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太过熟悉,以至于梁以微在病床被“呛”的睁眼,顶上的白光刺的人眩晕,她顾不得那些慌忙起身,随手就把针扯下。

    外头已经天黑,梁以微动作更加急促。

    “去哪?”

    梁以微一怔,像才缓神般抬头,谢竹隅拿着杯温水,装扮平时有些不同,他穿上了衬衫,手拿着杯水。

    “回家。”

    “没打完。”

    顺着他视线看去,半瓶吊水还剩那,针头还落下几滴沾着的血。

    “不打了,谢谢你,待会医药费我转你。”

    没等谢竹隅讲什么,护士就已经探头看了眼,最后走进来,“怎么回事你,吊瓶没打完也就算了,自己身体不好也没点数,酒是你能喝的吗?”

    梁以微呼吸一滞,“没,不是。”

    眼见梁以微还要继续说,护士压根不想听,把她手被溢出的血尽数擦干,又强硬的把她另一只手拽过,边找血管边道,“你们这群年轻人,不惜点命就是熬,你体检单我看过了,数值都差那样了还敢喝酒,真不要命了。”

    “小时候开始就那样,没事的。”

    “什么没事。”护士贴完最后一点胶带,嘱咐到,“今天晚上还有一瓶,让你朋友给你买点吃的,坐这打完再走。”

    “……我真有事。”梁以微道,“我家里有药的,我回去就吃。”

    “打完。”

    他说的不容置喙,那杯温水也放在桌面。

    护士见状道,“她现在不能吃刺激胃的,给她带点粥,还有,水也最好别让她喝冷的。”

    “她胃现在烂的就就剩层膜了,再受点刺激就等着进手术室。”

    话说到这,梁以微算是走不了了,谢竹隅给她打包了碗粥。

    她搅了搅,“我不爱白粥。”

    “凑合吃。”

    “我不想吃。”她把那碗粥推开,“这种根本没味道。”

    谢竹隅垂睨着她,半秒后,他问,“那你喜欢哪种。”

    “没胃口,不麻烦了就。”

    病房一时静下来,梁以微出奇有些犯困,可能酒劲还没过,头也还疼着。

    “我想睡会,能帮个忙吗?”

    他坐在床边,放下了削苹果的手,梁以微道,“我家猫今天还差顿晚饭,能不能麻烦你去我家给它喂点?”

    “…。”谢竹隅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对猫毛过敏。

    “能让你家人帮忙喂一下吗?”

    “这么晚,估计全睡了吧。”梁以微看了眼吊瓶,“那算了,我就不补觉了,把滴液速度调快点,我急着回家。”

    “我去。”

    闻言梁以微怔了下,就看见谢竹隅抽走了个口罩,问她,“你家在哪。”

    “回声路,旧日公寓,我在三层,没电梯,可能要麻烦你走一下了。”

    梁以微抱歉道,“下次请你吃饭。”

    谢竹隅没应话,就只是把那串钥匙从她口袋里抽走。

    *

    面前的公寓长满了爬山虎,有几家的阳台还放着几颗盆栽,他扫了眼三楼,路灯几乎全照射在那,亮的令人发指,谢竹隅睡觉更喜欢漆黑一片,他在思考,多么厚的窗帘才能遮住这些光。

    走上楼,把手尽数是灰,能想象平时这里多么难得打扫,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戴着口罩来。

    301。

    确定是这户后,他略微生疏的将钥匙捅进去,左右转了两圈,过了好几秒才彻底打开。

    “喵!!!”

    那个声音过于洪亮,谢竹隅低眸一看,一直又白又黑还棕的猫就在他脚边喊。

    主人似乎回来第一件事都是喂猫,毕竟走都不用走猫粮就在门口旁边,紧挨着猫碗。

    谢竹隅放好粮,那只猫还嗅了嗅他,最后翘起尾,转头又吃饭去了。

    ……它主人的胃口怎么连它一半都没有。

    谢竹隅蹲下身,手试探摸了摸那只猫,没很大反应,皮毛顺滑,柔软,谢竹隅一口气爬三楼也有些闷,他扯下口罩,半搭在脸上。

    看着小猫吃完,他也起身要走,梁以微似乎很喜欢记录生活,冰箱沾满了东西。

    谢竹隅有几分好奇,稍微把自己的身体前倾,勉为其难的看清楚了内容。

    几张便利贴,还有一个很破旧的起瓶器,最大的是…。

    一幅画,谢竹隅觉得那幅画有些眼熟,看着那双黑白的眼睛他才想起来。

    貌似是那次爬山,给她画的,也不算专门,一时兴起就描了几笔,不细致,对他而言甚略显粗糙。

    但梁以微似乎保存的很好,剪下了多余空白的部分只留了他画的那些。

    谢竹隅没看多久,他确认了遍饭,水碗都没空后才彻底把门关上。

    *

    梁以微已经睡了一觉,听到脚步声她还是不踏实的睁眼,谢竹隅刚过来,手上提着一袋子东西。

    走到她旁边,手摸了下刚刚的没喝完水的杯子,“凉了。”

    “嗯,快一小时了。”梁以微说,“这个医院离我家远了点。”

    “嗯,离你要死的那家酒店近。”

    梁以微难得从他的话语里听出点情绪,虽然是嘲讽,但还是让她觉得新鲜。

    “你怎么也在那?”

    “我爸在。”谢竹隅把塑料袋拆开。

    梁以微这才看清是什么,满满当当四五盒的粥。

    “你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谢竹隅一个个把盖子掀开,“都是咸粥,没甜的。”

    “不是,我吃不了那么多。”

    谢竹隅把粥碗往她那侧了些,半碗都不到,“快打烊,也就剩这些。”

    谷物的香气四溢,梁以微也有些饿了,她拿起勺子,温热的粥不需要咀嚼就滑进喉咙。

    谢竹隅安安静静的,也不做什么,就看着她,像在发呆。

    “诶,辛苦你了,下次牛奶我请你。”

    她声音多了几分轻快,谢竹隅摇头,“有钱买。”

    梁以微道,“我知道你有钱买,但这次你照顾我,回点东西应该的。”

    “……。”谢竹隅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只是看梁以微说的那么开心他没再摇头,只问,“你家猫叫什么名字?”

    “饭饭。”梁以微聊到猫难得有几分松弛,“米饭的饭。”

    “怎么想到取这个名字?“

    “能吃。”

    “……。”确实。

    “你冰箱贴的那幅画是我临时兴起画的。”谢竹隅抿了抿唇,道,“你要是想贴,我可以给你画别的。”

    梁以微抬了抬眼,“看我冰箱了?”

    “嗯,不过没看清什么,我没进你家。”

    “为什么不进?”

    “冒犯。”

    梁以微轻说,“也就那点东西,看了也没什么。”

    “不过。”谢竹隅想了几秒,说,“你窗户门口的多肉养的不错,好像都长小苞了。”

    “养了好久了,那盆多肉从我搬来西荫前就跟着我了,以为它会不适应,结果长的比我在北清养的还好。”

    “北清?你不是本地的吗?”

    “不是,我是搬来西荫散心的。”梁以微浅笑了下,“这里的阳光确实比北清温暖些。”

    谢竹隅不怎么喜欢晒太阳,他没说话,看梁以微吃完就抽出几张纸,垫着把垃圾收拾走。

    梁以微在凌晨三点总算出院,本身应该留院再观察但奈何她死犟着非要回去。

    送她到家,谢竹隅有意无意的又看了眼冰箱上的那幅画。

    “我可以送你一副更好的。”

    梁以微换下鞋,“要更好的做什么,这个就已经够好了。”

    “它构图,型,都不够好,尤其有片阴影我…。”

    “好了”。梁以微打断他,“谢竹隅,很多东西不是完美就是最好。”

    少年眉头皱起,“不完美的东西和好怎么挂钩。”

    “一直钻牛角尖就能和好挂钩?”

    “…。”他嘴硬道,“不是钻牛角尖。”

    梁以微没应,她脱下外套,挂在了钩子上,走进客厅,她回头,问,“要不要喝水?”

    “不渴。”

    “行,那你也回家休息吧,很晚了。”

    “几点?”

    “五点零一。”

    刚巧过一分钟,谢竹隅问,“有面包吗?”

    “……??”

    梁以微以为他早吃过了,现在看来,估计忙着照顾她这个病号,自己都没空搞。

    下一秒,谢竹隅说,“吃东西很麻烦,我不喜欢,刚刚路过的店现在关了,能给个面包吗?”

    “没有。”梁以微走去厨房,“进来吧,我给你煮点。”

    “没事。”

    谢竹隅看她手背的针孔还有些血迹,开口,“先走了。”

    梁以微往厨房探出头,估计是刚刚油烟机声音太大,没听清他说话,一双浅茶色的眼睛看他,“能进来帮我洗个菜吗?”

    “……。”

    “就洗一两株就好,拜托。”

    梁以微双手合十,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水流很冷,谢竹隅的手瞬间泛起微红,所幸就一点,梁以微动作倒麻利,刚洗完她那边就已经到最后一步了。

    五点这种,半上不下的凌晨梁以微也没给他煮多么麻烦的,卧了两个荷包蛋,一把清水面,翠生生的一把小白菜。

    谢竹隅也真饿了,没多久就吃完了那些,客厅安静的过分,他侧过头,梁以微坐在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手撑着自己脑袋睡的似乎比医院沉些。

    谢竹隅小心的把碗放到水池,最后因为分不清哪个是洗洁精而转去客厅,拿了一条毯子,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冰箱贴满了东西,他看清了那副不够好的画。

    女生发丝垂在脸侧,略微遮住了些睫毛,清透的瞳孔无法随意用铅笔描绘,谢竹隅手指抚上了那张纸。

    炭笔的粉末沾上了些,摸到最末尾,他手指顿住。

    左下角有一行很小的字,不是他写的,字体清秀又带点连笔。

    作画人:谢竹隅

章节目录

微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瓷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瓷真并收藏微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