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告状
上海天气转暖，冬春交界，换季湿疹大爆发，何回一晚上没休息好。
除了换季，也许也跟心情有关。何回不像白裴，帅习惯了，拍节目是她第一次受到如此大规模的关注，天天手欠上网看评论。看到夸的，高兴得睡不着；看到损的，气得睡不着——
总之，就是睡不好。
中午给盛皓和金欣雪送完外卖，何回困得不行，趴在桌上补觉。
“何律师。”
“何律师？”
白裴习惯了何回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喊了两声没回应，担心何回死了，迈开尊贵的长腿，走到了隔壁303。
“……何回？”
何回睡得跟死猪一样，流了一滩口水，在摊开的文件上。
白裴仔细看了一眼，就是她要给他的文件。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从何回的脸下面抽出了文件。
有些东西，虽然无色透明（不确定是否无味），但存在感异常强烈。
白裴盯着那滩半湿不干的东西，又犹豫了两秒，伸手想喊醒何回，让她再给他打印一份新的、干净的、干燥的。
他的手还没碰到她，先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疹，有几处被她挠伤了，带着血痕。何回皮肤白，看着触目惊心。
白裴的手不禁顿了顿。
顺着脖颈，很自然地看到她的脸。
何回的脸睡得通红，头发乱糟糟粘在额前，出了点汗。
他突然发现，他之前一直都在以点带面地看何律师，他竟然还没认真观察过她这个人，整个人。
很难把手提20斤的壮士和换季长湿疹的女孩联系在一起。他自己倒是毫无察觉，长湿疹的人全球过亿，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毛病，有什么好怜香惜玉的？
白裴又犹豫了两秒，帮她打开空调，走了。
旖旎的气氛很快消散。白裴回办公室没两分钟，301的金欣雪冷酷无情，把何回薅了起来。
“下午券商那边要过来开会，你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但她不是不能上桌吗？
何回已经习惯了，也许是因为大人物之间的密谈不允许拍摄，也就没有要她一起参与的理由，他们开会从来不带她，也不知道是要谈几千个亿的生意。
“赶紧去买几杯星巴克来，人马上就要到了。”金欣雪现在是连称呼都省略了。
何回老大不愿意了，她倒不是不愿意跑腿，而是担心要自掏腰包。“这个能报销吗？”
金欣雪压低嗓音，好像在传达一个国家机密：“赶紧去买，投行的林总要来！”
说完又瞪了何回一眼，进会议室了。
何回气呼呼嘟囔：“不是，到底能不能报销啊？券商的怎么了，拽什么拽，都是出来卖的中介，谁比谁高贵啊？”
白裴也准备去会议室，刚好听见她在那儿唧唧歪歪的，心里好笑，递给何回张星巴克礼品卡：“给姓林的买热的馥瑞白，其他人随便买点拿铁什么的，你自己也买杯提提神吧。”
何回呆呆看着他，欲言又止。
白裴以为她在不好意思，有意开玩笑缓解气氛：“你对我的印象不是‘有钱’吗？拿着吧。”
他对自己的绅士行为颇感得意，没想到何回来了句：“我看会议通知上，有七个人参会呢，加上我八个，您这张卡钱够吗？不会要我自己贴吧？”
白裴：“……还给我。”
“开玩笑的，玩笑！”何回敏捷地避开他的手，拿着卡溜了。
还好，钱是够的，白裴还算是个人。
何回送完咖啡，等他们开完会，正盼着是不是有什么新工作，能让她也参与点核心任务，却不知怎么地，先迎来了一个怒气冲冲的金欣雪。
“我又怎么了？”
金欣雪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本来还想谢谢你帮我cover了电话会的，多大点事儿，你非得去白律师那里告状！”
何回面沉如水：“你不要乱讲，我是励志剧里的窝囊女主角，以德报怨，只默默帮忙，从不偷偷告状。”
“真的？”金欣雪揣度了一下何回的表情，将信将疑，“那是谁说的？”
何回看了眼跟着进来了的盛皓，金欣雪也跟着盯住了盛皓。
真有她俩的，把高情商盛皓都逼急了：“关我屁事啊！”
何回有罪推定：“那你跟着进来干嘛？”
盛皓置之不理：“我来拿我报销的材料。”
何回把整理好的报销资料递给他，疑惑道：“现在可以报销吗？之前不是说回北京了统一报？我还压了几千块没报呢。”
盛皓扔下句“你回北京再报好了，问你们秘书去”，居然就这么水灵灵地走了。
他真不是个人。
金欣雪又盯着何回，她也不是人。
以德报怨的何回淡然道：“反正不是我，我又不是你们组的，告你状干嘛？吃饱了没事干？你不信就去问白裴。”
金欣雪还真去了，不过，她再傻也不会主动提起电话会的事，她是告状去了。
“白律师，您有空吗？项目上有点问题。”
白裴的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点了点头：“坐，你说。”
金欣雪：“在您的领导下，项目进展还是很顺利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做过上市项目，小何有点跟不上节奏。”
白裴看了她一眼：“何律师跟你说的？”
金欣雪恳切道：“我们观察到的。”
白裴又看了她一眼：“她怎么了？”
金欣雪滔滔不绝，从何回对前辈没有礼貌，何回贴的发票歪七扭八，一路说到何回为了拿联名周边，给他们点难吃的活动套餐，而且，她竟然还在看《上市项目一本通》这种烂书！
总之，何回就是在人际、穿着、饮食、阅读、工作等方面，面面俱差的没品味！
什么联名周边？白裴心里好笑，这是把电话会上没说的话，都挪到现在来说了？
“还有，她工作根本不专心，晚上假装加班，其实戴着耳机在开小差！”
白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说话也是慢悠悠的。“指出同事的问题不能掩盖你的问题，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事后——（剧透警告！）就是和何回关系变好之后（剧透警告！）——白裴反省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很难说完完全全问心无愧。
他明明知道金欣雪善妒又有公主病，却不仅不调停，还火上浇油地批评她的小脾气。
他明明知道盛皓最在意阶级关系，却从没跟盛皓说一声“你好好照顾何回”，默许他对何回冷处理。
何回并没有得罪他。
好吧，也许在王彬那里说他坏话，是有一点点让他不爽了；也许他有点怀疑何回资源这么好，是有点后台，有点小心思……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至于这么对江洪泉的手下。
到底是为什么呢？
何回就是很奇怪。说她躲闪，她招惹他总是很自然；说她亲近，她又时时避嫌。
他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她。
当时的白裴还不明白。
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要孤独终老了呢。
下午开会时，白裴的手机震动就没停过，动静大到参会的其他人都开始看他。
他淡定地开了免打扰。
看都不用看，肯定是他那个爱操心的老妈，退休了无聊，天天给儿子看相亲对象。
白裴忙好工作、吃了晚饭，才有勇气点开裴秀的聊天窗口。
果然又是七八张照片，十几条59秒的语音，还有一个“求求你了”的小狗表情包。
白裴听都懒得听，点燃根烟，直接给裴秀打了个电话。
“妈，别发了，我也求求你了。”
裴秀表扬了候选的三位女嘉宾长达五分钟，白裴受不了了：“我在北京上班，跟你这些江浙沪的怎么谈啊？”
“反正你到处出差，在哪儿都一样。”
好嘛，这会儿她倒是看得开了。
“一天到晚不着家，天天抽烟喝酒，回家冷锅冷灶的，过的什么日子啊？”
白裴听到就头疼，“又不是厨师，哪儿能天天热锅热灶的。”
“天天就知道工作！二姨婆家侄女都生小孩了，你知不知道？人家才25岁！”
白裴反应平淡：“知道，我送了礼金的。”
她重点跑偏：“送了多少？”
“忘了，两三千吧。”
“两三千？你怎么不先问问我啊？我也送了啊！送这么多，神经病！”
白裴笑了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孩子结婚生子，竟然还是能让裴秀轻易破防。
“老大不小了，介绍的一个看不上，哪怕找一个没有工作的呢？性格好就行了呀，合得来就好了呀，你工作这么忙，老婆全职在家不是挺好的。”
“我喜欢爱工作的，你就别操心了。”
白裴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走出消防通道，303的灯还亮着。
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就已经下意识把烟掐灭了。
鬼使神差地，白裴没有出声，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何回很专注。
一起坐高铁过来那次，何回穿着松松垮垮的运动裤和脏兮兮的球鞋，遭到了金欣雪的极度鄙视，白裴当时也有点嫌弃这种邋遢的作风。
工作时，何回穿得还算像样，但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无语，嫌弃，烦躁——太抓人眼球，白裴没怎么注意到那抽象表情以外的部分。
而此时白裴发现，在台灯的光线下，闭嘴不说话、也没做任何鬼脸的何回，长得还挺不错的。
江洪泉在正路律师事务所早有“见脸下菜”的恶名。白裴知道他们组的汪乐儿，颜值一流，业务能力超一流，是江洪泉最信任的手下；也对刘春夏和唐伶俐有点印象，业务方面不怎么突出，但人确实长得都标致。
偏偏江洪泉大力推荐的这个二年级的，他虽然觉得有些熟悉，却完全没有具体印象。
他很确定，他们没有合作过；他也比较确定，她不在那个奇怪的“后援会”之中，她从来没有给他送过咖啡，从来没有偷拍过他，从来没有追着和他说过话。
他感觉他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同坐过电梯。
这怎么可能？她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什么她现在看起来很顺眼？因为他心理变态，就喜欢看手下加班？
白裴想起之前，何回和金欣雪拌嘴。是因为说话的时候表情乱飞吗？乱用脸，所以丑丑的，像个动画片里的卡通人物。
现在她正咔咔嚼着杏干。
还乱用咬肌。
脖子上歪七扭八贴了张无菌敷贴，他又想起白天看到的，她白皙脖子上的点点红疹，和血痕。
唉，怎么年纪轻轻，也把日子过得这么粗糙，也是冷锅冷灶的，加班就吃点便宜零食凑合。
莫名其妙，白裴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
“何律师，还没吃晚饭？”
何回抬起头，有些惊讶。
“白律师？您好。我吃过了，只是现在又饿了。”
果然，她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微微嫌弃的扭曲表情。但现在，白裴看着还觉得挺顺眼的，有几分娇憨可爱。
她脸上还沾着饼干渣。
这副松鼠护食的样子看起来很熟悉。
——啊，原来是她！
白裴忍住笑意，总算把人给对上号了，难怪金欣雪和何回老掐，原来早就结过梁子。
难怪他会莫名其妙关注何回，原来他早就见过她，那种熟悉的感觉并非虚构。
不过，什么人才会在年会晚宴上打包啊？
除了换季，也许也跟心情有关。何回不像白裴，帅习惯了，拍节目是她第一次受到如此大规模的关注，天天手欠上网看评论。看到夸的，高兴得睡不着；看到损的，气得睡不着——
总之，就是睡不好。
中午给盛皓和金欣雪送完外卖，何回困得不行，趴在桌上补觉。
“何律师。”
“何律师？”
白裴习惯了何回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喊了两声没回应，担心何回死了，迈开尊贵的长腿，走到了隔壁303。
“……何回？”
何回睡得跟死猪一样，流了一滩口水，在摊开的文件上。
白裴仔细看了一眼，就是她要给他的文件。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从何回的脸下面抽出了文件。
有些东西，虽然无色透明（不确定是否无味），但存在感异常强烈。
白裴盯着那滩半湿不干的东西，又犹豫了两秒，伸手想喊醒何回，让她再给他打印一份新的、干净的、干燥的。
他的手还没碰到她，先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疹，有几处被她挠伤了，带着血痕。何回皮肤白，看着触目惊心。
白裴的手不禁顿了顿。
顺着脖颈，很自然地看到她的脸。
何回的脸睡得通红，头发乱糟糟粘在额前，出了点汗。
他突然发现，他之前一直都在以点带面地看何律师，他竟然还没认真观察过她这个人，整个人。
很难把手提20斤的壮士和换季长湿疹的女孩联系在一起。他自己倒是毫无察觉，长湿疹的人全球过亿，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毛病，有什么好怜香惜玉的？
白裴又犹豫了两秒，帮她打开空调，走了。
旖旎的气氛很快消散。白裴回办公室没两分钟，301的金欣雪冷酷无情，把何回薅了起来。
“下午券商那边要过来开会，你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但她不是不能上桌吗？
何回已经习惯了，也许是因为大人物之间的密谈不允许拍摄，也就没有要她一起参与的理由，他们开会从来不带她，也不知道是要谈几千个亿的生意。
“赶紧去买几杯星巴克来，人马上就要到了。”金欣雪现在是连称呼都省略了。
何回老大不愿意了，她倒不是不愿意跑腿，而是担心要自掏腰包。“这个能报销吗？”
金欣雪压低嗓音，好像在传达一个国家机密：“赶紧去买，投行的林总要来！”
说完又瞪了何回一眼，进会议室了。
何回气呼呼嘟囔：“不是，到底能不能报销啊？券商的怎么了，拽什么拽，都是出来卖的中介，谁比谁高贵啊？”
白裴也准备去会议室，刚好听见她在那儿唧唧歪歪的，心里好笑，递给何回张星巴克礼品卡：“给姓林的买热的馥瑞白，其他人随便买点拿铁什么的，你自己也买杯提提神吧。”
何回呆呆看着他，欲言又止。
白裴以为她在不好意思，有意开玩笑缓解气氛：“你对我的印象不是‘有钱’吗？拿着吧。”
他对自己的绅士行为颇感得意，没想到何回来了句：“我看会议通知上，有七个人参会呢，加上我八个，您这张卡钱够吗？不会要我自己贴吧？”
白裴：“……还给我。”
“开玩笑的，玩笑！”何回敏捷地避开他的手，拿着卡溜了。
还好，钱是够的，白裴还算是个人。
何回送完咖啡，等他们开完会，正盼着是不是有什么新工作，能让她也参与点核心任务，却不知怎么地，先迎来了一个怒气冲冲的金欣雪。
“我又怎么了？”
金欣雪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本来还想谢谢你帮我cover了电话会的，多大点事儿，你非得去白律师那里告状！”
何回面沉如水：“你不要乱讲，我是励志剧里的窝囊女主角，以德报怨，只默默帮忙，从不偷偷告状。”
“真的？”金欣雪揣度了一下何回的表情，将信将疑，“那是谁说的？”
何回看了眼跟着进来了的盛皓，金欣雪也跟着盯住了盛皓。
真有她俩的，把高情商盛皓都逼急了：“关我屁事啊！”
何回有罪推定：“那你跟着进来干嘛？”
盛皓置之不理：“我来拿我报销的材料。”
何回把整理好的报销资料递给他，疑惑道：“现在可以报销吗？之前不是说回北京了统一报？我还压了几千块没报呢。”
盛皓扔下句“你回北京再报好了，问你们秘书去”，居然就这么水灵灵地走了。
他真不是个人。
金欣雪又盯着何回，她也不是人。
以德报怨的何回淡然道：“反正不是我，我又不是你们组的，告你状干嘛？吃饱了没事干？你不信就去问白裴。”
金欣雪还真去了，不过，她再傻也不会主动提起电话会的事，她是告状去了。
“白律师，您有空吗？项目上有点问题。”
白裴的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点了点头：“坐，你说。”
金欣雪：“在您的领导下，项目进展还是很顺利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做过上市项目，小何有点跟不上节奏。”
白裴看了她一眼：“何律师跟你说的？”
金欣雪恳切道：“我们观察到的。”
白裴又看了她一眼：“她怎么了？”
金欣雪滔滔不绝，从何回对前辈没有礼貌，何回贴的发票歪七扭八，一路说到何回为了拿联名周边，给他们点难吃的活动套餐，而且，她竟然还在看《上市项目一本通》这种烂书！
总之，何回就是在人际、穿着、饮食、阅读、工作等方面，面面俱差的没品味！
什么联名周边？白裴心里好笑，这是把电话会上没说的话，都挪到现在来说了？
“还有，她工作根本不专心，晚上假装加班，其实戴着耳机在开小差！”
白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说话也是慢悠悠的。“指出同事的问题不能掩盖你的问题，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事后——（剧透警告！）就是和何回关系变好之后（剧透警告！）——白裴反省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很难说完完全全问心无愧。
他明明知道金欣雪善妒又有公主病，却不仅不调停，还火上浇油地批评她的小脾气。
他明明知道盛皓最在意阶级关系，却从没跟盛皓说一声“你好好照顾何回”，默许他对何回冷处理。
何回并没有得罪他。
好吧，也许在王彬那里说他坏话，是有一点点让他不爽了；也许他有点怀疑何回资源这么好，是有点后台，有点小心思……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至于这么对江洪泉的手下。
到底是为什么呢？
何回就是很奇怪。说她躲闪，她招惹他总是很自然；说她亲近，她又时时避嫌。
他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她。
当时的白裴还不明白。
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要孤独终老了呢。
下午开会时，白裴的手机震动就没停过，动静大到参会的其他人都开始看他。
他淡定地开了免打扰。
看都不用看，肯定是他那个爱操心的老妈，退休了无聊，天天给儿子看相亲对象。
白裴忙好工作、吃了晚饭，才有勇气点开裴秀的聊天窗口。
果然又是七八张照片，十几条59秒的语音，还有一个“求求你了”的小狗表情包。
白裴听都懒得听，点燃根烟，直接给裴秀打了个电话。
“妈，别发了，我也求求你了。”
裴秀表扬了候选的三位女嘉宾长达五分钟，白裴受不了了：“我在北京上班，跟你这些江浙沪的怎么谈啊？”
“反正你到处出差，在哪儿都一样。”
好嘛，这会儿她倒是看得开了。
“一天到晚不着家，天天抽烟喝酒，回家冷锅冷灶的，过的什么日子啊？”
白裴听到就头疼，“又不是厨师，哪儿能天天热锅热灶的。”
“天天就知道工作！二姨婆家侄女都生小孩了，你知不知道？人家才25岁！”
白裴反应平淡：“知道，我送了礼金的。”
她重点跑偏：“送了多少？”
“忘了，两三千吧。”
“两三千？你怎么不先问问我啊？我也送了啊！送这么多，神经病！”
白裴笑了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孩子结婚生子，竟然还是能让裴秀轻易破防。
“老大不小了，介绍的一个看不上，哪怕找一个没有工作的呢？性格好就行了呀，合得来就好了呀，你工作这么忙，老婆全职在家不是挺好的。”
“我喜欢爱工作的，你就别操心了。”
白裴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走出消防通道，303的灯还亮着。
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就已经下意识把烟掐灭了。
鬼使神差地，白裴没有出声，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何回很专注。
一起坐高铁过来那次，何回穿着松松垮垮的运动裤和脏兮兮的球鞋，遭到了金欣雪的极度鄙视，白裴当时也有点嫌弃这种邋遢的作风。
工作时，何回穿得还算像样，但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无语，嫌弃，烦躁——太抓人眼球，白裴没怎么注意到那抽象表情以外的部分。
而此时白裴发现，在台灯的光线下，闭嘴不说话、也没做任何鬼脸的何回，长得还挺不错的。
江洪泉在正路律师事务所早有“见脸下菜”的恶名。白裴知道他们组的汪乐儿，颜值一流，业务能力超一流，是江洪泉最信任的手下；也对刘春夏和唐伶俐有点印象，业务方面不怎么突出，但人确实长得都标致。
偏偏江洪泉大力推荐的这个二年级的，他虽然觉得有些熟悉，却完全没有具体印象。
他很确定，他们没有合作过；他也比较确定，她不在那个奇怪的“后援会”之中，她从来没有给他送过咖啡，从来没有偷拍过他，从来没有追着和他说过话。
他感觉他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同坐过电梯。
这怎么可能？她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什么她现在看起来很顺眼？因为他心理变态，就喜欢看手下加班？
白裴想起之前，何回和金欣雪拌嘴。是因为说话的时候表情乱飞吗？乱用脸，所以丑丑的，像个动画片里的卡通人物。
现在她正咔咔嚼着杏干。
还乱用咬肌。
脖子上歪七扭八贴了张无菌敷贴，他又想起白天看到的，她白皙脖子上的点点红疹，和血痕。
唉，怎么年纪轻轻，也把日子过得这么粗糙，也是冷锅冷灶的，加班就吃点便宜零食凑合。
莫名其妙，白裴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
“何律师，还没吃晚饭？”
何回抬起头，有些惊讶。
“白律师？您好。我吃过了，只是现在又饿了。”
果然，她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微微嫌弃的扭曲表情。但现在，白裴看着还觉得挺顺眼的，有几分娇憨可爱。
她脸上还沾着饼干渣。
这副松鼠护食的样子看起来很熟悉。
——啊，原来是她！
白裴忍住笑意，总算把人给对上号了，难怪金欣雪和何回老掐，原来早就结过梁子。
难怪他会莫名其妙关注何回，原来他早就见过她，那种熟悉的感觉并非虚构。
不过，什么人才会在年会晚宴上打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