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晗站在窗边,月光照在她手中攥着的那枚红色锦囊中,一滴泪落在字条上,晕染开墨迹。

    她如梦初醒,伸手拂去字条上的泪水,一点墨色染在她的指尖。

    这些年,她一直很痛苦,甚至有些浑浑噩噩,她不知道该干什么,该去哪里,天地之大,寻不到她的容身之所。

    她不想找寻自己的身世,不想告诉别人璃月山庄的真相,什么都不想,任由自己像一叶孤舟,游荡在这人世间。

    昔日天之骄子流落江湖,连该恨谁都不知道。

    若要恨,她最恨的人便是她自己!若是她多留意一下身边人,多问一句那药引是什么、她的金丹是如何修复的,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风吹起棠溪晗鬓边的一缕白发,她伸手拈住那段发丝,勾起唇角笑出了声。

    这些年她断了药,积年累月下,明显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丹田隐痛,修士寿命长于凡人,她却早早生出华发。

    “诶——”

    良久,棠溪晗松开那缕发丝,望着月亮发出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太沉,好似要将她整个魂都叹出去。

    月光薄薄一层铺满整个山头,她院前那片土地亮着微光,光晕染开来,给周遭夜幕镀上一层毛边。

    棠溪晗被那点亮光吸引,推开门走上前去,这是她埋种子的地方。她弯腰伸手摸上那湿润的泥土,光芒闪烁一下,像是在回应她。

    “你真的能救世吗?”她自顾自道。

    光芒又闪一下。

    棠溪晗似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问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那光芒似是要破土而出,猛烈地闪烁一下。

    “你会觉得无聊吗?我陪你说说话吧。”

    光芒霎时黯淡,像是在说这人真不要脸,明明是自己想找人倾诉,还说怕别人无聊。

    见光芒淡去,棠溪晗下意识以为今日喂的那一滴血不够,她割破手腕任由鲜血浸入泥土,那光芒更黯淡了,几乎要隐匿在泥土里。

    棠溪晗耐心等待,等种子将血都喝完,光又更强盛了些。

    她嘟囔道:“还真是难伺候。”

    深夜的天空散发着橙黄的微光,天上的星星大都陨落,自地上看去,夜幕上只有几道扭曲的裂纹,那是天幕被修补过后的痕迹。

    楚青云带着修士在天上巡视,好第一时间觉察到外界是否还有人来。

    琳琅的出现,无疑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希望,或许那些出去的人也会像琳琅一样突然回来,也或许不会。

    天道是何等残酷的存在,只要祂想,他们便如蝼蚁般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的希望,全都寄托在那粒种子上。

    棠溪晗以血一日一日地喂养,那粒种子渐渐地生根发芽,长成一尺高的小树苗。

    看着那干枯孱弱,像是随时就会一命呜呼的树苗,众人心急如焚,这真的能救世吗?

    更多的修士自发以血来喂养这棵树苗,眼见树苗越长越高,可其身上的光芒却越来越暗,几乎与普通的树苗无差。

    琳琅当初只说以血喂养,却没来得及说怎么喂养,他们一步步摸索着来,都快将树苗养死了。

    渐渐地,人们对这棵树苗也不再抱有希望,开始寻找新的救世方法。

    花月宗的大殿内再次挤满了人,楚青云坐在首位打量着诸多修士,问道:“诸位考虑好了,当真要去裂隙?”

    “对。”一女子站出来道:“琳琅姑娘带回来的种子虽奇特,但那或许并不是什么救世之物,我们等不起!”

    这些日子,魇兽似是受到感召,它们的攻击越来越频繁,天裂了一次又一次,百姓叫苦不迭,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

    “是啊,”泉山宗修士也站了出来,“那树我去看过,除了会发光外,并无任何特别之处,间外怪异之物繁多,琳琅姑娘或许是认错了。”

    楚青云其实并不主张去外界冒险,但救世光靠几个人是不行的,最主要的还是要靠大家,生逢乱世,当一致对外,不能自乱阵脚。

    她想了想道:“诸位都是这般想法吗?”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坚定地点头。

    若不作为便只能等死,况且他们身后还有许多手无寸铁的百姓,有些事必须由他们去做。

    “嘭——”

    天又被魇兽撞裂,七零八落的碎片自天上砸下,魇兽涌入人界。

    楚青云穿行其中持枪为修士扫出一条能通往外界的路。

    这次涌进来的魇兽更多,更凶猛,它们并未与楚青云纠缠,往日各自行动的魇兽今日好似受到什么命令般,齐齐往花月宗攻去。

    楚诗云时刻留意着天上的情况,见魇兽攻来立马带着花月宗弟子守在护山大阵前,花月宗上下不仅有修士,还有收容的百姓,绝对不能失守。

    那些魇兽黑压压扑过来,翅膀大开,一眼望去看不到一丝天光。

    花月宗的护山大阵被数百只魇兽包围,翅膀扇动带起的风浪穿过结界迅速席卷整个花月宗,连灵火都点燃不了。

    护山大阵前,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扑上来。

    魇兽的血与她们的血混杂在一起,染红脚下这片地。

    花月宗内留下的修士不多,大都跟楚青云去守着裂隙,眼下她们一部分人在外攻,一小部分人在内突围,拼尽全力,却于事无补。

    花月宗岌岌可危。

    魇兽的数量太多,阵前的修士就要支撑不住,在她们心生绝望之时,耳畔响起特殊的声音。

    “叮——”

    呼啸的风声中传来一道清脆的风铃声,这声音好似响在每个人的耳边,不必人刻意去听便钻入耳中。

    铃声还有清神静气的功效,只一声,就让她们从方才的慌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叮叮——”

    那铃声大了些,众人四下查看,却不知声音从何而来。

    *

    在整个花月宗都陷入黑暗时,竹林中的光亮就格外显眼,透明结界外的魇兽死死盯着那点微光,发出一阵阵嘶吼。

    棠溪晗站在散发着光芒的小树旁,望向远处守在护山大阵前的弟子们,手中长剑剑身雪亮,在主人手中大喇喇的展现自己的锋芒。

    魇兽围困花月宗,来支援的人根本进不去,花月宗危在旦夕。

    天上又裂开口子,那些魇兽更加发了疯,哪怕被护山大阵搅成肉泥也一往无前撞击结界。

    楚诗云身上有不少抓痕,身后弟子也有些招架不住,一个个都咬牙守在阵外。

    “师父,我们该怎么办啊!”

    年纪尚小的孩童拿着剑不知所措,只僵站在阵内,看着自己的师姐们一个个倒下,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楚诗云在阵外奋战,她根本不敢分心,稍不留心,魇兽的利爪就会将她刺穿。

    可人总有疲惫疏忽之时,她光顾着前方,后背空防,魇兽凌空将战局牢牢把控,抓着她这一空档俯身冲下。

    “铛——”

    金石碰撞之声与铃声相撞,楚诗云来不及回头,飞身荡开一记剑招后冲往被魇兽围困的弟子前相助。

    棠溪晗见状暗自摇头,这丫头,太莽撞。

    饶是棠溪晗不愿用这套功法,但眼下情况危机,也顾不得那些陈年旧事。

    璃月山庄的沉花十三剑,名字虽风雅,但从那个“沉”字便能看出,此剑招走的是雄浑霸道之风,一招一式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容易影响心性,因此学人不多,她幼时无意间看到便记下了,心中演练过数百次,如今用来格外顺手。

    内外夹击下,魇兽的攻击减缓,花月宗也窥探到几许天光,那铃声还在继续,甚至有越奏越急的趋势。

    魇兽还在攻击结界,结界应声裂开一道口子,那口子越来越大,若是再来一次,结界就会彻底破碎,届时,花月宗将沦为炼狱。

    楚诗云一人一剑守在结界前与魇兽抗衡,周身灵力流转,她嘴角溢出血丝,剑锋划破手掌,脚下卡着一块石头借力,誓死不肯退让半步。

    楚青云穿过兽潮飞身而来将长枪扎进魇兽后脊,魇兽发出一声怒吼后跌在地上,掀起数里扬尘。

    尘土渐渐消散,楚诗云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在看到楚青云身后情形后再次紧绷:“姐姐!”

    楚青云身后还有一只魇兽穿过尘土攻来,距离极近,现下躲避根本来不及。

    楚青云翻身擦过魇兽扑过来的利爪,却不可避免地要撞上另一个利爪,楚青云下意识拿长枪护在身前,可她凌在空中使不上劲此举于事无补。

    千钧一发之际,竹林中突然亮起冲天的火光,铃声霎时转变为钟声,音浪荡开涟漪,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百亩竹林摧折弯腰,音浪穿过结界后化作利刃将魇兽尽数斩杀。

    又是一道钟声,魇兽凌空化作血雾,随风消散。

    花月宗危机解除。

    千树万叶哗啦作响,风声渐息,火光销匿。楚青云落回地上,神色无常,她与魇兽抗战多年,早就习惯这种九死一生的感觉,只是惊讶于方才那两道钟声。

    “哐当——”几把带血的剑落在地上,浸没在血地中。

    危难过后,她们这些幸存者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剩满身的疲惫,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连手中剑都握不住。

    她们都是乱世里艰难求生的孤儿,得楚青云相救才有缘相聚此处,每个人都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却分别于今朝。

    棠溪晗站起身,穿过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撑着剑往竹林走去,血顺着衣摆滴滴答答淋在蜿蜒曲折的路上。

    这些年她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金丹破碎导致的灵力外泄,她的修为不进反退,适才一场战斗耗尽她所有力气,再顾不得其它,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方才在外围观的修士闯了进来,他们看得清楚,花月宗内有能杀死魇兽的东西,貌似就是那棵孱弱的树苗。

    那些魇兽也是冲着这树苗来的。

    他们围在那棵有些发蔫的树苗前,经过方才的混乱,这棵树苗貌似更萎蔫了,树枝轻轻一碰就掉。

    看得人忍不住皱眉,一人解开绑带,将还未好全的伤口撕开,血液渗入地下,树苗抖了抖身子,不知是在表达什么。

    喂血的修士扬起笑,以为这树苗是在感激他,回道:“不用感激我,你快快长大就好。”

    花月宗的事情刚了,又有撞击声在四面八方响起,随着天边惊雷炸响,这天,又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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