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出小区，夏意绵倒在座椅里长长吐了口气，转头对许有定道：“今天辛苦你了。”
许有定深抿着唇，下颌线连着颈部线条绷得紧紧的，青筋依然醒目，一副忍辱负重到了极限的表情。
夏意绵不自觉抿了下唇，小心翼翼道：“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那么实在的，鸡汤喝不下你就直说，我肯定会帮你说话的，或者你喝慢点，我姥姥最喜欢给小孩投喂食物，你吃得越快她……”
车突然在路边刹停，许有定一把扯开安全带，飞速下车绕过车头往副驾的方向走来。
夏意绵一怔，突然停车是什么意思？
要赶她下车还是要揍她出气？
她下意识缩起身体双臂环胸抱住自己，视线紧跟着许有定，心里拉响一级戒备。
许有定大步流星从副驾窗外闪过，没有丝毫停留。
夏意绵松了口气，按下车窗玻璃好奇地探出脑袋，不由大吓一跳。
许有定竟然……在吐！
苍天啊，姥姥啊，这是真吃吐了啊！
夏意绵急忙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砰”地一声，车门撞在了街边水泥拦路桩上。
听见声音，许有定掀起眼皮朝这边看来，镜片后隐约泛红的眼睛投过来的目光却是凉凉的。
夏意绵觉得自己要凉。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脸，小心地从半开的车门缝里挤下车，许有定不等她过去，转身进了一家药店。
夏意绵尬在原地两秒，想了想，到旁边一家小超市买了漱口水、纯净水、口香糖和湿纸巾。
许有定还在药店没出来，她回到车旁，副驾车门像挨了一闷棍，中间凹进去形成一道山谷。
夏意绵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许有定，琢磨两秒，给他转了两千。
想到刚才那一幕——一个穿着肃净气质整洁的高个子男人撑着灰朴朴的老树干弯腰对着街边饭店脏兮兮的厨余垃圾桶吐到双眼泛红——夏意绵心里生出一丝怜悯，果断又转一千。
也算是工伤了。
正在编辑安慰鼓励的话，宋闻野的名字跳了出来。
夏意绵接起电话，无意往身后一看，吓得直往后跌——许有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你……你没事吧？”夏意绵靠着受伤的车门，强作镇定地问。
电话里同时传来宋闻野的关心，“绵绵，怎么了？”
许有定拽了她一下，待她靠着车门站稳，松开手，轻轻点头，“我没事，上车。”
许有定绕过车头上了车，夏意绵这才对电话那头道：“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再晚一点到。”
夏意绵上了车，许有定在看手机，夏意绵偷偷瞄一眼，发现他正好在看自己给他转的账。
“那个，我刚刚不小心把你的车门撞坏了，两千是给你修车的，那个一千，是给你今天吃吐了的补偿……”许有定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妙，夏意绵急忙又补充，“你看需不需要去医院，要的话我陪你去，医药费我付！”
许有定点进两个转账详情页面看了看，又退出，然后又点开车门照片，放大了看，却不说话。
都说男人爱车如命，夏意绵知道今天自己理亏，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找补，“修车的钱是不是少了？我对车没什么研究，不懂行情，要不你先去修，修好了再给你补，你看可以吗？嗯，或者你说要多少，我现在就给你转。”
这个月工资是彻底打水漂了，夏意绵心在痛，手却没有犹豫，拿出手机就又转了两千——再穷也不能得罪这位克星老公。
手机“嗡嗡嗡”连响三下，夏意绵一看，许有定把三笔钱都退了回来。
“你……许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有定放下手机，发动车子，目视前方，语气冷淡，“夏小姐，我们的关系是长期的，不适合这样拿钱解决问题。”
“那应该怎么解决？”
“正常夫妻怎么解决，我们就怎么解决。”
夏意绵一脑门问号，“正常夫妻怎么解决？”
许有定却又不说话了，夏意绵觉得自己迟早得憋死，什么人嘛，他想说话就说，不想说话就装哑巴，谁家正常夫妻是他这样的？
她身边最正常的夫妻也就她姥姥姥爷了，可惜她不能去问夏老太。
夏意绵把这个问题发给颜嘉南，但也没指望她能回复什么，毕竟她们同病相怜。
宋闻野发来消息：【绵绵，你到哪里了，需要我去接你吗？】
夏意绵看看窗外，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往许有定家走。
“许先生，你的胃还好吗？”许有定之前被她偷听到的全麻手术好像就是胃部手术。
“还好。”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
“……哦，那就好。”夏意绵犹豫片刻，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提出离开不算过分，“那麻烦你前面地铁口停一下，我就在那里下车。”
“你去哪？”
“我约了个朋友见面。”
“我送你。”
“……”不太好吧，她要见的可是前男友。
夏意绵贴心地拒绝道：“不用了，我坐地铁很方便的，你胃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许有定看她一眼，没有坚持，“晚上我们要去酒店试菜，你没忘吧？”
夏意绵脑袋嗡地一下，她忘了。
“我没忘，我会准时过去的。”想了想，她又问，“你还能吃吗？”
“……”
车在地铁口停下，夏意绵小心翼翼推开车门下车，一直目送许有定的车走远，这才轻轻吐口气，整个人如总算送走祖宗般松懈下来。
-
咖啡厅的音乐舒缓又轻柔，浓郁咖啡香沁人心脾，春末夏初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熠熠闪光的绿植丛里坐着一个气质略显忧郁的男人。
夏意绵站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然后缓步走过去。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宋闻野嚯地抬起头来，忧伤迷惘的眼一瞬间迸发出光彩，还是那个一见到她就展颜相迎的人。
夏意绵忽然想到许有定，他好像还从来没这么对她笑过。
要说一点不后悔那肯定是假的，就算是假结婚她也不应该这么不挑的。
“你想喝什么，巧克力拿铁？还是想喝奶茶？”宋闻野拿起手机准备点单，眼睛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就拿铁吧。”
“好。”
宋闻野下了单，放下手机，双手交握着放在自己面前，拇指紧紧互扣着，目光一如既往地温柔，“绵绵，你今天看起来好像……最近是不是很忙？”
夏意绵知道他为何而来，便道：“最近是有点忙，在准备结婚的事。”
心碎清楚明白地写在宋闻野的眼睛里，他整个人黯淡下去，连带着满室阳光都失去了光彩。
夏意绵一颗心也变得沉重，她移开视线，平静道：“我打算结婚了，下周三领证，周五办婚礼。”
长久的沉默。
直到服务员送来一杯巧克力拿铁，一叠黄油风味小酥饼，夏意绵有个习惯，喝咖啡喜欢配小饼干。
夏意绵拈起一块小饼干放进嘴里，再喝上一小口拿铁，满意地眯起眼睛，“唔，好喝。”
宋闻野终于又笑了，他伸手也拿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再喝一口咖啡。
“他对你好吗？”宋闻野似乎已经恢复平静。
夏意绵捧着咖啡杯，想了想，勉强点了下头。
“你们怎么认识的？”
“相亲，姥姥的朋友介绍的，他比我大五岁，人比较严肃，话不太多，比我稳重，我们两家离得挺近，小时候还做过邻居。”
“绵绵，你喜欢他吗？”宋闻野的目光好似要直接看进她心里。
夏意绵视线躲了一下，思索片刻，“结婚跟喜不喜欢没什么关系。”
“是吗？”宋闻野低头喝一口咖啡，也不知是不是咖啡太苦，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如果单纯考虑个人偏好，夏意绵肯定更愿意跟宋闻野在一起，跟宋闻野在一起她说话都要轻松随意些。
可是现实不允许，宋闻野家在海市，父母不愿他来江市，而她是不可能丢下夏老太去海市定居的。
一开始就是段没结果的恋爱，只怪她当初没忍住好奇，才欠下这份情债。
“绵绵，如果当初你姥姥生病我跟你一起回来，你辞职我也跟你一起走，你会不会考虑跟我结婚？”
会吗？
如果一切顺利，应该是会的，但这话已经不适合让宋闻野知道。
“不会，我不想背负你为了我放弃家人和事业的责任。”
-
许有定半路接到“孤家寡人”李皓的电话，“许老板，起来了吗？昨天晚上睡得好吧？”
贱兮兮的语气让许有定当即掉头杀到他家，一见面就把那个蓝色小盒子摔到他脸上，“谁让你拿的？”
李皓宿醉的脑袋彻底懵圈了，拿着小盒子看了看，“不是，怎么还生气了？”
许有定往沙发上一坐，满身威压神鬼莫近。
李皓走过去，把小盒子在眼前亮来亮去，“没用上啊？”
忽然他一拍脑袋，拍得自己嗷嗷叫，“哎哟，瞧我这脑子，真是多此一举，你都不能生，还要这东西干嘛，我真是，喝酒喝懵了，好心办坏事。”
许有定抬了抬手，最终无言放下，却还是动了气，“你满脑子就只有这点事？”
李皓本来还懊悔着，一听这话，稀奇地笑了，“你可别告诉我你满脑子一丁点这个事都没有。”
许有定不说话，李皓笑得更贱了，把小盒子强行塞进他手里，“昨晚没用上，总有用上的时候，别急，你们马上就要领证办婚礼，也就一个星期了，备着吧，有备无患。”
许有定把小盒子甩到茶几上，李皓侧头打量他，突然惊奇道：“你不会真的生不了孩子吧？你们那天说的话我可是一个字都没信。”
“信不信随你。”许有定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不耐烦道，“你拿的这东西让她误会了，早上骂我变态。”
李皓先是一愣，然后嗤嗤嗤哈哈哈地笑开了。
许有定很想像小时候那样给他揍哭，但他忍住了，起身便要走。
李皓跳起来把他扯住，“许老板，你就不想挽回一下形象吗？”
许有定停下脚步，闭了闭眼，夏意绵哭着把小盒子扔到他身上的样子在脑海里浮现，“变态！”两个字宛如魔音绕耳。
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趁人之危，活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变态。
“怎么挽回？”
“你先跟我说说你们昨晚都发生了什么。”李皓循循善诱。
许有定拂袖要走，李皓嗯哼一声，心下了然，“你不敢说那就说明你昨天肯定做了让她觉得变态的事。”
“或者你表现出来了但你自己却不觉得。”
许有定转头看着他，表情有些不可置信，李皓骄傲地挺了挺胸，“许老板，谈生意我不如你，但谈恋爱这事，你还是得找我。”
“我没谈恋爱。”
“……结婚也一样，我比你有经验。”
从李皓家里出来，许有定的脸色并没有比进去的时候好多少。
李皓死皮赖脸上了他的车，拿起座椅上塑料袋，拆了一枚口香糖丢进嘴里。
许有定抓过塑料袋放到后排，发动车子。
李皓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时间还早，先送我去趟华夏广场，我爸在那等我。”
许有定一言不发。
车在华夏广场地面停车场停稳，李皓急冲冲上了楼，许有定一个人坐在车里。
周末的商业广场人来人往，西斜的金色阳光照亮各种色彩鲜艳的氢气球，蔚蓝天空显得辽阔而深远。
许有定把车窗玻璃放下，世界的喧闹一下子扑进来将他包围。
孩子们纵情肆意的欢闹，年轻情侣旁若无人的嬉笑，商贩们热情高涨的吆喝，店铺里震耳欲聋的音乐……他一向习惯这样安静地旁观不属于他的世界。
今天他的目光更多落在成双结对的年轻情侣身上。
李皓说他是因为太久没接触过女人表露得太心急才被夏意绵骂变态。
他不同意这个说法，但他找不到理由反驳。
他不能说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但昨晚他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更谈不上心急。
即便是……
视线不知不觉落到右手手掌，手指不自觉朝掌心微曲，仿佛握住什么圆润柔软的东西。
车窗前飞过一丛五彩缤纷的气球，许有定想起小时候玩过的游戏。
充满气，抓在手里，不论怎么搓揉都不会破，像流动的水，也像柔软的泥，抓得力气大了，就会从指缝间冒出来。
太过生动的联想使得咽喉骤然收紧，许有定握紧拳头，喉间重重咽了下。
车窗关上，推门下车，许有定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李皓拒接了他的电话，转而发了消息过来：【别催，马上就好，我爸正训我呢。】
李皓家在这商场里有个火锅店，年前开始交给李皓打理，但李皓这人天性贪玩，所以总挨他爸训。
许有定：【需要我去解围吗？】
李皓：【别来！！！你来只会给我火上浇油！！！】
许有定收起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好一会，突然想起夏意绵昨天说他家里什么都没有她没法住，于是到负一楼超市买了些日用品。
排队付钱的时候眼睛不自觉扫到一排排红色蓝色黑色的方形小盒子，尚未完全褪去的燥热又卷土重来，李皓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对自己老婆那不叫变态，那叫爱。”
犹豫几秒，伸手到旁边冷柜拿了瓶冷饮，拧开一口气喝去半瓶。
回到停车场，许有定把在超市买的东西放进车尾箱。
看看时间，给夏意绵发了条消息：【我爸妈六点到酒店，需要我去接你和姥姥吗？】
没有回信。
许有定“哐”地关上尾箱门，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一转头，愣住了。
距离不到五十米的街边路灯下，夏意绵和一个瘦高个男人相对而立，情态亲近。
夏意绵半仰着头，笑得眼睛弯弯的，男人低头听她说话，嘴角噙着笑，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风吹乱她的头发，她抬手将几缕发丝撩到耳后，斜阳穿透她单薄的针织衫，将她瘦削玲珑的身影勾勒出来。
她的耳朵和手指在阳光下几近半透明。
他们像广场上随处可见的任何一对情侣，周遭的一切于他们而言似乎都不存在。
夏意绵不知说了什么，男人忽地笑了，笑着笑着沉默了。
他抬手把夏意绵头顶的乱发一根根拿起放下，然后弯腰将她紧紧抱住。
许久。
他在夏意绵头顶落下一个吻。
许有定深抿着唇，下颌线连着颈部线条绷得紧紧的，青筋依然醒目，一副忍辱负重到了极限的表情。
夏意绵不自觉抿了下唇，小心翼翼道：“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那么实在的，鸡汤喝不下你就直说，我肯定会帮你说话的，或者你喝慢点，我姥姥最喜欢给小孩投喂食物，你吃得越快她……”
车突然在路边刹停，许有定一把扯开安全带，飞速下车绕过车头往副驾的方向走来。
夏意绵一怔，突然停车是什么意思？
要赶她下车还是要揍她出气？
她下意识缩起身体双臂环胸抱住自己，视线紧跟着许有定，心里拉响一级戒备。
许有定大步流星从副驾窗外闪过，没有丝毫停留。
夏意绵松了口气，按下车窗玻璃好奇地探出脑袋，不由大吓一跳。
许有定竟然……在吐！
苍天啊，姥姥啊，这是真吃吐了啊！
夏意绵急忙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砰”地一声，车门撞在了街边水泥拦路桩上。
听见声音，许有定掀起眼皮朝这边看来，镜片后隐约泛红的眼睛投过来的目光却是凉凉的。
夏意绵觉得自己要凉。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脸，小心地从半开的车门缝里挤下车，许有定不等她过去，转身进了一家药店。
夏意绵尬在原地两秒，想了想，到旁边一家小超市买了漱口水、纯净水、口香糖和湿纸巾。
许有定还在药店没出来，她回到车旁，副驾车门像挨了一闷棍，中间凹进去形成一道山谷。
夏意绵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许有定，琢磨两秒，给他转了两千。
想到刚才那一幕——一个穿着肃净气质整洁的高个子男人撑着灰朴朴的老树干弯腰对着街边饭店脏兮兮的厨余垃圾桶吐到双眼泛红——夏意绵心里生出一丝怜悯，果断又转一千。
也算是工伤了。
正在编辑安慰鼓励的话，宋闻野的名字跳了出来。
夏意绵接起电话，无意往身后一看，吓得直往后跌——许有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你……你没事吧？”夏意绵靠着受伤的车门，强作镇定地问。
电话里同时传来宋闻野的关心，“绵绵，怎么了？”
许有定拽了她一下，待她靠着车门站稳，松开手，轻轻点头，“我没事，上车。”
许有定绕过车头上了车，夏意绵这才对电话那头道：“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再晚一点到。”
夏意绵上了车，许有定在看手机，夏意绵偷偷瞄一眼，发现他正好在看自己给他转的账。
“那个，我刚刚不小心把你的车门撞坏了，两千是给你修车的，那个一千，是给你今天吃吐了的补偿……”许有定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妙，夏意绵急忙又补充，“你看需不需要去医院，要的话我陪你去，医药费我付！”
许有定点进两个转账详情页面看了看，又退出，然后又点开车门照片，放大了看，却不说话。
都说男人爱车如命，夏意绵知道今天自己理亏，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找补，“修车的钱是不是少了？我对车没什么研究，不懂行情，要不你先去修，修好了再给你补，你看可以吗？嗯，或者你说要多少，我现在就给你转。”
这个月工资是彻底打水漂了，夏意绵心在痛，手却没有犹豫，拿出手机就又转了两千——再穷也不能得罪这位克星老公。
手机“嗡嗡嗡”连响三下，夏意绵一看，许有定把三笔钱都退了回来。
“你……许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有定放下手机，发动车子，目视前方，语气冷淡，“夏小姐，我们的关系是长期的，不适合这样拿钱解决问题。”
“那应该怎么解决？”
“正常夫妻怎么解决，我们就怎么解决。”
夏意绵一脑门问号，“正常夫妻怎么解决？”
许有定却又不说话了，夏意绵觉得自己迟早得憋死，什么人嘛，他想说话就说，不想说话就装哑巴，谁家正常夫妻是他这样的？
她身边最正常的夫妻也就她姥姥姥爷了，可惜她不能去问夏老太。
夏意绵把这个问题发给颜嘉南，但也没指望她能回复什么，毕竟她们同病相怜。
宋闻野发来消息：【绵绵，你到哪里了，需要我去接你吗？】
夏意绵看看窗外，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往许有定家走。
“许先生，你的胃还好吗？”许有定之前被她偷听到的全麻手术好像就是胃部手术。
“还好。”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
“……哦，那就好。”夏意绵犹豫片刻，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提出离开不算过分，“那麻烦你前面地铁口停一下，我就在那里下车。”
“你去哪？”
“我约了个朋友见面。”
“我送你。”
“……”不太好吧，她要见的可是前男友。
夏意绵贴心地拒绝道：“不用了，我坐地铁很方便的，你胃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许有定看她一眼，没有坚持，“晚上我们要去酒店试菜，你没忘吧？”
夏意绵脑袋嗡地一下，她忘了。
“我没忘，我会准时过去的。”想了想，她又问，“你还能吃吗？”
“……”
车在地铁口停下，夏意绵小心翼翼推开车门下车，一直目送许有定的车走远，这才轻轻吐口气，整个人如总算送走祖宗般松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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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的音乐舒缓又轻柔，浓郁咖啡香沁人心脾，春末夏初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熠熠闪光的绿植丛里坐着一个气质略显忧郁的男人。
夏意绵站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然后缓步走过去。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宋闻野嚯地抬起头来，忧伤迷惘的眼一瞬间迸发出光彩，还是那个一见到她就展颜相迎的人。
夏意绵忽然想到许有定，他好像还从来没这么对她笑过。
要说一点不后悔那肯定是假的，就算是假结婚她也不应该这么不挑的。
“你想喝什么，巧克力拿铁？还是想喝奶茶？”宋闻野拿起手机准备点单，眼睛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就拿铁吧。”
“好。”
宋闻野下了单，放下手机，双手交握着放在自己面前，拇指紧紧互扣着，目光一如既往地温柔，“绵绵，你今天看起来好像……最近是不是很忙？”
夏意绵知道他为何而来，便道：“最近是有点忙，在准备结婚的事。”
心碎清楚明白地写在宋闻野的眼睛里，他整个人黯淡下去，连带着满室阳光都失去了光彩。
夏意绵一颗心也变得沉重，她移开视线，平静道：“我打算结婚了，下周三领证，周五办婚礼。”
长久的沉默。
直到服务员送来一杯巧克力拿铁，一叠黄油风味小酥饼，夏意绵有个习惯，喝咖啡喜欢配小饼干。
夏意绵拈起一块小饼干放进嘴里，再喝上一小口拿铁，满意地眯起眼睛，“唔，好喝。”
宋闻野终于又笑了，他伸手也拿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再喝一口咖啡。
“他对你好吗？”宋闻野似乎已经恢复平静。
夏意绵捧着咖啡杯，想了想，勉强点了下头。
“你们怎么认识的？”
“相亲，姥姥的朋友介绍的，他比我大五岁，人比较严肃，话不太多，比我稳重，我们两家离得挺近，小时候还做过邻居。”
“绵绵，你喜欢他吗？”宋闻野的目光好似要直接看进她心里。
夏意绵视线躲了一下，思索片刻，“结婚跟喜不喜欢没什么关系。”
“是吗？”宋闻野低头喝一口咖啡，也不知是不是咖啡太苦，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如果单纯考虑个人偏好，夏意绵肯定更愿意跟宋闻野在一起，跟宋闻野在一起她说话都要轻松随意些。
可是现实不允许，宋闻野家在海市，父母不愿他来江市，而她是不可能丢下夏老太去海市定居的。
一开始就是段没结果的恋爱，只怪她当初没忍住好奇，才欠下这份情债。
“绵绵，如果当初你姥姥生病我跟你一起回来，你辞职我也跟你一起走，你会不会考虑跟我结婚？”
会吗？
如果一切顺利，应该是会的，但这话已经不适合让宋闻野知道。
“不会，我不想背负你为了我放弃家人和事业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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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有定半路接到“孤家寡人”李皓的电话，“许老板，起来了吗？昨天晚上睡得好吧？”
贱兮兮的语气让许有定当即掉头杀到他家，一见面就把那个蓝色小盒子摔到他脸上，“谁让你拿的？”
李皓宿醉的脑袋彻底懵圈了，拿着小盒子看了看，“不是，怎么还生气了？”
许有定往沙发上一坐，满身威压神鬼莫近。
李皓走过去，把小盒子在眼前亮来亮去，“没用上啊？”
忽然他一拍脑袋，拍得自己嗷嗷叫，“哎哟，瞧我这脑子，真是多此一举，你都不能生，还要这东西干嘛，我真是，喝酒喝懵了，好心办坏事。”
许有定抬了抬手，最终无言放下，却还是动了气，“你满脑子就只有这点事？”
李皓本来还懊悔着，一听这话，稀奇地笑了，“你可别告诉我你满脑子一丁点这个事都没有。”
许有定不说话，李皓笑得更贱了，把小盒子强行塞进他手里，“昨晚没用上，总有用上的时候，别急，你们马上就要领证办婚礼，也就一个星期了，备着吧，有备无患。”
许有定把小盒子甩到茶几上，李皓侧头打量他，突然惊奇道：“你不会真的生不了孩子吧？你们那天说的话我可是一个字都没信。”
“信不信随你。”许有定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不耐烦道，“你拿的这东西让她误会了，早上骂我变态。”
李皓先是一愣，然后嗤嗤嗤哈哈哈地笑开了。
许有定很想像小时候那样给他揍哭，但他忍住了，起身便要走。
李皓跳起来把他扯住，“许老板，你就不想挽回一下形象吗？”
许有定停下脚步，闭了闭眼，夏意绵哭着把小盒子扔到他身上的样子在脑海里浮现，“变态！”两个字宛如魔音绕耳。
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趁人之危，活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变态。
“怎么挽回？”
“你先跟我说说你们昨晚都发生了什么。”李皓循循善诱。
许有定拂袖要走，李皓嗯哼一声，心下了然，“你不敢说那就说明你昨天肯定做了让她觉得变态的事。”
“或者你表现出来了但你自己却不觉得。”
许有定转头看着他，表情有些不可置信，李皓骄傲地挺了挺胸，“许老板，谈生意我不如你，但谈恋爱这事，你还是得找我。”
“我没谈恋爱。”
“……结婚也一样，我比你有经验。”
从李皓家里出来，许有定的脸色并没有比进去的时候好多少。
李皓死皮赖脸上了他的车，拿起座椅上塑料袋，拆了一枚口香糖丢进嘴里。
许有定抓过塑料袋放到后排，发动车子。
李皓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时间还早，先送我去趟华夏广场，我爸在那等我。”
许有定一言不发。
车在华夏广场地面停车场停稳，李皓急冲冲上了楼，许有定一个人坐在车里。
周末的商业广场人来人往，西斜的金色阳光照亮各种色彩鲜艳的氢气球，蔚蓝天空显得辽阔而深远。
许有定把车窗玻璃放下，世界的喧闹一下子扑进来将他包围。
孩子们纵情肆意的欢闹，年轻情侣旁若无人的嬉笑，商贩们热情高涨的吆喝，店铺里震耳欲聋的音乐……他一向习惯这样安静地旁观不属于他的世界。
今天他的目光更多落在成双结对的年轻情侣身上。
李皓说他是因为太久没接触过女人表露得太心急才被夏意绵骂变态。
他不同意这个说法，但他找不到理由反驳。
他不能说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但昨晚他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更谈不上心急。
即便是……
视线不知不觉落到右手手掌，手指不自觉朝掌心微曲，仿佛握住什么圆润柔软的东西。
车窗前飞过一丛五彩缤纷的气球，许有定想起小时候玩过的游戏。
充满气，抓在手里，不论怎么搓揉都不会破，像流动的水，也像柔软的泥，抓得力气大了，就会从指缝间冒出来。
太过生动的联想使得咽喉骤然收紧，许有定握紧拳头，喉间重重咽了下。
车窗关上，推门下车，许有定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李皓拒接了他的电话，转而发了消息过来：【别催，马上就好，我爸正训我呢。】
李皓家在这商场里有个火锅店，年前开始交给李皓打理，但李皓这人天性贪玩，所以总挨他爸训。
许有定：【需要我去解围吗？】
李皓：【别来！！！你来只会给我火上浇油！！！】
许有定收起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好一会，突然想起夏意绵昨天说他家里什么都没有她没法住，于是到负一楼超市买了些日用品。
排队付钱的时候眼睛不自觉扫到一排排红色蓝色黑色的方形小盒子，尚未完全褪去的燥热又卷土重来，李皓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对自己老婆那不叫变态，那叫爱。”
犹豫几秒，伸手到旁边冷柜拿了瓶冷饮，拧开一口气喝去半瓶。
回到停车场，许有定把在超市买的东西放进车尾箱。
看看时间，给夏意绵发了条消息：【我爸妈六点到酒店，需要我去接你和姥姥吗？】
没有回信。
许有定“哐”地关上尾箱门，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一转头，愣住了。
距离不到五十米的街边路灯下，夏意绵和一个瘦高个男人相对而立，情态亲近。
夏意绵半仰着头，笑得眼睛弯弯的，男人低头听她说话，嘴角噙着笑，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风吹乱她的头发，她抬手将几缕发丝撩到耳后，斜阳穿透她单薄的针织衫，将她瘦削玲珑的身影勾勒出来。
她的耳朵和手指在阳光下几近半透明。
他们像广场上随处可见的任何一对情侣，周遭的一切于他们而言似乎都不存在。
夏意绵不知说了什么，男人忽地笑了，笑着笑着沉默了。
他抬手把夏意绵头顶的乱发一根根拿起放下，然后弯腰将她紧紧抱住。
许久。
他在夏意绵头顶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