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时沅对谢知礼森寒的目光视若无睹,自顾自的说:“我平时主要是在俊团楼跑腿打杂,其余时间在五毒门帮衬些,因此在机缘巧合之下,楼掌门选了我。”

    她顿了顿,道:“他让我好好地待在相府,力所能及地传递些消息,还再三向我保证,断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话说的恳切,连停顿都恰到好处,让谢知礼不禁陷入思忖。

    “这倒是有些奇了。”谢知礼冷笑一声,“如你所言,他们五毒门人才辈出,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单单选了你。”

    谢知礼的剑锋划到她的下颌,她感到一瞬寒意,随后下颌又被抬起。

    “你方才的功夫,不像是一时之功,倒像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

    她被他挑起的面庞上的一双眸子强行与他四目相对:“现如今你再同我说,你是碰巧被挑来的,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罗时沅盯着他看了许久,随后慢慢眨了下眼。

    她清晰地看见谢知礼眼中浮现出的杀意,深知若是再接着装疯卖傻,怕是真的难逃一死。

    霎那间,罗时沅眸中那涓涓清泉像是突然间被混杂进了几滴浓墨,随后整个眸子都染成了可怖的深黑,她几乎快到谢知礼都来不及反应,便一把握住了剑锋。

    她力道之大几乎让谢知礼瞠目结舌,未等他反应,手便脱了力,罗时沅握住剑锋的手指间已然渗出了鲜血,但她宛若没有痛觉般一把夺过,剑在空中优美地旋转,随后剑柄稳稳握在了她的手中。

    转眼间她早已站起身,右手抬臂以剑相向,左手两个手指从剑底划到剑尖。那原本光洁的剑身擦上了模糊的、连绵不断的血迹。

    不曾有一瞬犹豫,罗时沅拿起剑便直冲谢知礼。他确实有两下功夫,居然能接得住她的招式,且基本招招预判。

    虽表面看似势均力敌,但耐不住罗时沅蛮力相向,几乎是奔着招招毙命去的。

    不为别的,只是罗时沅太想要他的命了。

    刀光剑影间,谢知礼还是处于下风。

    他似乎又觉得有趣,生生受了她一力,又挑眉看着她。

    “我倒是小瞧了你。”

    罗时沅冷笑一声,道:“想要我的命,有本事你就来拿。”

    她每一招都是狠辣至极,可让她难以置信的是谢知礼却几乎每一招都接得上。

    这不对劲。

    一股强烈的诡异的情感呼之欲出,未等她定下心来,只觉得忽然胸口宛若翻江倒海,只觉得一股闷气压在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终于,就当她下一招就要直冲他而去夺他项上人头时,只觉喉中腥涩,一贯拿舞刀当玩意儿的她此时此刻却禁不住地手抖,剑应声而落。

    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吐在了地上,溅到了谢知礼的素白色衣袍上。

    谢知礼看着她突然笑了。

    这还是罗时沅第一次看到谢知礼笑,这一抹笑挂在谢知礼这常年像死人一样的脸上更加的阴森可怖,让人不寒而栗。

    然后此时的罗时沅却没有害怕,有的只有震惊。

    几乎在刹那间,她便晓得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想起了那剑身上的丝滑手感以及不易被察觉的光泽,顿时反应过来:“你在剑身上涂了什么?”

    她干这行少说也有五年了,按理说体格总会比一些人要好,寻常的迷药她是怕都不在怕的,可这次……

    她几乎是撑了全力才让自己站稳脚跟不曾发抖,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摇了摇手里拿着的白色小瓷瓶,笑笑道:

    “找这个?”

    罗时沅皱了眉头:“这什么?”

    谁知谢知礼两指握着那白色瓷瓶上拴着的红绳,转了两圈,随后转身到了罗时沅面前。

    “遇水则化,状若无物,不需内服就可渗透肌理,乃至整个五脏六腑,若每七日没有按时服药,便会立刻暴毙身亡。”

    罗时沅的视线从那个白色瓷瓶转而到他的脸上,倒吸一口凉气,随后闭眼吐出三个字来:

    “七魂散。”

    谢知礼挑眉看她。

    仿佛也只是一刹那,罗时沅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冰凉彻骨。

    回去。

    她必须马上回五毒门。

    楼自清肯定会有解药的。

    然而还不曾等她抬了脚迈出房门一步,便被擦着面射过来的袖箭拦在了原地。

    罗时沅好说歹说也是习了五年的武,耳目自然惊人。也就是这一瞬间,她听到了院外无数宛若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声响起,又好像无数个人的脚步声,震耳欲聋地响彻在她耳畔。

    至少有三四十人。

    倘若是平时她不曾中毒的时候,甭说是三四十人,就算是六七十人她也不在话下,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清楚能进相府大院的护卫都是些什么实力与身量,她不敢贸然行事。

    罗时沅一时觉得有些好笑,索性摊了手,整个人倚靠在墙边,就这样看着他。

    “谢知礼,”罗时沅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谢知礼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只见那薄唇微微扬起,宛若一个在地狱杀红了眼的修罗陡然转良,挂起了一张天真无辜的笑脸,就这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想要什么?”谢知礼反问她,一步步向她走近,逼得罗时沅不得不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才被迫仰起头来看他。

    他身量生得高,罗时沅自认为在女子中算得上高挑,可和他一比倒还是显得小巧。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谢知礼笑道,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不是想要解药吗?那我可告诉你了,楼自清他没有。”

    罗时沅仰着的头实在有些难受,想着侧着身从他身前掠过,却被他一臂拦在了自己身前。

    罗时沅有些恼了:“谢知礼,这毒药是你做的?你说没有就没有,真当自己是出口成真的神仙了?”

    话一说出口,谢知礼的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悲凉,不过都在刹那间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他就好像又披上了那层伪装的外壳,外壳之上的他依旧无情冷漠,甚至带些狠辣,而外壳之下的他,除了他自己,再也不曾有第二个人知晓。

    只见他薄唇轻启,带着一丝轻挑的薄凉道:

    “对啊,这七魂散,正是我所制成的,旁人无解。”

    ·

    五毒门内。

    钱奴儿正把痛的龇牙咧嘴的苏倚华摁在身下,帮他涂药。

    苏倚华痛的滋哇乱叫:“你能不能轻点!”

    钱奴儿面无表情地把药酒重重地放置到桌面上,道:“你怎么没再晚点儿回来涂药,再晚一会儿就痊愈了。”

    苏倚华本来正躺在榻上直哼哼,闻她此言也精神了,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起来,也不管刚刚涂好药的腿,直接胡乱踩了鞋子,下地扯住将要离开的钱奴儿的衣摆。

    “小奴儿,我就这句玩笑话,你别生气嘛。”

    钱奴儿抽出了被他攥住的一个衣角,只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叹了口气。

    “你单单只是去了一趟相府,就成了这般处境,沅沅姐现在还生死未卜,不知如何呢,你叫我怎么安心?”

    苏倚华的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可他却不能显露。

    他知晓钱奴儿的心思,他自己又何尝不担心?

    苏倚华转瞬即逝的落寞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他若无其事地揽过钱奴儿的肩,却又被她推了开来。

    “别闹。”钱奴儿拿出一根发簪,将披落在肩的三千青丝尽数挽起,整个人干净又利落,“待会儿我还要去趟怡红院,晚了妈妈会问。”

    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帐,坐于内室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侧着脸沉声唤了几下:“倚华?”

    苏倚华本来还想再和钱奴儿说些什么,却被里面的动静叫的瞬间拉下脸来。

    钱奴儿终于笑了,却是把他往后推了推:“楼掌门唤你,还不进去?”

    苏倚华只是不错眼地盯着她,随后眸光又变得黯淡,他先是望了眼内室,随后又用几近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附耳道:“能不能别去?”

    钱奴儿打了他一下:“又在说些什么胡话了?”

    苏倚华一时失笑,只是怔怔地望着钱奴儿离去的方向,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抬帘进了内室。

    内室的装饰不算富丽堂皇,却处处透露着一股浓重的疏离之气,很难想象这是有活人生活的地方。苏倚华从窄门抬帘而入,穿过一段崎岖狭小的走廊,转角到了内部,却别有洞天。

    堂室正中央,一把深墨色交椅位于桌案前,交椅上坐着的人看不清晰,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苏倚华走上前,收起了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做派,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位于座椅上的那人微微侧过脸,从侧面看去,那鼻峰高挺耸立,垂下来的眼尾带上点儿魅惑,勾起的唇角更让人浮想联翩。

    苏倚华面不改色地垂首道了声:“楼掌门。”

    他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他,露出了他那张和谢知礼长得有三分相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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