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依皓没想到，银子那么不经花，她从天地聚宝堂走出来的时候，兜里就剩下了十个铜板，能够石头村一家老小嚼用一年的钱仅仅换来了她手中干缩成一团的黑球。
就是大师兄的续命药，叫火炽甘苍丸，磨成粉后用温水服下，一颗够用月余。
吕依皓松了口气，压在心口名曰愧疚的石头终于挪开了，她在宗门呆的五天，肉眼可见最初还能下床教她道法典籍的大师兄一天天萎靡下去，到最后只能在靠在榻上抽查她背下的道文。
既然师父用的是药钱救了她，她也不能眼睁睁让大师兄活成死人一般。
不过这药丸在吕依皓眼里贵，但在天地聚宝堂里却是最便宜的那种药，只因天地聚宝堂卖的东西大部分都不能用凡俗金银购买，而是得用修道之人才能寻得的灵草秘宝以物易物。
吕依皓走到街对面，拿出干粮吃，两眼盯着天地聚宝堂进进出出的人。
这些人终于和她认知里的修仙人有了点重合，他们大多挂着佩剑，不说用不用，瞧着和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就不同，而且打扮各异，不少看着就不好惹。偶尔会有穿着规矩，头饰、挂饰、衣袍均带着类似纹样的人，店里的小二就会笑着迎上去。
吕依皓猜那些人就是天地聚宝堂背后东家——复来阁的弟子。
这复来阁，还是大师兄跟她提起过，万灵宗没落后，护不住那么大的郡城，曾有数十载不停遭受邪魔鬼魅侵扰，民生凋零，当时的宗主低头，请来复来阁，两门派一同驱魔除祟，可后来万灵宗越发没落，复来阁顺理成章得了君影镇的供奉，在这里建成了天下聚宝堂。
吕依皓托着腮帮，等口水软化干粮，感觉复来阁这招在于人民群众刷脸的做法非常值得学习。
可大概是她的目光太热烈，脸蛋也够瘦削，穿着又恰到好处的穷酸，一个复来阁年轻弟子走到她面前，在她面前放下一颗金疙瘩。
“拿去吧，这凡间俗物对我来说也无用。”
吕依皓天人交战了一番，金子的诱惑力太大，她得昂着头才能不伸手捡起来。
“请留步。”
吕依皓咽下干粮站了起来，年轻的复来阁弟子转身。此人桃腮杏脸一双，整个人像是春日树梢上的粉嫩花蕊，衬着枯瘦的吕依皓越发像个乞丐。
吕依皓行了一个礼，不卑不亢道：“我也是修道之人，在此停留仅是稍作休息，身着破旧让道友误会了，但还请把金子带走吧。”
对方并未想到看着和乞丐无异的女娃竟然也是修仙之人，一时间好心做了错事，薄薄的面皮立马红了个透顶，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吕依皓弯腰捡起金子，握着那金闪闪的宝贝蛋，她掐住大腿，心一横，直起腰伸到对方面前。
“怎么停在这了，无疑师妹。”
这时年轻弟子身后又走来一人，也穿着复来阁的袍子，背着一把巨剑，魁梧健硕样貌堂堂，就是神色有些许倨傲，他目光扫到吕依皓，便道。
“你真心善，走吧，咱们还有下一家要查。”
“师兄等等，”名为无疑的弟子出声，她接过金子，郑重对吕依皓回礼，“是我唐突了，对不住。”
还不等吕依皓说话，那师兄便出声轻嗤：“给钱还唐突她了。”
无疑的脸又红了，她蹙眉对口无遮拦的师兄道：“她也是修道之人，是我误会了，你不要乱说。”
吕依皓到不生气，她在石头村里听过无数难听的话，就算指着她鼻子骂，她都能左耳进右耳出，她笑道：“道友不必自责。况且这不求回报的善举也值得钦佩。哪怕凡间俗物对你无用，也不是人人都舍得，愿它有朝一日能为你带来善果。”
无疑的脸还依旧泛红，但神情却变得诚恳起来：“道友所言，入情入理，今日一事，也算缘分，我姓窦名珍，道号无疑，复来阁第三十二代内门弟子。敢问道友门派，名讳，日后有空必来拜访。”
吕依皓不知正宗门派的名头这么讲究，只简单回复：“我姓吕，名依皓，尚无道号，师从万灵宗良阙子。”
万灵宗三个字一出，吕依皓明显察觉两人愣了下，窦珍恢复最快，她点头：“好，吕道友，我和师兄还有宗门长辈吩咐的急事要办，改日再见。”
两人离开，那师兄对窦珍说了句：“我还以为那宗早没了呢，原来还有人。”
窦珍脚一跺，脸又要气红了：“师兄！”
“好好好，不说了，咱走吧。”
吕依皓拍拍屁股上的灰，觉得这样便好，万灵宗没钱没名，想要重新再起，不四处高风亮节佯装一下名声怎么来，何况她真不是乞丐，兜里还有十个铜板呢。
“喂，你是不是傻子啊？金子你不要给我啊！”
吕依皓扭头，不远处蓬头垢面的真乞丐冲她吼，然后拔腿去追窦珍他们了。
插曲过后，吕依皓在镇上又转了一会，拿六个铜板买了一点红绣线回山了。
日头渐落，她才回到宗门前，深山中能建得了如此宽阔的石道，确实过去辉煌过，可惜如今杂草四起，石板都被顶得高低不平。
吕依皓刚要踏过宗门，就感到脑袋一阵眩晕，开始以为是饿的，转吸间周围的树林忽得腾起一片飞鸟，无数鸟雀鸣叫声中，她意识到了是脚下的地在动，她踉跄地退到空旷处，看到原本就破败的宗门被震落不少瓦片。
片刻后震动骤停，她爬起来朝宗里跑去，直奔众弟子住的厢房，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搞来的药没机会用了。
等她到了，看到二师姐正抱着师兄要进屋。
二师姐见她慌忙跑回来，问她：“刚才地龙翻身，我进去把师兄抱出来，没想到又不震了。你没事吧？”
吕依皓去看大师兄，他比当了几十年的妖精的二师姐要年轻得多，又是懂世间男女大防的正常人，此时一张俊脸已红得和晚霞融成了一片。
吕依皓移开视线，咳了一声：“多谢师姐关心，我无事。”
二师姐嗯了一声，柔美清丽的面庞上丝毫看不出抱着一个少年的吃力模样，还抬手将他颠了一下好抱得更紧些：“那就好，在厨房给你留了饭，不过这两日没米了，先吃些芋头。”
吕依皓不挑食，而且也不忍多看大师兄病弱无力的样子，道谢转身去了。
等饭后，吕依皓从厨房出来，看到二师姐正真愁眉站在树下，脚下几只嫩黄鸡崽围着她唧喳叫唤。
“怎么了师姐？”
“刚才地动，有只鸡崽跑丢了，它们说最后在镇井那看过它。可那地方有蛇，我不太敢过去。”
吕依皓的二师姐羽雉，瞧着是双十年纪的貌美姑娘，实则是刚化成人形不到十年的母鸡妖怪，鸡怕的东西她变成人了还是会怕，哪怕她能单手托起巨石，也不影响她还保留着一颗小小的鸡胆。
“我去吧。”
吕依皓也不是不怕蛇，而是师父良阙子收她入门第一件事，就是教她背了驱蛇虫的口诀，她学的快，效果也很好，被夸了两句之后热情高涨，她天天没事就爱溜达几圈当人形蚊香。
可羽雉要养鸡虫不能驱太干净，俩鼠妖兄弟也不喜这口诀弄出来的气味，被大师兄委婉提醒后，吕依皓就找不到大显身手的机会了。
羽雉估计也知道她刚接触法术兴头大，可还是难免担心，毕竟在她眼里，吕依皓那么瘦又那么弱小，她蹙眉道：“你还没真的遇上过蛇，它们生性阴毒，速度快又不好惹，不如等师父回来。”
吕依皓摇头，等布道的师父回来，鸡崽都被消化成粪了，她还指望这鸡长大了能进她的肚子。
她干脆掏出白日里买的绣线和药丸，递给羽雉：“放心吧师姐，情况不对我就跑。而且你看，这些东西都带回来了，我厉害着呢。”
羽雉立马就被转移了注意，颇有些惊喜地接过绣线，可她还是担心：“不去也可以的……”
吕依皓干脆撒娇道：“诶呀，就让我去吧，让我试试吧。”
羽雉正为难，就听见一声清澈的男声。
“让她去吧，我这里有护符能保她安全。”
两人回头，大师兄正依靠在门框上看向她们，羽雉对他无比信任，终于松口：“那好吧，正好小师妹带回药丸了，我先去给你磨药。”
大师兄道谢，羽雉又不忘嘱咐了吕依皓两句走了。
“五师妹。”
万灵宗的排名不分男女，只按入门时间，吕依皓行五。
吕依皓走过去，少年支着身体站正，散着长发从他肩头落下。晚风吹过，他青灰色的袍子有些空荡，但他面容清俊，又比一般少年人多了份透彻稳重，自带了股别样的风流。
但吕依皓还是畏惧他的，倒不是因为他身为大弟子肩负教导下面的师弟妹们，而是畏惧他身患疾病，不知道哪日便消逝于世间。
“我听见你要去镇井那，那边阴气重，自然会吸引蛇蝎这类毒物，这护符你带着。”
说这他一伸手，吕依皓赶忙去接，一个染着体温的护符被放在她手上。
“多谢大师兄。”
少年笑笑，眉眼舒展，像是散在池中的一汪月光，朦胧美好。
吕依皓觉得师兄的名字易在月，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随时要离地而去的气息，良阙子大概也是这么觉得，所以给了他一个分外直白的道号，叫望恒，即不盈满也不弦亏，望他如月一般常在长存。
提着油灯，吕依皓朝荒芜的宗门深处走去。
万灵宗挺大，良阙子带他们生活在水源附近，而再往北面走一段路，就是万灵宗供奉先祖的陵墓，这神叨的世界是真的有鬼，可良阙子拍着胸脯说他驱散过，而且万灵宗的老祖宗们也不会危害自己的徒子徒孙。
一路上晚风瑟瑟，鬼影幢幢，但吕依皓别的不说，夜路是习以为常的，毕竟换谁从小被后妈丢山上，还要摸黑找路的人来说，万灵宗这种脚下就是石板的已经很让人放心了。
镇井，听名字就知道，是用来镇魂的，露天而建，井口足有马车宽，倒不会担心鸡崽掉进去，因为镇井用土夯着。
吕依皓隔挺远就看到了镇井，她一边摇着羽雉给她的无音铃用来找鸡崽，一边念口诀给自己驱蛇虫。
身上一阵暖流划过，她知道自己又成功了。
她捡了根枯枝四处扫着膝盖高的野草，一边留心着无音铃的动静。当她走到镇井边上的时候，铃铛朝西动了一下，她转头去看，镇井塌了一块。
吕依皓想到了傍晚的地动，万灵宗没钱修缮，哪里多了一处损坏再正常不过，她朝着塌方处走去，手里的铃铛的反应也越发明显，看来鸡崽就在附近。
可还等真的靠近，她就僵住了。
此时一阵风刮过，她被激出一身了冷汗。
只见那塌了的镇井旁，压着一条足有碗口粗的黑蛇。
就是大师兄的续命药，叫火炽甘苍丸，磨成粉后用温水服下，一颗够用月余。
吕依皓松了口气，压在心口名曰愧疚的石头终于挪开了，她在宗门呆的五天，肉眼可见最初还能下床教她道法典籍的大师兄一天天萎靡下去，到最后只能在靠在榻上抽查她背下的道文。
既然师父用的是药钱救了她，她也不能眼睁睁让大师兄活成死人一般。
不过这药丸在吕依皓眼里贵，但在天地聚宝堂里却是最便宜的那种药，只因天地聚宝堂卖的东西大部分都不能用凡俗金银购买，而是得用修道之人才能寻得的灵草秘宝以物易物。
吕依皓走到街对面，拿出干粮吃，两眼盯着天地聚宝堂进进出出的人。
这些人终于和她认知里的修仙人有了点重合，他们大多挂着佩剑，不说用不用，瞧着和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就不同，而且打扮各异，不少看着就不好惹。偶尔会有穿着规矩，头饰、挂饰、衣袍均带着类似纹样的人，店里的小二就会笑着迎上去。
吕依皓猜那些人就是天地聚宝堂背后东家——复来阁的弟子。
这复来阁，还是大师兄跟她提起过，万灵宗没落后，护不住那么大的郡城，曾有数十载不停遭受邪魔鬼魅侵扰，民生凋零，当时的宗主低头，请来复来阁，两门派一同驱魔除祟，可后来万灵宗越发没落，复来阁顺理成章得了君影镇的供奉，在这里建成了天下聚宝堂。
吕依皓托着腮帮，等口水软化干粮，感觉复来阁这招在于人民群众刷脸的做法非常值得学习。
可大概是她的目光太热烈，脸蛋也够瘦削，穿着又恰到好处的穷酸，一个复来阁年轻弟子走到她面前，在她面前放下一颗金疙瘩。
“拿去吧，这凡间俗物对我来说也无用。”
吕依皓天人交战了一番，金子的诱惑力太大，她得昂着头才能不伸手捡起来。
“请留步。”
吕依皓咽下干粮站了起来，年轻的复来阁弟子转身。此人桃腮杏脸一双，整个人像是春日树梢上的粉嫩花蕊，衬着枯瘦的吕依皓越发像个乞丐。
吕依皓行了一个礼，不卑不亢道：“我也是修道之人，在此停留仅是稍作休息，身着破旧让道友误会了，但还请把金子带走吧。”
对方并未想到看着和乞丐无异的女娃竟然也是修仙之人，一时间好心做了错事，薄薄的面皮立马红了个透顶，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吕依皓弯腰捡起金子，握着那金闪闪的宝贝蛋，她掐住大腿，心一横，直起腰伸到对方面前。
“怎么停在这了，无疑师妹。”
这时年轻弟子身后又走来一人，也穿着复来阁的袍子，背着一把巨剑，魁梧健硕样貌堂堂，就是神色有些许倨傲，他目光扫到吕依皓，便道。
“你真心善，走吧，咱们还有下一家要查。”
“师兄等等，”名为无疑的弟子出声，她接过金子，郑重对吕依皓回礼，“是我唐突了，对不住。”
还不等吕依皓说话，那师兄便出声轻嗤：“给钱还唐突她了。”
无疑的脸又红了，她蹙眉对口无遮拦的师兄道：“她也是修道之人，是我误会了，你不要乱说。”
吕依皓到不生气，她在石头村里听过无数难听的话，就算指着她鼻子骂，她都能左耳进右耳出，她笑道：“道友不必自责。况且这不求回报的善举也值得钦佩。哪怕凡间俗物对你无用，也不是人人都舍得，愿它有朝一日能为你带来善果。”
无疑的脸还依旧泛红，但神情却变得诚恳起来：“道友所言，入情入理，今日一事，也算缘分，我姓窦名珍，道号无疑，复来阁第三十二代内门弟子。敢问道友门派，名讳，日后有空必来拜访。”
吕依皓不知正宗门派的名头这么讲究，只简单回复：“我姓吕，名依皓，尚无道号，师从万灵宗良阙子。”
万灵宗三个字一出，吕依皓明显察觉两人愣了下，窦珍恢复最快，她点头：“好，吕道友，我和师兄还有宗门长辈吩咐的急事要办，改日再见。”
两人离开，那师兄对窦珍说了句：“我还以为那宗早没了呢，原来还有人。”
窦珍脚一跺，脸又要气红了：“师兄！”
“好好好，不说了，咱走吧。”
吕依皓拍拍屁股上的灰，觉得这样便好，万灵宗没钱没名，想要重新再起，不四处高风亮节佯装一下名声怎么来，何况她真不是乞丐，兜里还有十个铜板呢。
“喂，你是不是傻子啊？金子你不要给我啊！”
吕依皓扭头，不远处蓬头垢面的真乞丐冲她吼，然后拔腿去追窦珍他们了。
插曲过后，吕依皓在镇上又转了一会，拿六个铜板买了一点红绣线回山了。
日头渐落，她才回到宗门前，深山中能建得了如此宽阔的石道，确实过去辉煌过，可惜如今杂草四起，石板都被顶得高低不平。
吕依皓刚要踏过宗门，就感到脑袋一阵眩晕，开始以为是饿的，转吸间周围的树林忽得腾起一片飞鸟，无数鸟雀鸣叫声中，她意识到了是脚下的地在动，她踉跄地退到空旷处，看到原本就破败的宗门被震落不少瓦片。
片刻后震动骤停，她爬起来朝宗里跑去，直奔众弟子住的厢房，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搞来的药没机会用了。
等她到了，看到二师姐正抱着师兄要进屋。
二师姐见她慌忙跑回来，问她：“刚才地龙翻身，我进去把师兄抱出来，没想到又不震了。你没事吧？”
吕依皓去看大师兄，他比当了几十年的妖精的二师姐要年轻得多，又是懂世间男女大防的正常人，此时一张俊脸已红得和晚霞融成了一片。
吕依皓移开视线，咳了一声：“多谢师姐关心，我无事。”
二师姐嗯了一声，柔美清丽的面庞上丝毫看不出抱着一个少年的吃力模样，还抬手将他颠了一下好抱得更紧些：“那就好，在厨房给你留了饭，不过这两日没米了，先吃些芋头。”
吕依皓不挑食，而且也不忍多看大师兄病弱无力的样子，道谢转身去了。
等饭后，吕依皓从厨房出来，看到二师姐正真愁眉站在树下，脚下几只嫩黄鸡崽围着她唧喳叫唤。
“怎么了师姐？”
“刚才地动，有只鸡崽跑丢了，它们说最后在镇井那看过它。可那地方有蛇，我不太敢过去。”
吕依皓的二师姐羽雉，瞧着是双十年纪的貌美姑娘，实则是刚化成人形不到十年的母鸡妖怪，鸡怕的东西她变成人了还是会怕，哪怕她能单手托起巨石，也不影响她还保留着一颗小小的鸡胆。
“我去吧。”
吕依皓也不是不怕蛇，而是师父良阙子收她入门第一件事，就是教她背了驱蛇虫的口诀，她学的快，效果也很好，被夸了两句之后热情高涨，她天天没事就爱溜达几圈当人形蚊香。
可羽雉要养鸡虫不能驱太干净，俩鼠妖兄弟也不喜这口诀弄出来的气味，被大师兄委婉提醒后，吕依皓就找不到大显身手的机会了。
羽雉估计也知道她刚接触法术兴头大，可还是难免担心，毕竟在她眼里，吕依皓那么瘦又那么弱小，她蹙眉道：“你还没真的遇上过蛇，它们生性阴毒，速度快又不好惹，不如等师父回来。”
吕依皓摇头，等布道的师父回来，鸡崽都被消化成粪了，她还指望这鸡长大了能进她的肚子。
她干脆掏出白日里买的绣线和药丸，递给羽雉：“放心吧师姐，情况不对我就跑。而且你看，这些东西都带回来了，我厉害着呢。”
羽雉立马就被转移了注意，颇有些惊喜地接过绣线，可她还是担心：“不去也可以的……”
吕依皓干脆撒娇道：“诶呀，就让我去吧，让我试试吧。”
羽雉正为难，就听见一声清澈的男声。
“让她去吧，我这里有护符能保她安全。”
两人回头，大师兄正依靠在门框上看向她们，羽雉对他无比信任，终于松口：“那好吧，正好小师妹带回药丸了，我先去给你磨药。”
大师兄道谢，羽雉又不忘嘱咐了吕依皓两句走了。
“五师妹。”
万灵宗的排名不分男女，只按入门时间，吕依皓行五。
吕依皓走过去，少年支着身体站正，散着长发从他肩头落下。晚风吹过，他青灰色的袍子有些空荡，但他面容清俊，又比一般少年人多了份透彻稳重，自带了股别样的风流。
但吕依皓还是畏惧他的，倒不是因为他身为大弟子肩负教导下面的师弟妹们，而是畏惧他身患疾病，不知道哪日便消逝于世间。
“我听见你要去镇井那，那边阴气重，自然会吸引蛇蝎这类毒物，这护符你带着。”
说这他一伸手，吕依皓赶忙去接，一个染着体温的护符被放在她手上。
“多谢大师兄。”
少年笑笑，眉眼舒展，像是散在池中的一汪月光，朦胧美好。
吕依皓觉得师兄的名字易在月，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随时要离地而去的气息，良阙子大概也是这么觉得，所以给了他一个分外直白的道号，叫望恒，即不盈满也不弦亏，望他如月一般常在长存。
提着油灯，吕依皓朝荒芜的宗门深处走去。
万灵宗挺大，良阙子带他们生活在水源附近，而再往北面走一段路，就是万灵宗供奉先祖的陵墓，这神叨的世界是真的有鬼，可良阙子拍着胸脯说他驱散过，而且万灵宗的老祖宗们也不会危害自己的徒子徒孙。
一路上晚风瑟瑟，鬼影幢幢，但吕依皓别的不说，夜路是习以为常的，毕竟换谁从小被后妈丢山上，还要摸黑找路的人来说，万灵宗这种脚下就是石板的已经很让人放心了。
镇井，听名字就知道，是用来镇魂的，露天而建，井口足有马车宽，倒不会担心鸡崽掉进去，因为镇井用土夯着。
吕依皓隔挺远就看到了镇井，她一边摇着羽雉给她的无音铃用来找鸡崽，一边念口诀给自己驱蛇虫。
身上一阵暖流划过，她知道自己又成功了。
她捡了根枯枝四处扫着膝盖高的野草，一边留心着无音铃的动静。当她走到镇井边上的时候，铃铛朝西动了一下，她转头去看，镇井塌了一块。
吕依皓想到了傍晚的地动，万灵宗没钱修缮，哪里多了一处损坏再正常不过，她朝着塌方处走去，手里的铃铛的反应也越发明显，看来鸡崽就在附近。
可还等真的靠近，她就僵住了。
此时一阵风刮过，她被激出一身了冷汗。
只见那塌了的镇井旁，压着一条足有碗口粗的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