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速去老爷夫人那边!”

    “姑娘怎么办?”

    “速去!”闵意安拔高了声音。

    秀秀知晓她的脾气,左右为难却不敢耽搁,恐多耽搁一时便生变。她将覃月刀扔给流云,让其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姑娘的安危,而后翻窗而出。

    流云接过刀,拿刀的手抖得不能自已。她没用过刀,更没杀过人。

    看着人消失在夜色里,闵意安并没有放心。

    刺客怎么逃到闵府来了?还惊动了护城司。

    痕香居外火把冲天,院内黑灯瞎火。

    闵修仁隐隐约约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护城司的人是不是眼花了,半夜三更的,怎会有刺客跑进来!”流云耳附在窗边,手里紧紧握住覃月刀,不敢有片刻松动。

    见闵意安站起身,流云紧忙道:“姑娘要去哪里?外面危险,留在屋内。”

    “放帕子。”闵意安扬扬手。

    “奴婢来就好。”流云迅速接过绞了凉在面盆架上,还未回身,只闻屋内多了一个声音。

    闵意安才从床上站起来,脖颈一凉,肩微沉,一把明明晃晃的剑架在侧颈。

    “老实点,不许动。”

    ‘哐当’面盆打翻砸在地上。

    流云惊恐地回身,便见自家她姑娘被人以剑相挟,手中刀还未出鞘,那贼人先发制人危逼道:“刀放下!放远一点!”

    痕香居外

    搜查无果的护城卫对着聂含章摇头。

    聂含章环视四周,似要找出什么破绽。

    “有刺客夜闯天枢阁,刺伤守藏史,还请闵老爷配合护城司捉拿刺客。”

    “我闵家清清白白,绝无可能与刺客有关联,更绝无可能窝藏罪犯,还请聂大人明鉴!”

    “我等亲眼看见刺客逃至闵府门前便消失不见了,难道遁地了不成?!”护卫军里一领头厉声质问,认定刺客进了府中。

    闵修仁额上渐渐渗出汗,他嘴不太能说,只光凭这便认定刺客在他府中,甚觉荒唐。“兴许天黑,从角落翻到了别处也未可知。各位官爷搜也搜了,并未查出异常,说明人并未在府中。不如抓紧到别处寻,兴许能尽快找到刺客,诸位官爷在此耽搁良久,别让贼人趁机逃跑才是。”

    那统领模样的人往皇宫的方向一抱拳,“我等奉旨办差。尔等不配合,若非与那刺客一伙的?”

    这可把闵修仁吓得不轻,同时也触怒了他。

    闵修仁一急,当即没了客气,“你奉旨办差,鄙人配合各位爷查了,这搜也搜了,没有搜到人怎能怪我府中将人藏起来呢?各位不能因为搜不到刺客没法交差平白诬陷我们呀!那护城司成什么了,天下百姓面前如何服众?!”

    那方何时被人这么不客气指摘过,气得鼻翼张动,瞪眼就要上前理论,聂含章抬手,示意其退下。

    聂含章望望四周,确认派出去搜查的人都回来了,而后低声问身边人的,“都搜过了?可有遗漏?”

    下属恭敬道:“大人,都查看了,没找到人。”明明看见人就到了闵家到门口,就那么消失了,真是见鬼!

    聂含章不信人就这么插翅飞了,一定还在府中。

    他接过火把沿院子走了一圈,分析府中房屋分布坐落。

    再回到原处,他行至闵修仁跟前问:“闵老爷的千金可是已经歇下?”

    一语惊醒在场的人,领头的护卫一拍脑袋。闵修仁却是急了。

    有人要搜他闺女的闺房,简直丧心病狂!

    他连连拦在人前,寸步不让,“小女乃一介弱女,又未出阁,卧房方寸之地,如何能隐匿刺客!诸位不要败坏我女儿的名声,你们要搜别处我不拦着,便是翻个底朝天我也不管,但小女的房间是绝不能进的,想都不要想!”

    见其拦着毫不退让,刚才那个领头抽出刀指着他冷声警告道:“你若再阻拦我等公事,别怪手中刀剑不长眼。”

    “你便是割了我这颗脑袋,今日也妄想搜我女儿的房。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闵修仁怒视着这些人,心一横,大有鱼死网破之决心。

    局面僵着,聂含章停下步子,他看了一眼高弦,推开他架在闵修仁脖子上的剑。

    “闵老爷认定令嫒不会私藏刺客,在下自然也信其绝无可能行冒险之事。你爱女心切,恐我等因搜查毁了她的声名,此顾虑更是人之常情,我等实不愿为此等毁人声名的小人行径。”

    “可闵老爷是否想过,闵姑娘不私藏罪犯。情急之下那罪犯是否会偷偷溜入房中寻求庇护?”

    求生是人的本能,哪还挑时辰地点。

    原本一心担心女儿名声的闵修仁如梦初醒,顿时后背冷汗涔涔。如他所言,刺客真要在闺女的房内,他不敢想。

    可是闺女的名声也误不得,若是让这些人闯了进去,日后他的意意还如何做人!

    老父亲内心一番激烈争斗,速拿了个折中的法子,“只准在门前询问,不可硬闯!否则我便到京兆尹报官,告你等私闯姑娘住宅的罪名!”

    被人挟持屋内不可能没有动静。

    若真如这人所言刺客躲到了闺房之中,对一个他这个老父亲而言,意意的命比什么都重要。便是养她一辈子都行,何妨不嫁!他闺女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痕香居去,闵修仁在前带路,不时时回头叮嘱人站在门口即可,不可进屋。

    几人刚踏进院子小门便听见屋内传来铜盆落打翻落地的声响,带路的闵修仁头皮一紧,大有站不住的姿态。

    他两眼一黑,聂含章拎了一把将人接住。闵修擦着冷汗上前敲门试探。

    屋子里烛火昏黄,光映在纸窗上,将菱窗格子映成片片暖玉。

    巡卫举着火把站在聂含章身侧,火光将聂含章的面映得一半明一半暗。

    聂含章盯着门窗,眼神锐利,稍露寒芒。

    屋内,闵意安微微侧首,颈侧刀剑雪白,泛着寒芒。此时,门被人扣响,阿父的声音的外响起。

    “意意,你阿娘说晚饭见你吃得不多,担心你饿着,特意让我过来瞧瞧你。阿爹问你,宵夜可是想吃什么,我让喜儿做了给你送过来,别饿着自己。”

    话音刚落,闵意安觉脖侧一紧,刀剑逼近,粘腻刺痛感袭来。

    黑衣人狠狠盯了流云一眼,以示警告。流云紧忙捂住嘴巴,唯恐泄露一点声音给姑娘招来杀身之祸。

    闵安安想抬手摸摸侧颈,忍耐了下来,这样的亡命之徒,还是不要招惹激怒的好。她吐出一口气,笑着对外道:“阿娘平日不是不让我贪嘴,说女娘胖了会不好看。今日怎突然问我吃不吃宵夜?阿爹莫不是阿娘派过来突查我的?”

    “什么胖不胖的,胡说的话。我的女儿胖与瘦都是最好看的!你要那么瘦做什么,你能跑能跳一生平安,无论什么样阿爹都喜欢。莫要听你阿娘的!”提起这个话闵修仁就变成了话痨,一时竟忘记了自己是来探询的。生怕女儿真听了自家夫人的话,饭都不吃或一顿只吃丁点,那他真是着急了。

    他逮住机会问,“明早吃什么,我让厨煮你爱吃的蟹黄拌面好不好?”他的闺女,他就是要宠着,胖瘦都是他生的,谁敢嫌弃!

    闵意安点头,“好。”

    她如愿再加了两个菜,“还有滑芋白玉汤和凉拌的黄瓜丝,瓜丝要淋上热热的香油,少量醋。”

    身后黑衣人轻嗤。

    闵意安压低了声音反问,“笑什么,你不吃饭吗!”

    黑衣人有些喘,他握着剑咄咄逼人,“让他走!”

    这人应是受了伤,闵意安不敢大意,担心拖延久了生变,亦危及阿爹安危,正要开口将人支走,此时另一个沉沉的声音传来。

    “蟹黄性寒,多吃对身体无益,闵四姑娘还是少食为好。”聂含章于身后道,不知何时上了台阶。闵修仁惊诧回头,这才想起院子里等了一大堆人。这人什么时候上来的?走路神不知鬼不觉。

    闵修仁待要让他退到台阶下面去,免得窥探了他女儿的隐私。聂含章一语道:“非是在下窥听或是有什么图谋。实在是若照闵老爷与闵姑娘这个聊法,在下今夜都别想交差了。”

    闵意安足尖颇有节奏地敲着地面,这是她思考时惯有的习惯。

    如今护城司的人就在屋外,这恐怕是最好的时机。

    身后黑衣人似猜到她的想法,一时猛将剑逼近稍许,虽未言语,闵意安已经感觉到杀气。

    协助刺客脱逃,乃是大罪。此人有几分可信还未可知,若对方是个没有信义的,脱险之后转而将自己灭口,自己岂不是成了踏脚石与冤死鬼?还拿刀指着自己,有这样求人的!

    门外的人又是否能助自己脱险?

    未可知。

    闵意安毛不顺,但脖子上的刀不长眼。

    聂含章单刀直入,“护城司聂含章,奉命捉拿刺客,闵四姑娘是否瞧见可疑之人?”

    屋内、屋外一时落针可闻。

    夜风吹动院内海棠,花枝簌簌,夜风飒飒。晚风卷着些许花瓣从窗隙袭进杀气腾腾的屋子里,风动,灯火葳蕤。

    闵意安停下足尖轻敲地面的动作,半晌,轻声道:“意意晚饭后再未出门过,未见可疑之人。”

    屋外,晚风呼啸之声不绝于耳,明日海棠恐凋落大半,可惜了。

    “小女说未见任何可疑之人。聂大人既已问清,便请回吧。夜已深,在下不便留客,便不留诸位了。”

    闵修仁着急赶人,全都是大老爷们,站在姑娘院子门前成何体统。这要传出去,只怕比退婚还要难听。

    聂含章看了一眼闵修仁,未动。闵修仁有些急了,“聂大人这是何意?难道还要搜房不成!”

    果然

    “还请闵四姑娘将房门打开,在下进去查看一番。”

    聂含章果然不易打发,只是他不走,屋内的人就不放过她。

    脖子刺痛,像蚂蚁啃噬。

    两方都不是好打发的。

    闵意安觉得头有些晕眩,闭了闭眼。

    稍缓之后,再次睁眼,眼中除了些许红丝,已经少了方才的惫懒。她理了理思绪,对着站在一旁冷汗涔涔的流云道:“蜡烛快要燃净了,去换上新的。”

    烛台上蜡烛噼啪,油融化淌在烛柄上,像凝固的海浪。烛光渐弱,弱完之前骤亮,流云已经迅速续上一只新的红蜡。

    背着烛光,闵意安向窗的方向走了一步,身后黑衣刺客低着声音威胁道:“你想死吗?”

    闵意安停住脚步,回以低声安抚道:“不隔近一点,如何说服他们离开,帮你脱险?”

    那方防备心极高,显然不信。闵意安只得摊开双手示意对方,“我都这样了,手无寸铁,又被你剑架在脖子上,还要如何不放心?!”

    “别耍花招!”

    黑衣人转动刀剑,自身后移步至闵意安的身侧,近身稍许,只要她敢刷花招,顷刻就能割了她的脖子。

    直到此刻闵意安才知挟持自己的人极其高大。但仍旧未看见脸。那人黑衣蒙面,胸口处有显眼的脚印,应是逃跑之际被人正踹在心口。浓眉下那双眼锐利似鹰,盯人时似要啄下一块肉来。

    若非此人负伤,又需自己协助,恐怕自己早是他的刀下鬼。

    闵意安向前走一步,黑衣人便紧跟一步,眼中透出狠厉,随时都能将人结果了。

    “聂大人这是说的何话。我乃未出阁的姑娘,夜闯刺客已是于名声极不利之事,若让聂大人再进来搜查,还带了一帮护城司的侍卫,明日我这有辱家门的风便能吹遍整个星都城。我可还要做人了?届时无人娶亲,难道聂大人娶我吗?聂大人乃簪缨世家,高门显贵,即便聂大人正人君子愿意为之负责,我又岂敢高攀!岂不闻强扭的瓜不甜,既对你我都无益之事,现下又何必多此一举。”

    “难道聂大人要为了公干让我一个声名狼藉的人进府?”

    “如此小女便当真要夸你一句大公无私了!”

    “若朝堂皆是聂大人这般之人,当真天下无贼,海晏河清了!”

    闵意安信步走到窗边驻足。她一言一语都在维护自己的声名,说到后面护城卫都听得皱眉。

    这闵家姑娘的名声可是不太好听啊。若真要让他们的巡使因搜其房屋娶她过门,这损失着实大了些。

    若非刺客是他等追着过来的,在场人都要觉得这是闵家小姐自演的把戏,只为攀附他们的聂巡使。

    这长得好看果然是罪过!瞧瞧,出来公干都要被盯住见缝插针,稍不注意就要落入娶亲的戏码!

    众侍卫为自家大人捏了把汗。

    纸窗之上跃然两个影子,屋外喳喳之音戛然而止。

    烛光昏黄,温润似玉。雕刻繁复的纸窗上身影一高一低,一把剑横在那女子的脖子上,执剑之人身形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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