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宁瞅了她一眼,声色淡淡的:“你需要我救么?”

    她当然需要!

    轻功只能对付一时,真论起拳脚,十个她都不是兰霜的对手。

    九笙嘴角一扁,像是忍着疼,眉头也皱了起来,委屈巴巴的。

    叶北宁见她这样,很无奈似的叹了口气,把她放到树下:“在这儿坐着。”

    回过头,看向兰霜,却又问了她一句:“对他,你打算如何。”

    “打晕,关起来。白昀没事,他就没事;白昀有事,我要他赔命。”

    “知道了。”

    这三个字没什么情绪,但……

    叶北宁明显是带着气来的,这股气没撒在她身上,倒是全蕴在招式里,撒在了兰霜的身上。

    九笙本以为,兰霜的身手是览星阁中最好的,怎么也该与那曹鹏不相伯仲,甚至高出一些,却没想到,此刻竟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叶北宁……到底是怎么把功夫练到这种境地的?

    胜败毫无悬念,九笙便把目光收回来,挽起袖子,开始处理伤口。

    匕首划入皮肉有寸余,还在渗血,九笙摸了块帕子出来,三两下叠好,往伤口上一勒。

    打结有些麻烦,一只手不方便,她低下头,想用牙去叼巾帕的角。刚把嘴凑近,修长的手指却伸了过来,要不是她反应快,牙齿怕是要叼上他的指尖了。

    叶北宁动作利落,三两下就把巾帕缠好,交叉打结。本来伤口都不怎么痛了,被这么用力一勒,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嘶……”她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太紧了……”

    叶北宁没说话,只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一副懒得理她的神情,手上却还是将帕子松了松,小心翼翼地又重新系好。

    系完帕子,他站起身,走到已经被打晕的兰霜身侧,一把将人拉了起来。侧过头,见她没动,轻启薄唇道:“还不走?”

    “走,走,”九笙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后山有狼,怪吓人的。”

    回览星阁的路上,叶北宁始终走在前面,一言不发,九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知该说些什么。

    终于,到了大门口,老梅、慕灵和竹叶打破了蔓延在他们之间的沉寂与尴尬。

    “阁主。”

    三人先是一同向叶北宁见礼,起身后,老梅把兰霜接过来:“阁主,他……”

    “关入密牢。”

    “是。”

    老梅应下,又担心地转头看九笙,见她只脸色白了些,手臂受了伤,旁的没什么大碍,便先拖着兰霜走了。

    慕灵跑到九笙身边来,前前后后地看了一圈,心疼得眼眶都红了:“阿笙姐,你疼不疼?还有哪儿受伤了?好好的脖子,被兰霜掐得都青紫了!”她又气得咬牙,“我去追老梅,也去掐他的脖子,给你报仇!”

    九笙哭笑不得,伸手拉住她:“不用了。”

    竹叶也道:“先带阿笙回去,我看伤口还在渗血,需得仔细处理。”

    “哼,今日先便宜他,过几日我再去报仇。”

    九笙很心慰地拍了拍慕灵的发顶,眸光一偏,望向了一直站在前方的叶北宁。

    他没有走,且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视线就落在她的脖颈上,眸色薄凉。

    九笙下意识地把脖子捂住:“就是看着吓人,一点儿都不疼。”

    听了她的话,叶北宁又瞥了她一眼,然后……

    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走了。

    九笙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动了几动,许多话到得嘴边,终是化作了一声轻轻地叹息。

    “阿笙姐,你同阁主吵架了?”

    “没有。”

    慕灵不相信:“你被兰霜抓走,阁主一路追过去,分明很担心,可你受伤了,他怎么都不关心一句就走了。话本子明明里不是这么写的……”

    “没事少看两本话本子吧,而且,”九笙垂下眼眸,“是我惹他生气了。”

    听她这么说,慕灵开始教育她:“阿笙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阁主对你是救命之恩,你不想着报答,怎还能惹他生气呢?”

    “这事……说来比较复杂。”

    “不过也无妨,阁主那么喜欢你,你给他道个歉,哄一哄就好了。”

    “……我还需要道歉?”

    “当然了!”

    九笙不由得沉默下来。

    自到了大邺以后,她早都独来独往惯了,遇到事情不需与人商量,打定主意就放手去做,任何后果她自己承担。所以,她鲜少会为做过的事情后悔,更别提为任何事情真心实意地去道歉了。

    道歉,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词。

    她沉吟许久,问:“我该……怎么道歉?”

    “……”

    一连两日,九笙都没有出过九品堂。有时慕灵和竹叶会来给她换药,陪她说话,偶尔她也会去看看白昀,同他说说这些天发生的事。

    白昀还是老样子,一直都没醒。

    第三日清早,她见到了洛雪。

    洛雪的伤已经好了一些,脸上恢复了血色,人也精神了许多,就是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费力,声音听着也不似往日中气十足。

    她是来道歉的,眼神中透着羞愧与自责:“对不起,阿笙。在锦州城,是我让人抓了你。”

    九笙点点头,倒了杯热茶给她:“我原谅你了。”

    洛雪一怔,继而垂头笑了笑:“来之前我一直在想,当我同你说对不起时,你会说什么。”

    九笙一挑眉。

    “依你的性子,我猜你会说无妨,会说别放在心上,甚至会说都过去了。没想到,却都猜错了。”

    “以前的我确实会这么说,毕竟只要我活着,有口气在,其他的都可以不在意,但这次不一样,”她话锋一转,“在锦南夜市里,有人为了救我吃了亏。即便这事已经过去有些日子,可再想起来,我还是会怪你。”

    “是我的错,”洛雪坦诚道,“我当时只是想让他们抓住你,待时机成熟再放你出来。却没想到,会发生别的事。”

    也是,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北夏的人。

    九笙不想再提锦南夜市的事,随口问了句旁的:“你说的时机成熟,是救走严朗之后?”

    “不,是览星阁稳定了以后。”

    九笙一时没反应过来。

    洛雪解释道:“去年年初,严朗给千山阁写信以后,我便离开锦州,去了千山涯脚下。我知道,他做的事会给阁里带来麻烦,千山阁阁主应该不会让他继续当阁主了。”

    “你是想看看新阁主是谁?”

    “不错。我在涯下等了四个月,只等来两个登上千山涯的人。”

    “是我与叶北宁。”

    她淡“嗯”一声:“叶北宁是当今浔王,只这身份就不适合做阁主,所以我一直以为,千山阁主选定的人,是你。后来,我回到览星阁,本想带严朗去找你求情,却没想到,严朗不见了,而阁主……不是你。”

    “所以,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他被关起来了。”

    洛雪点头:“严朗之前跟我说过许多览星阁密而未宣之事,比如密牢,比如四方印。密牢在观月堂内,关的是危害览星阁之人。我想,他应该是被关进了密牢。”

    “你既早就知道,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动手。”

    “因为四方印实在难寻。观月堂的密牢只有四方印才能打开,可四方印却分散在四个人手中。严朗只告诉了我四方印的存在,却没告诉我,这四枚印信究竟在谁手中。”

    四方印之事确实很隐秘,叶北宁身为阁主,都不知晓,严朗是怎么知道的?

    九笙心中有了一些猜测,不过还需要印证:“那你又是如何找到四方印的?”

    “是机缘巧合之下。其实这几个月来,我一直都在山下,寻找能救出严朗的办法。直到有一天,我在山下遇到了一品堂的副堂主,云阳。”

    她略略凝眉,回忆道:“云阳因为犯了错,被兰霜逐出了览星阁。她对这件事很是耿耿于怀,又觉得兰霜罚她太重了,于是在离开之前偷了兰霜的东西。”

    看来,云阳偷的东西,就是洛雪口中的“机缘巧合”了。

    “云阳把偷到的东西拿给我看,只一眼,我就确定那是我要找的印信。它只有很小的一块,背面刻着兰花的图样,正面刻着一部分览星阁的徽记。那徽记边缘齐整,很明显能够和其他的印信拼合在一起。”

    九笙沉吟片刻,问道:“你确定这是机缘巧合?”

    四方印这么重要的信物,兰霜肯定会收藏仔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云阳偷了去。即使云阳真的运气好,偷到了,那她也得罪了兰霜,怎么可能不赶紧逃跑,还把信物拿出来显摆!

    重点是,显摆的对象还是同在一品堂的人。

    洛雪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也觉得兰霜是故意的。”

    “也?”

    她点头:“在一品堂这么久,我了解兰霜。他行事谨慎,不可能被偷了东西都没察觉。还有,兰霜与严朗走得很近,他应该早就发现了阁主不对劲。”

    “你用宋时的信支走我,是怕兰霜为难我。”

    “我在山下听说了你评得上佳的事,也听说阁主为了你罚了兰霜。兰霜心胸狭窄,若览星阁被他掌控,他不会让你好过。”

    那个时候,她竟然还为她考虑了一番,九笙实在不知该不该谢她。

    “我把兰霜的印信从云阳那儿偷了出来,又想起兰霜常会把梅兰竹菊这四君子挂在嘴边。于是便猜想,四方印上的图案或许就是梅兰竹菊,而梅兰竹菊或许指的就是姓氏。”

    按照姓氏推断的话——

    “梅就是梅子酒,竹就是竹叶,菊……”

    “菊排在四君子中最末,季指的不就是排行最末么?”

    原来如此。

    九笙明白了,声线却也沉了下去:“所以,梅子酒和竹叶的印,是你让白昀去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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