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白银
白裴早上8点起床，没吃早饭直接去了健身房。
上午11点要去见个投行MD，时间不尴不尬的，MD话又多，大概率要一起吃午饭。想到他的脸就犯恶心，什么也吃不下。
越想越恶心，跑步机上越跑越快。都三十几岁了，想到要和不喜欢的人见面还是烦躁，对自己很失望。
9点，跑得跑步机都要冒烟了，冲个澡，还是什么都吃不下，买了杯冰拿铁维持生命体征。
处理邮件到10点半，回了波邮件。最近好几个项目的合作方都发现白裴回复邮件最快，装都不装了，有事直接发给他，白裴痛不欲生。
又改了盛皓发的两个文件，还好盛皓比较让人省心，不像那个谁。不像那两个谁。
笔记本电脑一合，深呼吸三次，打车去见MD，车上还是恶心。可能是晕车。
11点，见到MD。不是晕车，就是恶心他。
中午食之无味，不知道吃了些什么东西进去，反正就是难受，恶心，想回家。
下午1点半，回到临时办公室。
深吸一口气，开始处理微信信息，两百多条。
一个客户问：白律师，虽然我不是大股东，但我应该也能做点什么吧？不然我入股干嘛？
白裴怎么知道他入股干嘛？又不是白裴开的公司。
一个客户问：白律师，麻烦推荐个你们律所的离婚律师？
他甚至还发了五条59秒的语音，解释了一下他的婚姻状况、心路历程、新欢履历（着重强调了“30岁”和“是大学生”）。
在最后一条里，甚至慷慨表示：“下次有空一起喝茶，我把详细情况跟你说说哈。”
还有一个客户没有求他做什么，而是主动提供帮助。
“白律师，听说您还没结婚？我有个堂妹，也是学金融的，也在工作。和您很投缘，很合得来。她比您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嘛，哈哈哈哈哈（一阵长达10秒的爽朗笑声）。
她结过一次婚，只结过一次，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嘛，一冲动就结了。结果男的不行，我的意思是人品不行，爱打牌。
但是有个女儿，很可爱，很聪明，也挺像您的，就是特别聪明！多好！喜欢嘛就再生一个，嫌麻烦嘛，将就这一个——”
“将就这一个就行！多好！真的挺像您的，您看看我发的照片，那大眼睛一模一样啊！我想着，你们都在北京，现在又都没结婚，挺有缘的，不然约个时间见见？她来办公室和您见一面也行，主要是看您方便嘛。”
首先，他是学法律的；其次，都不认识，怎么就投缘了；最后，谁问他了？
下午3点，和李导、周年简单聊了下节目拍摄计划，坚持让她们多拍何回，相信何回话那么多，一定能承担起这个重任。
有点意外的是，何回没有参会。
李导解释：“江律师有个长期客户就在这附近，他让何律师上门去拜访一下。”
他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何回跟客户交际起来，会是什么样的？
她那么爱交朋友，话又多，天天嘻嘻哈哈的跟个吉祥物似的，应该也招客户喜欢吧。客户要是跟她聊离婚，她会怎么反应？立刻积极八卦？化身心理咨询？
4点半，注意到项目群里一条委婉投诉金欣雪工作态度的微信，是组里新来的实习生发的，叫什么来着……
金欣雪还做了份蹩脚的报告，盛皓最近忙着赶另外一个项目的deadline，没时间改。只能等晚饭后他回来亲自改。
5点，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最近叹气叹得越来越频繁。
6点，晚饭约了老同学，现在在上海的投行工作，准备一半时间聊感情，一半时间聊项目合作。
8点半，和老同学一起回酒店，从行李箱拿带给他的文件时，咔嚓，腰闪了。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我身体还没何回健壮？她拎行李箱可是挺轻松的啊？
强忍疼痛，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幸好老同学眼力劲儿不行，没看出来。
9点，洗了把脸，想起金欣雪的报告，痛苦地回办公室改文件。
李导在白裴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白裴在看材料。“这个不能拍，材料涉密。”
白裴在和客户开会。“不好意思，客户不让拍。”
白裴在吃外卖。“……这就别拍了吧。”
白裴的心如同他的办公室门，永远紧闭。
周年早就不指望白裴了，决心遵循白裴的指示，时时刻刻跟着何回，靠敬业的何律师来水时长。
何律师在打印材料。
何律师在装订材料。
何律师在打电话预定会议室。
何律师在归档对方发来的尽调材料。
何律师在点外卖！擦桌子！
李导和周年面面相觑，顶尖律所的年轻人就干这些啊？
何回的心态稳中带疯：“李导，您就这么拍，热点就是他们霸凌职场小白，保证上热搜。”
精明如李导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同时也有一丝后悔，当时就应该听何回的建议，先跟拍她在公司组的本职工作。
她以为男女主角在同一个地点，怎么也得擦出火花，就好像那个什么，不那个什么就出不去的房间。被关在一起，怎么也得有点交流、有点互动、有点进展吧？
没想到白裴就是个绝缘体，已经来了四天，李导就没见他主动跟何回说过两句话。
白裴组的两个律师也不是什么好人。
盛皓裴前裴后两模两样，在白裴面前俨然一个知心大哥哥，对她们三个礼貌又照顾。白裴一走，他理都不理何回，把她当空气。
金欣雪倒是没辜负李导给的“反派”定位，偏偏她作为四年级，是何回的直属上级，近水楼台先折磨何回，给她安排了一堆有的没的杂货，害得好好的女主天天打酱油。
周年剪辑得也很头痛。何回干的都是些杂活，剪出来跟个行政秘书似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她要是去修马蹄还好点，还能当减压视频看。
周年把剪好的一段发给严父：“你还想让我考司法考试，你看看，过了司法考试的大律师每天就干这个！”
三个人一边吃午饭一边看粗剪片段，都很犯愁。
何回想了想，提议道：“观众还不了解上市项目里律师需要做什么，要不然，我根据这个项目的情况，虚构一个项目，向观众科普科普上市流程，讲解一下律师要做些什么工作。之后几期再衔接白律师他们组的工作内容？”
李导给何回又夹了块猪排：“主心骨，大救星，多吃点！”
何回佯怒：“你其实还是更爱长得帅的白裴吧？你对我好只是把我当作他的替身！哪天他幡然醒悟追导火葬场，你就会含泪接受他，是不是？”
周年拍胸脯承诺：“我已经设计了一个为你量身打造妆容，你相信我，弄好了你的颜值，能达到白裴的80%。”
何回真怒了：“我精心化妆，才是他素颜的80%啊？”
李导和周年对视一眼，麻利地开始收拾外卖包装盒。
“好了，不打扰大律师了，辛苦你准备科普底稿了啊，午安！”
何回手脚麻利，把杂活干了就拨入电话会，听他们讨论项目细节、做电话咨询，反正白裴没说不准她旁听；要么就看盛皓发的项目文件夹，如饥似渴研究着项目的各方面情况。
甲方是个国企，旗下业务众多，这次准备打包上市旗下的一个产业园项目，产业园占地300多亩，包括一个创新实验基地、一个厂房和若干家入驻企业。
白裴组去年就开始跟进项目，已经设计好了交易架构和底层资产重组方案，也做了部分尽调工作。
这次来上海，主要任务有三个：一是对产业园的管理层进行访谈，二是对产业园的资产进行实地考察，三是应甲方——产业园上面的国企头头——之请，来碰个面，聊聊项目情况。
李导心里跟明镜一样，早不邀请晚不邀请，这就是看准白裴上节目有流量，想蹭一把热度，宣传宣传。
白裴八成也是体会到了这层意思，才屈尊配合她们拍摄，虽然合作态度仍有巨大的进步空间。
只有何律师从头到尾都在状况外，一边干杂活，一边准备科普资料，一边担心违反保密条例。
“我这么虚构可以吗？万一被人家看出来了怎么办？会不会被罚款啊？”
李导只好向她承诺，拍摄和播出前一定找白裴来把关。
说是拍摄需要，其实何回自己也觉得很新鲜。她没做过上市项目，特别是没做过二级市场的项目，对“上市”的理解还停留在“新浪上市”那种传统上市。对REITs算是略知一二，但还是头回见到打包产业园业务上市的。
她对感兴趣的东西一向积极上心，不管是人，还是事。
何回花一天做好了底稿，图文并茂，深入浅出。李导感动非常，非要请何回吃晚饭。
何回欣然接受，她最受不了一个人吃饭，在摄制组来之前被白裴组饭局孤立——白裴不吃或在外面和客户吃，盛皓和金欣雪不带她一起吃——难受死了。
李导和周年昨天才又吃了白裴的闭门羹，面对何回的高度配合，简直临表涕零。
“何律师真好相处，哪里像白律师那么不配合。”
何回一脸认真：“白律师是合伙人嘛，谈的要么是机密，要么是价值百万的高档业务，不好拍的。”
李导阅人无数，这会儿却看不明白她是真心实意，还是阴阳怪气。
何回压低了声音：“我刚听我一个律所的小姐妹说，去年白裴组年终奖发了八个月的工资！八个月！白律师人真不错。性格好可以是装的，但是真金白银不会是假的啊！”
她还真是人设不倒啊。
上午11点要去见个投行MD，时间不尴不尬的，MD话又多，大概率要一起吃午饭。想到他的脸就犯恶心，什么也吃不下。
越想越恶心，跑步机上越跑越快。都三十几岁了，想到要和不喜欢的人见面还是烦躁，对自己很失望。
9点，跑得跑步机都要冒烟了，冲个澡，还是什么都吃不下，买了杯冰拿铁维持生命体征。
处理邮件到10点半，回了波邮件。最近好几个项目的合作方都发现白裴回复邮件最快，装都不装了，有事直接发给他，白裴痛不欲生。
又改了盛皓发的两个文件，还好盛皓比较让人省心，不像那个谁。不像那两个谁。
笔记本电脑一合，深呼吸三次，打车去见MD，车上还是恶心。可能是晕车。
11点，见到MD。不是晕车，就是恶心他。
中午食之无味，不知道吃了些什么东西进去，反正就是难受，恶心，想回家。
下午1点半，回到临时办公室。
深吸一口气，开始处理微信信息，两百多条。
一个客户问：白律师，虽然我不是大股东，但我应该也能做点什么吧？不然我入股干嘛？
白裴怎么知道他入股干嘛？又不是白裴开的公司。
一个客户问：白律师，麻烦推荐个你们律所的离婚律师？
他甚至还发了五条59秒的语音，解释了一下他的婚姻状况、心路历程、新欢履历（着重强调了“30岁”和“是大学生”）。
在最后一条里，甚至慷慨表示：“下次有空一起喝茶，我把详细情况跟你说说哈。”
还有一个客户没有求他做什么，而是主动提供帮助。
“白律师，听说您还没结婚？我有个堂妹，也是学金融的，也在工作。和您很投缘，很合得来。她比您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嘛，哈哈哈哈哈（一阵长达10秒的爽朗笑声）。
她结过一次婚，只结过一次，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嘛，一冲动就结了。结果男的不行，我的意思是人品不行，爱打牌。
但是有个女儿，很可爱，很聪明，也挺像您的，就是特别聪明！多好！喜欢嘛就再生一个，嫌麻烦嘛，将就这一个——”
“将就这一个就行！多好！真的挺像您的，您看看我发的照片，那大眼睛一模一样啊！我想着，你们都在北京，现在又都没结婚，挺有缘的，不然约个时间见见？她来办公室和您见一面也行，主要是看您方便嘛。”
首先，他是学法律的；其次，都不认识，怎么就投缘了；最后，谁问他了？
下午3点，和李导、周年简单聊了下节目拍摄计划，坚持让她们多拍何回，相信何回话那么多，一定能承担起这个重任。
有点意外的是，何回没有参会。
李导解释：“江律师有个长期客户就在这附近，他让何律师上门去拜访一下。”
他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何回跟客户交际起来，会是什么样的？
她那么爱交朋友，话又多，天天嘻嘻哈哈的跟个吉祥物似的，应该也招客户喜欢吧。客户要是跟她聊离婚，她会怎么反应？立刻积极八卦？化身心理咨询？
4点半，注意到项目群里一条委婉投诉金欣雪工作态度的微信，是组里新来的实习生发的，叫什么来着……
金欣雪还做了份蹩脚的报告，盛皓最近忙着赶另外一个项目的deadline，没时间改。只能等晚饭后他回来亲自改。
5点，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最近叹气叹得越来越频繁。
6点，晚饭约了老同学，现在在上海的投行工作，准备一半时间聊感情，一半时间聊项目合作。
8点半，和老同学一起回酒店，从行李箱拿带给他的文件时，咔嚓，腰闪了。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我身体还没何回健壮？她拎行李箱可是挺轻松的啊？
强忍疼痛，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幸好老同学眼力劲儿不行，没看出来。
9点，洗了把脸，想起金欣雪的报告，痛苦地回办公室改文件。
李导在白裴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白裴在看材料。“这个不能拍，材料涉密。”
白裴在和客户开会。“不好意思，客户不让拍。”
白裴在吃外卖。“……这就别拍了吧。”
白裴的心如同他的办公室门，永远紧闭。
周年早就不指望白裴了，决心遵循白裴的指示，时时刻刻跟着何回，靠敬业的何律师来水时长。
何律师在打印材料。
何律师在装订材料。
何律师在打电话预定会议室。
何律师在归档对方发来的尽调材料。
何律师在点外卖！擦桌子！
李导和周年面面相觑，顶尖律所的年轻人就干这些啊？
何回的心态稳中带疯：“李导，您就这么拍，热点就是他们霸凌职场小白，保证上热搜。”
精明如李导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同时也有一丝后悔，当时就应该听何回的建议，先跟拍她在公司组的本职工作。
她以为男女主角在同一个地点，怎么也得擦出火花，就好像那个什么，不那个什么就出不去的房间。被关在一起，怎么也得有点交流、有点互动、有点进展吧？
没想到白裴就是个绝缘体，已经来了四天，李导就没见他主动跟何回说过两句话。
白裴组的两个律师也不是什么好人。
盛皓裴前裴后两模两样，在白裴面前俨然一个知心大哥哥，对她们三个礼貌又照顾。白裴一走，他理都不理何回，把她当空气。
金欣雪倒是没辜负李导给的“反派”定位，偏偏她作为四年级，是何回的直属上级，近水楼台先折磨何回，给她安排了一堆有的没的杂货，害得好好的女主天天打酱油。
周年剪辑得也很头痛。何回干的都是些杂活，剪出来跟个行政秘书似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她要是去修马蹄还好点，还能当减压视频看。
周年把剪好的一段发给严父：“你还想让我考司法考试，你看看，过了司法考试的大律师每天就干这个！”
三个人一边吃午饭一边看粗剪片段，都很犯愁。
何回想了想，提议道：“观众还不了解上市项目里律师需要做什么，要不然，我根据这个项目的情况，虚构一个项目，向观众科普科普上市流程，讲解一下律师要做些什么工作。之后几期再衔接白律师他们组的工作内容？”
李导给何回又夹了块猪排：“主心骨，大救星，多吃点！”
何回佯怒：“你其实还是更爱长得帅的白裴吧？你对我好只是把我当作他的替身！哪天他幡然醒悟追导火葬场，你就会含泪接受他，是不是？”
周年拍胸脯承诺：“我已经设计了一个为你量身打造妆容，你相信我，弄好了你的颜值，能达到白裴的80%。”
何回真怒了：“我精心化妆，才是他素颜的80%啊？”
李导和周年对视一眼，麻利地开始收拾外卖包装盒。
“好了，不打扰大律师了，辛苦你准备科普底稿了啊，午安！”
何回手脚麻利，把杂活干了就拨入电话会，听他们讨论项目细节、做电话咨询，反正白裴没说不准她旁听；要么就看盛皓发的项目文件夹，如饥似渴研究着项目的各方面情况。
甲方是个国企，旗下业务众多，这次准备打包上市旗下的一个产业园项目，产业园占地300多亩，包括一个创新实验基地、一个厂房和若干家入驻企业。
白裴组去年就开始跟进项目，已经设计好了交易架构和底层资产重组方案，也做了部分尽调工作。
这次来上海，主要任务有三个：一是对产业园的管理层进行访谈，二是对产业园的资产进行实地考察，三是应甲方——产业园上面的国企头头——之请，来碰个面，聊聊项目情况。
李导心里跟明镜一样，早不邀请晚不邀请，这就是看准白裴上节目有流量，想蹭一把热度，宣传宣传。
白裴八成也是体会到了这层意思，才屈尊配合她们拍摄，虽然合作态度仍有巨大的进步空间。
只有何律师从头到尾都在状况外，一边干杂活，一边准备科普资料，一边担心违反保密条例。
“我这么虚构可以吗？万一被人家看出来了怎么办？会不会被罚款啊？”
李导只好向她承诺，拍摄和播出前一定找白裴来把关。
说是拍摄需要，其实何回自己也觉得很新鲜。她没做过上市项目，特别是没做过二级市场的项目，对“上市”的理解还停留在“新浪上市”那种传统上市。对REITs算是略知一二，但还是头回见到打包产业园业务上市的。
她对感兴趣的东西一向积极上心，不管是人，还是事。
何回花一天做好了底稿，图文并茂，深入浅出。李导感动非常，非要请何回吃晚饭。
何回欣然接受，她最受不了一个人吃饭，在摄制组来之前被白裴组饭局孤立——白裴不吃或在外面和客户吃，盛皓和金欣雪不带她一起吃——难受死了。
李导和周年昨天才又吃了白裴的闭门羹，面对何回的高度配合，简直临表涕零。
“何律师真好相处，哪里像白律师那么不配合。”
何回一脸认真：“白律师是合伙人嘛，谈的要么是机密，要么是价值百万的高档业务，不好拍的。”
李导阅人无数，这会儿却看不明白她是真心实意，还是阴阳怪气。
何回压低了声音：“我刚听我一个律所的小姐妹说，去年白裴组年终奖发了八个月的工资！八个月！白律师人真不错。性格好可以是装的，但是真金白银不会是假的啊！”
她还真是人设不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