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笙同宋时娘亲说有线索,不过是为了宽慰老人家。

    离开铁匠铺,她寻了个茶楼,坐下来将宋时的信又读了读,可惜还是没读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九笙觉得,宋时写的这些,不见得就没用,只是她对案情不了解,所以才理不出头绪,没法把所有知晓的事情贯穿起来。

    在锦州城里,对失踪案最了解的人,是裴行。

    裴行的桌案上有所有案情的记载,每桩案子他也都去探查过,若她带着宋时的信,去与裴行说一说,兴许会有新的发现。

    打定了主意,九笙返回府衙,不过没来得及去找裴行,却在府衙门口看见了那个傻书生。

    祝羡元似是有急事,在府衙门口走来走去,还不停地往里张望,但他没让侍卫通传,也没去敲鸣冤鼓。

    “小兄弟。”

    听到她的声音,祝羡元立时看过来,眼睛一亮:“九笙姑娘!”

    “可是要找裴大人?怎么不进去?”

    “不不,”他连连摆手,有些羞涩,“小生不找裴大人,小生这次来,是想找九笙姑娘。”

    “外面冷,进去说。”

    她带着祝羡元绕过府衙正堂,直接去了后方院子。傻书生行事一直谨守礼节,她便带他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找我有何事?”

    “九笙姑娘,若小生没记错,你与宋时相熟。”

    “不错。”

    “宋时失踪了!”他有些着急地道,“小生昨日回家后,去了铁匠铺拜访,可他娘亲告诉小生,宋时失踪已有七八日,杳无音讯。他……会不会是出事了?”

    这个问题,九笙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我也在寻他,”她挑眉,“你也认识宋时?”

    这傻书生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竟然也会同宋时有交集。

    “原本是不识的,生丝一事后,家父开始让小生接触家中的生意,还带小生结交了城中的商户,小生这才认识他,”顿了顿,他又挠了挠头,“小生听说,九笙姑娘在锦州城时,与宋时走得很近,便想着,姑娘良善,宋时也定是个好人,所以就真诚地结交了一番。”

    原来如此。

    “宋时颇懂经商之道,教了小生很多。小生月前出门采购生丝,临行时曾与他约好,待回到城中,要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士别三日,果然当刮目相看:“你会饮酒?”

    “不会,”祝羡元诚实地答,“家父也不让小生喝,但小生既决定弃文从商,总要出门相谈生意,喝酒是免不了的,所以就央了宋时教我。宋时年纪小,家中长辈看的不甚严格,但也不是总能弄到酒。每次我们都约好,我放一枚信号弹,他看见后,若也放一枚回应,就说明他有酒。”

    “你这次回城前也放了?”

    “在城外就放了,他没回应,小生本以为他只是手头没酒。这次出门,小生给他带了些外地的小玩意,想着给他拿去,结果去了铁匠铺才知,他已失踪有些日子了。”

    九笙记起来,昨天在城外遇到这傻书生之后,他没放过那所谓的信号弹,想来是在之前就放了。

    “信号弹都是用来传递重要讯息的,你们两个倒好,竟然拿来约喝酒,实在是……”

    说到这里,她猛地顿住话音。

    见她突然不再说话,脸色逐渐凝重下来,祝羡元唤她:“九笙姑娘?”

    “你先别出声。”

    祝羡元立刻闭紧了嘴巴。

    九笙在脑海中将这两日的事情过了一遍。

    打劫商队的黑衣人,不是山匪,而且训练有素,叶北宁说过,他们或是被人豢养,或是受雇而来。

    既然不是山匪,应该就不是为了抢劫财物来的,那他们是为什么来的?

    锦州城失踪的八个人,加上洛雪,他们都在为览星阁效力。掳走他们的人,意图很明显,针对的是览星阁。

    若黑衣人真与失踪的案子有关系,他们为何要去拦截这傻书生,傻书生同览星阁可没什么关系。

    而且,傻书生出门采购生丝,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怎么就那么正好,偏在城外遇上了黑衣人。

    九笙觉得,有什么在一团乱麻的线索中慢慢地清晰起来,她问:“放完信号弹,你们就遇到了黑衣人?”

    “不,”傻书生想了想,“隔了……约莫得有小半个时辰。”

    “宋时给你的信号弹还有么?”

    “有,还剩三枚,”他把三枚都拿了出来,“信号弹小,我都随身带着。”

    是挺小的玩意儿,拇指粗细,小指长短,顶头有一根引线。

    “只要拉开这根线,将信号弹举过头顶,就会有像烟花一样的亮光冲上天际。”

    “很亮?”

    傻书生点头:“白日里看也亮得晃眼,九笙姑娘,你是觉得宋时失踪与信号弹有关?”

    默了默,他又发觉这两者间应该没甚大关联,改口道:“你是觉得,那些黑衣人是这信号弹引过来的?若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

    手腕上突然一沉。

    祝羡元止住话音,低头看过去,竟是九笙的手握住了那里。他脸上陡然一热,且这热如生了腿脚一般,迅速地窜上了脖颈和耳尖。

    心跳也跟着快了许多。

    “九、九笙姑娘。”

    祝羡元知道,他应该说男女授受不亲,应该把她的手拂开,或者赶紧把手臂抽出来。可是……

    他惊讶地发现,他不想那么说,也不想那么做。

    他愣愣地看着她的手,又顺着手往上,看向了她的脸颊,然后发现,她的目光正直直地看向前方。

    于是,他便也往她看的方向看去,这才看见,那里站着一个人。

    九笙看着从外面回来的叶北宁,没说话。

    叶北宁的视线落在她二人交叠的手上,也没说话。

    祝羡元终于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他抽出手臂,赶紧起身,朝叶北宁作揖。

    “小生,小生见过王爷。”

    叶北宁薄唇抿着,脸色沉得像是能攥出水来。他的视线又落在九笙身上,眸光深邃,似又被这冬日寒气浸染的,有些薄凉。

    “王爷从不在乎这些虚礼的,”九笙装作没看出来,偏头对祝羡元说,“昨日的事你都已经谢过,没必要今日特地再来一趟。”

    祝羡元站直身子,没明白:“小生……”

    “行了,我知道了,”她弯起嘴角,“待我与王爷忙完手头的事,一定去你家,讨一杯酒喝。”

    “那……”虽然不明白九笙为何这么说,但祝羡元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句,“小生就在家恭候二位了。九笙姑娘,王爷,小生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走出几步,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身:“昨日姑娘为了救我,被歹人打碎了一颗琉璃珠,那珠子对姑娘来说,很重要罢。”

    “是一位挚友所赠。”

    “小生明白了,”他又行了一礼,“告辞。”

    目送走祝羡元,九笙歪着头,看向仍站在那里的叶北宁,有些莫名:“王爷一直站在那儿,不累?”

    叶北宁没答,也没动,只是问:“有线索了?”

    九笙心头一跳,他……

    听到了?

    不应该罢……

    方才她耳尖地听到脚步声,不知来人是谁,所以下意识地扣住那傻书生的手腕,让他别说话,好在那傻书生反应快,当真没再继续。

    待叶北宁出现在视线中,她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十分机敏。

    寻找洛雪和宋时是她的事,有关的线索,还是别让叶北宁知道,免得真像荷风说的,又耽误了他的正事。

    九笙掩下心虚,理直气壮道:“这话,不是该我问王爷么?昨日我帮傻书生往车上装生丝的时候,王爷一直没闲着,可有发现什么?”

    “没有。”

    “我也没有,”她站起来,“在这儿坐着也找不到线索,我还是出去转转。”

    “你不是刚从外面回来。”

    九笙一挑眉梢:“王爷既然知道我刚从外面回来,想是晨起后寻过我,有事同我说?”

    “没事。”

    “那我走了。”

    话音落下,她直接抬脚往外走,出了内堂,绕过府衙的连廊,跨出大门,然后……

    忍不住停下脚步。

    回过头,叶北宁竟然跟在身后。

    “王爷也要出门?”

    “不错。”

    “去哪儿?”

    叶北宁走到她身边来:“本王去哪儿,似乎无需与你交代。”

    还真是呢!

    九笙学着他的阴阳怪气,把手抱起来:“我哪儿敢让王爷交代什么啊,不过是顺嘴一问。再说了,王爷去的地方,一定特别重要,也不是我能打听的!”

    她退开两步,把门让出来,“王爷您先请,留心脚下门槛。”

    叶北宁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九笙懒得理,调转脚步往府衙正堂走:“以免碍王爷的事,我还是不出门了。”

    正堂里,裴行正处理着公务,见九笙从外面进来,脸色不大好看,正要询问,却又看见叶北宁走进来,脸色……

    更不好看。

    以他对叶北宁的了解,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能看出薄怒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简单的事。

    “二位……找我有事?”

    九笙直接道:“叨扰裴大人了,我想借那失踪几人的案卷一看,不知是否方便。”

    “这……”裴行有意无意地看叶北宁,“阿笙姑娘同王爷一起看?”

    “不,王爷来寻裴大人,约莫是有旁的事。”

    像是为了配合她,叶北宁沉声开口:“本王来拿那失踪几人的案卷。”

    裴行:“……”若他没猜错,这俩人是吵架了罢!

    九笙:“……”若她没猜错,叶北宁是吃错了药,故意跑来跟她作对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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