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身上有什么味道?吴邪实在没什么印象。

    他对味道这种东西不是很敏感,所以半信半疑。

    ‘看来,下次要偷偷去闻一下。’

    盘马继续往下,说了之后发生的事。那真的让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种味道。

    首先,那件怪事发生之后,盘马老是感觉心神不宁。

    虽然那些人似乎和之前一模一样,但他总感觉他们的眼神和神情有一丝妖异。

    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完全是一种心理作用。

    盘马有一种预感,村里会出事。

    果然几天后,村里发生了一件事。

    之前和他一起行凶的,还有四个。说起来,都有血缘关系。

    其中一个人叫做庞二贵,胆子最小,忽然就不见了。

    盘马和其他几个人心里有秘密,一下心就提了起来,谁也不敢说。

    村里人去山里找了两天,最后,他们是在湖边的营地里发现了他。

    当时庞二贵在营地里,正和那支考古队里的人谈笑风生。

    盘马他们莫名其妙,把人领了回来。

    结果盘马拉住他的时候,就闻到从庞二贵身上,竟然也传来了那股神秘的味道。

    那一刻,他看着面前的人。大白天就开始起鸡皮疙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感觉庞二贵的表情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变了一个人。

    那种恐惧是无法形容的,盘马觉得庞二贵肯定被鬼迷了。

    等回到村里,他叮嘱庞二贵媳妇,让她如果发现人不正常,就立即和他说。

    可还没等庞二贵媳妇有机会去发现,第二天起来,庞二贵早就已经吊死在床边。

    整个屋子里,完全弥漫着那股奇怪的味道。

    村里的人以为是庞二贵想不开,或者是被狐仙迷了。只有盘马心里明白。

    惶恐不安的他更加确定那些人是妖怪,肯定是庞二贵中了邪了。

    庞二贵媳妇被吓坏了,再也不敢住那个房子,搬回了娘家,那房子就荒废了下来。

    其他几个人也吓得要命,有两个搬出了村子,盘马和另外一个留了下来,晚上根本都不敢睡觉,借了好几只狗,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

    但是狗也没有用,一个星期后,和他一起留下的另一个人也失踪了。

    两天后,一个小孩在庞二贵家废弃的房子里发现了他。

    对方吊死在和庞二贵一样的位置。

    盘马生性刚烈,自小和大山为伴,所以非常坚强,恐惧到极点之后,他反而豁出去了,带着枪就赶向湖边,心说反正是死,死也要死个明白,绝对不会坐等。

    但是他进山之后,正巧遇上考古队开拔。

    盘马是在半路遇到的队伍,似乎他们不再需要向导。

    盘马之前已经想得很决绝,但一见到他们,人一下就软了,只得胆战心惊地随着队伍出了山。

    如盘马之后所说,考古队带着散发出奇怪气味的盒子离开了村子,再也没有出现,一直到现在。

    那逃到另外两个村的人也没有出事。盘马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年,才逐渐放下心来,相信他们真的走了。

    但这件事犹如噩梦一样,一直缠绕着盘马。

    为了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盘马再次回到湖边,绕着湖边走了一圈,发现了一件衣服不知道怎么被冲到了岸,在那件衣服里,他发现了那块奇怪的铁块。

    这块铁块的发现,让他肯定了这些人肯定是从湖里爬上来的。

    因为铁块在衣服里,绝不可能被湖水冲到岸上。

    那块铁块,就散发着让他毛骨悚然的味道。

    盘马自觉非同小可,所以一直放在身边。之后,吴邪他们出现了。

    盘马的秘密,也到此结束。

    可是不是真的结束,也只有盘马自己心里清楚。

    听完之后,吴邪陷入久久的沉思。

    少有的,他没有感觉到更加的迷惑,而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找到了一条线,好像能把之前心中的某些疑团串联起来。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他一定会抓狂,但现在吴邪已经学会了不去看问题的本身。

    这件事情需要去求证。

    如果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么,三叔,或者说解连环一直疑惑的问题,就都有了答案。

    而要求证这件事情,就必须到那座湖边去。

    盘马老爹拿出了那块铁块给他看,那东西果然和闷油瓶床下发现的那块一样,同样的铁疙瘩,上面有着古朴的花纹,不过盘马的这一块略大。

    吴邪特地闻了一下,果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是非常淡,几乎无法分辨。

    老爹说,“刚发现的时候味道很浓,逐渐的,这味道一点一点消失了,铁块放在家里,家里什么虫子都没有。”

    反正现下,吴邪对这东西暂时失去了兴趣,心里充满了自己的推测。

    盘马是不肯再去那个湖边,他想着,让阿贵另找向导,就把钱给了盘马,起身告辞。

    到门口的时候,吴邪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回头问道,“对了,老爹,你身上的纹身,是怎么来的?”

    盘马看着他,有些诧异。他儿子解释道,“这是防蛊的纹身,是小时候一个路过的苗人巫师替我阿爹纹的。当时我爷爷救了他,他给我阿爹纹了这个答谢,据说有这个纹身,到了苗寨可以通行无阻,没有人会为难。”

    吴邪笑笑,点头,转眼走了出去。

    阿贵一直在门口等,见到人出来立即站起身。

    在路上,吴邪问他,知不知道盘马说的那个羊角山的湖泊?阿贵点头,说以前听说过,不过自己没去。

    “我出高价,帮我尽快找一个猎人,带我们过去。”

    阿贵满口答应,然后又试探性地问了几句,不过问得很小心。

    吴邪笑笑,随便找了一个幌子搪塞过去。毕竟这件事告诉他很有可能会害了他。

    之后急匆匆回到阿贵家里,吴邪着急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闷油瓶,却发现家里只有云彩和她的姐姐在烧灶台,胖子和闷油瓶都不在,不禁有些奇怪。

    “云彩,他们人呢?”

    云彩道,“那位不怎么说话的老板回来后看到胖老板还没回来就问我,我告诉他胖老板一晚没回,他就急匆匆去找了。”

    ‘胖子一晚上没回来?’

    吴邪本来心里很兴奋,一听这话,一下子兴奋劲就压了下去。

    以自己对胖子的秉性了解,胖子虽然玩心大,但却不是一个不可靠的人。

    想到他之前说的要去弄硫酸的事,一下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估计闷油瓶和自己一样,也是立即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所以才会去找。

    结果刚和阿贵出门准备去找,才走出去没几步,就碰见胖子和闷油瓶已经回来。

    胖子脸上还蒙着纱布,一边走一边骂。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胖子买硫酸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只马蜂窝,来了兴致,错误估计了自己的身手,中弹了,还挺严重。在村公所挂盐水,睡了一晚。

    胖子说,“这里的马蜂和老子以前碰到的不一样,之前碰到的马蜂都是捅了才发飙,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你胖爷我才靠近,那马蜂就突然围了过来,凶得不得了。”

    吴邪笑道,“你别找客观原因,你得承认你就是老了,老胖子不提当年勇,捅马蜂窝这种事情你以后还是少干,免得别人笑话。”

    说着,一边憋笑一边带着胖子回房换药。

    换药的过程极疼,要不是为了在云彩面前表示自己的男子气概,胖子肯定叫得像杀猪一样。

    云彩倒是很镇定,蜻蜓点水一样在胖子脸上消毒。

    胖子下巴有几块指甲大的地方全肿了,云彩用竹签子先把肿的地方划破再药,那简直就是活剔肉。

    弄完后,胖子吃饭都很艰苦。

    等好不容易吃完饭,天色暗下来,三人在高脚楼延伸出的走廊上乘凉,吴邪把在盘马家听到的一切全部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两个人都皱起了眉头。胖子就问,“还有这种事,这都赶我小时候吓唬姑娘家的鬼故事了,不过天真,这事情能是真的?你先说你的假设是什么?”

    吴邪回答。

    “我认为,盘马绝对没有说谎。这件事情绝对是真的,但是,他的真,不是那种意义的真。”

    胖子摸着纱布,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嘶了一声。

    “什么真假真,天真你说人话。”

    “我的意思是,咱们考虑最合理的可能性,不去考虑什么魔湖啊,妖怪啊,你觉得这件事情最可能的情况是什么?”

    “你少来这一套。”,胖子怒道,“快说,老子脑细胞全给马蜂叮死了,我不来猜你的,你直接说就是。”

    吴邪看着他苦笑。

    “好,那咱们把一切不可能的因素都去掉,没有什么有魔力的湖泊,没有什么死人复活,也没有妖怪,但是事情必须是合理的,盘马说的话必须成立,那么这件事情唯一的可能性,其实很明显,人不可能复活,那么进山的考古队和出山的考古队,就肯定不是同一支队伍。”

    “你是说,死的人没复活,走出来的,是另外一批人?”

    吴邪点头。

    “盘马他们杀了的那一批人,确实是死了,但盘马并不了解那支队伍,如果有另外一支队伍易容之后,我觉得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化装,就可以骗过盘马。”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干?”,胖子道,“这不是耍他嘛。”

    “我也仅仅只是推测,通过那支队伍的情况和盘马的情况,我感觉这事可能有些误差。咱们假设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计划中,可能就在盘马杀死考古队的那一天,这一支考古队就已经被设定会被抹掉,但是,计划可能出现了偏差。也许来杀死考古队的杀手,在林子中遇到了什么意外,没有到来,反而由盘马完成了这个任务。

    之后替换的冒牌队伍来到这里,以为是杀手完成了任务,于是就按照计划开始了伪装。那么,不知情的盘马才有了魔湖一说。当然,这是一种合理性的推测,事实可能完全不是这样。”

    “这个听去好像有点靠谱,不过胖爷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样的桥段?天真,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只有一些细节。”,吴邪道,“比如说,考古队是盘马带进去的,但是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等盘马进来带他们出去,而是自己出发了。说明后面的队伍,熟悉这里的地形,他们有出去的本领。之后发生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考古队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对盘马那帮人进行了灭口。

    我现在不知道是否这一考古队就是去西沙的那一支。但我感觉,即使不全部是,肯定其中也有几个人是。如果是这样,那么你说会不会有人为了进这个考古队去西沙,而进行了这一次调包。”

    胖子道,“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胖爷我现在想问的是,天真你这怎么证明这些可能是真实的?”

    “我觉得最直接的方法,咱们应该去羊角山的那个湖里看一下,现在湖变小了,我觉得可以潜水下去看看下面有什么,有没有当时抛入湖中的尸体。”

    胖子一拍大腿就道,“诶,对咯,就是这个理。不过小天真,你这个有点困难,现在快过了四十年了,有尸体也早就烂没了。”

    “但骨头肯定还在。”,吴邪道,“盘马他们没有船,抛尸的地方肯定是湖边,我觉得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你这说法很玄乎,但,也是目前唯一的可行性。”

    接下来,三人商议了一些具体事项。

    因为这一次是旅游性质,他们什么装备都没有。胖子把阿贵叫来,和他商量这些事情。

    等一切安排妥当,阿贵点头。

    “这些东西得一两天时间准备,反正猎人也都没回来,等我去镇上准备好了再出发,您几位老板先休息,山里的环境比不得村子,又湿又闷,还有蚊虫,胖老板还受了伤,这些事,交给我阿贵就行。”

    吴邪点头。

    之后,胖子说可以用他带回来的硫酸,看看那铁块中包着什么东西。

    “这需要精细的操作,要挑一个好一点的场地。”

    只是想起盘马的叙述,吴邪总觉得不妥当,忙拦住了胖子。

    “我觉得,我们要溶开这东西的时间未到,等到了那边,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之后,再判断是不是要冒这个险比较靠谱。”

    接下的时间,胖子兴致勃勃,吴邪也睡不着,脑子想着湖边的事情,闷油瓶一直没有说话,吴邪看他一直看着阿贵隔壁的楼,看着那个窗户出神。

    想起前天晚在那个楼里看到的影子。不过现在那个窗户里一片漆黑,什么也不看见。

    阿贵的儿子似乎不是很愿意见人,深居简出的。

    吴邪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疾病,所以只能待在家里,也没问,继续想自己的事。

    外面,可比屋内凉快得多。

    闷油瓶在四周,一只虫子也没有,三人就这么躺下睡着,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盘马儿子打来水,夜已经深了,两人关上窗户。

    老爹从阿贵还有吴邪走后就一直坐着,一直坐到了天黑,不让人打扰。

    走进去,老爹还在坐着,望着自己房间的窗户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儿子走过去,坐到身后,继续给盘马擦背。

    “阿爹,该睡了。”

    盘马嗯了一声,一边,儿媳妇已经给铺好了床。

    两人收拾一下房间,点上盆里的干草,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黑暗中,盘马还是没有睡下。

    抽着水烟,坐在那里依旧思考着什么。

    满屋燃烧的草药味,浓烈沉闷。随着温度逐渐升高,他身上的纹身,也逐渐开始浮现。

    一段遥远的回忆,此时如潮水一般涌现。他,见过他。

    ‘百乐京.....’

    之后的两天,三人各自准备进山的东西。等第三天准备得当,吴邪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向导,一起出发的竟然是阿贵自己和云彩,这让他很郁闷。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没去过吗?怎么是你自己带我们去?”

    阿贵叹气。

    “哎,这猎人进了山里,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阻碍,几队都没回来,其他人都没去过,吴老板你是不知道,我能找到的人就是我女儿云彩,云彩以前跟着爷爷去过那里几次,知道怎么走。有我带着你们,加上云彩认路,还有狗,问题应该不大。否则您几位语言不通,在山里恐怕会出麻烦。”

    胖子默默和他对视一眼。吴邪心说糟了,看来是自己出价太高,阿贵舍不得让别人赚这个钱。

    胖子立即就说,“不行,咱们是去干事,你带着个小丫头这不开玩笑嘛,要是受点什么伤的,你这个当爹的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阿贵一个劲说没事。

    “我们这里的小丫头片子也都是五六岁就可以独自进山,要论在山里,她比我们有用,而且这山我女儿都熟悉,不用担心。”

    说着云彩就从屋里出来,吴邪和胖子一看,眼睛都直了。

    只见云彩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一身的瑶族猎装,猎刀横在后腰,背着一把小短猎枪。

    瑶族姑娘本来身材就好,这衣服一穿,那小腿和身的线条绷了出来,真是好看得紧,加上英姿飒爽中带着俏皮的表情,带着十七八岁年纪那种让人不可抗拒的味道,一下子就把胖子给征服了,好似眼睛都开了光。

    “几位老板,瞧不起人是不是?”

    胖子立即笑道,“没有没有!完全没有!大妹子,你不要误会,你胖哥哥我主要是怕你辛苦,其实在我们心里,你绝对是最佳人选。”

    吴邪一听,立即皱起眉头,踢了胖子一脚,低声骂道,“你怎么变卦得那么快,怎么着,就你这年纪了,还想老牛吃嫩草?”

    “我这年纪怎么了,你胖爷我这说起来叫做人到壮年,是壮牛,不是老牛。你都让潘子去找个朋友,怎么就容不得我?”

    吴邪哑然。

    也不知道胖子是真的动了心还是有什么别的歧途,只对他道,“胖子,你小心人家真动了情把你下蛊绑了,那你就得闷在人家家里种一辈子田,如果变心逃跑,一发蛊那就是万虫穿心,你那一身的神膘都得喂蛊。”

    胖子嗨了一声。

    “小意思,天真你就放心吧,最好全瑶寨的美女都向你胖爷我下蛊,那我就留在这里做村长。”

    嬉笑中,吴邪也只好接受了这个现状。

    看云彩那种气度,也许阿贵说的没错,而且这一次,估计不会有太大危险。

    只是唯一让他在意的是,几人打包东西的时候,胖子老是找云彩调侃,把云彩逗得哈哈笑。

    但他能看出来,云彩时不时偷偷看着闷油瓶,看得很小心,总是看一眼立即转回眼神。

    但在那清澈的眼睛里,他还是能看出一点东西来的。

    ‘啧啧啧啧....’

    一路无话,几人按照当时找盘马老爹的路线原路出发。

    路上,胖子简直被迷住了,全程直围着云彩就转。云彩也确实可爱,蹦蹦跳跳的。

    胖子一直在逗她。

    “几位老板到底是干什么的,肯定不是导游,哪有导游会到这种地方来的。”

    胖子故作神秘地一笑。

    “你胖哥哥我们是有秘密任务的大人物,如果你肯亲你胖哥哥一口,那我就偷偷告诉你。”

    吴邪皱眉,闷油瓶直接漠视。

    不过说实话,吴邪还真怕云彩亲他,还好云彩还是有审美能力的,坚决不上当。

    闷油瓶依旧没有为当时的气氛所感染,脸色一直没有任何变化,在轻松的气氛中,只有他仍旧沉在阴云里。

    吴邪默默看着,不说话,叹了口气。

    就这样,五个人在山中走了两天,才来到那处湖边。

    还在山脊的时候,吴邪远远就看到了那湖。

    大概是连日暴雨的缘故,湖泊比想象的要大一些。

    果然如盘马说的一样,四周全是石头。

    湖四周是莽莽群山,高大陡峭的山峰连绵不断,山体巨大入云,一点也不像丘陵,完全是险恶的大山大水。

    山中植物分布得非常厚实,连山间的断崖都是墨绿色的。

    这十万大山,果然名不虚传。

    吴邪不由得庆幸,此地离村子尚且不远,要是再往里走,估计里面的腹地,恐怕比塔木坨还要险恶。

    之后经过一条已经完全被植被覆盖不可见的山路,几人来到湖滩,完全看不出当年这里有人驻扎过的痕迹。

    湖水非常清澈,倒映着天空中的云彩相当漂亮。

    几人甩掉包裹,到湖水里去洗脸。水是凉的,说明湖底通着地下河,在三伏天里冰凉的湖水让人精神一振。

    等洗完脸,吴邪仰头看向四周,湖水倒映着天空和四周的山,他忽然就发现,这里有一股似曾相识般的熟悉。

    一边,闷油瓶也是一脸疑惑。

    这种刹那的熟悉感,吴邪自己以前也有过。只是这每每都会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要说这是一种错觉,但这一次却不同,因为他看到闷油瓶的脸色也起了变化,同样一脸疑惑的表情,不知道是否和自己是同样的感觉。

    可那应该是哪儿?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这里的情景,或者是看到过与这里类似的情景?

    吴邪努力回忆,从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思考,但就是想不起来。

    只感觉这情景,自己应该刚看到不久。而且,与之一起来的,还有一种‘不对劲’。

    显然记忆里的印象,和这里仍然有少许的不同。

    胖子没心没肺,直接脱得只剩下裤衩就在水里游泳。

    阿贵让他小心点,说山里的湖里都不吉利,不要太折腾。

    胖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一听这话,直朝阿贵泼水让他闭嘴。

    等回到岸,三人脱掉了湿掉的鞋和裤子,胖子帮阿贵搭起了雨棚,阿贵去砍柴,云彩帮忙烧饭。

    吴邪喝着水,这才想起这山势在哪里见过。

    是当时的那条溪涧!一下,不由吃了一惊。心说,这是怎么回事?

    山的线条、走势,如出一辙。

    只不过这里的山林树木茂密,而在寨子边,树木都被砍伐过了,所以才有些异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纯粹的巧合,还是什么地质原因形成。只记得好像有一种风水地势就是如此。

    那种地形叫做“鱼鳞岙”,所有的山好像鱼鳞一样,一层一层的,山势都十分的相像。

    这种风水不适合葬人,但如果在“鱼鳞岙”里有一泉湖,那就完全不同了。

    水在鱼鳞里,出水而不亡,那这就不是鱼,而是一条未化的小龙。如果有早亡的年轻人,应该葬在这里。

    如此说来,这里有个古墓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可惜不知道这种山势的殓葬细节,在吴邪看来,这里四周的山都不很适合葬人。

    云彩他们搭完窝棚,开始收集一边的柴火。

    吴邪他们都不需要帮忙,三人便开始环湖搜索大概观察四周的环境。

    湖泊只剩下两个足球场大小,一下就走完了。

    湖底落差很大,稍微浅一点的地方能看到水底,再往下湖底就迅速隐入黑暗。看来水下可能极深。

    湖滩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如盘马所说大小差别很大。

    而让吴邪在意的是,湖滩非常干净,什么杂物都没有。

    三人绕了一圈,什么都没有看到,更别说当年的尸骨痕迹。

    等吃过中饭,三人又继续翻着石块,就这么一直翻到夕阳西下,仍然没有结果。

    几只猎狗在湖边嬉戏,完全不理,也不想帮忙。

    晒了一天,吴邪天灵盖都晒得火辣辣的痛。

    胖子不禁有些沮丧,休息的时候三人直接靠到一起。

    “看来够戗。”,胖子道,“天真,你还是看看这里什么地方可能有肥斗比较保险,死人可能找不着了。”

    “还惦记着呢?”

    吴邪知道胖子还在惦记着他的古墓说,微微一笑安抚道,“反正要待好几天,慢慢来,真要找不到死人,我就替你去找那肥斗。”

    胖子一笑。吴邪也是难得的心中没有多少急躁,喝了点米酒,几人围在湖边的篝火旁休息。

    云彩换了衣服,穿了轻薄的t恤,洗了头感觉和城市里的女孩很像。

    吃了饭,小姑娘在火边跳起了舞。

    瑶族的舞蹈有很多转圈和后踢小腿的动作,云彩那小腿又特别的好看,胖子看得下巴都掉了下来,一定要去学,但是他完全像跳大神,吴邪笑得人仰马翻。

    太久没有笑得这么舒畅了,以至于最后都笑不动,转眼看到闷油瓶,只见他靠在石头上,一点放松的表情都没有。

    乍一看,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吴邪就这么看着,心说到这里来找他的过去也不知是不是一个错误,就目前收集到的线索来看,显然策略上,他们是来对了,

    只是对于自己和胖子而言,这一路过来是轻松的,但对闷油瓶来说,也许遇到的东西无一不是在敲击他过去的心门,想让他轻松起来,真的很难。

    这人又是典型的自我放逐型人格,心在桃园外,兀自笑春风,谁也进不了他心里。

    想想有些不忍,拿了一块小石头丢他。

    “别琢磨了,告诉你,我有经验,怎么琢磨都没用,咱们现在做的就是拼图,在所有的片找得差不多之前,少琢磨一些。”,说着递给他米酒。

    闷油瓶默默接过,放到一边,看得吴邪直叹气。

    “你就不能喝一口?”

    他摇头,看向一边的黑暗。

    吴邪只得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胖子身上,胖子正出脑筋急转弯,云彩猜来猜去都不对。

    阿贵也喝多了,看得咯咯地直傻笑。

    “什么战斗是杀敌一个,自损三千的。”

    “马蜂!”

    胖子啧声,“臭丫头,你存心刺激我是不是?”

    “那你说那是什么战斗?如果牵强我就揍你。”

    “这个太容易了,哎,胖爷我真是天赋异禀,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都有差距,天真我告诉你你听好了,杀敌一个,自损三千,是香蕉和大象的战斗。”

    吴邪一顿,直接被气笑了。

    “你胡说什么,香蕉和大象的战斗,这什么玩意儿,你倒说说香蕉和大象打怎么可能杀敌一个,自损三千?”

    “大象被撑死了呗。”

    几人一下笑成一团,云彩都笑得无法呼吸了,但笑了几声,他们就慢慢收敛下来。因为吴邪看到,闷油瓶在他们笑得人仰马翻的时候,默默站起身,往湖的方向走去,然后远远坐在篝火勉强能照到的地方。

    云彩的眼神里有一丝惶恐,她看了看两人。

    “他是不是嫌我们太吵了?”

    胖子叹了口气。

    “没事,别理他,他是去拉屎。”

    吴邪看着闷油瓶,刚想站起来,云彩却抢先朝一边走了过去。

    胖子直直地看着。

    云彩坐在闷油瓶身边,远远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和他说话。

    吴邪一看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调侃道,“你失恋了,节哀顺变。”

    结果胖子不以为然。

    “你不是也一样!”

    “一你个头!我可没你那么变态,我对小女孩没兴趣。”

    “我相信小哥,绝对是够义气的人。”,说着把酒递给吴邪,自己也起来走到一边。

    吴邪一顿,听着后面的动静不禁莞尔,笑得也累了,静下来,看着远处月光下的湖面,忽然感觉来这里也许是一种缘分。

    独看这里湖光山色,谁能想到当年发生了那么诡异的事。

    而笑声豪迈,谁又知道他们其实各自背负了这么多东西。

    其实世界的一切都很简单,而人似乎是最复杂的,这种复杂又是想抗拒却又逃避不了的。

    庸人自扰,都是庸人自扰。

    想着,吴邪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回想自己以前的那种心境,又想想现在的这种心境,觉得以前那个在那么多谜中到处碰壁的形象真的有点可笑。

    胖子放完水,走回来,看云彩还在那边,就奇怪道,“那丫头还没碰一鼻子灰回来?毅力可嘉啊。”

    “别说,也许小哥正喜欢这种类型的呢,他们现在都在交换定情信物了。”

    胖子一顿。

    “那不成,他们离我们这么远,万一有个妖怪什么的从湖里出来把他们拖了去,我都不好救,我去保护他们一下。”说着就要过去,吴邪一把拉住他。

    “别去了,小哥可能已经很烦了,他现在肯定满脑子都是问题。这种时候我也经历过,让他一个人待着比较好。你仔细听听,云彩也没有说话,说不定只是陪着他看天。”

    胖子仔细听了听,坐下来,却听到一边云彩正在唱歌。

    吴邪和他都静了下来,微弱的湖风带来了轻灵的歌声,是瑶族的歌曲,唱得很轻,但是很清晰。

    此时再没有人说话。但不得不说,云彩这丫头真不。

    天上薄云飘过,几人的心境很快如湖水一般平静,慢慢地,在空灵的歌声中吴邪也进入了恍惚的状态,全然没有发现身后只有十几米的树林深处,一个奇怪的人影,就这么立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们。

    之后胖子也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歌声就停了。吴邪的心境一动,睁开眼睛。

    一边,闷油瓶已经站了起来,看着湖面,几只狗也都抬起头看着相同的方向。

    胖子还在闭目养神,阿贵也感觉到了异样。

    吴邪忙拍醒胖子,就听到风从湖面的方向带来“嗒嗒”的声音,好像有好几只脚掌很大的腿,正在湖泊的浅滩往岸走来。

    狗全都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那个方向。

    吴邪朝他龇牙,胖子指了指一边的手电。阿贵忙摆手让他们坐下,别紧张。

    “没事,好像是野兽在舔水。”

    “是什么野兽,听动静个头挺大啊。”

    说着,三人轻轻走到闷油瓶还有云彩边上,依稀看到一些湖面的情况,但并没有找到想象中的野兽。

    手电扫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而且有节奏,不像是动物发出来的。

    “不是野兽,那这是什么声音?”

    “潮声。”

    几人面面相觑。

    这么小的湖也会有潮水?难道今天的月亮特别大?

    想着吴邪抬头看了看,月亮根本看不清楚。

    之后,几人缓缓朝湖边走去,走到吃水线附近,果然,湖水在有节奏地波动着,像海浪拍打沙滩,不过幅度不大,那动物舔水的声音,是水撞击石头发出来的。

    水位下降了!

    “也就是说,刚才我们吹牛打屁加云彩唱歌的时间,这湖泊的水位就在不停地下降。”,胖子道,“那这水位降得厉害啊。从湿线开始一直走到水边,起码得有十几步吧。这怎么回事?难道湖底漏了?”说着,胖子搭手眺望。

    “这大概是虹吸效应。”,吴邪道。“这湖看来确实和地下河相连,附近可能还有一个更巨大的湖与之相连,被潮汐或者气压影响,湖受到连动,比如说小湖和大湖都是磁铁,而假设虹吸效应是月亮引力引起的,那么月亮也是大磁铁,肯定大湖受到的吸力大,于是大小湖就产生了压力差,小湖中的水会被抽到大湖中去,小湖的水位就会降低。”

    说完,吴邪再次抬头看看了天。

    “所以,难怪我们找不到尸体,如果这里存在虹吸效应,那么当年的尸体可能会被虹吸吸到湖中心去。就好像抽水马桶的原理一样。这湖的湖底落差大,非常陡峭,只要往下滑落就不会在涨潮的时候被推回来,如果当时没有用石头压住,那么肯定留在湖中心最深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这湖有多深,我们没带水肺,如果湖水太深,那么我们这一次可以说是无功而返。不过,徒手潜水的人能潜到一百多米深的地方,虽然我们没有那种专业技能,但是潜个二三十米也应该问题不大。

    如果这湖没有深得离谱,我想我们还是可以下水去找找的,就是需要水性好的人。胖子,你憋气都能憋多久?”

    胖子得意一笑。

    “你胖爷我肺大,能憋五分钟。”

    “不可能,你体积那么大,潜到水下受到的压力比我们大得多,一般能憋到三分钟的人已经是神仙了。千万别逞能,这玩意儿不是开玩笑的。”

    “嘿呀,放心吧天真,你胖爷我的水性绝对比你强。不过我倒不是很担心这个,咱们下去肯定会在浅的地方先试试水,问题是我们没脚蹼,往下潜水很慢,可能没到底就没气了。”

    “这个简单。”,吴邪道,“到时候抱块石头就行。”

    其实之前在西沙的时候,几个潜水员就和他们说过,深水潜水最关键的恰恰是心理素质,所有的深水潜水,特别是自由深潜的潜水员都会做瑜伽的入定训练。

    在水深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犹如身在一片虚无中,这时人会不自觉地恐慌。

    在水下,一恐慌就没法定神了,很容易出事。

    有水肺的时候,耗氧量也会大幅增加,如果没有水肺就可能直接心理窒息了。

    可惜西沙的那片区块海水都太浅,而且水太清,自己并没有没有体验到那种感觉,也不知道实际碰到会是如何。

    “装备的话,我们可以找到一些替代品。这里的湖原先可能很深,但是这些年水位下降不可能还有一百多米,我看五十米深已经是极限了,当然在潜水之前我们也得先探一下。”

    之后几人详细讨论了一些细节,第二天一早,趁着太阳没出来,吴邪还是继续在岸边进行最后一次搜索。

    湖四周有一层薄雾,但是只到湖的外延为止。

    云彩他们都习惯了早起,早早就烧好了早饭,是很薄的稀粥。

    胖子一个人都能喝十碗。不过云彩烧的,他怎么也不会说不好喝。

    吃完后,胖子也来帮忙搜索,这一次带了狗。

    但那些狗不知道什么原因,压根儿没理,自顾自到地湖边喝水嬉戏。

    等到日头出来,三人还是一无所获。

    按照昨天计划的,时间定在下午水稍微暖和一点的时候。

    阿贵和云彩帮忙编草绳。

    胖子拿着镰刀割了不少草,然后铺开来晒,但并不是所有的草都适合编。

    其中,一大半都不能用。

    草绳编了三截,只有十多米,但两个人一个上午能有这样的成就就很了不起了。

    因为没有经过很好的加工处理,很粗糙,但吴邪也不管了,反正没指望能用几个月,能撑住几个时辰就行。

    胖子把尼龙包裁掉,扯出里面的尼龙线,盘了个线圈,上面绑个小石头当成小锚,用来探测深度。

    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几人把这些东西全部堆到小浮排上,脱得只剩下裤衩缓缓走入湖中。

    闷油瓶的内裤是胖子买的,上面有两只小鸡,把云彩笑得差点晕过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湖水的表面还是冰凉。

    要是没有太阳,这么大的温差,人一下水估计得抽筋。

    三人一路踩水,很快,脚下的水,颜色就变深了,这多少有点让人心虚。

    这种看不到底的地方总让人感觉不安全。

    不过经历了大风大浪,那种感觉一闪就过。

    湖也不大,三人很快就踩水到了湖中心的位置。

    湖风非常凉爽,暑意全消,在湖中心,踩水需要更用力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

    胖子用手抹了一把脸,拿起系着小石头的尼龙丝,往水里丢去。

    石头拉着丝线往下不停地沉,丝线圈在他手里不停地转动。很快,只剩下线能看到,石头完全沉入了黑暗之中。

    等了一分多钟,线圈才停止转动。

    胖子把线头拉断,把线一点一点拉来,一边数绕的圈数,最后确定水深有三十三米多。

    吴邪吸了口凉气,虽然和自己估计的差不多,但真听到还是有点可怕。

    并且,这也不一定是最深的地方。

    “三十三米,大副,咱们得潜十多层楼这么深啊。”

    “我靠,怎么一听到三十米立马就给我降官阶了?”,吴邪骂道,一边硬撑,一边还在嘴硬。

    “十层楼而已,一般般,他娘的,怕个鬼。”

    说着和闷油瓶用泥塞住耳朵,浅浅地潜了几下适应水温,让胖子暂时先在上面看着。

    毕竟他胖不那么好潜,能争取一次搞定就不用三个人都上了。

    用绑着大石头的草绳系在腰上,拿好镰刀、装在塑料袋里的手电,吴邪就和闷油瓶打了个眼色。

    两人深吸入一口气,一下把石头从木筏推入水中,石头缓缓沉下,带动他们直接往水里沉去。

    吴邪抬头看着水面,没有潜水镜,所有的情形都是迷蒙的,模模糊糊能看到胖子入水的下半身和木筏的影子,还能看到太阳在水面的光晕。

    但这些情景很快就远去了,一下,四周进入了绝对的寂静,好在这种情形不会持续太久。

    再往下看,下面是一片漆黑的深渊,只能看到闷油瓶的手电。

    那家伙头朝下,灵活得不行。

    随着四周光线的急剧下降,同时出现的是巨大的水压。

    吴邪只觉耳膜和胸口开始非常难受,使得他不得不吐出肺里的空气。

    很快,手电照到了水下的情形,那是青蒙蒙的一片石头,逐渐朝他靠近。

    慢慢地,水底也越来越清晰。

    水下的石头有深有浅,显然并不平坦,而是一处斜坡。

    也就几乎在这个时候,吴邪开始有点锁不住气,看了看表,才下水不到三十秒。

    一股压力直冲鼻子,他真的很想很想吸气。

    另一边闷油瓶还在不断下潜。

    抬头看了看头顶,头顶真的一片模糊,只在很远处有一点光晕。

    想象一下,一个人在一个漆黑一片并有三十米高的大礼堂里,抬头看碗口大小的天窗。

    这种不由而来的恐惧顿生乱了手脚,吴邪感觉没法坚持了,于是拔出腰里的镰刀想割断拉住自己的草绳,没想到,浸了水的草绳很韧,割了两刀,草绳只断了一半,另一半却怎么也割不断。

    人本来就已经乱了,这一下更慌。

    条件反射下,吴邪告诉自己深呼吸镇定。结果一呼吸,一口水直呛进肺里,整个人都咳嗽得扭曲起来,好不容易把肺里的水憋住,从绳子的一头传来一阵震动,石头似乎已经落到底了。

    他努力稳住自己朝下望去。

    水底果然是一大片单调的陡峭石滩,和岸边的石滩一样,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

    不过这些石头经年累月在水里,表面覆盖着一层水糜。

    而让他感觉异样的是,这些石头完全是“干净”的,不像以前看到的水底,石头都会长一些藻类和螺丝。

    石滩很陡峭,负重石卡在石滩的几块石头里,没有往陡坡下滑。

    但石滩下面一片幽深,看样子,好像还有得潜。

    吴邪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深度是多少米,另一边闷油瓶下潜的地点肯定比他深得多。

    那沉下去的手电光,好比黑夜中一个模糊的信号弹。

    吴邪肺里的气已经吐光,人也开始往水底沉去,很快就趴在了水底。

    这时他反而感觉自己还能憋一段时间。

    刚才的紧迫感,可能是水压压住胸口导致的。

    吴邪撑了一下,把负重石从卡住的地方搬起,继续往斜坡下方丢去。

    负重石头滑下,再次带动他下潜,又滚下去了七八米,石滩的坡度变缓,石头又停住了。

    吴邪抓住绳子再次沉下,还想搬起石头,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斜坡下方深邃的青灰色中,出现了一个巨大而模糊的影子,好像一只鳄鱼的脑袋。

    水下的视线十分的模糊,只能看清楚大概。

    可这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

    手电照下去,那影子其实是一间样式古老的木楼,垮塌在脚下的深沟内,只有一个大概的架子,上面覆满了棉絮一样的沉积物。

    吴邪拽住绳子稳定自己的姿势,靠近那木楼再次转动手电。

    就看到这种木楼不止一间,下面的深水之中,还有不少交错的黑影,甚至还有破败的瓦房。

    顺着这深沟的坡度望下去,石阶,篱笆什么都有,所有的这些都静静地沉在湖水里。

    那一刻,他整个人完全呆住。

    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然是一座瑶族的古寨。

    幽深青色的湖底给过他很多想象,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湖底看到这些东西。

    那些木楼被沉积物完全覆盖,很像沉船的一部分,只是在这种光线下吴邪也无法仔细观察,但还是能肯定,自己眼前应该就是一座沉在湖底的瑶族古寨。

    而更深处的坡下,一片黑暗,下面黑影重重,肯定还有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湖底会有这些?

    难道这里发生过大面积的山洪,导致山体崩塌,把原本是村庄的地方淹没了?

    看着那幽冥一般的青色古楼,吴邪整个脑袋此时已经完全混沌,连四周的环境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正在发呆,忽然浑身一震,整个人开始往上浮去。

    一扯脐带一样的绳子,发现原来被死死拽住的绳子终于断了。

    这时,那股令人窒息的水压才再次感觉扑面而来。

    吴邪再也顾不眼前的情形,奋力向上,挣扎着游去。

    那是一种让人很难形容的感觉。

    有了浮力的帮助,人其实升得非常快。

    四周是黑暗,上方是逐渐明亮的光圈,慢慢地,他的大脑开始缺氧,只感觉光圈越来越迷蒙,像在游向天堂。

    看来淹死的人,最后看到的大概也是这种场景。

    最后的几秒,吴邪的气已经到了极限,脑子一下空白,眼前一片白光,之后猛地感觉脸一松,四周的白光收缩了,同时他听到了水声和其他无法分辨的声音,看到了水光潋滟的湖面。

    那一刻,他几乎没有力气吸那第一口气。呼吸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爆发出来的。

    等他终于让肺部充满空气的时候,人差点晕了过去。

    天哪,活了几十年,从来就没有觉得呼吸是那么舒畅的一件事情。

    接着,他开始大口喘气,等到人完全清醒,四周的感官才逐渐地一点点恢复。

    抬手看了看表,发现从自己潜水下去到浮出水面,才过了一分钟多一点。

    可自己感觉,好像过了好几个小时一样。

    看样子,游泳池和深水湖泊完全是两回事,还是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胖子和筏子在离他三十米的地方。

    可能是最后冲出水面的时候用错了力气,偏离了方向。吴邪奋力朝胖子的方向游去,等游回到筏子边,胖子就问。“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吴邪趴在那儿刚想说话,忽然感觉嘴唇很烫,一摸,竟然流鼻血了。

    接着耳朵和全身都开始疼起来,人开始晕眩,差点从筏子上脱手沉下去,还好被胖子一把拽住。

    “卧槽!你浮得太快了,血管爆掉了!”

    还好那种晕眩稍纵即逝,整个人很快就缓了过来。

    自己毕竟不是专业潜水员,看来这种自由潜水还是不适合。

    想着,吴邪再次趴到筏子上,看着源源不断的鼻血贴着自己的脸流到下巴上,最后滴到水里,不由隐隐有些担心是否自己的内脏也受了损伤。

    胖子用手绢暂时给吴邪堵了一下鼻孔,就问怎么回事?怎么来得这么急。

    吴邪仰起头让鼻血回流。

    好家伙,全流嘴里去了。

    他把看到的一说,胖子听得也是目瞪口呆,随后还不相信。

    也是,这种事情,不是自己亲眼看到,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胖子就说,他也要下去看一下,吴邪一把把他拦住。

    “胖子,这下面绝对不止我们测的那么深,一个人下去太危险。”

    这时又是一声水声,闷油瓶也浮了上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出现的地方只离筏子两米多,显然比吴邪镇定得多。

    ‘好样的,一分多钟。’

    只见他吃力地游到筏子边,单手扶上来。

    胖子刚想问情况如何,闷油瓶另一只手忽然从水里哗啦提上来一个东西,甩到了筏子上。

    水花一下溅了吴邪和胖子满脸。

    吴邪还没看清楚,胖子就惊叫起来。

    “卧槽,这什么鬼东西!”

    只见被甩到筏子上的,好像是一具登山包大小的死动物,仔细一看,那‘沉尸’的四周竟然还长了一团腐烂的发黑的触手。

    ‘沉尸’被水泡胀了,好像一只球一样,看样子在水里已经腐烂了很久。

    吴邪顿时感觉到一股反胃,忙翻身蹬出去远离那筏子,然后立即用湖水洗去溅到脸上的‘腐尸’水,总感觉黏糊糊的。

    胖子已经在那里开骂了。

    “小哥,你,你是真下得去手啊,什么恶心你捞什么。”

    闷油瓶却不以为意,一下爬上筏子,手直接压在那腐尸,把水挤了出来,顺着筏子流到湖面。

    接着,他开始把那些触手从尸撕下来,抛到水里。

    吴邪刚开始几乎要吐了,但随即就发现不太对,因为并没有闻到强烈的腐臭味,胖子似乎也发现了什么,招手让他过去。

    闷油瓶甩出来的‘触手’还漂浮在筏子四周,吴邪忍住恶心捞起一条看了看,发现那不是什么触手,而是一种奇怪的像水草的东西,再仔细看那黑色的‘沉尸’。

    ‘沉尸’鼓起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四周的触手都是那种奇怪的像水草的东西。

    两人帮着去把上面的水草除下,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竟然是一只腐烂发黑的老式牛皮包。

    牛皮已经被水泡得全黑透了,表层都烂没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衬。

    “这是.......”

    闷油瓶道,“在我潜下去的地方,有一层篱笆,有很多沉到湖底的包和杂物卡在篱笆,散落了一大片,我只捞了一个上来。”

    说完,吴邪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转眼看向面前的东西。

    “这肯定是盘马说的,他们杀完人后和尸体一起沉到湖里的装备,看来我说的没错,确实这些都被虹吸吸往湖底沉挂在篱笆了。”

    闷油瓶点头,显然同意吴邪的说法。

    “篱笆?”,胖子还是有点不相信,“他娘的,这湖底真有个村子?”

    吴邪道,“我说了你不信,那水下的古寨看规模不小,这种一锅端被湖泊淹没的情形十分特别,一般是大型水利工程牺牲的蓄水造成的,或者整个村子的地基因为地震而垮塌,村子陷入地下后又被水淹没。

    但这里的地形不像是发生过地震的样子,这个石头湖也非常的奇怪,水底全是碎石头不知是怎么产生的。

    这村子肯定和这整件事情有关系。当年的考古队显然来到这个湖边,是为了打捞在湖底的铁块,而这些铁块显然存在于湖底的那个古寨中。看来这水里深藏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胖子急着想开包,但这包很大,筏子又小,他们三个人扶着不好操作。

    胖子弄了几下没找到开包的诀窍,筏子却感觉快翻了。

    吴邪心乱如麻,没心思琢磨这些,忙拦住他。

    “胖子,别急,等下翻了就白捞了,我们先回岸。”

    结果胖子却道,“不行,咱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要是个死人或者什么不能让阿贵看到的东西,难道你也杀人灭口?咱们得在这儿先看了。”

    “这好像,也对。”

    说着,胖子拔出镰刀,直接在包上划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铁丝框,然后用镰刀把牛皮翻了开来。

    果然,里面是一团几乎已经腐烂的棉絮,是被水泡烂的毯子的残余物。

    胖子用刀在里面搅动,很快在棉絮的底部发现了一些东西,拨弄了一下,那完全是一个女人的生活用品。

    之所以让吴邪下这个结论的是,其中的三把梳子,而其中一把的齿特别大,肯定是用来梳长发的。

    另外还有两只发卡,一枚像章,一只木头镜框和一只百雀羚的雪花膏,茶叶罐。

    百雀羚雪花膏和茶叶罐都是铁皮的,锈得非常厉害。

    不过因为湖底的状态稳定可以看出铁锈到了一定程度就停止了。

    那只木头镜框里面有照片,但已经完全被水浸烂,只剩下一团团的色条。

    只要把镜框后面的盖子拧开,里面的东西肯定全都烂掉了,即使不烂掉,从色条上也完全看不出拍的是什么东西。

    茶叶罐子摇动后有声音,显然里面是密封的。

    胖子想打开但是锈死了。

    用镰刀当榔头敲击罐底,但是筏子不能承受那种敲打,他只好一边仰泳一边把罐子放在自己胸口,清脆的打鼓一样的声音一直在湖面回荡,好像一只肥大的水獭。

    看得吴邪只觉得好笑,但这招确实管用。

    很快罐底就被胖子敲破了。里面倒出了一块黑色的东西,胖子立即惊呼一声。

    吴邪一看,心就一沉。

    那竟然又是一块小铁块。

    胖子嘟囔道,“又是这种东西,看来这只皮箱确实属于当时的考古队,盘马没骗我们,他娘的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吴邪接过铁块仔细看了看,摇头不语。

    因为这铁块和闷油瓶的那一块相比,有少许不寻常。

    这块比他们之前看到的小了很多,大概只有大拇指大小,而让他最意外的是,这块铁相对光滑,虽然也是锈迹斑斑,但比闷油瓶的那块要干净很多,上面的花纹清晰可辨。

    看来这些铁块应该来自于一件或者几件大型的铁器。

    想着,吴邪一边踩水,一边脑子飞快转动。

    他叹了口气,明白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必须仔细观察湖底,并且把下面能找到的东西都捞上来查看。

    那这样就得在水里很长时间。可惜,草绳都已经酥了无法再用,他们的体力也不足以再次潜水,否则他真想立即下去再看看。

    之后三人在这片水域用尼龙绳加浮漂做了一个记号,先回岸休息。

    云彩看到吴邪的样子吓坏了,急忙给他处理。

    吴邪鼻子里塞了两个布条,蹲在草丛里换好衣服,感觉骨头好像从里面裂开,疼得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

    胖子和闷油瓶把筏子从水里拽到岸,连同筏子的烂牛皮包一路抬到岸边干燥的地方。

    太阳毒辣辣的,几人吃了几棵野果子补充糖分。

    胖子一边吃一边就问阿贵知道不知道淹村的事情?阿贵一头雾水,完全没有任何概念。

    “我们从来不知道这湖下面还有一个寨子。”

    “你再想想,附近的寨子有没有关于这件事的传说,哪怕是很老的传说,只要搭边都行。”

    但阿贵还是摇头,发誓肯定没有。

    “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个湖,但是这湖到现在连名字也没有,老人也不是经常提起。”

    吴邪和胖子面面相觑。

    其实早就预料到阿贵也不会知道得太多,因为到底是传说,能不能流传下来要看运气,但没有想他会说得这么绝对。

    羊角山有很多的传说和怪事。

    因为这里自古是深山和猎区的分界线,人类的活动痕迹到这里就基本不延伸了,所以有传说是很正常的。

    可是羊角山中这么大一个湖泊,理应也有传说,但却像绝缘了一样,没有任何故事,这让吴邪感觉有点奇怪。

    胖子道,“这会不会就是你们说的,被山火烧过的老村寨,说你们的老寨子也是在羊角山被山火烧光了,其实是被淹在这湖下了?所以你们都说在地面看不到一点痕迹。”

    阿贵摇头。

    “年代太久了,就是那烧毁的老寨子的传说,也是大明皇帝的时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我真就没法说了。”

    吴邪看着阿贵,知道他不是在说谎。于是躺下来,用手指按摩自己爆痛的太阳穴,心说果然还得靠自己。

    “天真,那这湖底是怎么个德行,我看像被钉锤敲出来的一样,你说是怎么形成的?”

    吴邪道,“这不是形成的,这种落差一般只在山与山之间的峡谷河流中才会产生,这湖应该是个堰塞湖,可能是在几百年前形成的。”

    “那,是因为地震吗?”,云彩在边上好奇道。

    吴邪摇头。

    “水下的村子保持得相对完好,如果是大地震我们肯定看不到这么整齐的石头路和篱笆,说明村子被水淹没是在相对温和的情况下。有可能是因为地质运动,或者什么另外的原因,在几百年前我们对面的那些山体中,突然出现了一条连通着附近地下水系的暗河,因为这个村子正好地处低洼地带,所以突如其来的大水就将整个村子全部淹没了。”

    “那这么说,胖爷我们要找的东西,一定就在最深的地方,我们不可能找到了?”

    吴邪再次摇头。

    “非也,这些木楼就好比过滤网,被虹吸吸入湖底的东西,大部分都会在古村的外沿被那些篱笆和木楼卡住,所以我们只需要搜索这一圈就基本会有收获。”

    胖子看了看太阳,一听,顿时又来了兴致。

    “那行,今日事今日毕,咱们这就下水。”

    “不可能了胖子。”,吴邪叹气道,“从刚才我们潜水的经历来看,徒手潜水实在有点勉强,要想仔细从容地调查水底的古寨,肯定得用专业的潜水用具。否则我们绝对没法马上进行,得先回到县城里,然后通过关系把装备运过来。”

    “那,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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