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有时候太过兴奋也不是好事。

    起码现在不好。

    暴风雨在两个时辰后过去,我们浑身尽湿狼狈不堪,相互帮对方拧衣裳的水,布料吸够了水,稍微使点劲就能拧出来好多。天还没亮,我们靠着树干短暂休息,等天亮就出发。

    太阳渐渐升起,从远处的山脉上透出稀薄而透的光,驱逐所有的黑暗,带来了无尽的暖意,我感觉鼻子酸酸的,不禁打了个喷嚏。

    我去喊康米娜醒醒准备出发,连喊了几声她都没有回应也没有醒,脸却红得好像煮熟的螃蟹,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能煮熟鸡蛋。

    我忙喊不远处的陆越过来:“你快来看看,公主发热了。”

    哪想到陆越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眼皮重得都抬不起来,走路也没什么力气。

    “你不会也…”我大叫一声,忙跑过去手放他额头上试了试,再放我额头上试了试,“哎呀,你们俩,我真是…”

    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陆越哑着嗓子开口:“包袱里有药,给公主吃了吧。”

    我打开包袱,里面的东西被水浸了小半,不过都是些肉干,油纸里包的几种药还好好的,我拿出两颗药丸一颗塞康米娜嘴里,另一个给了陆越,他起先还推辞,最后被我威胁了好大一阵才肯吃。

    他俩都昏昏沉沉头重脚轻,陆越病得倒轻一些,路是没法赶了,只能原地休息。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生起一个小火堆,地上的草都在水里泡湿了,只能爬树去折些稍微干点的树枝,我把康米娜挪到火堆旁,把她最外层的衣裳解下来挂在树枝上烘着。

    “陆越,你帮我照顾公主。”我看看远处的低洼,“我去找点水。”

    我本以为我是身体最差的那个,没想到最后反而安然无恙,细想大概是我因为怕吹风头疼戴了皮制的帽子,帮我挡了些雨和寒气。

    干旱多日的沙漠迎来了久违的春雨,低洼的草地积起了小水坑,我装满水囊,漫无目的搜寻着周围。

    要是能有口热饭吃就好了。

    这只是我的痴心妄想,倘若是在夏天,说不定我还能逮只兔子。

    等我回去,陆越已经把面饼和肉干架在火上烤了,面饼烤得柔软焦黄,散发出麦子的香气。他把饼分成三份,康米娜也刚好醒了,就着水勉强吃了一餐。

    转眼到了中午,太阳出来暖和不少,湿衣裳也都烤干了。陆越砍下腿粗的一段木头,在中间挖了个洞,把烤热的木头和水倒进去,勉强能喝到几口热水,人也有了力气。

    陆越不愧是军中的人,他可真有办法。

    我和陆越清点了吃食,发现远远不够撑到我们回去,而且天冷后需要吃的东西会更多,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只能留下陆越继续照顾康米娜,自己去找吃的。

    我把陆越马上的弓卸了下来背在身后,又带上短刀,跑了快两个时辰居然真让我逮到只兔子,还有一株带刺的仙人掌。

    兔子剥皮挖去就能烤,我嫌太过血腥让陆越提远了杀,我负责处理那株仙人掌,切去尖刺削皮,在火上稍微烤烤就能吃。

    这办法还是康英教我的,他带我和康米娜出去玩,无聊时砍来仙人掌给我们解闷,我还新奇地围着他看了很久,想不到有一天还能派上用场。

    夜晚来临时康米娜不再发热,精神也比白天好了很多,我们决定第二天早上就出发。

    现在已经进了西凉境,没人会把我们怎么样。

    三人两骑走了一早上,远远可见我们来时的那座山,我们都欣喜万分,这几天受得磨难在此时也算不上什么了。

    陆越的神情却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远处几个小小的黑影自言自语:“怎么会在这儿出兵…”

    我追问:“你说什么?谁出兵?”

    他摇头:“没什么,有可能是过往的客商迷失了方向,我们不如过去看看,是否需要帮忙。”

    缺水又迷路,没有人帮助,在大草原上是很难过下去的,我和康米娜也不会见死不救,商量好了一起去看看。

    等到了近处,陆越慌张了起来,他说:“是我们的人。”

    我们快马加鞭赶过去,果然是中原服制,不到二十人七零八落倒在地上,身上和兵器都带着血,唯独马匹在一旁悠然吃干草。

    陆越飞身下马朝他们奔去,匆匆扶起一个身披甲胄的人大喊:“王爷!”

    是沈业!

    这些人居然是沈业的部下。

    我跑过去看他,果然是奄奄一息的沈业,他的盔甲破了好几处,脸上有好几处血迹,我赶紧掏出止血的药喂给他,又喂他喝了水。

    陆越去查看其余人的情况,有八人彻底没了气息,只剩十人一息尚存。

    徐津也在其中,他比沈业伤得更重,身上被血糊满了。可是药没这么多,只剩了几颗,我只好把药掰成两半才够分。

    陆越忍不住道:“公子这是何必…”

    “我知道会药量不足会影响药性。”我打断陆越的话,“但要是都能活,为什么不试一试?”

    陆越跟他们都是朋友,突然见昔日手足惨死早绷不住:“谢公子。”

    可尽管这样,还是有三人没挺过来。

    我们顾不得伤心,还要想办法给他们包扎伤口,我和康米娜对视一眼,心里已都了然,背过身去解下贴身中衣,撕成布条。

    陆越急了:“这如何使得?”

    “怎么不行,这是现在唯一能找到的干净布料,别废话了,快点吧,你要不要他们活?”我把布条塞到他手里。

    我和康米娜的衣料都不会太差,尤其是贴身穿的更是柔软舒适,用来给将士们包扎再适合不过,和人命比起来,这种虚无缥缈的清白又算得了什么。

    陆越情知拗不过我,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按我说得做。我于医术上不太精通,只能看他忙活,他放下顾虑手脚倒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包好了。

    我坐在地上提心吊胆,不知道追杀沈业的人何时会再来,康米娜也是惴惴不安,独自坐在一旁看陆越忙活。

    我正出神时,有人拽了拽我的衣摆,我下意识回头去看,沈业居然醒了。

    我又惊又喜,差点哭出来:“你醒了,陆越快过来!”

    陆越听见我的声音忙跑过来,喊道:“王爷!”

    沈业虚弱地说:“是你们救了我,他们呢?”陆越不忍道:“活了六个。”沈业闻言神色黯淡,叹了一声。

    其他几人也陆陆续续醒了,我们把食物和水都分了出去,好让他们有点力气。

    沈业嚼着肉干,看到了一旁的康米娜,对我说:“你还有点能耐,真让你给找着了。”

    他夸我,我还有点得意,起码在他眼里我不再是王府那个整天游手好闲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喝玩乐围着他打转的不称职王妃,现在我能在茫茫大漠中找到康米娜,还顺手救了沈业的命。

    我得意道:“那当然。”

    现下他们的伤还没好,我们也不敢在这儿多停留,谁知道追兵和援兵哪个先到,我和康米娜不会武功,会武的又撑不了多少时候,我们决定还是先撤为上。

    没想到一行人刚上马,身后的追兵就到了。

    追兵居然是回赫人,有三十余人的样子,呼啦啦一群从远处策马而来,马蹄踏起黄沙四处飞溅,弥漫在空中好像遮天大网朝我们兜过来,我夹紧了马肚子朝前跑,心里默念着跑快点再快一点,身后传来冷箭划破空气的声音,扎在刚腾空的马蹄印迹上。

    有马匹凄厉的嘶鸣在耳边响起,我下意识寻找声音的来源,原来是有人的马臀中箭,受惊过度的马疯狂朝前奔去,竟有一骑绝尘之势。

    我回头望去,回赫兵居然这么近了。沈业也意识到了眼下逃跑没办法解决追兵,率先骑马绕到一处山丘后,还好这里不是平原,有大石和土丘可做掩护。

    方才原地休息时,陆越一直没闲着,他把牺牲士兵的武器都收集起来,眼下我们有刀,还有弓箭可做防身之用,我和康米娜得了短刀和弓用来防身。

    沈业把我和康米娜安排在一块大石后躲避,他和其余几人在旁吸引回赫兵。

    回赫兵越来越近了,我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身旁的康米娜却比我镇定许多,紧紧握着弓看着回赫兵,她见我紧张,小声说:“还记得我教你的吗?”

    我怎么会不记得,我用力点头,试图驱散恐惧。

    等到回赫兵进入射程,我定定心,和康米娜一同挽弓搭箭,瞄准,而后松手。

    几乎是同时,沈业那边也有弓箭射出。

    康米娜生在草原,射箭的准头和力道比我强多了,两箭就射中一个回赫兵,从马上翻了下来。

    沈业他们已经和回赫兵缠斗在一起,终究是少不敌多有落败之势,我和康米娜躲在石头后面,瞄准后偷偷放箭。

    如此下来,居然反败为胜。

    我在心里默默念叨,原来暗箭伤人,是真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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