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起，饿着肚子去刨竹笋，这件苦差事东衡是拒绝的。于是玄鸟乌衣自己带蹦蹦跳跳的银杏柳叶儿去找竹笋，做好早饭，然而来晃蒙头贪睡的东衡大爷，笑道：“醒醒，吃早饭了。”
东衡笑，回身跟柳叶儿和银杏亲昵地蹭蹭，边起身穿衣边问玄鸟乌衣道：“你的洒蓝春秋里，怎么也有神木氏？”
玄鸟乌衣笑：“此神木氏非彼神木氏。这是暗虚们仿照神木氏的造物，其实也是春秋梦中人的一类。暗虚们一般称作‘芸璁氏’。”
东衡笑而点头：“我的第一个愿望，是以后我问什么，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告，而且都要说真话。”
玄鸟乌衣笑而上菜：“真真是坏家伙，早上偷懒不说，还要给我灌一盅猛药。”
清香的新鲜竹笋清汤味道里，东衡笑而洗漱道：“不愿意？”
玄鸟乌衣笑：“怎会。”将清竹笋汤大勺大勺地淋在白米饭上，两个小家伙看得眼睛都绿了。但是都是有教养的好宝宝，阿衡叔叔还没过来，是不肯先吃饭的，只是在拼命地嗅鼻子，唧唧喵喵地夸好吃、催阿衡。
东衡连忙笑而坐下，两只小家伙顿时饿狼扑食，吃得香甜无比。东衡笑而尝一勺，顿时眼睛一亮：“这么香美！？”
玄鸟乌衣托腮笑看他，温声道：“多吃点，有的是。”
东衡食指大动，边吃边笑道：“暗虚们能用作造物的正气远比琼华的有天氏少。你倒占了两家便宜，有暗虚造物的权限，也有琼华人充沛的正气。”
玄鸟乌衣笑，拌笋饭道：“我想再扩建洒蓝春秋境。”笑道，“小家伙们长大了，也不能总是拘在夏庐里。”
“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东衡给他添上竹笋清汤，笑道，“小银杏作为春秋梦魂，能离开洒蓝春秋么？”
小银杏也好期待地抬头看玄鸟乌衣。看来是小柳叶儿总讲自己在外面闯荡的故事，引诱得小狐狸也在家呆不住了。
玄鸟乌衣不禁笑：“自然是可以的。”
“不会有影响？”东衡担心。
玄鸟乌衣笑而摇头：“小银杏一走，洒蓝春秋除却时间停滞，没什么影响。左不过是走得时候桃花正开，回来还是那时的桃花。不过你俩还小，等练好武、长大了，再出去罢。”
小奶牛猫欢呼雀跃。小银杏也好高兴。
东衡总有些不放心。待两只小家伙吃饱了，又跑出去找竹笋，东衡便再问他。他这回乖了，笑道：“是有些微影响。小银杏一走，这洒蓝春秋便相当于是‘死’而消散了。就好比魂魄离体，身体自然腐朽。”
安慰抿唇的阿衡道：“没事的，阿衡。洒蓝春秋，只是我小时候想躲开一切的安乐窝，长大了，就该离巢了。小银杏虽不是我，但难免沾染我的心思。但现在有小柳叶儿陪它，它便不会怕了。这洒蓝春秋世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东衡心下稍快，看向窗外叼着竹篮和小铲子跑远的小红狐和小奶牛猫，笑道：“是真喜欢吃。我第二个愿望...”
玄鸟乌衣笑看他，一勺清笋白饭正送到唇边。
“巢嘉氏有《笋谱》，里面记载了各类竹笋的味道和最好吃的做法，”东衡笑而拱手，玩笑道，“烦请陛下与瑶华精诚合作，给我们三个带回笋谱来。最好再请巢嘉氏送上瑶华特产的各类竹子，一并种在澜沧竹海里。以后你在彤华宫中忙政务的时候，我可以带他俩去竹海里挖竹笋玩。”
玄鸟乌衣笑：“......”
瑶华...不知姬薇臣将凤烺丹凰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玄鸟乌衣笑道：“恐怕得过些时日再去。”
“自然。”东衡欣然颔首，笑道：“现在先把你的王尊王侯们挨个捋一捋罢。哪那么多刺头呢！”
玄鸟乌衣笑道：“都是为王为君，称霸一方的，能不是刺头么？若不是刺头，护不住自己的利益，早在大荒消亡了。”说着叹气，也是无奈笑道：“这时候，我也难免羡慕有天氏。都是官制，人家是真的上下从属，但有号令，无所不从的。”
看看东衡的碗空了大半，笑道：“怎么不吃了？碗给我，我再给你添一碗。不急什么，吃晚饭再问便是。”
东衡笑：“还得去挖竹笋。”
玄鸟乌衣笑，闭闭眼睛。四处寻觅的小奶牛猫忽然听到小银杏欢叫一声，转圈唤它：“唧唧！唧唧！”赶紧过去，只见春雨湿透的竹叶下，缓慢地钻出一箭竹笋。两只小动物各自趴在竹笋一旁，弓腰伏击，就等它长大。
待竹笋停住，立马一左一右地扑将上去，“唧！”“喵！”“唧！”“喵！”地喊起号子，利用体重晃竹笋，直到掰断竹笋，合力拖到篮子里，累的不得了地趴在竹笋上吐魂。结果又发现左边五十步远处，有另一个偷偷钻出来、碧灵灵的好吃竹笋，顿时“唧唧！”“喵~~”“唧...”“喵喵！”“唧！”
东衡看得忍笑不住。
玄鸟乌衣和声笑道：“我画了一个大圈，上午正好能跑回来。也是锻炼体能了。”
东衡含笑点头。便优哉游哉地边吃边问：“帝無呢？现在暗虚、鲁朴氏、云华氏、神木氏都上行下效么？”
玄鸟乌衣叹笑：“他也很难。”
“听他的氏族很多，怕他的人也很多。但忠诚的臣子寥寥无几。”
东衡慢慢用勺子滑碗沿，缓缓问道：“他到底是什么——”
玄鸟乌衣蹙眉：“别问。我不能言语，不然会直接灰飞烟灭。”
东衡皱眉，查看他神色，看他慢慢宽松下来，方才放心。无言地为他添米饭，他笑道：“好吃么？”
“自然了。”东衡笑道，“好点了？”
玄鸟乌衣笑道：“自然了。不要问关于他的问题。不然不知道会触碰他哪一点雷区。换别的问好了。”
东衡想起桐柏城简清扬的春秋算筹法，便是从边角起手、拐弯抹角地探查消息。可是触及的是玄鸟乌衣的小命，东衡看看吃饭的小玄鸟，心里叹笑，那还是算了罢。温声笑道：“或许加点咸菜会更好。”
“很难找盖不过竹笋清味的。”玄鸟乌衣轻声笑道，“有么？”
东衡笑说：“便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既然找不到，那么便直接用竹笋淡淡腌制便好了。”
玄鸟乌衣一怔，而后便笑：“果然是这个道理。正好还有两三根小竹笋，我待会切片做上，中午咱们尝尝。”
东衡笑而点头。便问道：“洒蓝春秋的一草一木，最后你想如何处置？”
玄鸟乌衣笑道：“既然是暗虚之物，请一位暗虚接收便是。暗虚素来爱惜物力，必会善待。你知道暗虚的春秋世时间流动不同，坐守其中的暗虚世主穷极无聊，便会钻研一门爱好，比如修剪花艺、兴建园林什么的。”
“到了年底时，暗虚的王尊便从各地春秋世的世主的贡物中，挑选贡品，皆是极品美物。我在帝無身边时，年年朝会听暗虚的春秋世主们亲自演奏的华章乐筵，真是华丽万端、世间再难得。”
东衡神往不已。
玄鸟乌衣笑道：“司暗也甚精于此道。这回他来琼华，有空可以请他奏一曲。”
东衡笑：“他肯屈尊？”
“他不肯为我们奏，肯定会为别人纡尊降贵。”玄鸟乌衣笑道，“到时我们去蹭你师父的座儿听。”八卦道：“震泽将军会经常提司暗吗？”
东衡笑而摇头：“讳莫如深。我和南霂在师父身边读书，鲜有听闻。只是每每提及暗虚，震泽将军总会发一会愣。而今司暗回来了，真是再好不过。”
纤长疏丽的秋林金黄，宽阔水面如平镜，倒映明黄艳丽的白腊林，两相映照，乃是金秋世境。
震泽在左腕上缠桃花玉的护腕。司暗靠在白腊的黄叶横枝上看。他很喜欢看爱妻这般飒爽英武的模样。震泽戴好，笑给他看：“怎么样？”
司暗笑：“好看。来，宝贝。”握了震泽的手，一同去大块的明净金林水泊上走一走。
震泽不禁地笑：“都说你在云梦春秋里一睡不醒呢。”
司暗笑：“也有醒的时候。醒来就建一些美丽的世境。我想，你早晚会回来我身边...”笑而拥住投入怀中的美玉，眷恋地贴在震泽的耳边：“...喜欢？”
“喜欢。”震泽闭目笑说，“不管是这里，还是你，都很喜欢。最喜欢你。”
司暗脸上一热：“你下次告白提醒一下好不好！”
震泽推开他，鄙视且笑：“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很不舍得地抱他入怀，摘了小枝金黄白腊叶，簪于他的银冠上，笑道：“无以谢佳人，聊赠一簪金。”
司暗忍俊不禁，回道：“金簪竟为假，郎意岂是真？”
震泽笑而道：“青郎木转金，花梣自明心。汝再将有疑，讨打才是真！”
司暗笑得不行，震泽笑而揽紧他，叹笑道：“是让你受了许多委屈，这我知道。”
“没有补偿...”司暗委屈。
“怎么没有...”震泽笑哄道，“我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人。不管你再娶几房姬妾，东雷震泽永远是你的。”
“哇，”司暗由衷感叹，“好大度啊。我都感动了。”
震泽只低头笑。
司暗抱臂，歪头看看。震泽转身便走，一边笑说：“...不说这些不快活的，阿薇应该思念完妘夫人了，我们去接他俩回家。”
司暗站在秋林镜水上，迟迟没动。
震泽都走上黄叶满地的林坡了，才发现身后没人，忙回身去看，才发现他还在原地。
一时也是无言。
司暗笑：“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两个人之间，一直是你在离开，而我...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震泽蓦地热了眼眶。
司暗笑：“东雷震泽，你要记得回来找我。”
震泽笑了一声，却是泪珠滴流。哭笑半晌，走下金林坡去，走回他怀里。于是这明秋水镜里便永存了这一刻的影像。
司暗轻松道：“你放心。哪怕你变成大灰耗子，我也会好好养你。”
震泽：“......”
震泽气笑：“我谢谢你啊。”
于是两人牵手回家。说起去而复返的柴老板，司暗笑道：“顾章虽然直毅，但也并非不知变通。宣宜也做得不错。”
震泽叹笑：“确实...柴老板一无所知，平白无故沾血...”
司暗沉默：“......”
震泽关心：“怎的？头疼？”抚上他的额鬓。
“不是。”司暗笑，道，“我只是在想，度春秋知道柴铭吗？知道的话，或许柴老板很危险。”
震泽不太明白。
司暗笑：“情况容许的话，帝無是很挑食的。他喜欢心思纯正的魂魄。柴老板自幼生活在戏曲里，所见所闻尽是高风亮节，终日沁染于此...你可想而知。”
震泽皱眉：“你按不下春秋尊上？”
司暗笑：“我不希望他看上这盘菜。但是问他，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作为帝無的尚食，又是监管暗虚的前王尊，柴铭...他不可能不知道——罢了。”
便抽一绚丽的花蝶纸燃之。
度春秋顷刻回应：【我知道你的意思。】
司暗笑：“我正喜欢听他的戏，先别动他。”
度春秋道：【我不会。他昨天已经吃饱了。】
司暗一顿：“在哪用的膳？”
度春秋良久无言。
如此沉默，便是爽朗如司暗也遭不住了：“不会又是...”
度春秋叹：【终风那孩子坚毅倔强，你也知道。怎么劝也不听...帝無需要的正气太多了，如果自其它春秋世中分别抽取，难免会引发乱象，难以平息。所以...还是就在夏冬世一地取用吧，正好终风也有经验。】
司暗咬牙道：“你们是要逼死他！！”
度春秋痛道：【你胡说八道甚么！他是我的孩子！你知道我有多痛吗！看他如今的模样，我真恨不能以身代之！你赶紧好好做你的事，我也在等、在熬，我有时觉得，跟凤翎丹羽一样，我也快疯了...】
“你可千万别，”司暗立马道，“老四你给我好好撑住，我们没人能顶你的缸。”
度春秋冷笑：【你特么——一天天就知道泡妞，你个极品废物！】
司暗无语：“我这是明媒正娶的老婆，你个万年单身喵。”
【滚。】度春秋怒道，【你TM做点正事会死么？】
“我要真找到了非他选定的储君，我们暗虚是要造反么？”司暗啧道，“你冷静点，你这两天不适合做任何决定。”
度春秋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镇定下来：【......】
司暗道：“我就在这。不管最终的储君是谁，我就在暗处，倾尽一切，辅佐他上位。”
轮回花蝶纸燃尽。
震泽安慰地拍拍司暗的肩膀，司暗叹了口气。
《归州日报》上，刊载了再次登上青衣台的柴老板的专访报道。
报道题目名为“粉墨春秋 戏将一生”。
闻老板从禹杏坐马车而来，特地为朋友捧场。上青衣台前，也从彩戏童子处领到一份报纸。便去二楼茯苓斋包房内，一边看报，一边等好戏开场。
【粉墨春秋 戏将一生
——专访青衣台武生柴铭】
（记者房沁 摄影梨思）
昨日，归州梨乐产业的龙头代表青衣台，喜迎武生名角儿柴铭回归舞台。谈及柴先生两天前的弃戏从戎，所有人都非常好奇。因此，我报社对柴铭先生展开专访。专访中，柴先生详细谈及了跳下青衣台的始末，并重点讲述了选择回归戏曲舞台的原因。
闻老板浏览过前两段，重点看这小子回来后还会不会老实唱戏。
记者：所以您选择回来的原因是？
柴铭：原因很复杂。
记者：可以详细跟我们讲一讲吗？
柴铭：我只能讲我自己的原因。
记者：可以。
柴铭：因为，我想做戏台上的“将军”。在我年少时，一直觉得，只有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才是“真”将军。但是现在我觉得，在戏曲舞台上的将军，也是“真”将军。
记者：请您具体解释一下。
柴铭：就像夫子教书吧。我要用尽全力锤炼功夫，在舞台上呈现最好的“将军”，吸引更多的观众来看，将“将军”真正唱到大家心里去，把将军的“忠义”传播地更广泛。像易水龙王一样的将军可以纵横沙场、保家卫国，而梨乐戏曲舞台于我而言，便是我的“战场”。我要守护大家心中对“真将军”的敬佩、向往，让“真将军”成为大家的榜样，走入无数观众的心中，鼓励大家成为更好的人、一块建设更好的琼华。
记者：看来柴先生再次鼓起干劲了呢。
柴铭（笑）：我一直很有干劲。今天对你，我也不怕纯阿姊恼，我实言相告——
记者（笑）：您请讲。想必您的戏迷们一定会拦着纯老板揍您的。哈哈，您的戏迷们真是十分爱护您呢。
柴铭（笑）：多谢各位。诸位，柴铭今天把话放在这，如果来日琼华的“真将军”征兵，柴铭也照样会离开舞台，死不足惜。
记者：......
柴铭（笑）：但是现在，幸赖各位守家卫国的将军们，我们还得以过上安稳的生活。那么——诸位，请来青衣台看戏吧，明天的场子，我柴铭全包了！多谢各位多年以来的捧场、对我们青衣台的支持——我柴铭、定不会让各位失望！
记者（笑）：谢谢柴老板。那么今天的专访到此为止，感谢各位来为柴老板助威，也祝柴老板明天旗开得胜、一耀武威！
闻林涛不禁笑，合上报纸，看去锣鼓喧天的梨花戏台。
柴铭响亮登场，亮相时刻，比之前更加精神饱满、英姿飒爽，唱腔更加明亮、意气无比风发，直激起全场观众们一阵阵地起立掌声和喝彩声！
柴铭在聚光灯下，心潮澎湃地望向观众们兴奋的笑颜，一时也在粉墨微笑，花枪耍得虎虎生威、嘹亮地引吭高歌：
【粉墨呀，亦然作春秋境——！】
如果暗虚的春秋世，真相如此不堪。而琼华或许也未能幸免。
那么这粉墨舞台上的一方净土，便是我柴铭真正的战场！
【——看这忠为先、义为首——】
【护我民安、守我疆全——】
我要守护大家心里最纯粹、最美好的理想——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将来如何波澜——
【此乃盛世长安——】
柴铭潇洒舞起，将无数人的太平理想抛洒向云天——
【——吾此一生——】
【——誓作守将！】
挼蓝春秋世外，一位身姿高俊卓然的黑衣青年正负手站在其外。轮回花蝶不得飞出，只在其内盘旋。层层叠叠地贴在他身前的世境中。
等了一会，度春秋才慢慢踏水而来。看到玄铜覆面青年，便很无奈：“好惨啊，还没脸？”
青年不想搭理他。只扔了一袋鲜鱼进去。
度春秋抱住，很无语：“喂猫不是这么个喂法。五百年喂一回，是别的猫早饿死了。”
“我负责赡养你么？”青年不客气道，“我只是去找無，路过挼蓝。”
度春秋还是道：“我告诉你，你担着弃养的罪名。”
青年默了半晌，道：“这两天，你不大好过吧。”
“是啊。”度春秋洒然坐下，笑苦道：“我又出不去...终风那里，我也没法安慰——其实我也不能为他做什么，甚至秦洌，都是我亲自点名的。他一定恨我至死罢。”
青年叹了口气。
度春秋奇异：“呀，你会叹气了？”
青年冷冷然地低头看来，度春秋隐约看到，似乎有微微的流光：“...连眼睛都有了...？”
青年没有说话，也撩袍坐下。即便是如此动作，都俊直得过分。度春秋青年时骂他是“尺子成精”，完全是有理由的。
两人隔着挼蓝的轮回对视。
半刻，度春秋问：“...觞深之渊...还好吗？”
青年没有言语。
度春秋换个问法：“怎么回来了？渊外是出事了？”
青年道：“没有。我来看看你。”
度春秋笑了，道：“你这么说，我更怀疑了。你跟帝無报备过了么？”
青年无奈地看定这只老暗虚。道：“我回家看看自己的老猫，需要什么‘报备’？还有我是谁，需要跟他报备？”
“还你的老猫，早说了这么养会饿死猫的...”度春秋嘀咕道。
“什么？”青年抬眸。
度春秋老实闭嘴。
青年竟然笑了。
度春秋皱紧眉头：“你是不是被云华的正气侵染得太过了？”
青年道：“是啊，所以在觞深之渊外待不下去了。我要变成鲁朴氏或者秋氏了，高兴么？我回来养你了。”
“你先别套近乎——”度春秋抬手让他闭嘴，直接问紧急万分的事，“现在觞深之渊外，是谁在看着？”
青年道：“我的影子。有我的影子守，虚无暂时还辨认不出，不敢入侵觞深之渊。”
度春秋：“......”
青年起身道：“这便是我来找無的原因。为了节省时间，你传信给他，选定一条春秋世最快的路线，我要跟他在道中相会。”
度春秋仰头看他。
青年道：“刚刚是逗你玩的。我得让他吸去我的正气——听说他现在也很需要。之后我还得再回去觞深之渊。下次再来喂你，或许得八百年后了。”
“喂....”度春秋抓着挼蓝境透明而柔软的界限，趴在上面喊他，“方！你这样养，我真的会饿死啊！”
青年却已笑而转身，摘下覆面时，露出世上再没有的方淡俊正面孔。
度春秋：“......你干啥？玩秀色可餐？”
青年啧了一声，道：“在你们的云华行走，戴覆面是很引人怀疑的事吧！”
度春秋道：“那确实。大家都挺能见光的。”
青年便走了。
度春秋一时想起，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方！！”
“怎么？”方正青年在春秋世外飒然转身，衣袍烈烈作响。
“——给我留点钱买鱼啊！！”
“我没钱了！！要死了！！！”
一大包东西砸在了老猫脸上。
混在轮回花蝶中的白蝶只看到，哗啦啦坠落一堆黑珍珠，化作暗虚独有的强大气息，让疲软的轮回花蝶们都振作起来。
“......”舒蝶祈不知说啥好。
度春秋笑而撑在蓝水上，满足地吸了两口，叹笑道：“这样便好...又可以偷一百四五十年的懒了...”
话音还没落，又被远远砸了一袋。
度春秋笑而不言，直等到在繁星一般的无数春秋世间再也望不见他，才提起这一袋道：“小蝶，拿去给终焉。”
“爷爷？”舒蝶祈落下来道，“您不自己留着用？”
“不用，”度春秋笑道，“他回来的时候，还会再扔我至少四五袋。到时你一并去给其他几个王尊送。”
“他到底是谁呀？”舒蝶祈扶起度春秋。他虽然强大，但是一身力量基本全用在维持挼蓝世境的轮回花蝶的运转上了，所以自己反而虚弱。
度春秋微笑道：“他...”
“他是我的主人...也是所有暗虚的主人。”
舒蝶祈：“？！爷爷你老年痴呆了？”
度春秋毫不客气地揍这无法无天欺师灭祖的小子。
舒蝶祈嗷嗷两声，听顺气了的老爷子满意笑道：“你知道什么？暗虚一族，原本便是他和帝無的造物。”
东衡笑，回身跟柳叶儿和银杏亲昵地蹭蹭，边起身穿衣边问玄鸟乌衣道：“你的洒蓝春秋里，怎么也有神木氏？”
玄鸟乌衣笑：“此神木氏非彼神木氏。这是暗虚们仿照神木氏的造物，其实也是春秋梦中人的一类。暗虚们一般称作‘芸璁氏’。”
东衡笑而点头：“我的第一个愿望，是以后我问什么，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告，而且都要说真话。”
玄鸟乌衣笑而上菜：“真真是坏家伙，早上偷懒不说，还要给我灌一盅猛药。”
清香的新鲜竹笋清汤味道里，东衡笑而洗漱道：“不愿意？”
玄鸟乌衣笑：“怎会。”将清竹笋汤大勺大勺地淋在白米饭上，两个小家伙看得眼睛都绿了。但是都是有教养的好宝宝，阿衡叔叔还没过来，是不肯先吃饭的，只是在拼命地嗅鼻子，唧唧喵喵地夸好吃、催阿衡。
东衡连忙笑而坐下，两只小家伙顿时饿狼扑食，吃得香甜无比。东衡笑而尝一勺，顿时眼睛一亮：“这么香美！？”
玄鸟乌衣托腮笑看他，温声道：“多吃点，有的是。”
东衡食指大动，边吃边笑道：“暗虚们能用作造物的正气远比琼华的有天氏少。你倒占了两家便宜，有暗虚造物的权限，也有琼华人充沛的正气。”
玄鸟乌衣笑，拌笋饭道：“我想再扩建洒蓝春秋境。”笑道，“小家伙们长大了，也不能总是拘在夏庐里。”
“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东衡给他添上竹笋清汤，笑道，“小银杏作为春秋梦魂，能离开洒蓝春秋么？”
小银杏也好期待地抬头看玄鸟乌衣。看来是小柳叶儿总讲自己在外面闯荡的故事，引诱得小狐狸也在家呆不住了。
玄鸟乌衣不禁笑：“自然是可以的。”
“不会有影响？”东衡担心。
玄鸟乌衣笑而摇头：“小银杏一走，洒蓝春秋除却时间停滞，没什么影响。左不过是走得时候桃花正开，回来还是那时的桃花。不过你俩还小，等练好武、长大了，再出去罢。”
小奶牛猫欢呼雀跃。小银杏也好高兴。
东衡总有些不放心。待两只小家伙吃饱了，又跑出去找竹笋，东衡便再问他。他这回乖了，笑道：“是有些微影响。小银杏一走，这洒蓝春秋便相当于是‘死’而消散了。就好比魂魄离体，身体自然腐朽。”
安慰抿唇的阿衡道：“没事的，阿衡。洒蓝春秋，只是我小时候想躲开一切的安乐窝，长大了，就该离巢了。小银杏虽不是我，但难免沾染我的心思。但现在有小柳叶儿陪它，它便不会怕了。这洒蓝春秋世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东衡心下稍快，看向窗外叼着竹篮和小铲子跑远的小红狐和小奶牛猫，笑道：“是真喜欢吃。我第二个愿望...”
玄鸟乌衣笑看他，一勺清笋白饭正送到唇边。
“巢嘉氏有《笋谱》，里面记载了各类竹笋的味道和最好吃的做法，”东衡笑而拱手，玩笑道，“烦请陛下与瑶华精诚合作，给我们三个带回笋谱来。最好再请巢嘉氏送上瑶华特产的各类竹子，一并种在澜沧竹海里。以后你在彤华宫中忙政务的时候，我可以带他俩去竹海里挖竹笋玩。”
玄鸟乌衣笑：“......”
瑶华...不知姬薇臣将凤烺丹凰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玄鸟乌衣笑道：“恐怕得过些时日再去。”
“自然。”东衡欣然颔首，笑道：“现在先把你的王尊王侯们挨个捋一捋罢。哪那么多刺头呢！”
玄鸟乌衣笑道：“都是为王为君，称霸一方的，能不是刺头么？若不是刺头，护不住自己的利益，早在大荒消亡了。”说着叹气，也是无奈笑道：“这时候，我也难免羡慕有天氏。都是官制，人家是真的上下从属，但有号令，无所不从的。”
看看东衡的碗空了大半，笑道：“怎么不吃了？碗给我，我再给你添一碗。不急什么，吃晚饭再问便是。”
东衡笑：“还得去挖竹笋。”
玄鸟乌衣笑，闭闭眼睛。四处寻觅的小奶牛猫忽然听到小银杏欢叫一声，转圈唤它：“唧唧！唧唧！”赶紧过去，只见春雨湿透的竹叶下，缓慢地钻出一箭竹笋。两只小动物各自趴在竹笋一旁，弓腰伏击，就等它长大。
待竹笋停住，立马一左一右地扑将上去，“唧！”“喵！”“唧！”“喵！”地喊起号子，利用体重晃竹笋，直到掰断竹笋，合力拖到篮子里，累的不得了地趴在竹笋上吐魂。结果又发现左边五十步远处，有另一个偷偷钻出来、碧灵灵的好吃竹笋，顿时“唧唧！”“喵~~”“唧...”“喵喵！”“唧！”
东衡看得忍笑不住。
玄鸟乌衣和声笑道：“我画了一个大圈，上午正好能跑回来。也是锻炼体能了。”
东衡含笑点头。便优哉游哉地边吃边问：“帝無呢？现在暗虚、鲁朴氏、云华氏、神木氏都上行下效么？”
玄鸟乌衣叹笑：“他也很难。”
“听他的氏族很多，怕他的人也很多。但忠诚的臣子寥寥无几。”
东衡慢慢用勺子滑碗沿，缓缓问道：“他到底是什么——”
玄鸟乌衣蹙眉：“别问。我不能言语，不然会直接灰飞烟灭。”
东衡皱眉，查看他神色，看他慢慢宽松下来，方才放心。无言地为他添米饭，他笑道：“好吃么？”
“自然了。”东衡笑道，“好点了？”
玄鸟乌衣笑道：“自然了。不要问关于他的问题。不然不知道会触碰他哪一点雷区。换别的问好了。”
东衡想起桐柏城简清扬的春秋算筹法，便是从边角起手、拐弯抹角地探查消息。可是触及的是玄鸟乌衣的小命，东衡看看吃饭的小玄鸟，心里叹笑，那还是算了罢。温声笑道：“或许加点咸菜会更好。”
“很难找盖不过竹笋清味的。”玄鸟乌衣轻声笑道，“有么？”
东衡笑说：“便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既然找不到，那么便直接用竹笋淡淡腌制便好了。”
玄鸟乌衣一怔，而后便笑：“果然是这个道理。正好还有两三根小竹笋，我待会切片做上，中午咱们尝尝。”
东衡笑而点头。便问道：“洒蓝春秋的一草一木，最后你想如何处置？”
玄鸟乌衣笑道：“既然是暗虚之物，请一位暗虚接收便是。暗虚素来爱惜物力，必会善待。你知道暗虚的春秋世时间流动不同，坐守其中的暗虚世主穷极无聊，便会钻研一门爱好，比如修剪花艺、兴建园林什么的。”
“到了年底时，暗虚的王尊便从各地春秋世的世主的贡物中，挑选贡品，皆是极品美物。我在帝無身边时，年年朝会听暗虚的春秋世主们亲自演奏的华章乐筵，真是华丽万端、世间再难得。”
东衡神往不已。
玄鸟乌衣笑道：“司暗也甚精于此道。这回他来琼华，有空可以请他奏一曲。”
东衡笑：“他肯屈尊？”
“他不肯为我们奏，肯定会为别人纡尊降贵。”玄鸟乌衣笑道，“到时我们去蹭你师父的座儿听。”八卦道：“震泽将军会经常提司暗吗？”
东衡笑而摇头：“讳莫如深。我和南霂在师父身边读书，鲜有听闻。只是每每提及暗虚，震泽将军总会发一会愣。而今司暗回来了，真是再好不过。”
纤长疏丽的秋林金黄，宽阔水面如平镜，倒映明黄艳丽的白腊林，两相映照，乃是金秋世境。
震泽在左腕上缠桃花玉的护腕。司暗靠在白腊的黄叶横枝上看。他很喜欢看爱妻这般飒爽英武的模样。震泽戴好，笑给他看：“怎么样？”
司暗笑：“好看。来，宝贝。”握了震泽的手，一同去大块的明净金林水泊上走一走。
震泽不禁地笑：“都说你在云梦春秋里一睡不醒呢。”
司暗笑：“也有醒的时候。醒来就建一些美丽的世境。我想，你早晚会回来我身边...”笑而拥住投入怀中的美玉，眷恋地贴在震泽的耳边：“...喜欢？”
“喜欢。”震泽闭目笑说，“不管是这里，还是你，都很喜欢。最喜欢你。”
司暗脸上一热：“你下次告白提醒一下好不好！”
震泽推开他，鄙视且笑：“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很不舍得地抱他入怀，摘了小枝金黄白腊叶，簪于他的银冠上，笑道：“无以谢佳人，聊赠一簪金。”
司暗忍俊不禁，回道：“金簪竟为假，郎意岂是真？”
震泽笑而道：“青郎木转金，花梣自明心。汝再将有疑，讨打才是真！”
司暗笑得不行，震泽笑而揽紧他，叹笑道：“是让你受了许多委屈，这我知道。”
“没有补偿...”司暗委屈。
“怎么没有...”震泽笑哄道，“我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人。不管你再娶几房姬妾，东雷震泽永远是你的。”
“哇，”司暗由衷感叹，“好大度啊。我都感动了。”
震泽只低头笑。
司暗抱臂，歪头看看。震泽转身便走，一边笑说：“...不说这些不快活的，阿薇应该思念完妘夫人了，我们去接他俩回家。”
司暗站在秋林镜水上，迟迟没动。
震泽都走上黄叶满地的林坡了，才发现身后没人，忙回身去看，才发现他还在原地。
一时也是无言。
司暗笑：“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两个人之间，一直是你在离开，而我...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震泽蓦地热了眼眶。
司暗笑：“东雷震泽，你要记得回来找我。”
震泽笑了一声，却是泪珠滴流。哭笑半晌，走下金林坡去，走回他怀里。于是这明秋水镜里便永存了这一刻的影像。
司暗轻松道：“你放心。哪怕你变成大灰耗子，我也会好好养你。”
震泽：“......”
震泽气笑：“我谢谢你啊。”
于是两人牵手回家。说起去而复返的柴老板，司暗笑道：“顾章虽然直毅，但也并非不知变通。宣宜也做得不错。”
震泽叹笑：“确实...柴老板一无所知，平白无故沾血...”
司暗沉默：“......”
震泽关心：“怎的？头疼？”抚上他的额鬓。
“不是。”司暗笑，道，“我只是在想，度春秋知道柴铭吗？知道的话，或许柴老板很危险。”
震泽不太明白。
司暗笑：“情况容许的话，帝無是很挑食的。他喜欢心思纯正的魂魄。柴老板自幼生活在戏曲里，所见所闻尽是高风亮节，终日沁染于此...你可想而知。”
震泽皱眉：“你按不下春秋尊上？”
司暗笑：“我不希望他看上这盘菜。但是问他，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作为帝無的尚食，又是监管暗虚的前王尊，柴铭...他不可能不知道——罢了。”
便抽一绚丽的花蝶纸燃之。
度春秋顷刻回应：【我知道你的意思。】
司暗笑：“我正喜欢听他的戏，先别动他。”
度春秋道：【我不会。他昨天已经吃饱了。】
司暗一顿：“在哪用的膳？”
度春秋良久无言。
如此沉默，便是爽朗如司暗也遭不住了：“不会又是...”
度春秋叹：【终风那孩子坚毅倔强，你也知道。怎么劝也不听...帝無需要的正气太多了，如果自其它春秋世中分别抽取，难免会引发乱象，难以平息。所以...还是就在夏冬世一地取用吧，正好终风也有经验。】
司暗咬牙道：“你们是要逼死他！！”
度春秋痛道：【你胡说八道甚么！他是我的孩子！你知道我有多痛吗！看他如今的模样，我真恨不能以身代之！你赶紧好好做你的事，我也在等、在熬，我有时觉得，跟凤翎丹羽一样，我也快疯了...】
“你可千万别，”司暗立马道，“老四你给我好好撑住，我们没人能顶你的缸。”
度春秋冷笑：【你特么——一天天就知道泡妞，你个极品废物！】
司暗无语：“我这是明媒正娶的老婆，你个万年单身喵。”
【滚。】度春秋怒道，【你TM做点正事会死么？】
“我要真找到了非他选定的储君，我们暗虚是要造反么？”司暗啧道，“你冷静点，你这两天不适合做任何决定。”
度春秋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镇定下来：【......】
司暗道：“我就在这。不管最终的储君是谁，我就在暗处，倾尽一切，辅佐他上位。”
轮回花蝶纸燃尽。
震泽安慰地拍拍司暗的肩膀，司暗叹了口气。
《归州日报》上，刊载了再次登上青衣台的柴老板的专访报道。
报道题目名为“粉墨春秋 戏将一生”。
闻老板从禹杏坐马车而来，特地为朋友捧场。上青衣台前，也从彩戏童子处领到一份报纸。便去二楼茯苓斋包房内，一边看报，一边等好戏开场。
【粉墨春秋 戏将一生
——专访青衣台武生柴铭】
（记者房沁 摄影梨思）
昨日，归州梨乐产业的龙头代表青衣台，喜迎武生名角儿柴铭回归舞台。谈及柴先生两天前的弃戏从戎，所有人都非常好奇。因此，我报社对柴铭先生展开专访。专访中，柴先生详细谈及了跳下青衣台的始末，并重点讲述了选择回归戏曲舞台的原因。
闻老板浏览过前两段，重点看这小子回来后还会不会老实唱戏。
记者：所以您选择回来的原因是？
柴铭：原因很复杂。
记者：可以详细跟我们讲一讲吗？
柴铭：我只能讲我自己的原因。
记者：可以。
柴铭：因为，我想做戏台上的“将军”。在我年少时，一直觉得，只有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才是“真”将军。但是现在我觉得，在戏曲舞台上的将军，也是“真”将军。
记者：请您具体解释一下。
柴铭：就像夫子教书吧。我要用尽全力锤炼功夫，在舞台上呈现最好的“将军”，吸引更多的观众来看，将“将军”真正唱到大家心里去，把将军的“忠义”传播地更广泛。像易水龙王一样的将军可以纵横沙场、保家卫国，而梨乐戏曲舞台于我而言，便是我的“战场”。我要守护大家心中对“真将军”的敬佩、向往，让“真将军”成为大家的榜样，走入无数观众的心中，鼓励大家成为更好的人、一块建设更好的琼华。
记者：看来柴先生再次鼓起干劲了呢。
柴铭（笑）：我一直很有干劲。今天对你，我也不怕纯阿姊恼，我实言相告——
记者（笑）：您请讲。想必您的戏迷们一定会拦着纯老板揍您的。哈哈，您的戏迷们真是十分爱护您呢。
柴铭（笑）：多谢各位。诸位，柴铭今天把话放在这，如果来日琼华的“真将军”征兵，柴铭也照样会离开舞台，死不足惜。
记者：......
柴铭（笑）：但是现在，幸赖各位守家卫国的将军们，我们还得以过上安稳的生活。那么——诸位，请来青衣台看戏吧，明天的场子，我柴铭全包了！多谢各位多年以来的捧场、对我们青衣台的支持——我柴铭、定不会让各位失望！
记者（笑）：谢谢柴老板。那么今天的专访到此为止，感谢各位来为柴老板助威，也祝柴老板明天旗开得胜、一耀武威！
闻林涛不禁笑，合上报纸，看去锣鼓喧天的梨花戏台。
柴铭响亮登场，亮相时刻，比之前更加精神饱满、英姿飒爽，唱腔更加明亮、意气无比风发，直激起全场观众们一阵阵地起立掌声和喝彩声！
柴铭在聚光灯下，心潮澎湃地望向观众们兴奋的笑颜，一时也在粉墨微笑，花枪耍得虎虎生威、嘹亮地引吭高歌：
【粉墨呀，亦然作春秋境——！】
如果暗虚的春秋世，真相如此不堪。而琼华或许也未能幸免。
那么这粉墨舞台上的一方净土，便是我柴铭真正的战场！
【——看这忠为先、义为首——】
【护我民安、守我疆全——】
我要守护大家心里最纯粹、最美好的理想——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将来如何波澜——
【此乃盛世长安——】
柴铭潇洒舞起，将无数人的太平理想抛洒向云天——
【——吾此一生——】
【——誓作守将！】
挼蓝春秋世外，一位身姿高俊卓然的黑衣青年正负手站在其外。轮回花蝶不得飞出，只在其内盘旋。层层叠叠地贴在他身前的世境中。
等了一会，度春秋才慢慢踏水而来。看到玄铜覆面青年，便很无奈：“好惨啊，还没脸？”
青年不想搭理他。只扔了一袋鲜鱼进去。
度春秋抱住，很无语：“喂猫不是这么个喂法。五百年喂一回，是别的猫早饿死了。”
“我负责赡养你么？”青年不客气道，“我只是去找無，路过挼蓝。”
度春秋还是道：“我告诉你，你担着弃养的罪名。”
青年默了半晌，道：“这两天，你不大好过吧。”
“是啊。”度春秋洒然坐下，笑苦道：“我又出不去...终风那里，我也没法安慰——其实我也不能为他做什么，甚至秦洌，都是我亲自点名的。他一定恨我至死罢。”
青年叹了口气。
度春秋奇异：“呀，你会叹气了？”
青年冷冷然地低头看来，度春秋隐约看到，似乎有微微的流光：“...连眼睛都有了...？”
青年没有说话，也撩袍坐下。即便是如此动作，都俊直得过分。度春秋青年时骂他是“尺子成精”，完全是有理由的。
两人隔着挼蓝的轮回对视。
半刻，度春秋问：“...觞深之渊...还好吗？”
青年没有言语。
度春秋换个问法：“怎么回来了？渊外是出事了？”
青年道：“没有。我来看看你。”
度春秋笑了，道：“你这么说，我更怀疑了。你跟帝無报备过了么？”
青年无奈地看定这只老暗虚。道：“我回家看看自己的老猫，需要什么‘报备’？还有我是谁，需要跟他报备？”
“还你的老猫，早说了这么养会饿死猫的...”度春秋嘀咕道。
“什么？”青年抬眸。
度春秋老实闭嘴。
青年竟然笑了。
度春秋皱紧眉头：“你是不是被云华的正气侵染得太过了？”
青年道：“是啊，所以在觞深之渊外待不下去了。我要变成鲁朴氏或者秋氏了，高兴么？我回来养你了。”
“你先别套近乎——”度春秋抬手让他闭嘴，直接问紧急万分的事，“现在觞深之渊外，是谁在看着？”
青年道：“我的影子。有我的影子守，虚无暂时还辨认不出，不敢入侵觞深之渊。”
度春秋：“......”
青年起身道：“这便是我来找無的原因。为了节省时间，你传信给他，选定一条春秋世最快的路线，我要跟他在道中相会。”
度春秋仰头看他。
青年道：“刚刚是逗你玩的。我得让他吸去我的正气——听说他现在也很需要。之后我还得再回去觞深之渊。下次再来喂你，或许得八百年后了。”
“喂....”度春秋抓着挼蓝境透明而柔软的界限，趴在上面喊他，“方！你这样养，我真的会饿死啊！”
青年却已笑而转身，摘下覆面时，露出世上再没有的方淡俊正面孔。
度春秋：“......你干啥？玩秀色可餐？”
青年啧了一声，道：“在你们的云华行走，戴覆面是很引人怀疑的事吧！”
度春秋道：“那确实。大家都挺能见光的。”
青年便走了。
度春秋一时想起，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方！！”
“怎么？”方正青年在春秋世外飒然转身，衣袍烈烈作响。
“——给我留点钱买鱼啊！！”
“我没钱了！！要死了！！！”
一大包东西砸在了老猫脸上。
混在轮回花蝶中的白蝶只看到，哗啦啦坠落一堆黑珍珠，化作暗虚独有的强大气息，让疲软的轮回花蝶们都振作起来。
“......”舒蝶祈不知说啥好。
度春秋笑而撑在蓝水上，满足地吸了两口，叹笑道：“这样便好...又可以偷一百四五十年的懒了...”
话音还没落，又被远远砸了一袋。
度春秋笑而不言，直等到在繁星一般的无数春秋世间再也望不见他，才提起这一袋道：“小蝶，拿去给终焉。”
“爷爷？”舒蝶祈落下来道，“您不自己留着用？”
“不用，”度春秋笑道，“他回来的时候，还会再扔我至少四五袋。到时你一并去给其他几个王尊送。”
“他到底是谁呀？”舒蝶祈扶起度春秋。他虽然强大，但是一身力量基本全用在维持挼蓝世境的轮回花蝶的运转上了，所以自己反而虚弱。
度春秋微笑道：“他...”
“他是我的主人...也是所有暗虚的主人。”
舒蝶祈：“？！爷爷你老年痴呆了？”
度春秋毫不客气地揍这无法无天欺师灭祖的小子。
舒蝶祈嗷嗷两声，听顺气了的老爷子满意笑道：“你知道什么？暗虚一族，原本便是他和帝無的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