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山
李够直起身，信步踱至檐下阴凉，倚身取帕拭手。
好一番细致。
赵琛见他这般作样，气不打一处！他急蒙心了，竟对此人废言！当即要甩身走人，他风里来，水里去，便是掉匪窝里，就爬不上来？
“晴光底下立身……”
李够慢声慢语地出着声气，目光掠过一众不怕晒的。
“不熟，也要熟了。”
赵琛勉强自己回身，他看着人：“烦请少爷说人语。”
“你自是听不懂。”
“…………”气！
李够：“为首之人什么相貌？”
赵琛身旁的小伙计见风度天成的少爷注目自己，忙忙看着人回：“也是一白净面皮……”小伙计磕绊一声，目光闪躲一瞬，继续道，“身躯高大，手里甩着一根马鞭子……戴耳坠！他一侧耳上戴着长长一条红珠坠子呢！”
戴耳坠……
阎登登。
李够当即拒绝：“爱莫能助！少爷不想见这人。”
赵琛见他似是相熟，遂动了“好言好语，低声下气”之心。他一个罗洲外城生人，倘有本城内有名头……甭管好名坏名的相熟人伴身，于他，于事，皆有利无害。
“你之言行，我虽不能苟同，但今日也算不打不识。”赵琛自知不能“真诚”太过，他道，“狗少爷。你既识得匪山中人，何不与在下走一遭？”
与你走一遭？少爷很闲不成？
李够端着身，不言语。
庆喜在旁一下挺身：“走一遭？走那里？飞云山？土匪寨？！”他转视自家主，“少爷，您可千万别应声，那山去不得。”
胡来。他家老少二主方和气几日，这要是上了山——“父慈子孝”指定又要甭坏。好生日子不过，上赶着送身匪手？胡闹！
不去便罢！你还拿样？赵琛孙子当不久，岂有低身两回之理？怎的？还要他跪地哀求？
他方要骂一句走人，陈嫂一旁恰时开口：“赵三爷，莫急。您有所不知，这飞云山有两伙匪盗，虽说都是匪，却有不同！一伙奸恶盗事做尽，杀人放血，眼皮儿通不眨；另一伙，虽不是良善人，倒也不算丧心，自来劫人劫货，肯出些钱银，无有不放的。您啊！还不是十分坏运，小伙计方才口里说的人，正属后一拨哩。”
赵琛听得此言，一瞬心定八分。钱银他有，只要不是索要海口，他出得。幸有陈干娘之言，既令他心中有底，又免他赔面求人。
李够见赵甚么一脸“幸好幸好”之模样，心道：狗商人，你好得太早。
赵琛方要声谢，不想陈嫂转言又语：“可老身也听说这一拨里打头的一人极是难缠，好像就是戴着耳坠……不然如何给了银钱还不放的？不过老身也闹不清，都听旁人口里说，不晓得准不准数。”
“陈干娘，这……”赵琛汗。
“准。谁说不准。”李够接上声，分神一眼旁若无人井畔饮水之人，“本少爷容你还手，你都如此狼狈，这要是落入‘耳坠’之手……”他刻意顿言，招招手，庆善眼色跑来撑伞。
李够入伞下，一面抬步向外，一面补言，“哪一日你打少爷眼皮底下过，少爷怕也认不出你。赵甚么，受受苦。少爷好心让你有个预备。”
“莫走。”赵琛一把拉住擦肩之人。
李够伞下转目。视着人，不出声。
除了文娘子，一院里的人尽数看着他，赵琛无奈：“恳请李兄相助。”
“恳请？恳请少爷为了你自讨苦吃？我昏了头？便打你一回，你怎么还记恨上了啊？”
赵琛咬牙又是一拉。
李够烦躁甩开：“赵甚么，你娘子小媳妇？再动手一回，把你丢出去垫道。”
“求你！求你！求你！！”赵琛不知怎的忽然爆发，他面热颈粗，几是吼着声儿求，“求你这个没好心没良心的负心狗少爷昏一回头！！风风月月，花花柳柳你能昏！良良善善，商人男汉，便昏不得？！我不是你爹丈，不是你弟兄，还不能是你小厮？你身边这俩跟腿子出事你救不救？你救他俩如何就不能救我？你将我打的鼻青脸肿，还要作孽见死不救撇我一人活受土匪熬打！你的心难不成十分烂坏了？！”
…………这一席七绕八缠的话。
陈嫂愣，伙计讪，席胭望。
庆喜庆善呆：还有这么央求人的？
被人这么央求的李够移开碍事的伞，攒起劲儿照着人面就是一拳头。
赵琛被揍得仰首，痛意使他脑目清醒，他捂住鼻子，于流流鼻血中悔恨不已……
老天！
他一通屁放出了什么啊！！！！
“传言传语若从你口里出来，”李够点手儿，“那还真是一字不能信。”
赵琛自知丧面无颜，把脸逃望鸡舍。
李够甩身就走。
陈嫂子各处瞥一瞥，呵呵笑面：“赵三爷，用不上如此，那飞云山又不是有去无回的虎狼窝，您啊忍一忍皮肉苦——”
“你脸丢了，腿也丢了？”李够偏首，“还要少爷贵手亲自拉请不成？！”
陈嫂转目望人，赵琛则怔得一时没反应。
李够没好气：“飞云山，飞云山，最好一飞便上山，最好一院子人都去。好好受人打一打，打得咱们对面不识，下山便能各自清净。”
李赵二人出城上飞云山。
赵琛脸面找回一些，一鼓气紧几步问人：“只咱二人，会不会少了些？”
让小厮贴身或是回府报信他都可理解，但这少爷不按常理，竟出银子教下人宿于客栈，不待他回，便不许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道理的药？
“你怀里的钱不少，”李够拣着干净道儿走，草迹路泥频频缠扰，惹得他心情不快，“你身上的肉便不会少。”
赵琛惊吓。他原先已觉足矣，现下又不定起来，左右望顾参天绿翡，他道：“陈干娘不是说在下碰着的不至丧心么？便是头领难缠了些，也不会真拿刀剐人吧？”
山风扑面，李够举目蔽光静林：“那就要看‘耳坠’心情如何了。”
不知的，还以为他李够上山避暑呢！
看心情？
赵琛的心凉了。
据他所知，山贼匪盗可都是以戏耍被俘者取乐的。他叫唤得有多惨，他们便笑得有多开怀，他们大口吃酒，大口吃肉，佐得可全是他的苦痛！
不怪他山脚底下只望一眼巍峨云峰便腿肚儿打颤。雾里峦里的可全是凶险呐！倘不是赖伙计不能抛，他保不准苦咽肚腹舍了那货物了。
赵琛立住腿脚，抹一把额汗，望一望昏昏苍穹，叹声移向前方，被他胡搅蛮缠来的少爷放着宅院凉轩软榻不坐，跟他来此深山贼林屈身坐石。
他上前。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心肠花是花了点，但内里颜色应是不黑。
“你瞧我做甚？”
李够第八百回没好气，“口里千万莫出好言语，少爷已经后悔了。”
为了一点点心思，劳身劳力。还不如匪贼兜脸一蒙来得轻巧省力。
赵琛看看人，说出想说之言：“不再紧着些腿脚？晚些天暗路途难行，这林子里……”他四下巡望，低声不敢高言，“夜黑了可有狼虎猛兽出没？”
狼虎可不认他的钱。
“狼虎？”李够要躺，又嫌弃石脏。
嘘！嘘！赵琛惶目四望：“李兄小声。”
李够瞧着眼前人一副生怕他把猛兽招来的怂模怂样，烦心坏心一道起，小声？他偏要大声：“狼虎狼虎狼虎————出来把你叼走才好——”
赵琛被他吓得要跳，忙忙抖着袖子擦抹石面干净，慌气慌言：“切要高声切要高声啊李兄！！回头再把贼匪引了来……”
李够：“…………”
小胆蠢货。
真当上山避暑来了？你怀里揣的钱票是要上山挥洒，普渡众草的？
他可没打过他的脑子。
李够懒得骂出声，将身一倒，扇子一遮：“赵呆子，等着吧！要是蚊子来，山贼还未来，少爷可就打道回府，不伺候了。”
赵琛俯目石上大爷，后觉出自己蠢来：这是何处？自己做什么来了？都到了人家地盘上了，还怕招引？
深山贼林，林深必见匪。
他叹一口声气，一屁股挨坐石旁草地。还好文娘子不在……唉！他抚额恍叹，还何需此处？他的脸面早已丢尽。
狗少爷遮扇不言语，赵琛心事重重，自也无话。他捂着自家胸怀，片刻不敢迷瞪，不然被贼趁昏掠去，届时不认钱银是他，他便只有跳崖一途了。
林月弯天。赵琛坐不安，他一念盼蚊虫先来，转念又希贼者先来。
啪！
一只夜蚊毙命于臂。
“你去你去，”一赤膊汉子将死蚊捻泥，“我右半脸还隐隐疼哩，再进去，不是赶着送上另半边儿？”
汉子身前之人闻言转目悄无声息的房间，踟蹰：“要不……等寨主回来再禀？”
“行。”汉子点点首，拍一掌后颈，“那你等死吧。”
此言一出，唬得那人犹心飞散，立奔门首相告：“阎爷，巡山的兄弟抓着了三人，其中一人正是今日山下的货主，带着钱银要来赎货。您看，是先关起来，还是见一见？”
房中之人眼眸缓睁，他仰面椅背，眸色不明。
许久不听回应，门外人正欲趁机退身，余光忽动，随后阖门大开，他一惊垂首：“阎爷。”
“三人。”
“是……”门外人微抬首，目光只敢掠一掠男人耳畔轻轻荡动的红珠，“城中李财主的少爷也在其内。”
“李够。”男人意外嗤笑，“那个徒有其表的窝囊废？”
男人语气里满是嘲弄，“不请自来，”马鞭慢悠绕掌，“来得正是时候……”
门外人触目鞭身血迹，落眼又瞅见房内奄奄昏身之人，心想：这几人算是正撞气口了。
“金阿明。”
门外人激灵应声。
男人止步偏首，夜色红珠，火光诡耀：“拖出来，一道带上。还有……”他唇讥笑意，“这个房间谁也不许打扫。”
金阿明回首血腥颠乱的房间，低面应声：“是。”
好一番细致。
赵琛见他这般作样，气不打一处！他急蒙心了，竟对此人废言！当即要甩身走人，他风里来，水里去，便是掉匪窝里，就爬不上来？
“晴光底下立身……”
李够慢声慢语地出着声气，目光掠过一众不怕晒的。
“不熟，也要熟了。”
赵琛勉强自己回身，他看着人：“烦请少爷说人语。”
“你自是听不懂。”
“…………”气！
李够：“为首之人什么相貌？”
赵琛身旁的小伙计见风度天成的少爷注目自己，忙忙看着人回：“也是一白净面皮……”小伙计磕绊一声，目光闪躲一瞬，继续道，“身躯高大，手里甩着一根马鞭子……戴耳坠！他一侧耳上戴着长长一条红珠坠子呢！”
戴耳坠……
阎登登。
李够当即拒绝：“爱莫能助！少爷不想见这人。”
赵琛见他似是相熟，遂动了“好言好语，低声下气”之心。他一个罗洲外城生人，倘有本城内有名头……甭管好名坏名的相熟人伴身，于他，于事，皆有利无害。
“你之言行，我虽不能苟同，但今日也算不打不识。”赵琛自知不能“真诚”太过，他道，“狗少爷。你既识得匪山中人，何不与在下走一遭？”
与你走一遭？少爷很闲不成？
李够端着身，不言语。
庆喜在旁一下挺身：“走一遭？走那里？飞云山？土匪寨？！”他转视自家主，“少爷，您可千万别应声，那山去不得。”
胡来。他家老少二主方和气几日，这要是上了山——“父慈子孝”指定又要甭坏。好生日子不过，上赶着送身匪手？胡闹！
不去便罢！你还拿样？赵琛孙子当不久，岂有低身两回之理？怎的？还要他跪地哀求？
他方要骂一句走人，陈嫂一旁恰时开口：“赵三爷，莫急。您有所不知，这飞云山有两伙匪盗，虽说都是匪，却有不同！一伙奸恶盗事做尽，杀人放血，眼皮儿通不眨；另一伙，虽不是良善人，倒也不算丧心，自来劫人劫货，肯出些钱银，无有不放的。您啊！还不是十分坏运，小伙计方才口里说的人，正属后一拨哩。”
赵琛听得此言，一瞬心定八分。钱银他有，只要不是索要海口，他出得。幸有陈干娘之言，既令他心中有底，又免他赔面求人。
李够见赵甚么一脸“幸好幸好”之模样，心道：狗商人，你好得太早。
赵琛方要声谢，不想陈嫂转言又语：“可老身也听说这一拨里打头的一人极是难缠，好像就是戴着耳坠……不然如何给了银钱还不放的？不过老身也闹不清，都听旁人口里说，不晓得准不准数。”
“陈干娘，这……”赵琛汗。
“准。谁说不准。”李够接上声，分神一眼旁若无人井畔饮水之人，“本少爷容你还手，你都如此狼狈，这要是落入‘耳坠’之手……”他刻意顿言，招招手，庆善眼色跑来撑伞。
李够入伞下，一面抬步向外，一面补言，“哪一日你打少爷眼皮底下过，少爷怕也认不出你。赵甚么，受受苦。少爷好心让你有个预备。”
“莫走。”赵琛一把拉住擦肩之人。
李够伞下转目。视着人，不出声。
除了文娘子，一院里的人尽数看着他，赵琛无奈：“恳请李兄相助。”
“恳请？恳请少爷为了你自讨苦吃？我昏了头？便打你一回，你怎么还记恨上了啊？”
赵琛咬牙又是一拉。
李够烦躁甩开：“赵甚么，你娘子小媳妇？再动手一回，把你丢出去垫道。”
“求你！求你！求你！！”赵琛不知怎的忽然爆发，他面热颈粗，几是吼着声儿求，“求你这个没好心没良心的负心狗少爷昏一回头！！风风月月，花花柳柳你能昏！良良善善，商人男汉，便昏不得？！我不是你爹丈，不是你弟兄，还不能是你小厮？你身边这俩跟腿子出事你救不救？你救他俩如何就不能救我？你将我打的鼻青脸肿，还要作孽见死不救撇我一人活受土匪熬打！你的心难不成十分烂坏了？！”
…………这一席七绕八缠的话。
陈嫂愣，伙计讪，席胭望。
庆喜庆善呆：还有这么央求人的？
被人这么央求的李够移开碍事的伞，攒起劲儿照着人面就是一拳头。
赵琛被揍得仰首，痛意使他脑目清醒，他捂住鼻子，于流流鼻血中悔恨不已……
老天！
他一通屁放出了什么啊！！！！
“传言传语若从你口里出来，”李够点手儿，“那还真是一字不能信。”
赵琛自知丧面无颜，把脸逃望鸡舍。
李够甩身就走。
陈嫂子各处瞥一瞥，呵呵笑面：“赵三爷，用不上如此，那飞云山又不是有去无回的虎狼窝，您啊忍一忍皮肉苦——”
“你脸丢了，腿也丢了？”李够偏首，“还要少爷贵手亲自拉请不成？！”
陈嫂转目望人，赵琛则怔得一时没反应。
李够没好气：“飞云山，飞云山，最好一飞便上山，最好一院子人都去。好好受人打一打，打得咱们对面不识，下山便能各自清净。”
李赵二人出城上飞云山。
赵琛脸面找回一些，一鼓气紧几步问人：“只咱二人，会不会少了些？”
让小厮贴身或是回府报信他都可理解，但这少爷不按常理，竟出银子教下人宿于客栈，不待他回，便不许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道理的药？
“你怀里的钱不少，”李够拣着干净道儿走，草迹路泥频频缠扰，惹得他心情不快，“你身上的肉便不会少。”
赵琛惊吓。他原先已觉足矣，现下又不定起来，左右望顾参天绿翡，他道：“陈干娘不是说在下碰着的不至丧心么？便是头领难缠了些，也不会真拿刀剐人吧？”
山风扑面，李够举目蔽光静林：“那就要看‘耳坠’心情如何了。”
不知的，还以为他李够上山避暑呢！
看心情？
赵琛的心凉了。
据他所知，山贼匪盗可都是以戏耍被俘者取乐的。他叫唤得有多惨，他们便笑得有多开怀，他们大口吃酒，大口吃肉，佐得可全是他的苦痛！
不怪他山脚底下只望一眼巍峨云峰便腿肚儿打颤。雾里峦里的可全是凶险呐！倘不是赖伙计不能抛，他保不准苦咽肚腹舍了那货物了。
赵琛立住腿脚，抹一把额汗，望一望昏昏苍穹，叹声移向前方，被他胡搅蛮缠来的少爷放着宅院凉轩软榻不坐，跟他来此深山贼林屈身坐石。
他上前。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心肠花是花了点，但内里颜色应是不黑。
“你瞧我做甚？”
李够第八百回没好气，“口里千万莫出好言语，少爷已经后悔了。”
为了一点点心思，劳身劳力。还不如匪贼兜脸一蒙来得轻巧省力。
赵琛看看人，说出想说之言：“不再紧着些腿脚？晚些天暗路途难行，这林子里……”他四下巡望，低声不敢高言，“夜黑了可有狼虎猛兽出没？”
狼虎可不认他的钱。
“狼虎？”李够要躺，又嫌弃石脏。
嘘！嘘！赵琛惶目四望：“李兄小声。”
李够瞧着眼前人一副生怕他把猛兽招来的怂模怂样，烦心坏心一道起，小声？他偏要大声：“狼虎狼虎狼虎————出来把你叼走才好——”
赵琛被他吓得要跳，忙忙抖着袖子擦抹石面干净，慌气慌言：“切要高声切要高声啊李兄！！回头再把贼匪引了来……”
李够：“…………”
小胆蠢货。
真当上山避暑来了？你怀里揣的钱票是要上山挥洒，普渡众草的？
他可没打过他的脑子。
李够懒得骂出声，将身一倒，扇子一遮：“赵呆子，等着吧！要是蚊子来，山贼还未来，少爷可就打道回府，不伺候了。”
赵琛俯目石上大爷，后觉出自己蠢来：这是何处？自己做什么来了？都到了人家地盘上了，还怕招引？
深山贼林，林深必见匪。
他叹一口声气，一屁股挨坐石旁草地。还好文娘子不在……唉！他抚额恍叹，还何需此处？他的脸面早已丢尽。
狗少爷遮扇不言语，赵琛心事重重，自也无话。他捂着自家胸怀，片刻不敢迷瞪，不然被贼趁昏掠去，届时不认钱银是他，他便只有跳崖一途了。
林月弯天。赵琛坐不安，他一念盼蚊虫先来，转念又希贼者先来。
啪！
一只夜蚊毙命于臂。
“你去你去，”一赤膊汉子将死蚊捻泥，“我右半脸还隐隐疼哩，再进去，不是赶着送上另半边儿？”
汉子身前之人闻言转目悄无声息的房间，踟蹰：“要不……等寨主回来再禀？”
“行。”汉子点点首，拍一掌后颈，“那你等死吧。”
此言一出，唬得那人犹心飞散，立奔门首相告：“阎爷，巡山的兄弟抓着了三人，其中一人正是今日山下的货主，带着钱银要来赎货。您看，是先关起来，还是见一见？”
房中之人眼眸缓睁，他仰面椅背，眸色不明。
许久不听回应，门外人正欲趁机退身，余光忽动，随后阖门大开，他一惊垂首：“阎爷。”
“三人。”
“是……”门外人微抬首，目光只敢掠一掠男人耳畔轻轻荡动的红珠，“城中李财主的少爷也在其内。”
“李够。”男人意外嗤笑，“那个徒有其表的窝囊废？”
男人语气里满是嘲弄，“不请自来，”马鞭慢悠绕掌，“来得正是时候……”
门外人触目鞭身血迹，落眼又瞅见房内奄奄昏身之人，心想：这几人算是正撞气口了。
“金阿明。”
门外人激灵应声。
男人止步偏首，夜色红珠，火光诡耀：“拖出来，一道带上。还有……”他唇讥笑意，“这个房间谁也不许打扫。”
金阿明回首血腥颠乱的房间，低面应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