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

    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太多。

    我们与伊卡亘、玛达可正面交手,失去过巴兰斯的生日、也夺回了巴兰斯的生日。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知晓了诞生的日子,自己确确实实拥有真实的过往,存在并非虚假。

    此刻,舰桥挤满了人。

    一时竟然还有些感慨,曾经空荡寂寞的猎户号居然这么快就迎来了如此热闹的场面,而这一切都还得从拉奇从天而降撞见哈米他们的那一天开始说起。

    等会儿——

    刹那间,因为种种事情挤在一起而被忽略的「迎新礼物」终于被我记起。

    其实准确来说,「迎新礼物」是一种独特的欢迎仪式。

    最早是源于猎户号只有我跟拉普托两个人,随着查普的加入,我意识到时刻保持紧张与严肃未免太乏味,于是偷偷摸摸给他准备了欢迎仪式。

    之后就是斯帕达、哈米……

    随着猎户号的人员逐渐增多,这个传统也一直保留。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被突然出现的礼花淹没。

    所以当初拉奇跟加鲁作为新人加入猎户号的第一天,我就在搜索足够让他们完全发现不了礼花的道具,只是有时候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第二天我就跑到了艾利德隆身边当卧底。

    既然现在九连者全员聚齐,目前力所能及的麻烦事也已经全部解决完毕,那我也该为新加入猎户号的伙伴们送上迟到的欢迎仪式!

    可是……

    本来是这般美好的场面,我的心底竟然涌现空虚与落寞。

    最初,我在通过总部考核之后就被派到猎户号协助寻找「究极的救世主」。虽然中途也多次返回总部完成其他任务,但是自从来到这个宇宙后,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猎户号,所以猎户号更像是我的家一般。

    然而现在九连者已经聚齐,任务也已经结束。

    尽管我身为肖司令的直系下属,也得回到总部继续新的任务。

    我可能很快就要迎来离开猎户号的那一天。

    巴兰斯讲的笑话逗乐了全舰桥,大家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偷偷离开。我走在静谧的穿堂,不知道哪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抒情乐章,悠扬婉转,抚摸得令人心痒。

    此刻,情感被乐曲拽出,暴露得一干二净。

    我仿佛再次离开家的孩子,在劝告自己是时候再次远行战斗的同时,又眷恋不下这足够卸下所有防备的港湾。

    我离曲子越来越近。

    逐渐清晰的流淌音符让我意识到这似乎是自己常听的晚安曲。

    整个猎户号只有我一个人会听它。

    我实在疑惑,上次回房间还是为自己的刻意失误而懊悔自责,那个时候似乎并没有让它演奏吧?

    于是怀揣疑问,我的步伐愈发加快。

    猎户号是一艘非武装宇宙母舰,除去收纳究航行者的部分之外,可使用区域依旧非常大。大家的私人房间基本门对门,中间有一条特别长的过道,只要不是大家熟睡时间,过道两侧一般都会亮灯照明。

    可是今天很奇怪,大家都还在舰桥呢,而且也没到熄灯时间,可休息区域却昏暗一片,于是本来温馨动人的曲子在此时突显得诡异。

    心跳很快。

    我独自离开的本意只是为了回房间准备迎新道具,所以剑就留在了舰桥,哪怕现在确实有不明人士入侵,我不一定会占得上风。

    但是也不一定,或许只是因为这里的灯光出了问题呢。

    不过保守起见,我决定先回舰桥检查照明系统。如果确实没问题,那再向大家陈述这里的怪异,以便提前做防御准备。

    我转过身——

    “薇拉,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声音。

    是的,突然出现的声音。

    这是多么令我耳熟的声音,可是它不该在此时存在。

    或许该说,拥有这副嗓音的人早在一年前就因为行星爆炸而粉身碎骨,如今它的出现又或者是魂灵显现?

    我没有回头,尽管我是那么震惊又思念,可「他」却只留下这一句话后就消失不见。

    因为灯亮了。

    耳畔传来的睡前曲随之关停,暖黄色的灯光将休息区烘托得温馨且舒适,隐约间似乎听见哈米在喊我的名字。

    我松开攥紧的拳头,抬手摸上脸颊,竟然触碰到了湿润。

    原来是泪,我骂道:“你神神叨叨的出现最好代表有大事发生,否则等我死了后,一定会去找你算账!”

    “……”

    “……搭档。”

    脚步声渐近。

    “薇拉!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呢?刚刚司令提议说要来玩一个增强团队凝聚力与信任度的游戏,就少你了。”

    “……薇拉,你是刚刚哭过了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哈米捧着我的脸,眼眸里总是流露让人轻易猜透的担心。

    我拉下哈米的手与她相扣,轻轻摇头,可是她全然不信明显流过泪的我真的没事。

    这得怎样解释呢……

    ——毕竟比起悲伤与难过,我此刻确实更多的是愉快。

    “哈米,如果有事肯定会跟你说的,我刚刚流泪真的不是什么坏事啦。”

    或许,只有真诚才能解释一切吗?

    我向哈米转了个圈,表示自己完好无损,并且再次强调自己真的没事,最后只差发誓才算是让哈米相信我很好。

    哈米对我的状态很仔细,在这个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要关心我的人。

    “……”

    我。

    对不起,我错了。

    哈米对我很好,游戏除外。

    谁能想到司令提议的有助于增强团队凝聚力与信任度的游戏是找「杀手」啊!

    在场每个人看起来都有嫌疑是唯一的「杀手」,而哈米竟然对我死咬不放。

    我的确抽取到的是一张独一无二的身份牌。

    但,那是唯一的平民牌啊!

    大家都有特殊身份,而我在这场游戏里仅仅只是普通人。

    “……所以,这算哪门子提高凝聚力与信任度的游戏啊喂!”

    因为身份是「一般市民」而被莫名其妙猜测是「杀手」、于是被迫早早退场的我,在目睹了各怀鬼胎、尔虞我诈、互不真诚的局面后,忍不住发出如此质疑。

    「杀」疯了的大家朝我异口同声:“死者不能说话!”

    我:“。”

    好吧,这样一看确实挺团结。

    斯汀格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在安慰我别因为「死」得太早而难过。

    哇,这人更惨,他还没有开口就被「杀」了。

    理由如下:

    因为他是毒蝎,所以是「杀手」。

    这样一对比,似乎我并不算太可怜,他居然是因为场外身份所以被淘汰出局。

    “你别太难过。”

    我叹了口气,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斯汀格:“……”

    总之在巴兰斯的三百岁生日这天,大家玩得很疯,直到凌晨时困意绵绵才依依不舍回到各自房间休息,期待天亮后又会又怎样的新故事。

    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趁那些不太新的新人们熟睡之后,知道要深夜筹备迟到的迎新仪式的四位「前辈」们想要跟我一起布置,于是大家准时出现在了舰桥。

    总之,在做好所有布置之后,就只剩下我朝礼花筒跟彩带洒上我精心挑选的道具——足够让物品隐藏起来的药粉。

    拉普托说:“根据以往作息时间以及今晚入睡情况,预计在八个小时后大家会齐聚在舰桥,所以可以定时八个小时后仪式开始。”

    查普抬手与眉眼齐平,比了个OK的手势:“OKuy。”

    这是肖司令思考很久才确定的代表接受指令的手势与口令。

    于是查普在定时系统上确认倒计时,哈米跟斯帕达也已经将我们一齐为「新人们」准备的真正的迎新礼物堆在了一起。

    “欢迎加入猎户号大家庭!”

    我将卡片放在了礼物中间,上面有这样一句话。

    最后,洒好药粉,隐藏生效。

    总之,这可能是我在猎户号准备的最后一次迎新仪式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个惊喜。

    于是在第二天,哪怕房间距离舰桥有些距离,赖床的我也依旧听见了拉奇被大吓一跳的惊呼声。

    意料之中~

    ……

    由于九连者们已经统一意见,确认先解放深藏秘密的地球,于是猎户号持续在地球附近停留。在这期间,贾库玛达竟然没有什么大动作,我们也再没有遇见那两名刺客——伊卡亘和玛达可。

    可是直到某一天,司令召开紧急会议。

    在银幕上显示,地球某区域近范围内同时配置五台默莱玛祖,这让大家再度震惊地球的行星能源究竟有多么丰富。我跟斯汀格对视,确定地球一定还隐藏我们未能发现的秘密。

    地球,虽然被宇宙间称为“乡下星球”,可是贾库玛达对它的重视显而易见是将它确认为最重要的战略地。

    于是司令决定,九连者首先要做的就是击毁这五台默莱玛祖,并命名为“星尘作战”。除此之外,巴兰斯、纳卡以及查普前去寻找对解放地球有着重要作用的罗盘球玉。

    简直是难得的全员出击。

    大家都已经出发完成任务,而现在猎户号就只剩下我和司令。

    我将那本《行星档案之地球》摊开,重新从头读起,从字里行间寻找被我忽略的关键信息。

    档案记载:

    地球,拥有丰富的行星能源,是太阳系的第三颗行星。

    ……其表面约七成被海洋和其他水体覆盖,极地地区被冰层覆盖。

    ……地球被认为是"不完全典型的海洋行星",就是这样一颗行星,永恒的浪潮在冰层底下无声暗涌,神秘的火焰魅影在此绽放。

    “……”

    完全没头绪啊。

    司令正聚精会神地严肃对待银幕中大家的战斗场面,徒留我一个人抓耳挠腮,一声声爆炸声传到我耳畔,恍惚间却听见司令嘀咕了一句“没时间了”,简直是我从未听过的沉重。

    可等我再望向他,又好似只是幻觉一般。

    司令今天确实很奇怪,虽说击败默莱玛祖确实刻不容缓,可他实在有些着急,仿佛再迟一步就会遭遇什么不得了的大危机。

    我总是看不透仿佛最容易将心思摆在明面上的司令,有时候听起来格外不靠谱的指令偏偏是靠近结果的捷径。

    可是今天不一样,他的急躁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如今的我帮不上司令什么忙,摧毁默莱玛祖这种任务让不是九连者的我无能为力。

    默莱玛祖……

    于是此刻只能祈祷送往总部的默莱玛祖核心设计图能够派上用场,至少可以减轻战士们的压力与生命危险。

    无法前往战场的我只能在舰桥继续寻找字里行间的秘密,但简直是毫无线索,实在令人挫败。密密麻麻的文字在我眼里逐渐成为一个个因达贝,疯狂叫嚣我的无能与弱小。

    东·阿鲁玛基统治宇宙已经数百年,并且很在意地球的秘密,甚至有可能是他的威胁。

    根据我之前的推断,也许东·阿鲁玛基本人也还在寻找这个「地球的秘密」,所以年份可能得往前推,至少不会是近几年才出现。

    可是往前推十年,十年以前的内容我跟斯汀格都翻阅过,文字之多、事件之多,再仔细逐字逐句反复琢磨也找不到关键点。

    难道是我读不懂字里行间,亦或者是不能细究年份?

    在翻阅过一次的内容中找不到线索令人挫败,我只好调整情绪,继续开始十年前到今年的新内容。

    ……

    时间线来到了两年前,这个数字令我敏感。

    「……那夜,地球温度骤减,据贾库玛达的科学家检测,来源未知能量的影响。

    ……发现未知机械体,并交由贾库玛达研究室。

    后发现,行星扎齐赛同样出现温度异样,且在某处偏僻小巷发现相同未知能量。」

    行星扎齐赛。

    偏僻小巷。

    我猛然站了起来,翻阅纸张的手臂竟然不受控地发抖,尽管我试图镇静,但全然无济于事。

    “薇拉,你怎么了?”

    是斯汀格的声音。

    斯汀格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安抚般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转眼间小太郎就帮忙接了一杯水递到我面前。

    “谢谢你啊,小太郎——”

    “诶?!!小太郎!你怎么在这里!”

    我吓到差点把刚喝进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最后硬生生忍了回去,呛得直咳嗽。

    小太郎走到我身边轻拍后背,笑嘻嘻地解释说:“我想加入九连者打倒贾库玛达,所以就让蝎子大哥带我来猎户号了。”

    “你想加入九连者打倒贾库玛达?!”

    咳嗽刚舒缓,小太郎的兴奋让我再次震惊,“但是你还是一个——”

    “快看!九连者被打败了!”

    ……孩子啊。

    小太郎不发言则好,一发言就在短短时间内吓我好几跳。

    我们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银幕,场面已经是我未曾意料的不可控,刚才太沉浸在档案里,竟然完全没注意到斯帕达、哈米和拉奇早就离开“星尘作战”的队伍了。

    现在的局面我完全看不懂啊!

    斯帕达、哈米和拉奇正在与代官战斗,但另一边的加鲁和拉普托撞上了那两名难以对付的刺客也是事实。

    偷袭失败的加鲁震惊:“攻击打不中,为什么啊!”

    伊卡亘傲慢十足地回答:“不明白吗?因为我知道你的命运啊。”

    这话……

    ——“你们所有的命运,我都了如指掌。”

    我突然想起为什么会觉得耳熟,原来早在几天前,斯汀格跟拉奇从伊卡亘背后袭击时,他就说过类似的一句话。

    伊卡亘究竟藏有怎样的能力,任何来自背后的攻击都全盘掌控。可是现在没有时间细想,情况太危机,斯汀格立即离开猎户号前往支援。

    司令连忙联络拉奇三人:“加鲁和拉普托受到攻击了,紧急前往支援!”

    拉奇:“打倒他们之后立即赶去!”

    “不行,立即停止战斗,去前往救援他们!”

    “不能放着代官不管!”

    “快点前往支援,这是命令!”

    “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我们是为了解放宇宙而战斗的,眼前有饿肚子的人,有着哭泣的人,还有敌人,不能放着不管!”

    如今的场面我是愈发看不懂,司令跟斯帕达的吵架更是奇怪,但仔细想想也并非理解不了。

    今天的司令着实急切,一心想要击毁默莱玛祖而暂时不管压迫人们的代官。斯帕达温柔且在意所有人,他的愿望是让人们过上和平正常的日子。可是现在人们在哭泣、在挨饿,作为九连者、作为厨师,斯帕达都不能放任不管,任由代官继续欺负人。

    伙伴一定要救,可是如果他们在战斗中途离去,受伤害的又怎么可能不是那些没有力量保护自己的普通人呢?

    九连者的使命不就是保护人们吗?

    所以他们不能此刻离开,他们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打倒代官,再立即前去拯救伙伴。

    我望向司令,他已然陷入沉默,似乎斯帕达的反驳让今天太不冷静的他恢复理智。

    斯帕达三人已经在全力战胜代官,可是加鲁跟拉普托已经被刺客打倒,前去支援的斯汀格压根无法以一敌二。

    我攥紧拳头,思绪回到了那天晚上的游戏。

    大家都有特殊身份,于是身为普通人的我早早被排出场外。

    我有力量,但还远远不够。

    我重新凝视桌面上的那本档案,上面的字眼实在令我在意。

    未知能量……

    ——它一定与我的剑有关系!

    我的心声在问:

    如果、如果寻找到了未知能量的来源,是否能够破解剑的变身系统的秘密?我又是否能够再与大家并肩作战?

    我不愿意再成为最先被大家推出战场的普通人,我要跟大家一起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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