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笙本以为朝廷退兵了,曹鹏也被带走了,兰霜失去靠山,应该不能再嚣张,却没成想,这场闹剧临了临了,竟然还有个叉子。

    连建阁时的第一任阁主都搬出来了,这谁能说得过?

    真是累了。

    心累。

    她仰头看叶北宁:“你想做阁主么?”

    “不想。”

    也是,她问了个傻问题。千山老头都告诉他了,叶北宁本来就不想要这个阁主之位的。

    “那走吧,闹腾了一上午,连早饭都没吃上,饿了。”

    叶北宁唇角勾起:“想吃什么。”

    九笙歪头想了想:“山下有家面馆,做的汤面是一绝。吃面前一定要先喝汤,那个汤只一口就回味无穷,我带你去。”

    “好。”

    叶北宁来到她身边,两人并肩往下山的方向走,所过之处,史官们俱皆躬身抱拳,侧过身子,为他们闪开了一条路。

    也不知他们是在向身为浔王的叶北宁行礼,还是在向身为阁主的叶北宁行礼。不过无论是哪一个,叶北宁都不在意。

    因为他的视线看着前方,偶尔微微偏转,也只是垂下眸子,看看走在身边的人。

    “站住。”还没走远,兰霜的声音又起,“浔王是朝廷中人,自是可以离开,但九笙史官,不行。”

    九笙停下脚步,回身:“凭什么?”

    “就凭我手中符牌,如今本堂主暂代阁主之位,说了不让你走,你便不能离开览星阁半步。”

    可笑!

    九笙讽笑出声:“兰霜,你是真不要脸,”她骂了一句,转头看叶北宁,“面等会儿再吃,我去帮你把阁主抢回来。”

    叶北宁哭笑不得:“你是想帮我抢阁主之位,还是想出气。”

    “都有,你等着我。”

    说罢,她抬脚走回去,步子迈得又大又快,一阵风似的回到了天命钟前,叶北宁缓步跟在她后。

    刚一站稳,就听兰霜吩咐一品堂的史官:“去将她拿下。”

    “慢着,”九笙瞪他,“你又凭什么抓我。”

    “就凭你对本阁主多次出言不敬。”

    这荒谬的回答,让她忍不住嗤笑:“我看你是想做阁主想疯了,一个破符牌而已,鸡毛当令箭。”

    她又看向其他九位堂主:“敢问诸位堂主,兰霜之前所言可有佐证?”

    除了梅子酒以外,其余人俱皆摇头:“倒是不曾听说。”

    “那敢问诸位史官,兰霜之前所言,大家可有耳闻。”

    除了竹叶以外,其余人也纷纷道:“不曾听闻。”

    “这就是了,兰霜突然拿出这么个东西,又说一番无从考据的话,就想赶走千山阁选定的阁主,自己坐上去,这说得过去?”

    众人皆是一默。

    “千山阁为览星阁选定阁主,是建阁之初就定下的规矩,四海皆知。我想,”九笙顿了顿,笑着道,“在场诸位,大多也都去挑战过千山阁的试炼了吧。”

    好半晌,终究是有胆子大的史官开了口:“确实试过,但没成功。”

    旁边亦有人附和:“那试炼设置得不着痕迹,一句话说错,或者一个动作做错,都会有人过来告知试炼失败。”

    九笙继续道:“所以诸位觉得,千山阁选出来的人,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义。”

    “善良”

    “最起码得是个好人。”

    “那兰堂主可是个好人?”

    兰霜见史官们都不言语,冷声道:“好与坏不过一念之间。九笙史官伶牙俐齿,不必在此刻意引导。”

    “行,”九笙将手抱起,“览星阁大半人都在此处,权且问问,有同意你暂代阁主的么?”

    四下一派静默,没一人应声。

    九笙转头去看梅子酒:“老梅,你同意么?”

    梅子酒以往总是乐乐呵呵的,今日那滚圆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

    她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其实,从兰霜拿出符牌,说出四方印信的由来时,她就已经确定,兰霜说得都是事实。之前慕灵曾说过,洛雪是集齐了四方印,才打开的观月堂密牢。

    密牢在观月堂里,按说只有阁主才能打开,可叶北宁没有这样的印信,足以说明那四方印在与阁主身份相当的人身上。

    依兰霜所言,若他们四人的祖上皆与阁主有兄弟之情,朋友之义,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但……

    说得通是一回事,合不合理是另外一回事。第一任阁主这么做就是有隐患,这才给览星阁招致了今日的祸端。

    许久,老梅似下定了决心:“我不同意。”

    兰霜惊诧:“梅子酒,你……”

    九笙打断他的指责,看向竹叶:“竹叶,你同意么?”

    竹叶想都没想:“我不同意。”

    意料之中的答案,哪怕不为览星阁,只为了白昀,竹叶都不会允许兰霜坐上那阁主之位。

    “阿季,你同意么?”

    “梅堂主与竹叶史官都不同意,我自然也不同意。”

    九笙再次转眸,盯住兰霜:“兰霜,没人同意你做阁主,你可听明白了?”

    “那又如何?我有符牌在手,有四方印信,哪怕今日请出千山阁老阁主,他……”

    “不用请了。”

    九笙把手伸入怀中,取出千山阁印信,举过头顶:“千山阁阁主就在此处,她说了,”她一字一顿,“你、不、配。”

    兰霜与九笙离得不远,自是能看清她手中的方印:“你……”他脸色阴沉,“不可能。”

    “千山阁阁主定览星阁阁主人选,这才是众所周知的规矩。今日我以千山阁阁主之名,宣告众人,兰霜以权谋私,致使览星阁深陷危机,不配做一品堂堂主,即刻逐出览星阁,诸位可有异议?”

    众史官皆摇头。

    “九位堂主,可有异议?”

    九人躬身抱拳,齐答:“并无异议。”

    九笙走到兰霜身前,一脸嘚瑟:“如何?”忽略掉兰霜眼中的幽暗和一闪而过的杀意,继续笑他,“兰霜,你在重伤白昀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兰霜眯了眯眼。

    九笙继续凑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失去堂主之位,只是我替他报仇的第一步。接下来,只要我在览星阁一日,能活一日,就绝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你威胁我。”

    “对于览星阁史官来说,盯你一个人,小事一桩,”她斜勾起嘴角,“不信你就试试。白昀受的伤,我都会给他讨回来。他若走了,我便也送你去陪他。”

    兰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倏尔大笑出声,紧接着笑声一顿,陡然出手,捏上了九笙的脖颈。

    一切来得太快,九笙又离得他太近,待叶北宁闪身过去时,已是晚了。

    “站住!”他将九笙一把扯到身前,五指在她脖颈上收拢,“谁也别过来!”

    九笙被掐得喘不上来气,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额角的青筋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兰霜,放开她。”

    叶北宁声音紧绷,向来沉稳的神色出现了裂痕,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慌张。

    也不对,在锦南鬼市,她被他抱在怀里时,他也是这般神色。怕她受伤,怕她死了,怕出现一切他无法挽回的结果。

    原来,叶北宁也是会害怕的。

    “放开她?可以,”兰霜冷冷道,“让出一条路,还有让梅子酒下山备马。只要我能顺利离开,自然会放了她。”

    叶北宁想都没想,一挥手,史官们便在兰霜身后让出一条路。

    他又偏头去看老梅,老梅白着一张脸:“兰霜,我去备马,你别伤她,她就是个小丫头。”

    兰霜五指的力气很大,九笙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前也一阵黑过一阵,可他们说的话,她都听得见。

    她听到叶北宁说:“兰霜,你想要的,本王都已照做。你若敢伤她一分,天南海北,本王定让你十倍百倍还回!”

    兰霜没再说话,而是提气纵身,带着她飞身下了览星阁。

    在大路上行了片刻,他陡然停脚,拉拽着九笙入了一旁的密林,脚步不停地密林深处扎去。

    九笙没想到,兰霜竟没从大路下山,而是选择了后方的深山。

    她一挣,兰霜倒是松开了她的脖子,反手扣住了她的肩膀,逼她往前走。脖颈处没了钳制,一阵有一阵地发痒,九笙咳嗽好半晌才勉强止住。

    她咽了咽口水,又环顾四方,开口:“后山有狼,别怪我没提醒你。”

    声音嘶哑,很是难听。

    兰霜只推着她往前走,一声不吭。

    “其实你不抓我,他们也能让你下山,本就没人想要你的命。”

    虽然隆冬已过,可深山之内树枝交错,洒落下来的日光少的可怜,四周晦暗,仿佛处处藏着杀机。

    不多时,身后之人猛地用力,将她往前一推,她没防备,踉跄两步摔在了地上。待抬头看去时,兰霜已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缓缓朝她走过来。

    九笙倒是不怕,也没躲,只从地上爬了起来:“你想杀我?”

    “天命钟前,本堂主就想杀了你。”

    “可惜,在天命钟前,你没机会动手杀我,在这深山,你就更没机会了。”

    兰霜讽笑一声,拿着匕首直接扑来,九笙拳脚功夫比不过他,但轻功可是要快许多,她倚仗着周围交错的枝条,脚步轻灵地闪躲着。

    数十招后,她目光忽而一定,身形也慢了一分,那匕首就在这时从手臂划了过去,肩头也挨了一掌。

    她支撑不住,从树上掉了下来。不过,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人接住,拦腰抱在了怀里。

    稳稳的。

    叶北宁垂头盯着她,黑眸晦暗去深渊,眼中分明担忧,却愣是抿紧了唇角,一个字都没说。

    九笙其实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撑住了,没移开视线,弱弱地开口:“叶北宁,你来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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