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3
言赋是被饿醒的，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厚毛毯。
霍骁然抱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眉头紧锁，表情很不愉快。
“你在看什么？”言赋问。
听到她的声音，霍骁然一把合上电脑，端起桌上提前晾好的温水递给她。
“公司的事情。”
言赋哦了一声，低头，慢吞吞喝着水。
霍骁然那被自己抓皱的衬衫，就想起刚才接吻的画面，就，还挺不好意思的。
“怎么不敢看我？”
“没有啊，”言赋再次端起杯子抿一口水，“我为什么不敢看你？”
“因为你搞砸了我的最后一次检查。”
“啊？”
“我最后一次那么卖力，结果呢？您倒好，直接睡着了。”
霍骁然继续控诉：“你就说说吧，这就相当于，学生在下面刷刷答题，结果呢？监考老师在上面睡着了。”
言赋撇嘴，“明明是你在上面？”
“什么？”
“啊……我说你继续。”
霍骁然：“你说这分数怎么算？”
言赋心虚地抬头，“给你算……满分？”
“错。”霍骁然控诉道：“你这也太不负责任了，这种情况——”
“应该重考！”
言赋傻眼，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改天再重考吧，我要饿死了。”
“行，你别耍赖就好。”
言赋往厨房那边走，脚下触感柔软，这才想起来问地毯的事情，“霍骁然，为什么家里突然铺了地毯？”
霍骁然盯着她光着的脚：“你说呢？”
“可是我是知道有地毯才光脚的，以前没有。”
“怎么没有？昨天晚上……”霍骁然突然停住。
“昨天晚上我回家洗了个澡就睡了啊。”言赋说。
“总之……你就说方不方便？”
“确实方便。”言赋走过去抱着他的腰，“男朋友，你也太好了。”
“那男朋友跟你商量个事呗！”
“什么？”
“你晚上睡觉去对面行不行。”
“你也听说那个事了？”
“什么事？”
“我下班回来的时候，门卫刘大爷说，昨晚咱们小区闹鬼了，说是谁家小孩子晚上起来上厕所，结果看到楼下有一黑一白两个鬼。”
“说是吓得那个小男孩今天都不敢去学校了。”
“所以，你是害怕那两个鬼？”
“我……对啊，”霍骁然故作惊恐状，“我打小连个鬼片都不敢看。”
“言医生，你晚上就过来陪陪我吧。”
“没问题。”言赋一口答应，“那就从今天晚上开始。”
吃完饭洗漱完毕，言赋就抱着电脑去了对面。
两个房子的布局一样，都是标准的三居室，但霍骁然把其他两个房间分别改成了书房和游戏房，这就代表只有一间卧室。
言赋看向霍骁然。
霍骁然早就安排好了，“你睡我那个房间。”
“那你呢？”
“书房还有个床。”
“好吧！”言赋推开卧室门。
蓝黑色床单，乳白色衣柜，床头柜的形状类似矮圆柱体，上面摆着一个银白色机器人。
都是低饱和色调。
床很大，占了整个卧室三分之一的面积。
她走进去，发现床头柜和床之间竟然放着一个麻灰色床垫，言赋弯腰摸了摸，软软的，厚厚的，像泡芙。
她躺上去感受了下，像睡在云上面。
“扣扣扣”敲门声响起，随即传来霍骁然的声音，“我进去拿个东西。”
言赋一骨碌爬起来，“哦，你进来吧，门没锁。”
下一秒，门被推开，霍骁然迈着大长腿进来。
言赋拍着垫子：“这里为什么要放一个床垫？”
霍骁然挠挠头，“我觉得睡在这里比较有安全感。”
言赋听完若有所思，看来霍骁然胆子真的不大。
霍骁然往里面走，先是走到窗户旁，把窗户锁了，再卯足了劲，推了几下，窗户纹丝不动，他这才回过头。
想起自己是以拿东西的借口进来的，只能先巡视一圈。
整个房间极简至极，压根没有多余可移动的东西。
言赋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却也帮着找，看到自己身后床头柜上的机器人，她拿在手里晃了晃，问：“你在找这个吗？”
霍骁然：“……对。”
言赋将机器人递给他。
霍骁然看着手里的东西，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这反应落在言赋眼中，就变成了，他肯定是怕鬼，想找借口和我呆在一起，但是碍于面子，不肯承认。
言赋拍了拍床沿，“男朋友，我还不困，你陪我看个电影。”
霍骁然顺势坐下，“行。”
言赋：“想看什么电影？”
“挑你喜欢的。”
言赋打开电脑，点开视频软件，上面还登录着邢思雨的账号，她拥有所有视频软件的会员。
像往常一样，言赋点开高评分那一栏，慢慢选起来。
世界上的电影加起来，感觉好看的也就那么几部，言赋差不多都看过。
霍骁然见她选了好久也没选好，指着《肖申克的救赎》说，“这个呢？看过了吗？”
言赋点头：“前前后后看了有六十几遍。”
霍骁然惊讶道：“就这么喜欢？”
言赋笑，“是挺喜欢的，但是我看六十几遍还有其他原因。”
“说来听听！”
“我刚到美国的时候，发现自己学的英语和他们说的压根就是两个东西，为了练习口语，更为了上课能听懂老师的话，就只能用笨办法。”
“我就把电影的台词一句一句写下来，每天早上起来模仿，就这样坚持了一年多，我的口语有了很大的提升，大概两半年之后，我基本能做到和美国人正常对话。”
“当然了，这部电影也很励志，总是能给人一种绝境逢生的勇气，”
霍骁然被她口中“绝境”两个字烫到。
言赋说：“里面最经典的一句话是这样的。”
说完，她清了清嗓子，随后说出一串纯正的美式英语。
“You know some birds are not meant to be caged , their feathers are just too bright .”
“你知道，有些鸟儿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霍骁然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换了个看上去和电影毫无关系的话题，他问：“言言，这些年你在美国过得好吗？”
空气沉默几秒。
言赋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她回：“挺好的。”
挺好的……
霍骁然的心一沉，这是他最害怕听到的答案。
她说挺好的，就是不好。
言赋又补充，“真的挺好的，叶阿姨每个月都会给我2000美元，十年前的2000美元很多了，她说波士顿冷，每年都会买好棉衣寄给我。”
“和思雨合租之前，住的地方在叶阿姨朋友那里，他们对我都很好。”
“只是。”言赋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上。
“只是什么？”
“只是……那里没有你。”
“没有一个人像你。”
每当她一个人站在红绿灯路口，人群来来往往，不一样的肤色，不一样的语言，不一样的衣着打扮，他们说着笑着。
可是。
没有一个人像他。
霍骁然盯着她看了几秒，眼中的心疼几乎就要装不下。
言赋抬眼，在半空中撞上他的视线，很快低下头。
她很害怕霍骁然的下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出国。
那是连她自己都逃避的问题。
心里懊悔怎么扯到了这里，急忙把话题拉回来，连屏幕都没看清，随便点开一部，“要不就看这个吧。”
霍骁然垂眼，随意扫一眼，“好。”
言赋拍拍身边的位置：“你也坐在这里吧，舒服一些。”
霍骁然照做。
随着电影里传出轰隆隆的摩托声，伤感的氛围似乎被巧妙地打破。
言赋提着的一口气慢慢放下来，这才腾出精力看一眼屏幕左上方的电影名字。
《闪烁的房间》
……
言赋倒抽一口凉气，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部电影邢思雨提起过，在外媒indiewire评选出来的影史最佳恐怖片Top110的榜单上，位列第一名。
邢思雨说，她看完之后，一个多月都不敢一个人关灯睡觉。
霍骁然就是怕鬼才和她呆在一起，这下好了。
她直接让人家看恐怖片。
言赋侧头瞧一眼他。
霍骁然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言赋滑动鼠标，准备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换一部。
不料，她刚一动，霍骁然就察觉，“不喜欢这部？”
言赋：“啊这……，这好像是个恐怖片。”
霍骁然不解：“恐怖片怎么了？”
言赋探寻的目光看向他。
须臾，霍骁然忽然“想起来”自己怕鬼，“对啊，我怕鬼，肯定不敢看恐怖片。”
“但是我女朋友不怕啊，她是医生她肯定会保护我，那些鬼来一个，我女朋友就解剖一个，你说是不是。”
言赋欲言又止，其实她想说，你女朋友哪有那么能耐，还解剖鬼，她不被鬼解剖就阿弥陀佛了，她是外科医生，又不是山上的捉鬼道士。
但对上霍骁然那充满期待的小眼神，就像伸着小手，等着大人给糖果一样，言赋实在不忍让他失望，这可是他想看的第一部恐怖片啊。
“……也是哈！”言赋呵呵一笑。
完了。
霍骁然这顶高帽子一戴，言赋不得不硬着头皮看了，还得负责“保护”他。
这部电影是真的恐怖，音乐，画面各方面都挺会营造氛围，有个红发鬼总是突然冒出来，猝不及防总是吓得言赋一个激灵。
言赋拉拉霍骁然的衣襟，“害怕吗？我抱着你吧！”
“嗯，怕死了。”霍骁然笑着钻进言赋怀里，过了一会儿，心里打起了鼓：“要不咱们不看了，我怕你晚上做噩梦。”
言赋摇头：“开始了就得看完。”
她做事情总是要求个结果，在她的字典里，没有中途放弃这个词，打开的每一本书，每一部电影她都要看完，否则心里不舒服。
霍骁然：“好吧，我要害怕死了，你要紧紧抱着我。”
言赋又往霍骁然那边靠了点。顿时，身上的所有感官都被男人占据，言赋反倒没那么怕了。
霍骁然半张脸都埋在她的发丝里，双手攀着着她细细的腰，她身上的香味让霍骁然紧绷的心缓解不少。
电影一共一百一十分钟，片子的质量不错，有逻辑，有恐怖画面，还有点人间大爱的主题。
但霍骁然在旁边，他的存在感太强烈，言赋很多注意力都被霍骁然占据。
每次有个稍微恐怖点的镜头，霍骁然第一反应就是把她的眼睛蒙住。
言赋无奈：“霍骁然，你蒙住的是我的眼睛。”
“我知道啊！”
“你不是怕吗，你应该蒙住自己的眼睛。”
“你傻不傻，我闭上眼就好了，为什么要用手蒙住。”
“……”
言赋突然想到个妙计，打算捉弄他，便问：你睡觉脱衣服吗？”
“不脱，穿着睡衣。”霍骁然盯着电影画面很快回答，“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言赋没回答继续下一个问题：“那你平常锁门吗？”
“不锁！”
“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咱们俩习惯还挺一致。”
霍骁然亲了亲她的脸颊：“不一致也没关系，我都听你的。”
电影看完之后，霍骁然回了书房睡，言赋下午睡了一会儿，再加上想到接下来的计划，这会儿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半夜一点四十几，估摸着霍骁然已经睡着了，言赋换了一套纯白色丝绸睡衣，把头发散下来。
言赋从自己卧室出去，蹑手蹑脚走到书房门口，屋子里新铺了地毯，走在上面没发出来一点声音。
她伸手推门，先慢慢推开一个小缝隙，趴在缝隙边往里面看了一眼。
霍骁然已经睡着了，他侧着睡，后背对着门，盖着麻灰色被子，一直手臂搭在被子外面。
言赋将门缝慢慢推开到能让自己进去。
屋里飘来一股书香味。
她踩着绵绵的地毯往里面走，一直盯着霍骁然的后背，心里默念着，不要醒来，千万不要醒来。
由于注意力太集中，脚下不知道是什么拌了她一下，言赋没忍住“啊”了一声。
低头一看，是霍骁然的拖鞋。
听到动静，霍骁然猛然一个翻身起来，打开床头的夜灯。
他一步从床上跨到地上，将言赋抱起来，“怎么了？是不是碰到墙角？”
他瞪了一眼墙角，说：“明天都挖了！”
言赋被他抱着，面无变情看着他，控诉道：“你在装睡。”
“我……我没有。”霍骁然还想为自己狡辩一番，“我这个人就是睡觉比较浅。”
“可你明明就很清醒，没有一点被吵醒的懵懂。”
霍骁然低头。
谁说恋爱里的女人智商为零，这也不好骗啊。
“这样吧，我们重新再来一次好不好，这次绝对不醒来。”
言赋小脸一板：“这次再醒来我就生气了。”
于是霍骁然又把自己摆成刚才的睡姿。
言赋再次推门进来，慢慢爬到霍骁然的床上，忽然蒙住他的眼睛，大喊：“鬼来啦！”
霍骁然被“吓得”不轻，像一根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也大喊，“妈呀，鬼呀。”
言赋被他浮夸的演技征服，一个劲弯腰笑。
霍骁然坐在旁边，坐在一片黑暗中，她的笑声清脆，像百灵鸟，动听极了。
这一刻，他好想哭。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开心过，她一直都过得不开心。
言赋见他好半天都不动，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喂，你怎么呆住了，被我吓傻啦。”
“不，我是被仙女鬼迷住了，”霍骁然将人一把拉进怀里，“仙女鬼，你留下来陪我吧，或者你带我走吧。”
言赋在他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仙女就仙女，鬼就鬼，“仙女鬼”是什么奇葩的物种。
也只有霍骁然能造出来这种词儿。
笑够了闹够了，霍骁然问：“你是不是害怕了？”
言赋：“没有，我没害怕，我就是想吓吓你。”
霍骁然轻笑说：“你吓不到我的，就算我真的睡着了，你突然来了我都会以为是我做梦梦到你了。”
听到这话，言赋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下去。
她记得那次和邓星临一起出去，霍骁然喝醉了，她把他放到车上休息，那时候霍骁然说。
“明明你就是太阳！”
“你一笑，天就亮了。”
言赋问。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回答。
“言希儿啊，不然我还能梦见谁！”
言赋从他怀里探出头，叫他的名字，“霍骁然。”
“嗯。”
“你总是梦到我吗？”
霍骁然一顿，抬眼看向无边的黑暗，“我倒是想啊。”
“可是，你没那么大方，总是很久才回来我梦里一次。”
“很久？”
“对，很久，久到我都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梦到过你，才有机会梦到下一次。”
言赋低头。
“你更小气，我不但总是梦不到你，偶尔梦到一次，你还不认识我。”
霍骁然：“那我跟你道歉。”
言赋：“你道什么歉？”
霍骁然很自然地掀开被子：“睡一会吧。”
言赋按住他的手，亲了他一口：“男朋友，你真的好帅，是我见过最帅的人。”
霍骁然嘴角翘起，“不帅怎么配得上我的漂亮宝贝。”
言赋：“我们做吧，但是不许开灯。”
霍骁然瞳孔地震，说话都结巴起来，“做，做什么？”
“孤男寡女，你说呢？”言赋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难道是你做俯卧撑？我做仰卧起坐？”
“不行，睡觉？”
“为什么不行？那么久的药都白喝了？”
霍骁然咬着后槽牙，“言赋你听好，不是我不行，是现在条件不允许。”
“条件怎么不允许了？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缺什么？”
霍骁然捏了捏她的脸蛋，“还缺我漂亮宝贝的心眼。”
“我不缺。
男人无奈叹口气。
“首先现在没有t，”霍骁然拿过手机举起来，“其次，现在是凌晨四点，我温馨提示一下，你还有不到三个小时上班。”
“今天不睡觉，明天手术时，可别把人家心脏和大肠缝在一起。”
言赋还不死心：“一次应该不会怀孕吧。”
霍骁然捏住女孩的下吧，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咬牙切齿道：“你的男朋友我年轻力壮，精力旺盛，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别忘了，你还是个医生，真的不知道一次会不会怀孕？”
霍骁然将人强行按在被子里，下了死命令，“睡觉，还是你想明天请假？”
言赋摇头。
“那就听话，乖乖睡觉。”
“哦，好吧！”
言赋抱着霍骁然的胳膊，后者一动不敢动，她睡觉很规矩，习惯把自己缩成一团。
霍骁然睁着眼睛到天亮。
无比漫长煎熬的一夜。
还好把持住了。
霍骁然抱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眉头紧锁，表情很不愉快。
“你在看什么？”言赋问。
听到她的声音，霍骁然一把合上电脑，端起桌上提前晾好的温水递给她。
“公司的事情。”
言赋哦了一声，低头，慢吞吞喝着水。
霍骁然那被自己抓皱的衬衫，就想起刚才接吻的画面，就，还挺不好意思的。
“怎么不敢看我？”
“没有啊，”言赋再次端起杯子抿一口水，“我为什么不敢看你？”
“因为你搞砸了我的最后一次检查。”
“啊？”
“我最后一次那么卖力，结果呢？您倒好，直接睡着了。”
霍骁然继续控诉：“你就说说吧，这就相当于，学生在下面刷刷答题，结果呢？监考老师在上面睡着了。”
言赋撇嘴，“明明是你在上面？”
“什么？”
“啊……我说你继续。”
霍骁然：“你说这分数怎么算？”
言赋心虚地抬头，“给你算……满分？”
“错。”霍骁然控诉道：“你这也太不负责任了，这种情况——”
“应该重考！”
言赋傻眼，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改天再重考吧，我要饿死了。”
“行，你别耍赖就好。”
言赋往厨房那边走，脚下触感柔软，这才想起来问地毯的事情，“霍骁然，为什么家里突然铺了地毯？”
霍骁然盯着她光着的脚：“你说呢？”
“可是我是知道有地毯才光脚的，以前没有。”
“怎么没有？昨天晚上……”霍骁然突然停住。
“昨天晚上我回家洗了个澡就睡了啊。”言赋说。
“总之……你就说方不方便？”
“确实方便。”言赋走过去抱着他的腰，“男朋友，你也太好了。”
“那男朋友跟你商量个事呗！”
“什么？”
“你晚上睡觉去对面行不行。”
“你也听说那个事了？”
“什么事？”
“我下班回来的时候，门卫刘大爷说，昨晚咱们小区闹鬼了，说是谁家小孩子晚上起来上厕所，结果看到楼下有一黑一白两个鬼。”
“说是吓得那个小男孩今天都不敢去学校了。”
“所以，你是害怕那两个鬼？”
“我……对啊，”霍骁然故作惊恐状，“我打小连个鬼片都不敢看。”
“言医生，你晚上就过来陪陪我吧。”
“没问题。”言赋一口答应，“那就从今天晚上开始。”
吃完饭洗漱完毕，言赋就抱着电脑去了对面。
两个房子的布局一样，都是标准的三居室，但霍骁然把其他两个房间分别改成了书房和游戏房，这就代表只有一间卧室。
言赋看向霍骁然。
霍骁然早就安排好了，“你睡我那个房间。”
“那你呢？”
“书房还有个床。”
“好吧！”言赋推开卧室门。
蓝黑色床单，乳白色衣柜，床头柜的形状类似矮圆柱体，上面摆着一个银白色机器人。
都是低饱和色调。
床很大，占了整个卧室三分之一的面积。
她走进去，发现床头柜和床之间竟然放着一个麻灰色床垫，言赋弯腰摸了摸，软软的，厚厚的，像泡芙。
她躺上去感受了下，像睡在云上面。
“扣扣扣”敲门声响起，随即传来霍骁然的声音，“我进去拿个东西。”
言赋一骨碌爬起来，“哦，你进来吧，门没锁。”
下一秒，门被推开，霍骁然迈着大长腿进来。
言赋拍着垫子：“这里为什么要放一个床垫？”
霍骁然挠挠头，“我觉得睡在这里比较有安全感。”
言赋听完若有所思，看来霍骁然胆子真的不大。
霍骁然往里面走，先是走到窗户旁，把窗户锁了，再卯足了劲，推了几下，窗户纹丝不动，他这才回过头。
想起自己是以拿东西的借口进来的，只能先巡视一圈。
整个房间极简至极，压根没有多余可移动的东西。
言赋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却也帮着找，看到自己身后床头柜上的机器人，她拿在手里晃了晃，问：“你在找这个吗？”
霍骁然：“……对。”
言赋将机器人递给他。
霍骁然看着手里的东西，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这反应落在言赋眼中，就变成了，他肯定是怕鬼，想找借口和我呆在一起，但是碍于面子，不肯承认。
言赋拍了拍床沿，“男朋友，我还不困，你陪我看个电影。”
霍骁然顺势坐下，“行。”
言赋：“想看什么电影？”
“挑你喜欢的。”
言赋打开电脑，点开视频软件，上面还登录着邢思雨的账号，她拥有所有视频软件的会员。
像往常一样，言赋点开高评分那一栏，慢慢选起来。
世界上的电影加起来，感觉好看的也就那么几部，言赋差不多都看过。
霍骁然见她选了好久也没选好，指着《肖申克的救赎》说，“这个呢？看过了吗？”
言赋点头：“前前后后看了有六十几遍。”
霍骁然惊讶道：“就这么喜欢？”
言赋笑，“是挺喜欢的，但是我看六十几遍还有其他原因。”
“说来听听！”
“我刚到美国的时候，发现自己学的英语和他们说的压根就是两个东西，为了练习口语，更为了上课能听懂老师的话，就只能用笨办法。”
“我就把电影的台词一句一句写下来，每天早上起来模仿，就这样坚持了一年多，我的口语有了很大的提升，大概两半年之后，我基本能做到和美国人正常对话。”
“当然了，这部电影也很励志，总是能给人一种绝境逢生的勇气，”
霍骁然被她口中“绝境”两个字烫到。
言赋说：“里面最经典的一句话是这样的。”
说完，她清了清嗓子，随后说出一串纯正的美式英语。
“You know some birds are not meant to be caged , their feathers are just too bright .”
“你知道，有些鸟儿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霍骁然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换了个看上去和电影毫无关系的话题，他问：“言言，这些年你在美国过得好吗？”
空气沉默几秒。
言赋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她回：“挺好的。”
挺好的……
霍骁然的心一沉，这是他最害怕听到的答案。
她说挺好的，就是不好。
言赋又补充，“真的挺好的，叶阿姨每个月都会给我2000美元，十年前的2000美元很多了，她说波士顿冷，每年都会买好棉衣寄给我。”
“和思雨合租之前，住的地方在叶阿姨朋友那里，他们对我都很好。”
“只是。”言赋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上。
“只是什么？”
“只是……那里没有你。”
“没有一个人像你。”
每当她一个人站在红绿灯路口，人群来来往往，不一样的肤色，不一样的语言，不一样的衣着打扮，他们说着笑着。
可是。
没有一个人像他。
霍骁然盯着她看了几秒，眼中的心疼几乎就要装不下。
言赋抬眼，在半空中撞上他的视线，很快低下头。
她很害怕霍骁然的下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出国。
那是连她自己都逃避的问题。
心里懊悔怎么扯到了这里，急忙把话题拉回来，连屏幕都没看清，随便点开一部，“要不就看这个吧。”
霍骁然垂眼，随意扫一眼，“好。”
言赋拍拍身边的位置：“你也坐在这里吧，舒服一些。”
霍骁然照做。
随着电影里传出轰隆隆的摩托声，伤感的氛围似乎被巧妙地打破。
言赋提着的一口气慢慢放下来，这才腾出精力看一眼屏幕左上方的电影名字。
《闪烁的房间》
……
言赋倒抽一口凉气，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部电影邢思雨提起过，在外媒indiewire评选出来的影史最佳恐怖片Top110的榜单上，位列第一名。
邢思雨说，她看完之后，一个多月都不敢一个人关灯睡觉。
霍骁然就是怕鬼才和她呆在一起，这下好了。
她直接让人家看恐怖片。
言赋侧头瞧一眼他。
霍骁然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言赋滑动鼠标，准备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换一部。
不料，她刚一动，霍骁然就察觉，“不喜欢这部？”
言赋：“啊这……，这好像是个恐怖片。”
霍骁然不解：“恐怖片怎么了？”
言赋探寻的目光看向他。
须臾，霍骁然忽然“想起来”自己怕鬼，“对啊，我怕鬼，肯定不敢看恐怖片。”
“但是我女朋友不怕啊，她是医生她肯定会保护我，那些鬼来一个，我女朋友就解剖一个，你说是不是。”
言赋欲言又止，其实她想说，你女朋友哪有那么能耐，还解剖鬼，她不被鬼解剖就阿弥陀佛了，她是外科医生，又不是山上的捉鬼道士。
但对上霍骁然那充满期待的小眼神，就像伸着小手，等着大人给糖果一样，言赋实在不忍让他失望，这可是他想看的第一部恐怖片啊。
“……也是哈！”言赋呵呵一笑。
完了。
霍骁然这顶高帽子一戴，言赋不得不硬着头皮看了，还得负责“保护”他。
这部电影是真的恐怖，音乐，画面各方面都挺会营造氛围，有个红发鬼总是突然冒出来，猝不及防总是吓得言赋一个激灵。
言赋拉拉霍骁然的衣襟，“害怕吗？我抱着你吧！”
“嗯，怕死了。”霍骁然笑着钻进言赋怀里，过了一会儿，心里打起了鼓：“要不咱们不看了，我怕你晚上做噩梦。”
言赋摇头：“开始了就得看完。”
她做事情总是要求个结果，在她的字典里，没有中途放弃这个词，打开的每一本书，每一部电影她都要看完，否则心里不舒服。
霍骁然：“好吧，我要害怕死了，你要紧紧抱着我。”
言赋又往霍骁然那边靠了点。顿时，身上的所有感官都被男人占据，言赋反倒没那么怕了。
霍骁然半张脸都埋在她的发丝里，双手攀着着她细细的腰，她身上的香味让霍骁然紧绷的心缓解不少。
电影一共一百一十分钟，片子的质量不错，有逻辑，有恐怖画面，还有点人间大爱的主题。
但霍骁然在旁边，他的存在感太强烈，言赋很多注意力都被霍骁然占据。
每次有个稍微恐怖点的镜头，霍骁然第一反应就是把她的眼睛蒙住。
言赋无奈：“霍骁然，你蒙住的是我的眼睛。”
“我知道啊！”
“你不是怕吗，你应该蒙住自己的眼睛。”
“你傻不傻，我闭上眼就好了，为什么要用手蒙住。”
“……”
言赋突然想到个妙计，打算捉弄他，便问：你睡觉脱衣服吗？”
“不脱，穿着睡衣。”霍骁然盯着电影画面很快回答，“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言赋没回答继续下一个问题：“那你平常锁门吗？”
“不锁！”
“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咱们俩习惯还挺一致。”
霍骁然亲了亲她的脸颊：“不一致也没关系，我都听你的。”
电影看完之后，霍骁然回了书房睡，言赋下午睡了一会儿，再加上想到接下来的计划，这会儿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半夜一点四十几，估摸着霍骁然已经睡着了，言赋换了一套纯白色丝绸睡衣，把头发散下来。
言赋从自己卧室出去，蹑手蹑脚走到书房门口，屋子里新铺了地毯，走在上面没发出来一点声音。
她伸手推门，先慢慢推开一个小缝隙，趴在缝隙边往里面看了一眼。
霍骁然已经睡着了，他侧着睡，后背对着门，盖着麻灰色被子，一直手臂搭在被子外面。
言赋将门缝慢慢推开到能让自己进去。
屋里飘来一股书香味。
她踩着绵绵的地毯往里面走，一直盯着霍骁然的后背，心里默念着，不要醒来，千万不要醒来。
由于注意力太集中，脚下不知道是什么拌了她一下，言赋没忍住“啊”了一声。
低头一看，是霍骁然的拖鞋。
听到动静，霍骁然猛然一个翻身起来，打开床头的夜灯。
他一步从床上跨到地上，将言赋抱起来，“怎么了？是不是碰到墙角？”
他瞪了一眼墙角，说：“明天都挖了！”
言赋被他抱着，面无变情看着他，控诉道：“你在装睡。”
“我……我没有。”霍骁然还想为自己狡辩一番，“我这个人就是睡觉比较浅。”
“可你明明就很清醒，没有一点被吵醒的懵懂。”
霍骁然低头。
谁说恋爱里的女人智商为零，这也不好骗啊。
“这样吧，我们重新再来一次好不好，这次绝对不醒来。”
言赋小脸一板：“这次再醒来我就生气了。”
于是霍骁然又把自己摆成刚才的睡姿。
言赋再次推门进来，慢慢爬到霍骁然的床上，忽然蒙住他的眼睛，大喊：“鬼来啦！”
霍骁然被“吓得”不轻，像一根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也大喊，“妈呀，鬼呀。”
言赋被他浮夸的演技征服，一个劲弯腰笑。
霍骁然坐在旁边，坐在一片黑暗中，她的笑声清脆，像百灵鸟，动听极了。
这一刻，他好想哭。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开心过，她一直都过得不开心。
言赋见他好半天都不动，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喂，你怎么呆住了，被我吓傻啦。”
“不，我是被仙女鬼迷住了，”霍骁然将人一把拉进怀里，“仙女鬼，你留下来陪我吧，或者你带我走吧。”
言赋在他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仙女就仙女，鬼就鬼，“仙女鬼”是什么奇葩的物种。
也只有霍骁然能造出来这种词儿。
笑够了闹够了，霍骁然问：“你是不是害怕了？”
言赋：“没有，我没害怕，我就是想吓吓你。”
霍骁然轻笑说：“你吓不到我的，就算我真的睡着了，你突然来了我都会以为是我做梦梦到你了。”
听到这话，言赋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下去。
她记得那次和邓星临一起出去，霍骁然喝醉了，她把他放到车上休息，那时候霍骁然说。
“明明你就是太阳！”
“你一笑，天就亮了。”
言赋问。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回答。
“言希儿啊，不然我还能梦见谁！”
言赋从他怀里探出头，叫他的名字，“霍骁然。”
“嗯。”
“你总是梦到我吗？”
霍骁然一顿，抬眼看向无边的黑暗，“我倒是想啊。”
“可是，你没那么大方，总是很久才回来我梦里一次。”
“很久？”
“对，很久，久到我都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梦到过你，才有机会梦到下一次。”
言赋低头。
“你更小气，我不但总是梦不到你，偶尔梦到一次，你还不认识我。”
霍骁然：“那我跟你道歉。”
言赋：“你道什么歉？”
霍骁然很自然地掀开被子：“睡一会吧。”
言赋按住他的手，亲了他一口：“男朋友，你真的好帅，是我见过最帅的人。”
霍骁然嘴角翘起，“不帅怎么配得上我的漂亮宝贝。”
言赋：“我们做吧，但是不许开灯。”
霍骁然瞳孔地震，说话都结巴起来，“做，做什么？”
“孤男寡女，你说呢？”言赋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难道是你做俯卧撑？我做仰卧起坐？”
“不行，睡觉？”
“为什么不行？那么久的药都白喝了？”
霍骁然咬着后槽牙，“言赋你听好，不是我不行，是现在条件不允许。”
“条件怎么不允许了？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缺什么？”
霍骁然捏了捏她的脸蛋，“还缺我漂亮宝贝的心眼。”
“我不缺。
男人无奈叹口气。
“首先现在没有t，”霍骁然拿过手机举起来，“其次，现在是凌晨四点，我温馨提示一下，你还有不到三个小时上班。”
“今天不睡觉，明天手术时，可别把人家心脏和大肠缝在一起。”
言赋还不死心：“一次应该不会怀孕吧。”
霍骁然捏住女孩的下吧，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咬牙切齿道：“你的男朋友我年轻力壮，精力旺盛，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别忘了，你还是个医生，真的不知道一次会不会怀孕？”
霍骁然将人强行按在被子里，下了死命令，“睡觉，还是你想明天请假？”
言赋摇头。
“那就听话，乖乖睡觉。”
“哦，好吧！”
言赋抱着霍骁然的胳膊，后者一动不敢动，她睡觉很规矩，习惯把自己缩成一团。
霍骁然睁着眼睛到天亮。
无比漫长煎熬的一夜。
还好把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