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裴行一脸为难。
得罪了叶北宁，他定是没有好日子过的；可得罪了九笙，似乎同得罪叶北宁没甚区别。
他想了想，倒是想到了个好法子。
“阿笙姑娘，你并非官府中人，这案卷实在不便借与你，不过，左右王爷要看，你在一旁看上两眼，应也无妨。”
他把案卷拿出了，摊在桌案上：“你们看，我先出去一趟。”
话音落下，人已经走没了影，只留下九笙和叶北宁，还有一屋子的压抑气氛。
九笙看叶北宁：“王爷，案卷您看么？”
“自然。”
“行，您慢看，我先走了。”
见到那傻书生前，她确实想再仔细读读卷宗，最好再与裴行说一说，找些蛛丝马迹出来，不过眼下，她已有了旁的猜测，这案卷不看……
应该也无妨。
“站住。”叶北宁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辩不出息怒，“你不看？”
“我倒是想看，但我觉得，王爷应该不想和我一起看。”
“本王没这么想。”
他这意思是……
想和她一起看？
九笙转回身，有些惊讶地看叶北宁，可惜他已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端起杯来喝茶，神色全都藏了起来。
这家伙的脾气，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案卷，九笙内心挣扎了一瞬，当然，也就只有一瞬。对于这桩案子来说，多了解些经过肯定没坏处。
“既然王爷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她几步走回去，坐在桌案后，拿起案卷认真读起来。
叶北宁始终坐在侧面的椅子上，没过来，也没要同她一起看。整个人安安静静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在九笙都以为正堂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问：“你很喜欢祝羡元？”
她正读得认真，想都没想：“嗯，那傻书生人挺不错的。”
“等找到失踪的人，你打算留在锦州？”
“我留在这儿做什么？”
她顺嘴反问了一句，又将案卷中最后一行字读完，然后沮丧地发现，即便这八桩案子摆在一起，也还是没什么特殊之处。
她把案卷合上，一抬头，才发现叶北宁正看着她，神色并无波动，比起之前，还多了几分冷淡似的。
九笙回想了下，觉得他或许是在等方才问题的答案，答道：“等找到洛雪和宋时，解决了锦州城的事，我当然得回览星阁。我还欠你一幅画，还要帮你坐稳览星阁阁主的位子，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不知，我同阁主的交易还做不做数。”
他一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还能是为什么。
想他们一连赶了好几日的路，终于到了锦州城，他可是连休息片刻都不愿，直接去了留仙楼。对花魁娘子这么上心，搞不好给笙瑟赎身的就是他。
要是他还好，解决了这里的事，没准他就带着人一起走了，若不是他……
搞不好他还得在这里同旁的男子上演一出——
两男争花魁的戏码！这得耽误多少时日！他们的交易何时才能完成！
她……得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一品堂。
想到这里，九笙决定认真的、开诚布公地与他谈一谈。
“王爷，在你心中，究竟是事业重要，还是美人重要？”
叶北宁身子往后一倚，靠在椅背上，抱着手打量她：“这个问题很重要？”
九笙一脸郑重：“非常重要。”
叶北宁一双眸子凉凉地盯着她，里面简直写满了——你又在钻什么牛角尖这几个大字！
她没觉得自己是在钻牛角尖：“王爷，若在你心中，事业重要，那咱们的交易还能继续。至少我得保证，你办完你想办的事，一定会回览星阁。若在你心中，美人重要，那咱们的交易，我看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微微一怔：“为何。”
九笙发现，自从到了锦州城，同叶北宁说话就变得尤其费劲。
贪图美色果然误事。
“因为，美人会影响你的判断，”她一本正经地道，“王爷，你没发现，你最近很奇怪么？以前许多话，我都不用说，想法刚在心里转一圈，你就能猜出来，可是现下，你的问题变多了，这说明什么？”
他也问：“说明什么。”
“……说明，你的心思根本没用在正事上！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已经让你变得迟钝，开始什么也看不懂了。”
“确实，”叶北宁眸光有些复杂地盯着她，“本王确实看不懂你。”
九笙正视着他的目光，急了：“这是你能不能看懂我的问题？！”
方才说那么多，简直是白说。
“王爷，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这人简直是被美色蒙了心，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再多口舌，也是浪费时间。
还不如回房躺着来的静心。
九笙回了后堂的屋子，躺在床上，拉过被子，酝酿了好半晌，才沉沉睡了过去。
待再醒来，已是月上中天。
她换了套夜行衣，又胡乱抓了两块糕点填肚子，然后带着宋时那三枚信号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锦州城地界不大，房屋错落有致。她出了门，一路向东，很快就寻了个视野开阔又好藏身的高处。
九笙飞身向上，落在檐顶，身子被翘起的檐角挡得严严实实，但只消稍一探头，下方的一切又一览无遗。
真是个守株待兔的宝地。
坐稳后，她把信号弹拿出了，拉出引线，手臂高举，不多时便听“嗖”地一声，一股力道自掌心而出，划过夜空，冲上天际，随即“啪”的一声在繁星中炸开，分散成无数细小光点。
“……”
这个信号弹，要是再加上点旁的颜色，九笙都要以为，她三更半夜做贼似的跑出来，放的是个简易的烟花了……
身后突然有丝细小的响动，她心头一凝，立时回身出手，只一招，蕴了十成的气力，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擒住了手腕。
她腕间灵巧一转，正要挣脱，就听来人道：“是我。”
这熟悉的，冷淡的有点儿让人生气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儿？”九笙把手收回来，拧起眉头，“不对，你跟踪我？”
叶北宁丝毫没有跟踪人被发现后的心虚感，他往檐角上一靠：“本王就是想看看，你胸有成竹地睡了一下午，半夜又鬼鬼祟祟地跑出来，是寻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准备做件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没想到……”
他在夜色中轻笑一声：“就放了个不太好看的烟花。”
侮辱！
这绝对是天大的侮辱！
天太黑，她看不清叶北宁的神色，却能听出来他的语气。他那语气就好像，都做好准备看她能把天捅多大个窟窿了，结果她就来了这么个小打小闹……
九笙嘴角动了几动，终是决定先咽下这口气，等黑衣人被她引出来，到时候再用事实去狠狠打他的脸。
“你起来，别站这儿，”她蹲回去，“碍着我的视线了。”
叶北宁没动。
她没好气地伸手过去，拉住他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拽：“你蹲下，别出声，也别乱动。”
叶北宁被她这一拽，当真老老实实地蹲下了，就蹲在她旁边，要比她高出一个头来。
好在屋檐够翘，正好遮住他。
霎时间，沉寂的夜色中，只有她二人清浅的呼吸声；天地间，似也只剩她与叶北宁两个人了。
半个时辰过去。
下方黑漆漆的路上，什么也没有。
一个时辰过去，还是不见黑衣人的影子。
九笙有些冷，她搓了搓双手和脸颊，眼角余光瞥见身侧的人动了，她立时偏过头，小声问：“你做什么？”
叶北宁没答，抬手三两下解了披风，兜头盖在了她身上。
身上一沉，披风的热度并没有很快透过她冰冷的衣衫，但那上面的清淡香气，却是将她团团围住，让她避无可避。
九笙脸上微微一热，但一转念，心头又有些发堵：“王爷，好色的人是不是都怜香惜玉。”
额头又被敲了一下，比前两次都疼。
“本王这不是怜香惜玉，”叶北宁的声音有些哭笑不得，“是觉得你笨得……”
九笙一眼瞪过去，把他那准备出口的词给瞪了回去。
“今夜，黑衣人不会来。”
“你怎么知道？”
“太晚了，”他站起身，“黑衣人也是要睡觉的。”
他这个意思是……
“你是说我一开始就出来晚了？”九笙起身，拉住他的披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跳下房檐，“做坏事不都得挑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好下手么？”
“谁夜深人静，跑到外面放烟花。”
“那不是烟花，”九笙纠正他，“也不对，你既觉得我出来的晚，也笃定黑衣人不会来，为何还同我一起在这儿等？”
叶北宁突然停了脚步，偏头看了她一眼，那无可奈何的眸色，即便有夜色掩映，都无法藏住了。
他轻启薄唇，没答话，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夜市的馄饨好吃么？”
“好吃啊，我吃了两碗。”
他还是看着她：“夜市里，没有卖馄饨的小摊。”
得罪了叶北宁，他定是没有好日子过的；可得罪了九笙，似乎同得罪叶北宁没甚区别。
他想了想，倒是想到了个好法子。
“阿笙姑娘，你并非官府中人，这案卷实在不便借与你，不过，左右王爷要看，你在一旁看上两眼，应也无妨。”
他把案卷拿出了，摊在桌案上：“你们看，我先出去一趟。”
话音落下，人已经走没了影，只留下九笙和叶北宁，还有一屋子的压抑气氛。
九笙看叶北宁：“王爷，案卷您看么？”
“自然。”
“行，您慢看，我先走了。”
见到那傻书生前，她确实想再仔细读读卷宗，最好再与裴行说一说，找些蛛丝马迹出来，不过眼下，她已有了旁的猜测，这案卷不看……
应该也无妨。
“站住。”叶北宁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辩不出息怒，“你不看？”
“我倒是想看，但我觉得，王爷应该不想和我一起看。”
“本王没这么想。”
他这意思是……
想和她一起看？
九笙转回身，有些惊讶地看叶北宁，可惜他已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端起杯来喝茶，神色全都藏了起来。
这家伙的脾气，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案卷，九笙内心挣扎了一瞬，当然，也就只有一瞬。对于这桩案子来说，多了解些经过肯定没坏处。
“既然王爷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她几步走回去，坐在桌案后，拿起案卷认真读起来。
叶北宁始终坐在侧面的椅子上，没过来，也没要同她一起看。整个人安安静静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在九笙都以为正堂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问：“你很喜欢祝羡元？”
她正读得认真，想都没想：“嗯，那傻书生人挺不错的。”
“等找到失踪的人，你打算留在锦州？”
“我留在这儿做什么？”
她顺嘴反问了一句，又将案卷中最后一行字读完，然后沮丧地发现，即便这八桩案子摆在一起，也还是没什么特殊之处。
她把案卷合上，一抬头，才发现叶北宁正看着她，神色并无波动，比起之前，还多了几分冷淡似的。
九笙回想了下，觉得他或许是在等方才问题的答案，答道：“等找到洛雪和宋时，解决了锦州城的事，我当然得回览星阁。我还欠你一幅画，还要帮你坐稳览星阁阁主的位子，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不知，我同阁主的交易还做不做数。”
他一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还能是为什么。
想他们一连赶了好几日的路，终于到了锦州城，他可是连休息片刻都不愿，直接去了留仙楼。对花魁娘子这么上心，搞不好给笙瑟赎身的就是他。
要是他还好，解决了这里的事，没准他就带着人一起走了，若不是他……
搞不好他还得在这里同旁的男子上演一出——
两男争花魁的戏码！这得耽误多少时日！他们的交易何时才能完成！
她……得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一品堂。
想到这里，九笙决定认真的、开诚布公地与他谈一谈。
“王爷，在你心中，究竟是事业重要，还是美人重要？”
叶北宁身子往后一倚，靠在椅背上，抱着手打量她：“这个问题很重要？”
九笙一脸郑重：“非常重要。”
叶北宁一双眸子凉凉地盯着她，里面简直写满了——你又在钻什么牛角尖这几个大字！
她没觉得自己是在钻牛角尖：“王爷，若在你心中，事业重要，那咱们的交易还能继续。至少我得保证，你办完你想办的事，一定会回览星阁。若在你心中，美人重要，那咱们的交易，我看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微微一怔：“为何。”
九笙发现，自从到了锦州城，同叶北宁说话就变得尤其费劲。
贪图美色果然误事。
“因为，美人会影响你的判断，”她一本正经地道，“王爷，你没发现，你最近很奇怪么？以前许多话，我都不用说，想法刚在心里转一圈，你就能猜出来，可是现下，你的问题变多了，这说明什么？”
他也问：“说明什么。”
“……说明，你的心思根本没用在正事上！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已经让你变得迟钝，开始什么也看不懂了。”
“确实，”叶北宁眸光有些复杂地盯着她，“本王确实看不懂你。”
九笙正视着他的目光，急了：“这是你能不能看懂我的问题？！”
方才说那么多，简直是白说。
“王爷，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这人简直是被美色蒙了心，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再多口舌，也是浪费时间。
还不如回房躺着来的静心。
九笙回了后堂的屋子，躺在床上，拉过被子，酝酿了好半晌，才沉沉睡了过去。
待再醒来，已是月上中天。
她换了套夜行衣，又胡乱抓了两块糕点填肚子，然后带着宋时那三枚信号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锦州城地界不大，房屋错落有致。她出了门，一路向东，很快就寻了个视野开阔又好藏身的高处。
九笙飞身向上，落在檐顶，身子被翘起的檐角挡得严严实实，但只消稍一探头，下方的一切又一览无遗。
真是个守株待兔的宝地。
坐稳后，她把信号弹拿出了，拉出引线，手臂高举，不多时便听“嗖”地一声，一股力道自掌心而出，划过夜空，冲上天际，随即“啪”的一声在繁星中炸开，分散成无数细小光点。
“……”
这个信号弹，要是再加上点旁的颜色，九笙都要以为，她三更半夜做贼似的跑出来，放的是个简易的烟花了……
身后突然有丝细小的响动，她心头一凝，立时回身出手，只一招，蕴了十成的气力，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擒住了手腕。
她腕间灵巧一转，正要挣脱，就听来人道：“是我。”
这熟悉的，冷淡的有点儿让人生气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儿？”九笙把手收回来，拧起眉头，“不对，你跟踪我？”
叶北宁丝毫没有跟踪人被发现后的心虚感，他往檐角上一靠：“本王就是想看看，你胸有成竹地睡了一下午，半夜又鬼鬼祟祟地跑出来，是寻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准备做件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没想到……”
他在夜色中轻笑一声：“就放了个不太好看的烟花。”
侮辱！
这绝对是天大的侮辱！
天太黑，她看不清叶北宁的神色，却能听出来他的语气。他那语气就好像，都做好准备看她能把天捅多大个窟窿了，结果她就来了这么个小打小闹……
九笙嘴角动了几动，终是决定先咽下这口气，等黑衣人被她引出来，到时候再用事实去狠狠打他的脸。
“你起来，别站这儿，”她蹲回去，“碍着我的视线了。”
叶北宁没动。
她没好气地伸手过去，拉住他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拽：“你蹲下，别出声，也别乱动。”
叶北宁被她这一拽，当真老老实实地蹲下了，就蹲在她旁边，要比她高出一个头来。
好在屋檐够翘，正好遮住他。
霎时间，沉寂的夜色中，只有她二人清浅的呼吸声；天地间，似也只剩她与叶北宁两个人了。
半个时辰过去。
下方黑漆漆的路上，什么也没有。
一个时辰过去，还是不见黑衣人的影子。
九笙有些冷，她搓了搓双手和脸颊，眼角余光瞥见身侧的人动了，她立时偏过头，小声问：“你做什么？”
叶北宁没答，抬手三两下解了披风，兜头盖在了她身上。
身上一沉，披风的热度并没有很快透过她冰冷的衣衫，但那上面的清淡香气，却是将她团团围住，让她避无可避。
九笙脸上微微一热，但一转念，心头又有些发堵：“王爷，好色的人是不是都怜香惜玉。”
额头又被敲了一下，比前两次都疼。
“本王这不是怜香惜玉，”叶北宁的声音有些哭笑不得，“是觉得你笨得……”
九笙一眼瞪过去，把他那准备出口的词给瞪了回去。
“今夜，黑衣人不会来。”
“你怎么知道？”
“太晚了，”他站起身，“黑衣人也是要睡觉的。”
他这个意思是……
“你是说我一开始就出来晚了？”九笙起身，拉住他的披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跳下房檐，“做坏事不都得挑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好下手么？”
“谁夜深人静，跑到外面放烟花。”
“那不是烟花，”九笙纠正他，“也不对，你既觉得我出来的晚，也笃定黑衣人不会来，为何还同我一起在这儿等？”
叶北宁突然停了脚步，偏头看了她一眼，那无可奈何的眸色，即便有夜色掩映，都无法藏住了。
他轻启薄唇，没答话，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夜市的馄饨好吃么？”
“好吃啊，我吃了两碗。”
他还是看着她：“夜市里，没有卖馄饨的小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