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会
经白裴稍一点拨，何回对项目的理解清晰多了。加上偷听了几次电话会，逐渐摸到了项目门道。
虽然还是没人让她干点核心业务，心里慌慌的。乙方就是下贱，才做了一年半律师，就有这么强的自我管理意识了。
上午九点有个工作进度碰头电话会，何回照例拨入旁听。
电话会上一片嘈杂，有人问了三遍“律所代表还没上线吗”。
在何回的思维宫殿，线索迅速汇聚：
1、昨天中午，金欣雪和盛皓闲聊时提到“总算可以歇口气了，这两天开会都开傻了”；
2、金欣雪当天凌晨两点半发的朋友圈，定位在上海某酒吧；
3、从早上开始，301办公室大门紧闭；
4、工作进度碰头电话会原本一直是在群邮件里通知，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秘书是在工作群里通知的。
结论：金欣雪忘了今天要开电话会，现在估计还在宿醉后的懵逼中。
盛皓和白裴都不在办公室，何回紧急点开内部微信群，找到了盛皓昨天发的一周工作总结。
何回敏捷拨入电话会，冷静地说：“各位，抱歉，办公室刚刚跳闸，影响了线路。正路资本市场组已上线。”
承销商的张律师嘴了句：“这么巧吼？”
呵呵，何回旁听了几次电话会，对每一个声音都了如指掌。
“麦扣，您有什么指教吗？心情不好？”
他闭嘴了。
何回一边轻车熟路汇报近期工作进展，一边在心里暗自拉踩，这活也没难度啊，不就是读盛皓写好的一周工作总结吗，金欣雪凭什么自我感觉那么良好？
她正这么想着，张律师aka麦扣突然发问：“金律师，不是，你是哪个律师？”
何回沉默，沉思，最后屈辱地回答：“我姓何，金律师是我的……带教律师，她……流感了嗓子哑了，所以由我来汇报工作。”
“哦，何律师，”张律师继续发问，“上次电话会上我们说到了十大供应商的问题，你们访谈进度有点慢啊，什么时候能出个访谈初稿？”
可恶，打工人相煎何太急！
幸好何回也旁听了那次电话会，且一并旁听了白裴开的内部分工会——
他们自己把会议密码发群邮件里，白裴自己不关办公室门，摆明了要她听……
律师的事，那能叫“偷”么？
何回严格执行白裴在内部会的部署：“下个月。”
麦扣：“下个月？这么久？为什么？”
幸好何回是在公司组干过的人！
“因为现在是一季度，供应商忙着做采购和去年的货款结算，在和供应商充分沟通之后，我们达成一致，我们尽量不影响他们的正常工作，他们也全力配合我们的访谈，安排好了双方都满意的时间节点有序推进，预计在下个月完成全部访谈。”
张麦扣律师沉默了。
何回怕他继续纠缠，补充道：“您也做了很多年尽调，（他的声音听起来老老的）应该理解我们的顾虑吧？如果强行要求加快访谈，供应商很可能会不愿意配合后续的访谈和考察。我们也是为了项目的正常推进才做此安排，在此期间，我们会优先完成其他工作，确保整体进度不延后。”
白裴做了六七年资本市场，和做这行的很多中介都熟。这次金欣雪没准时上线，券商的熟人立刻给他打了电话通气。
白裴人还在去见其他客户的车上，颇觉晦气地拨入电话会，听到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吵闹，而是何回冷静、平稳而隐隐透露着心虚的声音。
白裴静静听着，何回的声音在听筒里很陌生。她不阴阳怪气和咋咋呼呼的时候，声音还挺好听的。
白裴觉得何回声音难听、以及发现金欣雪和何回不对付，是在他们第一次一起吃午饭的时候。
难得不用帮两尊大佛精挑细选外卖，却要和三尊大佛一起吃饭，何回一脸郁闷，吃得一点儿不香。
他们三个倒都没怎么吃。
盛皓说是还没醒酒没胃口；金欣雪说她饭量就这么点儿；白裴什么也没说，就坐对面盯着何回吃，让何回更难以下咽了。
金欣雪又讲起了她大学室友——顺便强调了她是清华本科的——在美国读了JD后，进美所拿20万美元起薪的故事。
鉴于白裴和盛皓已经听了八百遍这个故事，这次应该是讲给新来的何回听的。
何回的反应十分平淡：“还是资本主义好，NBA球员年薪有上千万的呢。”
金欣雪：“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何回：“那你同学年薪多少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要刷卡给你买爱马仕啊？”
金欣雪脸都气青了，她还没有爱马仕的包，这次背的包包是香奈儿的。
白裴想笑，低头夹菜掩饰笑意。
盛皓直接笑出了声，收获金欣雪的白眼一枚。
金欣雪不依不饶：“何律师不也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吗？当时怎么没留在美国律所啊？”
何回泰然处之：“金律师不也在哥伦比亚读过书？学校比我的好，你更应该留美国啊。”
金欣雪：“你怎么知道？”
何回：“你的微信名是‘JinXinxue_THU_CU’。”
白裴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金欣雪的“CU”是“see you”的意思，还以为她喜欢《阿凡达》。
盛皓赶在金欣雪发火前出来打圆场，问：“何律师是在哪个学校留学的？”
“伯克利。”
盛皓吃了一惊，没想到平平无奇的何回教育背景还挺强的。“伯克利也很厉害啊。”
何回心想，再厉害还不是和你们坐一桌，寒窗十七八载，只为在职场做牛做马，泪都流干了。
“还好啦，我们学院和伯克利关系不错，院长写的推荐信管用。”
盛皓隐隐有听说，X大和伯克利法学院有长期合作关系。
“你本科是X大的？”
何回点点头。
盛皓震惊，何回真是深藏不露啊。
白裴也有点震惊，他俩竟然是校友？何回？X大的？
白裴回忆了一下，真的对何回没有任何印象。
于是问道：“怎么从来没有在正路的X大校友会上见过你？”
何回没听出白裴的言外之意，实话实说：“X大的法学生太爱吹牛了，这个是京圈少爷，那个是创业新贵，一个学院有三十多个高考状元，我受不了，烦得很。”
白裴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
“回校宣讲你也从来没去过？”
何回摇摇头，表情颇为嫌弃：“不去不去，做乙方有什么好宣传的。”
白裴笑了声，盛皓和金欣雪看起来都很尴尬。
何回这才意识到什么。
“该不会，您也是X大的吧？”
盛皓无情补刀：“白律师还是每年回校宣讲的代表。”
何回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真对不起，我刚刚说的有一定的夸张成分，我只是说大部分人，部分人，极少数人……”
白裴倒觉得挺有意思的，何回每次说错话都心虚得很，但每次心虚了也不影响她继续乱说话。
“没事，你在节目里别乱说话就行。”
不止白裴，人事部门也担心何回在节目上口无遮拦。所以拍节目之前，节目组就答应了律所方面，让白裴参与审核。
老李对白裴的认识准确无误，他觉得看这么多素材特别麻烦，但还是皱着眉头、忍着腰痛在仔细看。
介绍项目情况和工作流程的部分本来就有白裴亲自参与，内容没什么问题；但剩下的由摄制组自由发挥的部分，白裴几乎都不满意。
周年要气撅过去了，按白裴这个删法，她们拍的其他素材能播的只有10分钟，还基本都是何回在打杂。
李导还在坚持：“对文件打码、对部分内容消音怎么样？如果涉及项目的都删掉，那节目和律所职场的关系也不大了，像是做行政工作，又怎么让观众了解律师的日常呢？”
白裴毫不让步：“我们之前就说过不能泄露项目的保密信息，这是底线。”
三个人的气氛跌到冰点之际，敲门声响起。
“咚咚”两声之后，何回的脑袋冒了出来，伴随着兴高采烈的“夜宵夜宵！整点烧烤！”。
“……白律师？”
何回手上拎着油腻腻的外卖袋子，看到白裴，呆住了。
白裴点点头，起身准备先告辞。白裴心里有数，他在场肯定会让这三个不自在。
“你们吃，我先走了，明天再讨论。”
何回笑得很假：“这么着急走啊，不一起吃吗？我还买了烤韭菜呢。”
烤韭菜？
何回把烧烤放到桌上，又随口问道：“你们三个凑在一起干嘛呢？”
李导和周年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何回心里警铃大作：“你们背着我在聊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会是在商量怎么恶意剪辑我、让我黑红吧！？”
两人都立刻否认，何回不信，转头盯着白裴。
白裴下意识诚实作答：“不是，真的不是。”
何回对白裴的个性颇有微词，但对白裴的诚信较为信任，勉强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们在做什么？”
得知三人竟然在密谋剪辑大业，何回深感被背叛：“什么！我也算主创团队的一员，为什么不叫我？”
李导理直气壮：“你从来都很配合，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
周年实事求是：“而且大部分素材你都已经看过了。”
那确实，何回有点不好意思，她还是第一次拍这种东西，蛮新鲜的，经常去围观周年剪辑素材。
“那素材有什么问题吗？你们气氛怎么这么紧张？”
另外三个人都惊讶地看着她，何回是怎么发现的？
何回无辜道：“不然白律师肯定留下来一起宵夜了啊。”
那倒没有，白裴不爱吃这些。
李导和周年碍于白裴在场，支支吾吾。
白裴索性承认了：“很多素材涉及项目信息，我认为不能播，这是保密信息。”
何回这次站白裴：“白律师说得对，这是我们作为乙方的义务。”
李导指出：“他要把你电话会救场汇报情况那段也删掉。”
何回立刻调转枪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这是我难得的高光诶？只看其他部分，观众会觉得我没用的！”
白裴实事求是：“你确实也还没起什么作用。”
何回的眼神写满了控诉，白裴调整了一下措辞：“这样播显得我们很不专业，对金欣雪的口碑也不好，不行。”
李导提议：“那就把前情剪掉，对内容也进行脱密处理，只展示何律师在电话会上自信汇报的专业风貌，如何？”
在何回的炯炯目光下，白裴妥协了。
“白律师，您真好，”何回为表感激，挑了根淀粉肠递给他，“请笑纳。”
“……我不吃，”但白裴坐下了，“还有什么问题，一起解决了吧。”
李导见他脸色少缓，抓住机会：“还有就是您改文件那一段，我们拍的是远景，真的一点看不出来文件内容。您毕竟是节目的男主角，适度展示您的工作画面是必要的。”
白裴还没说话，何回抢先说：“这段素材我看过，请务必让它播出，白律师又帅又专业，超级有魅力的！我建议直接在我们写字楼外墙大屏滚动播放，光这一段就可以当十年招聘广告了。”
白裴努力反驳：“也没什么内容，就是坐着改个材料，放进去没什么意思。”
何回喋喋不休：“哇，那个光线，那个氛围，特别马修·麦康纳，特别《林肯律师》，就不仅仅是帅，而且是非常有质感！你们看过《林肯律师》吗？”
白裴不理解人怎么可以这么健谈，更不理解她都这么忙了，怎么还能看这么多电视。
他觉得他今晚脾气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对她们容忍再三、不断妥协，没想到何回是得寸进光年。
“我不能自己独美，”何回仗义执言，“也要拍拍白律师的高光时刻。”
“不用，”白裴没有在跟她客气，“真的不用。”
何回也没有在拍他马屁，字字皆出自真心：“那观众会误会您是个绣花枕头的，他们会说您只有脸帅！”
白裴的帅脸更黑了。
虽然还是没人让她干点核心业务，心里慌慌的。乙方就是下贱，才做了一年半律师，就有这么强的自我管理意识了。
上午九点有个工作进度碰头电话会，何回照例拨入旁听。
电话会上一片嘈杂，有人问了三遍“律所代表还没上线吗”。
在何回的思维宫殿，线索迅速汇聚：
1、昨天中午，金欣雪和盛皓闲聊时提到“总算可以歇口气了，这两天开会都开傻了”；
2、金欣雪当天凌晨两点半发的朋友圈，定位在上海某酒吧；
3、从早上开始，301办公室大门紧闭；
4、工作进度碰头电话会原本一直是在群邮件里通知，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秘书是在工作群里通知的。
结论：金欣雪忘了今天要开电话会，现在估计还在宿醉后的懵逼中。
盛皓和白裴都不在办公室，何回紧急点开内部微信群，找到了盛皓昨天发的一周工作总结。
何回敏捷拨入电话会，冷静地说：“各位，抱歉，办公室刚刚跳闸，影响了线路。正路资本市场组已上线。”
承销商的张律师嘴了句：“这么巧吼？”
呵呵，何回旁听了几次电话会，对每一个声音都了如指掌。
“麦扣，您有什么指教吗？心情不好？”
他闭嘴了。
何回一边轻车熟路汇报近期工作进展，一边在心里暗自拉踩，这活也没难度啊，不就是读盛皓写好的一周工作总结吗，金欣雪凭什么自我感觉那么良好？
她正这么想着，张律师aka麦扣突然发问：“金律师，不是，你是哪个律师？”
何回沉默，沉思，最后屈辱地回答：“我姓何，金律师是我的……带教律师，她……流感了嗓子哑了，所以由我来汇报工作。”
“哦，何律师，”张律师继续发问，“上次电话会上我们说到了十大供应商的问题，你们访谈进度有点慢啊，什么时候能出个访谈初稿？”
可恶，打工人相煎何太急！
幸好何回也旁听了那次电话会，且一并旁听了白裴开的内部分工会——
他们自己把会议密码发群邮件里，白裴自己不关办公室门，摆明了要她听……
律师的事，那能叫“偷”么？
何回严格执行白裴在内部会的部署：“下个月。”
麦扣：“下个月？这么久？为什么？”
幸好何回是在公司组干过的人！
“因为现在是一季度，供应商忙着做采购和去年的货款结算，在和供应商充分沟通之后，我们达成一致，我们尽量不影响他们的正常工作，他们也全力配合我们的访谈，安排好了双方都满意的时间节点有序推进，预计在下个月完成全部访谈。”
张麦扣律师沉默了。
何回怕他继续纠缠，补充道：“您也做了很多年尽调，（他的声音听起来老老的）应该理解我们的顾虑吧？如果强行要求加快访谈，供应商很可能会不愿意配合后续的访谈和考察。我们也是为了项目的正常推进才做此安排，在此期间，我们会优先完成其他工作，确保整体进度不延后。”
白裴做了六七年资本市场，和做这行的很多中介都熟。这次金欣雪没准时上线，券商的熟人立刻给他打了电话通气。
白裴人还在去见其他客户的车上，颇觉晦气地拨入电话会，听到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吵闹，而是何回冷静、平稳而隐隐透露着心虚的声音。
白裴静静听着，何回的声音在听筒里很陌生。她不阴阳怪气和咋咋呼呼的时候，声音还挺好听的。
白裴觉得何回声音难听、以及发现金欣雪和何回不对付，是在他们第一次一起吃午饭的时候。
难得不用帮两尊大佛精挑细选外卖，却要和三尊大佛一起吃饭，何回一脸郁闷，吃得一点儿不香。
他们三个倒都没怎么吃。
盛皓说是还没醒酒没胃口；金欣雪说她饭量就这么点儿；白裴什么也没说，就坐对面盯着何回吃，让何回更难以下咽了。
金欣雪又讲起了她大学室友——顺便强调了她是清华本科的——在美国读了JD后，进美所拿20万美元起薪的故事。
鉴于白裴和盛皓已经听了八百遍这个故事，这次应该是讲给新来的何回听的。
何回的反应十分平淡：“还是资本主义好，NBA球员年薪有上千万的呢。”
金欣雪：“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何回：“那你同学年薪多少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要刷卡给你买爱马仕啊？”
金欣雪脸都气青了，她还没有爱马仕的包，这次背的包包是香奈儿的。
白裴想笑，低头夹菜掩饰笑意。
盛皓直接笑出了声，收获金欣雪的白眼一枚。
金欣雪不依不饶：“何律师不也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吗？当时怎么没留在美国律所啊？”
何回泰然处之：“金律师不也在哥伦比亚读过书？学校比我的好，你更应该留美国啊。”
金欣雪：“你怎么知道？”
何回：“你的微信名是‘JinXinxue_THU_CU’。”
白裴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金欣雪的“CU”是“see you”的意思，还以为她喜欢《阿凡达》。
盛皓赶在金欣雪发火前出来打圆场，问：“何律师是在哪个学校留学的？”
“伯克利。”
盛皓吃了一惊，没想到平平无奇的何回教育背景还挺强的。“伯克利也很厉害啊。”
何回心想，再厉害还不是和你们坐一桌，寒窗十七八载，只为在职场做牛做马，泪都流干了。
“还好啦，我们学院和伯克利关系不错，院长写的推荐信管用。”
盛皓隐隐有听说，X大和伯克利法学院有长期合作关系。
“你本科是X大的？”
何回点点头。
盛皓震惊，何回真是深藏不露啊。
白裴也有点震惊，他俩竟然是校友？何回？X大的？
白裴回忆了一下，真的对何回没有任何印象。
于是问道：“怎么从来没有在正路的X大校友会上见过你？”
何回没听出白裴的言外之意，实话实说：“X大的法学生太爱吹牛了，这个是京圈少爷，那个是创业新贵，一个学院有三十多个高考状元，我受不了，烦得很。”
白裴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
“回校宣讲你也从来没去过？”
何回摇摇头，表情颇为嫌弃：“不去不去，做乙方有什么好宣传的。”
白裴笑了声，盛皓和金欣雪看起来都很尴尬。
何回这才意识到什么。
“该不会，您也是X大的吧？”
盛皓无情补刀：“白律师还是每年回校宣讲的代表。”
何回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真对不起，我刚刚说的有一定的夸张成分，我只是说大部分人，部分人，极少数人……”
白裴倒觉得挺有意思的，何回每次说错话都心虚得很，但每次心虚了也不影响她继续乱说话。
“没事，你在节目里别乱说话就行。”
不止白裴，人事部门也担心何回在节目上口无遮拦。所以拍节目之前，节目组就答应了律所方面，让白裴参与审核。
老李对白裴的认识准确无误，他觉得看这么多素材特别麻烦，但还是皱着眉头、忍着腰痛在仔细看。
介绍项目情况和工作流程的部分本来就有白裴亲自参与，内容没什么问题；但剩下的由摄制组自由发挥的部分，白裴几乎都不满意。
周年要气撅过去了，按白裴这个删法，她们拍的其他素材能播的只有10分钟，还基本都是何回在打杂。
李导还在坚持：“对文件打码、对部分内容消音怎么样？如果涉及项目的都删掉，那节目和律所职场的关系也不大了，像是做行政工作，又怎么让观众了解律师的日常呢？”
白裴毫不让步：“我们之前就说过不能泄露项目的保密信息，这是底线。”
三个人的气氛跌到冰点之际，敲门声响起。
“咚咚”两声之后，何回的脑袋冒了出来，伴随着兴高采烈的“夜宵夜宵！整点烧烤！”。
“……白律师？”
何回手上拎着油腻腻的外卖袋子，看到白裴，呆住了。
白裴点点头，起身准备先告辞。白裴心里有数，他在场肯定会让这三个不自在。
“你们吃，我先走了，明天再讨论。”
何回笑得很假：“这么着急走啊，不一起吃吗？我还买了烤韭菜呢。”
烤韭菜？
何回把烧烤放到桌上，又随口问道：“你们三个凑在一起干嘛呢？”
李导和周年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何回心里警铃大作：“你们背着我在聊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会是在商量怎么恶意剪辑我、让我黑红吧！？”
两人都立刻否认，何回不信，转头盯着白裴。
白裴下意识诚实作答：“不是，真的不是。”
何回对白裴的个性颇有微词，但对白裴的诚信较为信任，勉强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们在做什么？”
得知三人竟然在密谋剪辑大业，何回深感被背叛：“什么！我也算主创团队的一员，为什么不叫我？”
李导理直气壮：“你从来都很配合，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
周年实事求是：“而且大部分素材你都已经看过了。”
那确实，何回有点不好意思，她还是第一次拍这种东西，蛮新鲜的，经常去围观周年剪辑素材。
“那素材有什么问题吗？你们气氛怎么这么紧张？”
另外三个人都惊讶地看着她，何回是怎么发现的？
何回无辜道：“不然白律师肯定留下来一起宵夜了啊。”
那倒没有，白裴不爱吃这些。
李导和周年碍于白裴在场，支支吾吾。
白裴索性承认了：“很多素材涉及项目信息，我认为不能播，这是保密信息。”
何回这次站白裴：“白律师说得对，这是我们作为乙方的义务。”
李导指出：“他要把你电话会救场汇报情况那段也删掉。”
何回立刻调转枪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这是我难得的高光诶？只看其他部分，观众会觉得我没用的！”
白裴实事求是：“你确实也还没起什么作用。”
何回的眼神写满了控诉，白裴调整了一下措辞：“这样播显得我们很不专业，对金欣雪的口碑也不好，不行。”
李导提议：“那就把前情剪掉，对内容也进行脱密处理，只展示何律师在电话会上自信汇报的专业风貌，如何？”
在何回的炯炯目光下，白裴妥协了。
“白律师，您真好，”何回为表感激，挑了根淀粉肠递给他，“请笑纳。”
“……我不吃，”但白裴坐下了，“还有什么问题，一起解决了吧。”
李导见他脸色少缓，抓住机会：“还有就是您改文件那一段，我们拍的是远景，真的一点看不出来文件内容。您毕竟是节目的男主角，适度展示您的工作画面是必要的。”
白裴还没说话，何回抢先说：“这段素材我看过，请务必让它播出，白律师又帅又专业，超级有魅力的！我建议直接在我们写字楼外墙大屏滚动播放，光这一段就可以当十年招聘广告了。”
白裴努力反驳：“也没什么内容，就是坐着改个材料，放进去没什么意思。”
何回喋喋不休：“哇，那个光线，那个氛围，特别马修·麦康纳，特别《林肯律师》，就不仅仅是帅，而且是非常有质感！你们看过《林肯律师》吗？”
白裴不理解人怎么可以这么健谈，更不理解她都这么忙了，怎么还能看这么多电视。
他觉得他今晚脾气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对她们容忍再三、不断妥协，没想到何回是得寸进光年。
“我不能自己独美，”何回仗义执言，“也要拍拍白律师的高光时刻。”
“不用，”白裴没有在跟她客气，“真的不用。”
何回也没有在拍他马屁，字字皆出自真心：“那观众会误会您是个绣花枕头的，他们会说您只有脸帅！”
白裴的帅脸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