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沈业登基后第一个新年,他有意办得热闹些,下旨内侍省将宫中好好装点,孟采瑶代理后宫事,一切事务询问她即可。

    孟采瑶本就代我管过王府,现下不过是一个小家换成大家,她打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直到沈业有天晚上来我这儿过夜,熄了烛火正要就寝对我道:“快到新年宫中事务繁多,采瑶要照顾钰儿,过几日又是钰儿的周岁礼,她忙不过来,不如你帮着照看照看,等过了年我再好好谢你。”

    我下意识地拒绝:“我从来没管过家,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照看?”

    “宫中大宴都有旧制可循,你只要听内侍监回禀进度时常查检就行,就算错了一两处也没事。”沈业声音低沉温柔,缓缓灌入我耳中,“除了她就只有你,芳美人位份太低,你就当帮帮我。”

    我还想拒绝,沈业已吻上我的唇辗转舔舐着,我被他的气息搅得心烦意乱,推又推不开,正欲咬他舌尖时他忽然收手,轻笑道:“你要不答应,我就继续了,反正我只是答应不和你那样…又没答应别的。”

    他简直是无赖无赖无赖。

    我心中狂怒,愤愤道:“好吧,我答应你从明天开始管到年后,其他的你可别找我。”

    他哈哈大笑两声,躺回了枕头。

    我抱着被子愤然转身,他这种无赖还能当皇帝,真是林子大了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第二日我早早去了青鸾殿,孟采瑶正抱着钰儿安抚他入睡,我不由问道:“大皇子昨夜没睡吗,怎么这会哄他睡觉?”

    孟采瑶眼底下一圈乌青,像是昨夜也没睡好的样子,她红肿着眼睛对我道:“钰儿从前日起开始流涕咳嗽,昨儿晚上咳了半宿,哭闹得睡不着,这会有些困了,我才能哄哄他让他睡会,昭仪妹妹来可是有事吗?”

    我说:“陛下体恤夫人既要管理后宫又要照顾大皇子,想让妹妹替姐姐分忧,姐姐只需尽心筹办大皇子的周岁宴,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我说完静静等着她的反应,孟采瑶有短暂的失神,很快又恢复成方才的从容平和,她摸了摸钰儿白嫩的脸蛋,抬头看向我时笑容已十分浅淡:“陛下替我们母子考虑得很周到,我这两日为了钰儿的咳疾也是分身乏术头疼不已,有劳昭仪费心了。”

    她低下头慈爱地看钰儿,没有再理我,这是送客的意思,我识趣地说声“告辞”,转身离开。

    既要着手打理后宫事务,我不得不找来内侍省的常事来问话,得知所需物品已准备齐全,只等除夕前后几天祭祀送福,送到各人宫中即可。

    沈业后宫只有三位嫔妃,并无多繁琐,除此之外就是永巷居住的太妃太嫔,每个按各自份分例分发。

    再就是需要筹备除夕夜的宫宴…

    冬日本就昼短夜长,听常事官说着细节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脖子腰腿一片僵硬。

    “娘娘,要传膳吗?”沁馨帮我捏着酸痛的肩膀,不轻不重捶了几下。

    我这会一点食欲都没有,对着饭也吃不下,索性对沁馨道:“你陪我出去走走吧,不如去看看陛下在做什么。”

    沁馨欣然答应,我也没要暖轿,和沁馨步行去延英殿,宫人在旁打着灯笼引路,夜晚的皇宫分外安静,宫道上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也不怕滑倒,我走得不紧不慢,十分惬意。

    到了延英殿沈业却不在,门口站立的羽林郎道沈业晚饭前就去了青鸾殿,应当是去看望患病的大皇子了。

    我有些闷闷不乐,走了许久的路竟扑了个空,白浪费时间。

    沁馨见我生气在旁劝道:“娘娘若是懒怠走路,奴婢先回宫去传暖轿,娘娘在延英殿偏殿稍等即可。”

    这不更费时费力,我拒绝了沁馨的提议,依旧走回芙蓉殿。

    延英殿和芙蓉殿之间有一小段路稍微一拐便是太液池,今夜月光皎洁圆如银盘,索性去太液池逛逛也好。

    我正往太液池去,沁馨又来劝阻:“娘娘,夜深了,巡逻的羽林郎又不在,还是不往水边去了吧,宫人们都不会水,万一…奴婢是说万一娘娘落水,可如何是好。”

    我已远远看到了太液池的水面,夜里一片漆黑如同望不到底的深渊,唯有月光所照之处亮白光洁如绸缎。

    我本心无惧怕,被沁馨这么一说反倒觉得直发毛,沁馨见我动摇,轻声道:“娘娘不必觉得扫兴,那水边再往里走有两树蜡梅,娘娘去摘几朵梅花玩也好。”

    沁馨在前带路,尽量让我远离水边,果然有两树开得正好的蜡梅,它之所以称为“蜡梅”,正是因其触手滑腻,色如蜜蜡,又与梅同时开放,摘下一朵放在鼻尖轻嗅,香味浓烈沉醉,用来熏衣裳倒是不错。

    我摘下几支蜡梅交给沁馨:“瑶夫人的大皇子这几日咳嗽不断,蜡梅可以理气止咳,你送把这几枝花送过去,就说是我的心意。”

    我压低声音道:“陛下在她那儿,别跟她说我在太液池,就说是我突然想起来使唤你去摘的,去吧。”

    要是让沈业知道我大半夜不睡觉在太液池闲逛,他必得唠叨个没完。

    路暗难行,我让她带了个掌灯的宫人过去,只留了两人在身边,沁馨走时还一个劲对我说“娘娘可千万不能去水边”。

    离蜡梅几十步外就有一个凉亭,供来往的人避雨歇脚,我带着豆蔻和掌灯的宝琪坐在了凉亭里赏月亮,豆蔻感叹道:“今儿才十四,月亮就这么圆了,好大好白一个,好像汤圆啊…”

    我笑道:“馋丫头,你哪里是夸月亮,分明是嘴馋了,这样吧,明日你去厨房帮着做些醪糟汤圆来,大家都承你的情,怎么样?”

    豆蔻羞得直跺脚,宝琪也跟着笑起来。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声从身后的竹林传来,宝琪朝我点点头立即朝竹林探去,豆蔻也吓到了,对我道:“娘娘不如先回去吧,怪吓人的,宝琪是小黄门力气大,不会有事的。”

    豆蔻打着灯笼和我一同走着,脚步却乱了起来,那分明是不属于我俩的脚步声,我只觉脑后剧痛袭来,已晕在了地上。

    真疼啊…

    我睁开眼看向四周,黑漆漆没有丁点光亮,空气中尘土的气息呛得我想咳嗽却咳不出来,因为我的嘴里被塞了布团,布团外又缠了一层布,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

    是谁这么恨我…

    孟采瑶在照顾她的儿子,沈业也在她那儿,她不至于是嫉妒我才叫人把我绑了,芳美人更没有理由,她没这么大能耐。

    我不停地闻着空气的味道,有种似曾相识而又一时说不出来的香味,这个香味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几个人会用…更像是在某个特定场景下才会嗅到的气味。

    我没法站起来,只能一路滚着往殿门的方向而去,随后抬起绑紧的双腿去踹门。

    门响了几声并没开,应当是被人从外面锁起来了。

    不过好处就是我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缠在我脸上的布松脱了,我用舌头胡乱顶了一阵,腮帮子都酸了才把嘴里的布顶了出去。

    “救命啊…有人吗救命啊………”我对着门缝大喊着,只要我还在宫里,有宫人听见救命声一定会被吸引过来,只要有一个听见,我就能得救了。

    喊了几声后门口有人来开锁,我忙往后挪了挪,月光洒进殿中,我隐约看到了两个人影,从我身边走过,又关上了门。

    我感到莫名的恐慌,不禁喝道:“你是什么人,敢谋害天子嫔妃?”

    “天子嫔妃?”其中一人冷笑一声,是女子的声音。

    我怵在原地,这声音的主人我是认识的。

    女子身旁的人点亮蜡烛,殿中微光晃动,圆润沉稳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阿言,不认识姑母了?”

    “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对太后道,“我没有对不起你,你要是杀了我,沈业不会放过你的。”

    太后咯咯笑着,她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显得诡异而恐怖,她一侧首,她身旁的内监立马亮出明晃晃的匕首,太后幽幽笑道:“那你猜猜,是你先死,还是哀家先死…”

    我不忿道:“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一道圣旨就可以把我嫁给沈业,你从来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我仅仅是没有按照你们的想法害他,就要被你们这么对待吗?”

    太后像是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一般,自言自语道:“三个月前你进宫,宫人都传你长得像先王妃,哀家却不信,天底下哪有两个不相干的人会长得一模一样。直到你册封那日,哀家身边的内监见到你的长相,才真正认定了你的身份,你这个丫头,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我能选吗?”我冲她喊道,“你和宋相把我送进王府时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将来,沈业宣布我的死讯时你们有没有想过为我主持公道,我不过是一颗不听话的弃子…从前进王府,现在进宫,哪一个是我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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