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女并没有看到墨无归的小动作,想了想又问道:“听说……昨天你和姓耶律的小子打起来了?”

    墨无归摇摇头:“没有,他是在帮我。”

    见罗刹女将信将疑,墨无归就将自己如何被一个挂着掌门令的人吸引,怎么误入机关受伤,到逃出来遇到墨长明的事情说了出来。

    本想着能让罗刹女放心,不想罗刹女越听,神色就约凝重,等墨无归说完,罗刹女就已经皱紧了眉头思索起来。

    墨无归也不敢多说,只是低头替罗刹女揉捏着小腿,过了片刻,罗刹女忽然伸手打掉了墨无归的手,墨无归诧异抬头,就见罗刹女一脸严肃:“你太莽撞了,明知道墨门令都在七星阁之人手里,又为何会只凭掌门令就追了出去?”

    “我不是想看看是何人算计我嘛。”墨无归心虚的回答,给罗刹女按摩的手更加用力。

    “以后可不许再这样冲动了。”罗刹女叹气:“莫要忘了,我们说过,此次你自保为上,其他都是我来。”

    “知道了阿姊,我这不没事么……”墨无归带着几分撒娇的哄着罗刹女。

    罗刹女对他这幅样子一直毫无招架,只好被他糊弄过去,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你说,你和耶律狼弃是在花园里遇到的,他是如何进来,又在做什么?”

    墨无归摇摇头:“我当时受伤,一时腿软,并没有看到他是如何进来的,只看到他似乎往花园里放了什么,然后听到了我的动静,就找了过来。”

    罗刹女闻言,神色又凝重了几分:“那他刺向你的那一剑,用的是什么招式你可还记得?”

    这次墨无归倒是点头了:“这个自然记得,他的剑很快,我看大概是……”

    墨无归站起身,做了个起势,然后向罗刹女抬了抬下巴:“大概就是这样。”

    罗刹女的神色更为沉重了。

    墨无归不明就里,凑到罗刹女身边,摇了摇她的胳膊:“阿姊,这是怎么了?”

    罗刹女叹气:“这是夜隐的招式。”

    墨无归愣住:“你是说,他是夜隐的人?”

    “把你伤口给我看看。”罗刹女又说道。

    “阿姊,我伤的不重,还是不要看了吧……”墨无归有些心虚的看着罗刹女。

    罗刹女又沉下脸:“废什么话。”

    墨无归对这个姐姐一向是又爱又怕,乖乖的解开衣服,任由罗刹女趴在他的肩膀查看。

    已经过了一日,又用了墨门秘药,伤口已经有了愈合的痕迹,但在罗刹女的手触碰到伤口的时候,墨无归还是疼的一抖。

    罗刹女却毫不心疼的用手按了按那处弩伤,才扔给墨无归一瓶药,没好气道:“幸亏没有淬毒,否则你这膀子可就废了。”

    墨无归心虚的没有说话,默默给自己上药,穿好衣服。

    “那个耶律狼弃的身份很是可疑,后面你与他远着些,我且去探一探他的底细。”

    “阿姊,他真是夜隐之人?”墨无归皱眉:“如果是夜隐之人,又何必帮我?”

    罗刹女点头:“这正是可疑之处,你身上的伤我看了,那道剑伤确实是夜隐招式才能使出的快剑,而那弩伤,却是墨门所制的连环弩。”

    “墨门?”墨无归惊讶道:“为什么会是墨门?”

    罗刹女冷笑:“你以为北斗宣杀墨门满门是为了什么?”

    墨无归低下头,不再说话。

    罗刹女叹了口气,又道:“七星阁行事歹毒你不是不知,如今我让你以墨门遗孤身份上山,就是为了让那些人惊慌露出马脚,方便查幕后主使,如今七星阁和夜隐果然已经乱了方寸,你切记,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后面也不要再出这个院子,有事我自会来找你,你可记住?”

    见墨无归地沟不说话,罗刹女冷下脸:“怎么,你放心不下那玉家的丫头?”

    “阿姊?”这次墨无归反而诧异了:“你……”

    罗刹女叹气:“你是我养大的,你如何想我又怎么不知道,那丫头也是可怜,我知道你想救她,可现在不是时候。”

    “而且,现在你势必是在七星阁的监视之下,还是不要随意去找那丫头的好,她现在毕竟是个寡妇,你如此行径,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好,你可记住了?”

    墨无归低着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罗刹女有些无奈,这个孩子就是这样,无论你说什么,只要他不愿意听,就会露出一副低头沉默的模样,实际是还是打着自己的主意,小时候还能拘着,如今大了,实在是有些无力。

    可现在的事确实是大事,罗刹女少不得多说几句:“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可这件事,阿姊等了十五年,断断不能有差池,可也不想让你身陷险境,你要相信阿姊,答应你的,就一定可以做到。”

    墨无归这次终于还是有了回应:“阿姊,我知道了。”

    罗刹女这才将信将疑的放下心来,又叮嘱了墨无归几句,才趁着夜色离开。

    沈聆之此刻,也来到了东北角的无名小院外,看着残破的女墙,沈聆之却只是笑笑,就踏步进了院内。

    院内没有一盏灯,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的北斗宁,正在院内走来走去,如同鬼魅。

    看到沈聆之进来,北斗宁也并未停下脚步,甚至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你要的东西,我放在门口了。”北斗宁语气冷漠,举起胳膊指了指门外的小几,宽大的衣袖落下,露出里面道道刺目的伤痕,最新的一道还渗出星点的血迹,在星光下泛着漆黑诡异的光芒。

    小几上,并排放着两个瓷瓶,一白一红,沈聆之没有说话,走到小几旁,拿起其中一个小瓷瓶,轻轻晃了晃,才将两个一起塞进了怀里。

    “你放心,量足够你主子的。”北斗宁语气带着几分讥讽。

    沈聆之又笑了笑,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北斗宁停下了脚步:“你又想如何?”

    “阁中之事,大小姐都知道了吧。”沈聆之问道。

    北斗宁冷笑一声,没有回答,沈聆之也没有再说,似乎是在等北斗宁的回答。

    许久,北斗宁才道:“他们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新阁主即位,以后你也不必再受这样的苦了。”沈聆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和一个药瓶递给了北斗宁:“你准备下吧。”

    “后面……你们打算如何料理我?”北斗宁将那把刀和药瓶接过,珍而重之的握到胸前,这次,平静无波的语气里终于有了几分期盼。

    “自然是按照规矩来。”沈聆之对着北斗宁笑笑:“等你准备好,以后你就自由了。”

    北斗宁如释重负的长出了口气:“那后面……是阿离么?”

    沈聆之点头:“是,几日后,会有人来接你出去,你想去哪里,等十四日之后,都可以安排。”

    “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主子会放我离开么?” 北斗宁低头看着手里的匕首,语气无喜无悲:“北斗家的女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言毕,北斗宁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如瀑的头发垂在脑后,惨白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她慢慢的将脸转向沈聆之:“记得替我转告他,一定要善待阿离,她……至今仍什么都不知道,比我还要可怜。”

    “这是她应该背负的。”沈聆之淡淡回道。

    “应该?”北斗宁苦笑:“凭什么,为了千年北斗,就要世世代代牺牲我们,只因为我们身上留着北斗家的血么?”

    沈聆之没有回答,转身出了院子,身后,隐隐可听到北斗宁如释重负的呜咽。

    行至假山下,一道黑影拦住了沈聆之,来人竟然是麒麟。

    沈聆之却丝毫没有惊讶,默不作声的从怀里掏出从北斗宁处拿到的白色瓷瓶递给了麒麟,

    麒麟看也不看就将那瓷瓶内的东西一饮而尽,才呼出一道浊气,沈聆之这才又拿出了红色瓷瓶,看着麒麟将红色瓷瓶收好,才说道:“都办好了。”

    麒麟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死死盯着北斗宁的住处,半晌才说:“她有说后面的打算么?”

    “还未。”

    麒麟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就好好安排,莫要委屈了她。”

    沈聆之应是,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主上,北斗亶之事,可是夜隐所为?”

    “是我杀的。”麒麟毫不在意。

    “可……他毕竟是七星阁的少主,怎么就……”沈聆之惊骇的脸色惨白。

    麒麟冷笑:“也怪他多管闲事,非要撞破本座的秘密。不过是个碍事的人,死了便死了,又有何妨?”

    沈聆之低下头没有说话,手指却瑟瑟发抖。

    麒麟的语气又软了下来:“他不过是个不成器的,留着也是个麻烦,你要明白,大丈夫成事不拘小节,昔汉高祖为躲追兵,不也是将亲生儿女推下马车?为了千秋功业,这些都值得。”

    “你放心,我刚才去了趟琴园,都布局好了。”麒麟拍了拍沈聆之的肩膀:“后面之事,不必你管,你就做好护法分内之事,就是对夜隐最大的帮助。”

    “是。”沈聆之低头施礼,没有再说话。

    麒麟又道:“好好干,等此间事了,我自会想办法把你夫人送出七星阁。”

    沈聆之的神色这才有了些许的松动,低头施礼:“主上放心,属下自当尽心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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