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正当盛暑,北地丹景的绛雪谷中,红梅林盛,已然飘落白雪。

    巍峨峭壁隔绝外界喧嚣,朱殿雕楹处,乃是丹景朱雀之君殷薰的行宫。

    薰华夫人自来会享受,正在暖炉熏熏的寝殿内泡脚。暖红床帐里,是咿呀学语、翻被乱爬的小宝宝。

    尚丞相正在服侍主君,在温腻的泉水内,轻缓揉按雪珠白玉的双足。

    殷薰以手支额,倚在美人靠的软枕上闭目养神。间或笑而睁开樱红的眸子,回身抚弄拽自己酒红长发的小宝宝。

    这一派暖意融融的天伦之乐,实在不适合由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宫娥隔着春山小桃的屏风,轻轻来报:“君上,鎏公子来了。”

    于是一殿寂静了。

    外殿的乐师弦歌单调地响。

    殷薰静静养神一会,方笑对敲打自己小腿的尚丞相道:“怎的还这么不痛快?里头的不是你的小孩儿?”

    尚相叹了口气,起身拜道:“那臣回避。”

    殷薰温和道:“去吧。”继续闭目养神,随意殷琰在身后玩闹,并不着宫娥一并抱走。尚相方感满意。

    秋絑便去请赢鎏进来。

    掀开寝殿的金红牡丹暖帐,便觉雪气寒然刺骨。

    赢鎏正立在飞雪中等,黑服金眸,身姿端肃,猛一看,实在像他的父亲。

    宫娥不由得心情复杂。

    赢鎏更是五味杂陈。上辈的恩怨纠葛本与他无关,但身临其境时,总会感到棘手。

    年幼时父母分居,他虽然敬慕父亲,但也难免想念母亲。只是母亲总离得那么遥远,同父亲和他之间又隔着一个鹿尚丞相。所以许多年里,因瑃女官十二分地疼爱他,他在稔山,都同苍梧一块喊瑃女官做妈妈。

    薰华夫人风流名声在外,好容易同易水龙王成亲,却又抛夫弃子,自回丹景,同丞相长相厮守。有如此桃色缠身的母亲,赢鎏的童年,在盛稷并不好过。

    一年唯一能见到母亲的时候,便是秋冬时节,殷薰会接他和苍梧去丹景,亲手打扮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再带他和苍梧四处游玩,拜谒各方国的君王。一路上,母亲准备的各色糖糕丰盛极了,苍梧能吃得专门找大夫来开泻药。

    殷薰哭笑不得地搂抱着他,守在豪华马车内的御床里,亲自喂药照看苍梧。

    他自然十分珍惜能和母亲亲近的日子。即便所有的年岁,不是在马车上,就是在准备上马车的路上。

    直到十一岁的大年夜,父亲在外征战,他在稔山过年。那年冬天格外的寒冷,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虽然孩子们还是一样热闹,跑前跑后将稔山妆点得张灯结彩,但这五光十色的繁华却一片凉寂,很多叔叔伯伯都不知道去哪里了。瑃女官要他俩早早睡下,自己在炉火旁做针线守岁。

    当是他俩睡着了,瑃女官和大叔便轻轻聊天,担忧问道:“…能赢吗?别贪凉了。”

    夜月照刀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接过妻子暖好的酒,喝了一口才道:“若是…以后让孩子在咱家住吧,鋆让交给殷薰,我是真不放心。”

    爸爸?赢鎏的心揪起来。

    素来温良宽和的瑃女官竟然也附和:“说的是呢。我也实在看不惯…鎏儿还这么小,就整天带着出去交游各方,给丹景做筹码使…”

    赢鎏深深埋在暖暖沉沉的被子里。

    黑暗中,苍梧暖呼呼的小胖爪钻过来,软软的肉垫捂住他的耳朵。幼狼把滚滚热热的圆圆肚子塞到他怀里让他挼,大尾巴也圈住了他,将他完整而安稳地保护好。

    ……

    他勉强还算规律美好的童年,就在那一年结束了。

    等到来年初夏,赢鋆终于回来了。脸上和颈上都多了几道伤痕,身形羸空不少。俯身接住扑进怀里的孩子,亲了亲,才对儿子身后的并立的夜月照刀和瑃女官笑,哑涩道:“谢谢。”

    十二岁的赢鎏跟父亲回了家。

    以后来稔山也少了,因为他想多陪陪父亲,他知道了原来强大如父亲,他也是注定要告别埋葬的。

    年年冬天照常去丹景,因为他也知道,母亲需要一个鲁朴氏支撑场面。

    “你父亲怎么样了?”殷薰问他,依旧斜靠在软枕上,半盖暖红绣被,含笑看他。

    赢鎏抱着宫娥奉来的手炉,不想言语。

    “你这孩子……”殷薰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越大越不爱说话了。”着宫娥上樱桃毕罗、蜜浮酥柰花等等旧式糕点。赢鎏未如何,琰琰已流着口水,呀呀地趴在了妈妈肩头,伸小手要吃。

    赢鎏便端去给弟弟。

    殷薰忙道:“你自己吃就是,他还小,吃不得这些…”

    赢鎏便就放在绣桌上,朗朗道:“家父一切都好。”

    殷薰神情复杂,难以言喻地看了赢鎏一眼:“冬天旧伤不曾复发么?”

    赢鎏道:“有霖姑姑精心照顾,家父心情甚好,病痛自然算不得什么。”

    殷薰默了会,笑问道:“中午想吃什么,同絑姊姊讲,让她做去。去年秋深就盼着你来,认真研究了二十来道菜色,好等你品鉴,你竟不来…”

    赢鎏端茶,不再作声。若非殷薰初春在桑扈城前,突然遣飞鹤问他安好,苍梧又跟萧纵去桐花邑习练骑射,萧纵看见他就打怵、死活不愿他跟家里去,他是不愿再来的。

    毕竟去岁殷薰和鹿尚新添爱子,他这正统嫡夫之子,来了多显尴尬。

    但既然殷薰再三相邀,……十之八九是有真需要他做的事。

    赢鎏叹了口气,放下茶盏道:“母亲,有什么事,直说罢。苍梧还在桐花邑等我。”

    殷薰笑:“萧纵骑射甚好,苍梧…”

    “主君,”赢鎏打断,正色道,“您也知道,家父身体不好,鎏儿还要尽早回易水照看。请别再絮言。”

    殷薰愣住了。

    赢鎏默然,半晌道:“…我早离开,也少扰您一家安稳。”

    殷薰突然紧紧攥住他的手。

    赢鎏一句话都不想说。

    琰琰依旧不知事地玩来玩去,扯绊的花绣小裳杂乱无章。琰琰眉眼唇珠都肖似母亲,俊俏的小脸圆润鲜美,白白软软。

    …原来这是能在妈妈身边长大的孩子的样子。

    他都已经十七岁了,还会为这种无稽小事感到心酸羡慕。如果他今后有孩子,他必定会让孩子父母双全,幸福快乐地长大。

    他小时候有多希望能在殷薰身旁多留一会,现在就多想能尽快走一时半刻。

    殷薰笑:“你恨我……纵便你有了弟弟,这丹景还是你的。我不曾想留给你弟弟。”

    赢鎏也笑:“…琼华哪一寸土地不需要鲁朴氏守。”

    殷薰笑:“你该知道,我只有丹景。”

    赢鎏笑:“你可以有很多选择,原本。”

    殷薰笑一声,转开头去。半刻道,“没什么要交代你的事,只是去岁没看着你…还有就是三年后你加冠,我想着要把亲事办了。开春我去清棠见儁奕,大天官说起桃川玄鹿君的女儿,品貌倒是很好,王寿延龄资望也重…”

    这样的絮语,倒很像他想象中的母亲了。于是赢鎏安静地听着。

    “你和苍梧虽然游历事多,也得寻空去拜会一下,若是好呢,回来跟妈妈说,妈妈和爸爸一块…”

    赢鎏道:“请父亲去便是。”

    “我肯定也要出面的嘛,”看儿子并不反对,殷薰喜不自禁,笑道,“而且父母齐全才显庄…”看见赢鎏转瞬即下的脸色,殷薰不敢再言语。

    赢鎏平静道:“主君去了才不庄重。您和家父未曾和离,已同鹿相生子。家风未免显得荒唐。”

    殷薰面色煞白。

    赢鎏静静道:“父亲一直教我,鲁朴氏与其他人不同,我们死后便归为寂无,不复存在。他最大的奢望,就是有一个能与他同生共死的妻子。”

    殷薰眉睫微微颤动,问道:“你也是吗?”

    “父亲的要求过于残忍。”赢鎏笑叹:“我会让我的妻子再嫁罢。毕竟很可能只是相敬如宾,不会是生死与共。那种感情,我不曾见过。”却又无端觉得,瑃女官和夜月照刀是的。

    殷薰苦笑一声,低头半晌,方淡淡道:“你还小,远算不上谈婚论嫁的年纪,再等四五年罢。”

    易水多雪,经春不化。一川枯寒草色,将入夏时,却也隐隐淡绿。

    鋆身披玄氅,自在府中遮天蔽院的繁茂石榴树下散步,提壶浇府内各处盛放的华丽牡丹。

    霖姬陪在一旁,不时同他说笑两句。艳红的石榴花忽落几朵在金珠玉翠的鬟上,霖姬吓得一惊,活泼泼地跳开去。

    鋆面色虽尚显苍白,但精神确实不错,见霖姬如此活泼情态,英俊的面容不禁浮起笑容,抬手为她摘去。

    殷薰在府门外的石阶上站了半晌,方才扣响门环。

    两人一齐回身看来。

    殷薰浅淡而笑:“虽是稀客,到底我还是正主罢,霖儿还不退避一会?”

    这玩笑话说得很是刺耳。霖姬面色羞得通红。鋆听得直皱眉头:“殷薰,注意言辞。霖妹,你先去歇着罢。”霖姬咬唇,提裙跑走了。

    鋆方才问:“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

    殷薰笑而进府,悠然道:“来看看我的牡丹花,不成么。”

    便就自顾自地闲庭信步,将各色牡丹一一看过,随手照料一番,十分熟练。

    鋆沉默喝茶,冷眼旁观,只等殷薰编网而成,不着痕迹地提出要求——于年少的他而言,那真是难以察觉的蛛网。

    他刚来盛稷,驻守易水,建府立制时,二十四岁。

    于鲁朴氏而言,实在是嫩芽一样的年纪。说白了,简直是个孩子。

    清棠以西的方国皆知为帝正所弃,怨气冲天,对他既是仰赖,又不配合。

    他在盛稷的开篇,属实艰难。

    殷薰就在这节骨眼露头了。

    作为第一个支持他的小诸侯,殷薰亲自骑着枣红骏马,领族人赶着成千上百辆牛车,满载繁丽盛美牡丹,自水际竹间的遥岑古道,一路送来易水,置在他府中。

    道是:“丹景殷薰,恭贺龙王建府之喜。”

    殷薰执折扇,俊俏风流地站在钩金重楼的朱颜牡丹花旁,抬头对他一笑,神色这般赤忱,他委实不曾怀疑什么。只想,总算有个明白人了,盛稷不至于真到一盘散沙的穷途末路。

    等到为世事历练老成了,才明白殷薰初见时的叵测居心。

    那于殷薰而言也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成为他的心腹,得到他的庇护,丹景的长盛不衰,自己的永世富贵。赌注则是殷薰的所有,若是输了,丹景将同站不住跟脚的赢鋆一起葬送在大荒。

    所以……是牡丹花,是枣红马,是红衫衣,是金描扇,也是…绮丽的笑颜,恭敬的臣服。

    ……但很可惜,鋆当年还太年轻,不曾想过终身之定,年纪虽少却根本不慕色,只重重拍了拍殷薰的肩头,感喟道:“好,主君这般明义,今后鋆便当主君是至交好友。”

    殷薰:……

    无论如何,大靠山总算是有了。

    只可惜是个青葱少年郎,不晓世事的毛孩子。殷薰不止觉得不牢靠,很多年里还得在尔虞我诈的盛稷护他周全。

    譬如,不会用钱。殷薰跟他讲了五六遍,他都分不清各枚铜币的数额。殷薰再也不能忍受自己的钱包再因被欺诈而瘪成咸鱼干,于是陈恳地哄骗他:“榆钱也是钱嘛,那个什么数都行,而且还是盛稷人的风雅玩法。只要你跟他们说你是易水龙王就行——为什么要提?废话,你初来乍到,不得让人都认认你。”

    五个月后,鋆积累的信誉差点毁于一旦。

    鋆要割袍绝交。

    殷薰痛哭流涕。

    头顶“霸王餐专业户”“恐吓良民小能手”“傻帽龙王诈骗犯”等等罪状,鋆龙王当夜砸锅卖铁、典府当衣、卖身还债。

    殷薰大骇,抓住摇手绢的妈妈桑:“不、不是!谁把他卖给了天香楼?!”

    妈妈桑往后一甩媚眼儿:“当然是他自个啊。”

    “啊??”

    鋆恰在此时,被扒了上衣、绑缚双腕、牵将出来,满头黑线。

    府外塞街溢道的万千少女同时发出花痴声响,拉起“龙王殿下后援会”的横幅疯狂摇摆。

    妈妈桑笑得花枝乱颤,兰花指翘得妖娆上天:“哦呵呵呵呵呵~我就知道,这条大鱼呀,一定能让我赚的盆钵满盈~~”

    妈妈桑同时也很肉痛,对濒临崩溃的殷薰诉苦道:“君上你是不知道,老娘等他欠钱欠到卖身都不够等了多久,老娘买赊给他的好粮草又花了多少,搞得老娘和女儿们一辈子积蓄都没了!麻溜的!给我带走!!今晚就开始接客!!!”

    万千少女再次发出震天的惊喜欢呼声。

    殷薰惊骇:特娘的!原来不只自己要套他,早特么多少人要暗地里套他了?!还有没有王法?!

    还没等殷薰反应过来,少女们已经开始抢天价票,殷薰和闻讯赶来的易水将士们全都死活挤不进去,眼睁睁看着茶票号都顷刻排到五年后了!!

    苍天啊……

    殷薰想,完了,他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在青楼接客的鲁朴氏了。

    又想,完了,帝正那边和鲁朴氏那边都要给我销号了。

    再想,完了,我要宣布丹景破产才能赎回他了。

    在销号和破产之间,殷薰犹豫了一会。抬头时,正对上鋆金灿灿的眸子。

    鋆十分镇定。在推走的牡丹花车中远远做口型道:【我不恨你。我知道你没钱。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再见了,殷薰。】

    “不是,等等———鋆儿——!!!”

    殷薰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破产。

    这据说是殷薰这辈子干的唯一一件人事。

    鋆的舅舅,帝正陛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在盛稷多了块丹景,转手封赐给了鋆,还亲自来易水抚慰宝贝外甥受了刺激惊吓的小心心,说盛稷险恶,不行咱就回家。

    这件事唯一受伤的,只有罪魁祸首殷薰。有头有尾,报应不爽。

    殷薰流落街头,敲竹棒唱莲花落,讨饭。

    深秋,黛黑的青灰墙角处,人家院子里的老柿子树伸展出墙外,挂着几个软趴趴的红柿。

    殷薰衣衫褴褛,踩上摞起来的破砖头,费力去够。一个蹭翻劲,殷薰哀嚎一声往后倒去,正摔在了赶来的鋆怀里。

    ……多么俗套的情节啊。殷薰盈满泪水。但真是太温暖了。

    鋆解下大氅,裹住落魄朱雀,放殷薰坐在墙角,自个靴尖一点墙,轻轻松松地摘下柿子,还非常吸取教训地在人家墙头放了十个铜板。

    然后把红柿子递给殷薰。

    殷薰的泪水夺眶而出。

    殿下啊殿下,好不容易找到我了,你咋不带我吃大餐去,还让我在冷冷的秋风里啃这俩瘪柿子啊?你傻冒也得傻得有个限度吧?

    鋆看看殷薰,自认为很体贴地,把红柿子包在衣摆里擦得干干净净、锃光瓦亮,再次递给殷薰。

    殷薰终于忍无可忍,号啕大哭。

    青石道上的沿河栾树原本开满明黄的花簇,此时碎碎地落了一地。

    鋆背着抽泣的朱雀回府,不时点头回复来易水定居的百姓,他们正牵着牛车或马车走过,车上载着刚在城门领的满袋颗粒饱满的粮食,载着因终获安全而满面含笑的亲人。

    乱世之中,易水便是难得的安宁之地。

    世上一个鲁朴氏的出现,就意味着有希望。

    人们问他背着谁,瞧着惨兮兮的,是否需要救助。

    他说:“这就是倾丹景一国之力,帮助我们的殷薰主君。”

    在真挚的佩叹感恩声中,殷薰是哭不下去了。

    只得同鋆一道,对来来往往的人们谦笑致意。

    好容易走到没人的路途,两侧清竹瑶碧,簌簌作响。

    “还记得吗?当年你就是带族人走这条路,来易水的。”鋆笑道。“谢谢你倾国帮我。两次。”

    殷薰埋在他玄色齐整的衣领里,蹭蹭泪痕,很鸡贼地顺便贴上他颈侧肌肤。

    鋆:……

    鋆已经在天香楼锻炼出强大的心脏,直接无视。

    殷薰小小声问他:“…鋆郎…你想娶什么样的妻子啊?”

    鋆没说话。

    殷薰的风评属实一般,甚至“一般”,都是作为好友的维护。鋆不知道殷薰以往是怎么想的,四处交际,人尽皆知,而且多有桃色新闻。有的话说得难听些,说是丹景的主君虽然容色艳美,但狡诈风流,见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就会贴上去、利用完便弃如敝履,惯会见风使舵——龙王别是着了道,与其保持距离最好。

    鋆想不信,但帝正都不曾否认。更何况...此次闹得人尽皆知的丑闻,殷薰也是自讨苦吃。

    于是他长久地沉默了。

    殷薰素来会察言观色、八面玲珑,此时见其神色,如何不懂。便就无声而自嘲的一笑,打个哈哈,揭过此事。

    但从此,殷薰赖在易水龙府不走了,美其名曰“侍弄牡丹”。但鋆也知道,殷薰得空就去处理丹景的事情。丹景名义上是自己的封地,但殷薰事实上从未放弃。丹景人也存在默契,似乎也认为殷薰注定会成为他的妻子,所以一并听从两人的命令。

    而殷薰不管是何居心,确然将府上管理得井井有条,亲手做的各色羹汤饭菜也鲜美可口,军政要事更是手到擒来、帮他良多。闲暇时,便带他畅游盛稷,理由凿凿:“你要镇守盛稷,难道只看舆图,不通晓风俗,更不懂地理?”鋆叹笑一声,便随之而去。多了殷薰在身边,生活的确多姿多彩起来。一如府里开遍的牡丹,艳丽夺目、国色天香,妆点出华美的春夏秋冬,纵是无情也动人心魂。

    喝了两盏淡茶,殷薰也转了一圈回来,熟络地拿了他手里的茶盏,坐下自喝了两口,道:“药效不够了。”

    鋆沉默不语。

    殷薰自怀里拿出一包药粉,自石桌上推给他:“去年秋深新做的。怎么不让鎏儿去拿。”

    鋆叹了口气,道:“殷薰,事到如今,我们有话直说可好?”

    殷薰笑:“你说。”

    鋆直视殷薰,平白道:“毒是你下的,药唯有你有,你以此困我,我无可奈何。但鎏儿大了,不愿意去,这是一。他不去,我也不想逼他,这是二。原因只有一个:我们父子,无论生死,都希望同主君自此断绝关系。”

    殷薰的唇颤了两下,强笑道:“我做错了什么,竟让你们到如此地步?!”

    鋆平静道:“你今冬同鹿尚诞下爱子,我未曾道贺,今日致歉于你,还望不要怪罪。不管以往如何纠葛,现在我们都该往前看了——你有鹿相,我有霖妹。她本该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却无名无分地照料我这些年,我于情于理,都该给霖妹一个名分。当然,鎏儿也同意。”

    殷薰脸色比纸还白。

    .....隔了十八年,终究还是转回到原点了么......

    鋆叹了口气,仿佛将二十年的郁气一吐为尽:“别再拖了,和离罢,殷薰。除非你想看我死。”

    殷薰侧头笑了一声,眼角莹然,回头却恶狠狠道:“那你就去死罢!易水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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