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江:在吗?喂?别装死。」

    「花江:怎么在门口没看到你?」

    「花江:算了,等一下在礼堂见吧,别想逃跑啊你这家伙?(表情包:速速来与我面基.jpg)」

    和诚士郎刚走下楼梯,将喝完的气泡水扔进垃圾桶里,口袋传来响动,绘里打开手机查看,默默保佑千万不要是经纪人传来的消息。

    ……最麻烦的情况出现了。

    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很嫌弃,想想天天给她发小作文言辞激烈的大叔其实是成功人士什么的,她实在是想象不出对方站在聚光灯下,西装革履一脸正经的样子。

    “你的表情包好土啊……而且能不能不要随便学个词就用,你这个伪二次元。”

    “所以你的外星人表情包是什么很新潮的东西吗?”

    “你不是看不懂吗?”

    “?”

    “正常,所谓艺术,无非是普通人看不懂罢了。”

    “……夸你一句天才还真被你装上了。”

    “(表情包:外星人比耶.jpg)”

    说什么都好,怎么可以抨击她跟诚士郎的共用表情包呢?这可是塞纳河畔的埃菲尔铁塔,是马蒂斯的海岸,是保加利亚热情不灭的玫瑰,是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浪漫,稍微对天才们有点敬意吧?!

    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段话发过去,有点怪那个的。

    尴尬地咳了声,引来诚士郎的注意。

    米菲兔:?

    绘里心虚地别过视线。

    校门口进来不远处有一片宽阔的空间,特地划分为文化祭小吃街的范围,人群喧闹,大家彼此都笑着,在这样的气氛里不免心绪安定,恍惚将生活平常化,揉捏塞进每一丝通往幸福的缝隙里。

    绘里一口咬在章鱼烧上,还不忘投喂旁边的米菲兔。

    “会烫吗?”

    “再吹吹。”

    人群里,诚士郎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但她听懂他的意思了。

    “那你别吃了,等会儿再吃。”

    “……”

    婉拒撒娇,这是来自国中时期的她的报复,留意到旁边有捞小金鱼的摊子,迈步往那边探去好奇的目光,米菲兔耷拉着头跟在她身后,散发出‘被拒绝后天塌了’的挫败感,但视线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离开。

    有点迟疑。

    是不是,应该牵手比较好?

    人好多……好麻烦。

    绘里轻巧地越过几个身位,停在装满小孩子们童心的金鱼摊前,池中鲜亮鱼尾摇摆不定,一点一点映进她的瞳孔里,过于好奇,她弯下腰认真注视着,一只手点着下巴:“这个会有意思吗?”

    不是第一次见,但她和诚士郎都没玩过这种游戏。

    比起‘没玩过’这种说法,倒不如说,是父母没有注意到。

    儿时记忆里,夏日祭典无比盛大,也是这样熙熙攘攘的画面,幼年的他们手牵手站在原地,一刻也不曾挪动,她转过头,看见幼年孩童面无表情,冷淡疏离的眼睛一眨不眨,透出儿童特有的水光感。

    隔着人群眺望对面的小金鱼摊,许多人影在他眼里匆匆略过,他始终一言不发。

    绘里知道,他在思考。

    父母寻来时,夸奖他们是走丢了会站在原地等待的好孩子,离开之前,她再次扭头去看那个小小的金鱼摊,又疑惑为什么诚士郎不向父母提出请求,他其实是对那个感兴趣的吧?不说出口可以吗?

    后来才明白,不说出口,是因为诚士郎的欲望不够强烈。

    仅仅是感兴趣。

    他真正想要的,从来都能得到。

    金鱼摊的主人是三年级的前辈,远远看见两个白毛走过来按耐不住兴奋。

    ohhhhh!!白毛组!

    “要试试吗?很便宜的哦,今天是特惠日,只要是参与学生会工作的人员都可以凭优惠券享受折扣哦!”

    参与学生会工作人员?

    绘里心里暗骂了一句:天杀的御影玲王你连券都不发给我!!黑心的资本家!

    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从来没用过优惠券让副会长全部包办的玲王在远处打了个喷嚏:错觉吗?怎么感觉受到了某种怨念,算了,想到刚刚宣传部在群里发的消息,这个时间那两个孩子应该在好好玩了吧,放心下来的玲王继续忙碌着。

    前辈手里白色纸网不停摇晃,对特定人群来说散发出惊人的诱惑力,就效果而言,确实也拥了不少人在摊位前。

    旁边温热的气息靠过来,绘里知道是谁,随口问:“要试试吗?”

    “不用。”

    稀松平常的语调拖拖拉拉响起,应该是还有不满,诚士郎的声音不自觉带了点冷傲:“毕竟用纸网捞起金鱼这种画面,我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到。”

    绘里:“……”

    谢谢你啊天才,真想介绍花江先生跟诚士郎认识认识,让他也受受这些年她受过的气。

    既然对方已经对这种事没兴趣了,她又看了一会儿,站直身体,准备和诚士郎一起离开,冷不丁整个身体被突然往后一拽,视线天翻地转,踉跄间,跌进熟悉的怀里。

    稳定过后,她抚平剧烈跳动的心脏,对现况一知半解。

    发生了什么吗?还有诚士郎还真是夸张啊,超绝男友力?啊应该是哥哥。

    一旁的路人惊讶地转过头来,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做出抱歉的姿态:“抱歉抱歉!差点撞到你吗?因为已经破了六个所以我现在超兴奋的!心里的怪物告诉我下次一定会成功,还以为顺着这样这样……结果不小心动作幅度太大了,你没事吧?如果哪里有问题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看清他差点撞到的人,路人瞪大眼睛,下意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绘里:?

    她摇摇头,面前的人又立马接话:“太突然了吗?抱歉,别放在心上。”

    然后快步离开了。

    好奇怪的人,说话也很奇怪,一边说还会一边比划动作,看穿着不像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妹妹头,发尾卷曲,挑染着鲜亮的黄色,眼眸明亮,语气和动作间能看出是个活泼的人,不过捞金鱼能破六次还真是厉害啊。

    他心里的怪物是什么?宿傩?还是九尾?

    绘里天马行空地思考着,身后的人用脑袋轻轻蹭她,意图唤回她的注意力。

    啊,刚刚虽然很紧急,但诚士郎还是没忘记一手抱着腰,一手托住她拿章鱼烧的手,稳稳的很安心,是护食吗?意识到这一点,她往前退出来,手里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冒着氤氲热气,吹散一些,才再次投喂米菲兔。

    他垂着眼,脸颊一边鼓起,时不时咀嚼的动作很可爱,看得人心情愉悦,很好,今天也是乖乖的米菲兔宝宝。

    “绘里。”

    “嗯?”

    “现在不烫了。”

    那是当然的吧?总说些不明所以的话呢诚士郎,还在撒娇吗?已经忘记刚才的插曲,将全部目光投向一个人,绘里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倾身过去,擦掉诚士郎脸上沾到的酱汁,小声抱怨着:

    “没办法好好吃东西呢,欧尼酱。”

    真是的,以为自己到底几岁了。

    诚士郎伫立在原地,顺从地将头低下来一些,目光不着痕迹地划过刚才那人离开的方向,随后落在全身心注视着自己的少女身上,吐出无意义的单音节。

    做完这一切后,恍惚知晓他的心事。

    绘里向他摊开手掌,理所当然的口吻:“忘记了吗?妈妈说过,在人多的地方要好好牵手,诚士郎不想被分开吧?”

    画面好像淅淅索索扭转回曾经同样的场景,不管何时何地,身边的人都没有变。

    诚士郎眨眨眼。

    他没有忘记。

    ————

    另一边溜走的蜂乐回擦了擦头上的汗,本来休息日好不容易来东京一趟,正好碰上那所白宝高中开放文化祭活动,所以想着进来逛逛。

    不小心差点撞到别人真是糟糕呢,是个超级漂亮的白毛美少女啊,下意识就脱口而出问别人的名字了,结果后面那个人突然用很可怕的眼神看他,那真的是一种……极度冷淡且占有欲十足的眼神啊。

    仿佛看到了少女漫画里的情节,虽然被瞪了,也没有问到美少女的名字,但好像磕到了什么,甜甜的很好吃,快乐的小蜜蜂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绝对是那个吧,护食。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礼堂里来客繁多,聚集了本校或是外校的学生,也有不少成年人穿梭在其中,或是家长,或是扛着摄影器材的工作人员,毕竟是名校,庆典之类的都会拍摄画面保留下来。

    绘里一进后台就熟门熟路地打起了招呼:“哟玲王,今天很帅气哦。”

    正在跟人商讨着什么的玲王抬起头来:“……我们今早是没见过吗?”

    “这是之前遗忘的部分,现在补给你。”

    “谢谢你,但是听起来怪怪的。”

    因为心情很好,所以变得格外好说话,绘里觉得她也没说错啊?今天玲王穿了一身白西装,裁剪流畅的版型,线条优美自然,领带特地挑选了和紫发紫眸相呼应的同色系,加上精心做过的发型,微微卷曲落在脸颊边,整个人隐隐散发出自信高级的气场。

    每当这种时候,绘里才会对他‘御影家少爷’的身份有认知。

    她怪异地喃喃:“看起来好像大人,所以到现在没有联姻对象是因为性格太孩子气了吗?”

    被说孩子气,仿佛被雷劈到,玲王一脸震惊地指了指跟在她旁边的米菲兔:“不、我想问,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有考虑过凪吗?”

    “啊?”

    绘里摆出一个‘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我们家诚士郎一直是这样的啊,其他小孩考虑一下自己的原因,这么久了有没有努力,想不想成为自己心目中的大人。”

    “……”

    而且他们俩的孩子气不一样吧,玲王是觉得有趣、好玩,所以偶尔会有恶劣的想法,诚士郎只对亲近的人撒娇,认定某个人不会拒绝他之后会越来越过分的类型。

    仔细想一下,唔呃,都很恶劣。

    怪不得这两人能玩到一起,很多地方都有相同的影子,果然是同类啊。

    对比一下她和小千,如果说朋友之间必定有相似之处,那她和小千应该就是源于兴趣爱好相同的热爱了吧?说话很合得来,交流作品感受的时候对方说的点也很戳她,一针见血的评价,遇见意见相反的情况,大部分归结于角度不同。

    不过,小千的说话方式直白又细腻,和别的女孩子不太一样呢。

    是女孩子好一点吗?

    不不,是小千好一点。

    成功跟玲王打过招呼,绘里开始用眼神在四周徘徊,不知道麻烦的家伙在不在啊,那个聒噪的大叔,既然是要演讲的话应该是在后台准备吧?

    “你要找花江先生的话,他一直都在我旁边哦。”

    “……?”

    她都快忘了,玲王也有一八五的身高,加上站位的原因,很容易挡住身后的人。他向旁边迈了一步,稍稍退开,出现的是一个三十来岁,戴着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精英派头十足的男人。

    此时没有说话,视线透过镜片落在她身上,显然已经观察她好一阵了。

    啊,应该要先打招呼吧,想着自己只是社交困难并不是没礼貌,绘里先开口:“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凪绘里,也就是‘小茈’,在工作上承蒙您多照顾了。”

    在社交软件上天天互怼的两个人,见了面乖顺得像小猫。

    花江盯着她半响,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你顶着这张脸玩cosplay,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好的现在把小猫撤回。

    “难以置信,不可理喻。”

    “你之前合作的那个摄影师到底会不会拍照?把你的个人特点全拍没了啊?完全没发挥出本来的优势,因为是你极力要求我才没有插手,结果看来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了。”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以前是我太不上心了,回去必须要出具一份新的计划书,‘小茈’以后的职业规划、大致方向、整体风格之类的,全部都要重新演算一遍……”

    像是一时受到了某种冲击,花江在原地不断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诚士郎听得倦倦的,问:“绘里,他在说什么?”

    “嘘,别说话,梦游中的人如果被惊醒会精神错乱的。”

    “……哦。”

    米菲兔发出听话的声音,旁边的玲王摸着下巴:嗯?他俩牵着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又过了一会儿,碎碎念才终于停下,花江看了眼手表的时间,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打算为这段对话做最后的收尾:“抱歉,虽然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她知道他话很多。

    “但是时间不够了,之后我们再详谈吧。”

    不会是line详谈吧。

    想到长篇连载小作文绘里就头好痛,忍不住伸手按了按眼周。据她所知,花江先生手里并不是只有她一个艺人,况且她还是挂名的,也就是说,在法律义务上,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她所赚的每一分钱都不会流到经纪人口袋里。

    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关注着她?

    如果是玲王的嘱咐,反正是拿一样的工资,随便养养就好了吧?但他投注在‘小茈’身上的心力显然已经超过随便养养这个范畴了,好麻烦啊,不理解,有喜欢给自己没事找事的人吗?

    在对方离开之前,她还是把那句话问出了口:

    “花江先生,你为什么要那么努力?”

    “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你。”

    往台上走,精英派头的男人扭过头来,镜片因反光而变得不明,身后数盏聚光灯合并在一起,将焦点聚拢于他,站在星光绚烂的亮面处,衣角边缘被衬得透明,细小漂浮的微尘围绕着周身打转,在这一瞬间,他说出的话确实很像神谕。

    “那还用说吗?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

    “不想被他人发掘的理由暂时先歇歇吧,不管是偶像还是艺人,只要我们两个联手就没什么不能做到,用你喜欢的方式站上世界舞台,想要的东西全部得到,从今往后,你一定能颠覆我以往的成绩,开辟出一条全新,且只有你可以的道路,打从心底为这样的自己骄傲吧。”

    “你是,被选中的人啊。”

    当着三个人的面说出了豪言壮语,或许是光芒太闪耀了,绘里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耳背,没太听清:“……他在说什么,哥哥?”

    诚士郎伸手捂住她的耳朵,面无表情:“危言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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