的汉白玉浮雕护栏旁，脚边滚落着好几只酒瓶，玻璃渣混着酒渍撒了一地。
她回想起来，洗完澡躺在病床上的闻珩玉，身上似乎也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清酒香。
趴在围栏边俯瞰，正下方就是一片蓝海。
鹿采薇乘电梯下楼，快步走到那座巨大的游泳池旁。
在身边所有在场人员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她拎起裙摆，干脆利落地趟水进去。
她之前仔仔细细地留意过，闻珩玉的病房里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可唯独缺了一样现代人必不可少的。
俯身蹲下，伸手在泳池里一捞。
——他的手机。
顶配最新款，不带壳也没贴膜。
就这么跟着主人从顶层摔下来，又在水里浸泡了许久，屏幕虽然没摔碎，但现在已经开不了机了。
鹿采薇接过仆人递来的浴巾披在肩上，吩咐道：
“送去修，配件修不好不要紧，里面的资料一定要尽量恢复。”
“好的太太。”
比起手机零件，人的大脑是这个世界上最精密的零件。
病房里简单的试探让她得知，闻珩玉这一失忆，压根儿就想不起来俩人是契约婚姻。
如果这位少爷无法痊愈，自己想要按计划成功抽身，就必须得依靠他手机里的那些文件。
安排好后，鹿采薇并不打算在这里过夜，又让司机送自己回了酒店。
她给那三位同来英国的妆造师放了假，让她们随心所欲去游玩，好好领略一下大不列颠岛上的自然景观与人文风情。
所以，套房里这会儿只剩她自己。
她并不需要别人服侍，脱掉湿透了大半截的长裙，散下长发，打开了花洒。
浴室淋浴的水雾细密地喷洒在她的脸上、身上，原有的那点儿困倦都被洗涤干净。
鹿采薇的一双眼睛也越发清明。
她开始在脑子里分析起这桩堪称离奇的突发事件。
首先，闻大少坠楼失忆，可以说是直接打乱了她回国离婚的计划。
弃刚出意外的丈夫于不顾，无论是从法律层面，还是从道德层面，她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说不准，自己原本就一片狼藉的名声，还会再恶劣上几分。
那她复出之后的路，走得就会更加举步维艰。
不过还好，闻珩玉也仅仅只是失忆而已。
万一他没有掉进泳池里，而是摔断个胳膊腿儿什么的。
或者再严重点儿，落了个半身不遂。
那自己恐怕就得搭上后半辈子，照顾他那个卧病在床的废人了。
这么一想，鹿采薇还颇为庆幸。
怔愣片刻，她为自己这歹毒的念头苦笑了一下。
看来媒体给她打上的“心机”“蛇蝎”标签，倒也恰如其分。
吹干头发走出浴室后，鹿采薇没有选择躺回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她坐到书桌前，在抽屉里翻出了纸和笔。
白玫瑰蜡烛的阵阵幽香里，她手指轻动，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顾卓然。
尽管鹿采薇现在并不乐意跟他扯上关系，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
绝对在闻珩玉两次性格转变的节点上，起着微妙的作用。
她又提笔写下一串时间。
【2017——2018年】
也就是闻珩玉二十岁，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的第三年。
在此之前，是他现在醒来后能回忆起来的最大极限。
而在此之后……
鹿采薇把两个名字圈了起来，连成一条线。
——恰巧，与顾卓然对外声称出国深造的时间重合。
虽然她这会儿依旧想不明白，闻少爷为何会变成她当初所认识的那副嚣张跋扈、尖酸刻薄的模样。
指尖轻动，她在这个时间后面打了个问号，然后又写下了另一串时间。
【2022年7月17——18日】
也就是昨晚到现在。
这一点就很好分析。
根据结婚三年来对闻少爷的了解，他是个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巨婴性子。
打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即使他想要星星，闻氏集团都有能力围绕地球在空间轨道上给他造一颗出来。
毕竟，他三爷爷一家深耕航空航天事业，几个叔叔公司的民用、商用卫星研发技术，在全世界都排得上名号。
闻珩玉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当然，除了想要顾卓然当他男朋友。
显而易见，大少爷的这次告白，又以失败告终。
不过，闻珩玉被拒绝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儿了。
以前的他顶多也就发发脾气、打砸一通。
或者回到家，给她脸上来个几巴掌，再用最不堪入耳的话大骂一顿。
最后给顾卓然打电话，翻来覆去地叙说自己对他的真心天地可鉴。
然后在心上人春风化雨般的安慰下沉沉睡去，走完这套单相思的痴恋流程。
可这一次，闻少爷居然在自家阳台上喝到烂醉如泥。
难不成，是顾卓然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才让他搁这儿发大疯？
鹿采薇猜测着，又在纸上打了一个问号。
后面的事，就是坠楼、失忆，以及陈扬浩助理请她去医院。
她在“病房”下面画了个重重的标记。
这里也是疑点最大的地方。
她甚至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病房里醒来的闻珩玉，相较于从前说不上几句话就会将她破口大骂的丈夫，属实是性情大变。
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鹿采薇放下笔，半个身子陷进椅子里，深深呼出一口气。
看来，她不得不再去见一次顾卓然了。
-
闻珩玉这一夜睡得极不舒坦。
鹿采薇离开后，他喊来陈扬浩，尝试着在他的提示下看能不能再想起来一些东西。
但不知为何，一旦他努力去回忆有关这位妻子的一切，脑子里就会像一颗炸弹被引爆似的，在他的头颅中轰然爆开。
闻珩玉瞬间痛到失去神志，浑身冷汗直冒，把陈助理吓得连忙叫来一大堆医生。
这里是惠灵顿医院，也是整个英国最大的私立医院。
在神经外科领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皇室成员、贵族政要，以及世界各国的多位上层社会人士，都曾在这里接受过治疗。
可那些全球顶尖的专家们对他这一突发症状束手无策，病房里最先进精密的仪器也检测不出来他的脑子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几个医生讨论一番，实在没办法，只能先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闻珩玉再次睁眼，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
窗外残阳似血，落日余晖给整条街道撒上流金。
他直接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床边的陈扬浩放下了怀着笔记本，扑过来关切问道：
“少爷您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去请医生过来再给你做个检查，你稍等哈。”
闻珩玉单手捂着额头，疼得“嘶——”了一声。
“不用喊医生。”
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玻璃壶：
“麻烦先给我倒杯水。”
陈助理赶紧照办。
接过他递上的杯子，闻珩玉连喝了好几大口，皱了皱眉头。
陈扬浩在一旁打量着他的表情，问：
“……少爷喝不惯？要不，我回去给您拿瓶您最近常喝的Pure？”
这是个法国的矿泉水牌子。
产自阿尔卑斯山脉，瓶身、瓶盖镶嵌了几百克白钻和黑钻，全球限量。
水里还添加了5毫克金粉，据说能舒缓压力，抗衰老。
只不过，大少爷近两年爱喝这牌子，并非是因为追求品质，而是单纯爱装罢了。
他压根儿就咂摸不出来几十万的天价矿泉水跟凉白开有什么区别，喝水就像牛嚼牡丹。
“别试探了，我脑子还没好，除了五年前跟昨天的事儿，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闻珩玉把水杯放回了桌上。
陈扬浩：“哦哦。”
“她来过了吗？”
“您是说太太？”
“嗯。”
助理调出通讯记录给他看：
“太太中午打电话说她临时有事儿，要去见个朋友。”
闻珩玉神色复杂。
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心，陷入了沉默。
陈扬浩察言观色，语气轻松道：
“说不定太太晚上有空就来看您了。”
但床上的人还是一语不发。
良久，才沉声吐出俩字儿——
“骗子。”
陈扬浩不敢再吭声。
闻珩玉看向他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问：
“我让你准备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有一部分还在完善。”
闻珩玉被子一掀，忍着大脑钝痛：
“走，回我住的地方。”
大少爷做了决定，医生们压根就阻拦不住，只能任由他带着陈助理下楼。
闻珩玉坐到车上，后视镜里的那张脸黑的就跟锅底似的。
他忍了又忍，末了才一锤方向盘，怒道：
“不是，这到底什么狗屎品位啊？”
整辆车，从造型线条到涂装喷漆，从乌漆抹黑的车顶到花里胡哨的仪表盘……
他简直被丑得睁不开眼。
副驾上的陈扬浩脑袋一缩，不敢稍加评价。
闻珩玉反应过来，满脸不可置信：
“甭告诉我，这low到爆的玩意儿是我自个儿定制的？”
陈扬浩哆哆嗦嗦点了点头。
大少爷一下子被气乐了。
“得。”
他发动车子，一针见血道：
“还失忆呢，我看我这是失智了还差不多。”
要搁以前，谁要是把车捯饬成这副德行，闻珩玉能笑话他一年！
-
失忆的五年中，伦敦的路线并没有大变。
他开惯了大赛级跑车，握上方向盘，也是一路风驰电挚，很快便跟着导航开回了住的地方。
这栋别墅的二楼就是他的私人影院。
俩人进去后，闻珩玉吩咐陈扬浩连接投屏。
室内装的这块屏曾创下吉尼斯世界纪录，价值千万欧元，贴到眼前都看不出一丁点儿摩尔纹。
而现在的高清银幕上，正放映着陈助理潜心制作的……精美PPT。
陈扬浩轻轻嗓子，不忘先谦虚一下：
“非我一人之功劳，也找国内的同事帮了点儿忙……”
闻珩玉摆摆手：
“别废话，赶紧开始。”
于是，陈助理点了一下鼠标，开始了他的演讲。
“我将这近五年的重要信息，分成了八大类别:
（一）时事政治
（二）经济金融
（三）科技军事……”
“停停停!”闻珩玉出声打断。
“我又不考公不考研，你跟我扯这些干嘛？挑重点。”
“哦哦。”
陈扬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直接快进到了第五part——娱乐八卦。
然后，他点开了命名为【鹿采薇】的文件夹。
这也正是少奶奶凌晨离开医院后，闻珩玉交代给他的任务——
查清楚他这位妻子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