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饱线挣扎的周静初次遇到感情问题,只知道坑蒙拐骗的脑子,在钱和苏荷间完全做不出选择。

    向来随遇而安的周静果断放弃思考,打量起周围环境。

    “这是哪里?”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周静傻眼了。

    她与苏荷处在荒凉的河提上,再远处的河上架座简陋的青石桥,身前是徐徐流淌着的河水,地面全无半点生意,四周望去全是灰色的石头与平原,目光所及之处见不到一丝人烟。

    轻风吹过,混身湿透的周静打个冷颤。

    苏荷环顾下四周,刚想说话,就被腿骨下方的东西咯得眉毛微蹙,摸到手上是圆润冰冷的珠子,想到周静死也要钱的样子,他不禁嘴角微勾,把东珠捡了起来。

    “南水河是这里的护城河。”苏荷仔细辨认了下地形,“我们被河水冲到城外来,顺着广石桥的方位走会儿,应该就能看到城门。”

    他站起身来整理下衣袍,浸过水的袍子已泥泞不堪,也清理不干净,苏荷只能把下摆的水尽力地挤干,但效果只能说略胜于无。

    “啊!!!”周静的惨叫把苏荷吓了一跳。

    他转头看向周静,只见刚才还正常的人此刻正上窜下跳,好像长虱子似的,浑身抓耳挠腮,恨不得把身上翻过来。

    “啊!!!”周静大叫,“我的东珠一颗也没有了。”

    她又蹲下身来一寸一寸的搜索,可周遭昏暗,她即使弄得满手泥也找不到半颗的踪迹。

    没了,全没了。即使生死存亡关头,她也不要命地带着东珠逃跑,就是想借机还清自己与绿蔓儿的债务,没想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周静被巨大的绝望冲昏头脑。

    “我这里……”苏荷刚伸出手,就被周静打断。

    周静口不择言:“都怪你仇人满天下,才连累的我被冲到水里,现在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我还欠着笔债。”

    “我真是欠你的。”

    苏荷刚伸出的手腕又翻转下来,嗤笑:“不义之财,得了也留不住。”

    冬天的冷风无情地吹在两人身上,刮骨的寒意冻彻心扉,苏荷往后看了眼,哀默大于心死的周静一句话也不说,她麻木地拖着两腿,行尸走肉地跟在他的后面。

    像条丧家之犬,看着有点可怜。苏荷摸着袖中的东珠想到。

    从广石桥的方向传来哒哒的蹄声,朦胧间驶来辆牛车,身穿粗裘的大汉坐在车架上,车里塞满了猎货。

    好心的猎户见两人落难模样于心不忍,正好牛车还有些空余,他就让人爬上来,捎带了一程。

    周静坐在牛车上冷静了会,过会儿才开口:“老大,你还能再借我些银两吗?”

    “你用什么来还?”

    ……

    周静几乎把头埋进了地里,她沮丧道:“这才两天,我又欠了笔债,真是流年不利,命犯衰神。”

    “我快穷死了,还得做个失信于别人的小人。我答应春满楼的绿蔓儿,说过要给她赎身。”周静嚎叫,“结果连珠子都保不住。”

    她在车边惨叫,而拉车的牛以为拉上了它兄弟,也在前面应和,你一声,它一声,好不热闹。

    又过几息,周静没有了声音。就在苏荷以为她太受打击而气绝时,就听到周静悠悠地开口道:“老大,欠的银两能再加我卖身契里吗?我有银子后就连本带息的还。”

    “再加卖身契,你就只能签死契了。”苏荷的话比冬天还冷。

    一句话让周静刚跳动的心再次冰凉。

    随着天色将明,曙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城门的轮廓在微光中慢慢清晰,进城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路上也隐约有了鸟鸣。

    周静也整理好情绪,想起了大事:“老大,回去立刻派兵把春满楼围起来,现在说不准还能抓到幕后指使。”

    苏荷望向城里的方向,眸中晦涩不明:“已经迟了。”

    “什么迟了?”

    像是应验他话似的,只见城内燃起冲天的红光,大火来势汹涌,滚滚浓烟直冲云霄,看地点正是春满楼的方向。

    “一个晚上足够转移走全部的证据了,逃出城了。”苏荷淡淡地说。

    “那立刻封锁住城门,张贴海捕文书。”周静捧住脑袋,一个头两个大的说道,”要是让他们逃出城去,后果不堪设想。“

    “无妨。”

    看着慢悠悠的苏荷,周静一个头两个大:“你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吗?有这么危险的人想要你的人头,他们现在又出了城去,天大地大,这下防不胜防了。”

    而苏荷的姿态优雅而闲散,完全不像一个刚被追杀完的模样:“他还会再回来的。”

    周静微微诧异,抬头看向了他。

    他波澜不惊,白皙的手指在木橼上轻轻划过:“昨夜我们来到春满楼,他是如何得知的?”

    周静茫然摇头:“他不知道呀,我们是偶然想去,他是碰巧认识,这一切都是巧合呀。”

    “如若一切都是巧合,那他大费周张地想做甚呢?”

    苏荷接着说:“春满楼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情报网,楼内而又聚集着如此多的习武之人,地下埋藏着巨额的珠宝且留有巨大的空间,何事需如此巨大的能量?”

    经过提点,周静刚还混沌的脑袋里多了一丝清明。

    她的目光微微一凝:“养兵。”

    “是了。”苏荷冷冰冰地望向城门,“何事需要在此地养重兵呢?”

    “父皇以勇武著称,不仅在政治上颇有建树,每年都会带着皇子皇孙与锐甲精兵来此行围。直至驾崩前两年,还常来狩猎。”

    “父皇驾崩后新皇临位,国丧期间百姓一百天不得做乐,四十七天不准屠宰,近支宗室二十七月内不得嫁娶,文武百官与远支宗室一年内不许婚丧嫁娶,而新皇又不喜行猎,此事就耽误了下来。”

    “直至今年皇上偶有兴致,皇家行猎才得以重启,而狩猎场遍而全国各地,光记录在册的就几十有余,他又怎提前得知此地,做好准备再把大量兵马悄无声息地迁移过来?”

    苏荷目光遥遥地望向城内,似有所感:“你觉得那人此刻会在哪里?”

    一个骇人的想法在周静的脑海中出现,把她惊得目瞪口呆。

    “此人不在外面,就在行狩的队伍中。”苏荷的声音虽平淡,但在周静的耳中却有如惊雷,“他在等待时机,冬狩时他必会出来。”

    苏荷漆黑的目光望向周静:“如果让你再见到此人,你可能认出他来?”

    周静的嘴巴张了几张,最后才讷讷发出沙哑的声音来:“能。”

    苏荷的脸上出现一抹笑意,美得石破天惊:“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周静却无暇欣赏,她木然地看着城门越来越近,这是第一次她为自己多舛的命运有了实质的担心,连苏荷在她头发上轻抚了下都未发觉。

    牛车载着心事重重的两人进了城,周静又跟着苏荷走了些官道,这才到达了行宫处。

    温喆宫正是最新落成的行宫,此宫落在城内,离衙门也不过十来里,他们走到时已日上杆头。

    宫女太监们见到宁王满身狼狈地回来,面上吃了一惊,七手八脚地忙迎了上来。

    苏荷指着周静,对一个面白无须的人吩咐道:“小羊儿,路上捡了个小人,给她安排个清泉阁的活计。”

    周静跟着杨公公来到了后院,安置到了大通铺处就走了,一个大通铺睡十来个人。

    她恍惚地跟着宫女领了两件冬衣,又大概认了下自己的床铺,直到晚上睡觉前,头发里的东西把她咯得哎呦一声,她才有了重回人间的感觉。

    趁着黑夜,周静摸索着把头发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入手冰凉圆润,在暗夜里发出微弱的莹光。

    周静内心一阵狂喜,天无绝人之路,她还剩下颗东珠。

    由于大家集体漠视周静,导致她用了好几天才稍明白些温喆宫的布局。

    温喆宫不小,区域分得明明白白,宁王殿下住在西苑,清泉阁是下人的住址,宫女没有不得腰牌不得擅自出入。而圣上住在东苑,圣上面见议政就在正中的光正殿。太后与女眷住在南苑,剩下的大臣与随行在城安营扎寨,未得命令不得擅自入宫。

    刚开始众人还对杨公公亲自带来的新人有些许好奇,后来看再也无人关照过她,众人这才慢慢露出了本性,老人抱团欺负新人。

    大家顺理成章地把不愿意干的活都交给了周静,而她本着有要事在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先是忍了下来。

    每天公鸡都没有打鸣,她就爬起来清扫前后院,趁天刚明一些,她就得拎着沉重的木桶去打水,来回几趟把小厨房里的水缸打满。

    不出几日,她手上就磨起了肿大的水泡,一碰钻心的疼。周静靠着烛光把泡挑破,又用粗布简单地缠几下,第二天再继续干活。

    好几次她都怀疑苏荷在哄她,每天这样重复地干活,她都生人的面孔都看不到一张,怎么可能找得出来在春满楼的幕后主使呢。

    但现在宁王也见不着,她也只能继续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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