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又去摸了下药碗,没那么烫了,端了过来。我看着那碗黑糊糊的药汁,一脸惊悚,她将碗凑到嘴边又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口,又转过头端到我面前:

    “娘娘,已经不烫了,您赶紧趁热喝吧。”

    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我忍不住干呕起来,别过脸去。她突然拉长了语调:

    “娘娘,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发出哼唧的嫌弃声,她看我一副不听劝的样子,又转了语气说:

    “娘娘~您刚刚还跟奴婢说要养好身体呢~说好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呢~”

    我噎住了,吃了一惊,“呵……呵……”两声,

    ‘这小宫女是如来佛祖派来收我的吗?竟然知道用魔法打败魔法!’

    无奈扶额,当她再次要使用武力强行给我灌药时,我投降了。主动把碗端了过来,皱眉一口气把药缓缓喝了进去,但凡停下来我都怕下一秒就吐了。

    喝完药她紧接着给我递来了一碗水,我赶紧喝了,把药压了下去。

    有了之前的托词,春喜也再没提让我去祭祀的事,太仆再来问时,便以我病重回绝了。

    我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吕览》,桌案上还有《论语》等圣贤之书,这些都是春喜这两天给我找来的。

    我准备恶补一下‘领导力’,没算计的脑力,至少也要保持高效的画饼能力。快速翻了几页,我又在桌案上的书里找了找,疑惑地问春喜:

    “春喜,诸葛亮的书呢?”

    听到她一阵小跑过来,一脸着急要捂住我的嘴:

    “娘娘~您小声点~”

    看她惊吓的模样,我才回过神来,这里是曹魏阵营,我心虚地吐了下舌头。

    春喜又走到寝殿门口听了下外面的动静,半晌,才往里面走,打开了衣柜门,从一堆锦被里翻出来几本册子,拿过来给我。

    看了这几本册子和那本厚厚的《吕览》,记上心头,我唤她过来,跟她悄悄耳语了几句。她一脸惊愕地看着我:

    “娘娘~,这样不好吧……”

    “快去~”我催促着推她走,她这才把那一摞书一起抱走了。

    看着她一个人在桌案上忙活了许久,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初六,天还没亮,我迷迷糊糊地被宫外车马的动静吵醒。睁开眼看到殿内微弱的火光,春喜还伏在桌案上睡觉,我叫醒她:

    “春喜,什么时辰了?”

    她从案桌上抬起头来,看了眼我的方向,愣了两秒,才意识回笼,往漏壶那儿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

    “娘娘,寅时中了。”

    看到我想起身,她过来扶我。我软绵绵地靠了过去,问她:

    “外面是什么声音?”

    春喜偏头盯着墙听了一会儿,才回话:

    “娘娘,大概是祭祀的队伍出发了。”

    “这么早”三个字差点就说出口了,赶紧刹停在嘴里,只点了点头。心里总有些不安,我示意她扶我到窗前看看。

    给我披上斗篷后,她蹲下想替我穿鞋,我拒绝了。

    春喜:“娘娘,您这病刚好一点,可不能在受凉了。”

    我用脚尖指了指地板,示意让她自己摸摸,然后道:

    “地板的温度都比鞋子的温度要高,本宫就去窗户那儿看一眼,马上就回来了。”

    她拗不过我,只好作罢,扶着我来到窗前。一阵腊梅香随着窗户被打开,混着冷风飘了进来,让我精神了许多。外面天还黑着,月朗星稀,宫墙外面很远的夜幕下,有火光在动。

    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火光逐渐消失,车马声渐渐走远,我也已没了睡意。

    我让春喜给我拿了个垫子过来,然后便在窗前坐了下来,手肘撑在窗台上,看着东方。春喜又拿着铜盆和洁具过来帮我洗漱,伺候完毕,她把昨晚我给她的《吕览》拿了过来。我再翻开来时,里面就只剩诸葛亮的文章,我“嘿嘿”笑着,觉得自己好机智。

    翻了几页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我让她把书又放回到榻边的桌案上去,准备看看日出。她又搬来一个碳炉,一边给我取暖,一边温着茶。喝着她递来的热茶,手里总觉得还少点东西,想到了除夕夜顺走的那个小手炉,便让春喜给我拿了过来。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又被我这么早叫起来,春喜伺候完我便有些蔫蔫的,她坐过来跟我一起发呆。大概是皇宫里一下子少了许多人,又是凌晨,安静地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偶尔飞过几只鸟都能见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我垂下了眼睑,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摇了摇头,我的境界目前还没有到自由这一步,若要一定有一样重要的事,那就生命好了。

    天越来越亮,宫墙外远远的日光透过清晨的薄雾慢慢照到了殿内,温度还不是很明显。

    宫外又出现了一阵骚动,与内殿离得远,听得不是很真切,但很快就结束了,我并没在意,只当是宫人晨起干活的动静。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宫门突然被打开了,突兀的甲胄和兵器碰撞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里,宫门口的内侍和宫人都应声倒下,鲜血喷溅。我吓得怔愣住了,窗户对着宫门口的方向,我跟春喜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两队禁军紧接着闯了进来。

    “娘娘!”春喜惊叫出声,抓住了我的手臂。现在逃应该来不及了,而且……而且我的腿已经软了。她见我没动静,只能守在身边护着我。

    我呆呆地看着宫门口,

    ‘死期来得这么快吗?难怪,难怪今天总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原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太阳这时完全升了起来,金色的光芒穿透远处的层层雾气将整个永宁宫都照亮了,我被日光晃得睁不开眼,便下意识抬起一只手挡在额头处。

    宫门口远远走进来一个人,一个身披甲胄的高大男人,他背着金色光芒而来。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静静地看着他魁梧的轮廓一步步走近。那一瞬,我觉得自己像在迎接死神般,等待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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