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持柴斧,站在众多流民面前。

    如温亭序所想,这男人正是诸多流民口中的向哥。

    “向哥你终于来了!”

    “这帮狗官想要将咱们赶走”

    诸多流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就连一开始怯懦都不见。

    温亭序和萧识青趴在一旁观看,她微微皱眉,“官兵来了不好收场,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如刚才得知的信息,这位向哥并没有想要反朝廷,甚至隐隐还在遵守规矩,就从只堵门来说,实际上并未造成百姓伤亡。

    这也是为什么皇上束手无策的原因,作为皇帝,流民也是他的百姓,他断然不能见死不救,可若是开城门,京郊流民便会增多,粮食不够便会往京城推去,一来二去京城不一定能接纳流民。

    温亭序想着,看向对峙的两人。

    流民头头说什么也不肯退让一步,领头的官兵似乎也有所顾虑。

    必然,若是当真杀了流民,这事明日便会传到皇上耳朵里,他的官职还要不要了。

    温亭序摇摇头,“官兵也怕头铁的。”

    萧识青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看那官兵不像是怕的样子,倒像是在寻找机会挑衅。”

    温亭序不甚明白,她问:“为何?”

    “古时候有语成杀鸡儆猴,若是这人想要掌控流民只要将领头的人杀了就好,可如今皇上在上,流民在外,官兵不得主动出手,但若是流民暴动对官兵出手呢?”

    萧识青指了指那领头官兵的手,“他的手一直搭在刀鞘上,说明他在警备,他为何警备,说明接下来有事要发生。”

    若是流民对官兵出手,性质便不一样了,那便是在打皇上的脸。

    若是这群流民中有人对官兵出手的话……

    温亭序脸色一变,“不好!”

    与此同时,萧识青也看向了场中心,有一身着流民之人手中拿着匕首刺向高坐马上到一位官员,萧识青拍了拍自己主子,“主子,你藏好了,我去帮帮忙。”

    说罢他如箭离弦,片刻便挡在了杀手身前。

    少年着一身粗布衫,在暗夜之中看不清身形,只能看见迎风而动的衣袖与之隐隐闪烁而过的刀光。

    那官员大吼一声,“大胆!你们竟敢刺杀朝廷命官!来人将这帮流民全都杀了!”

    温亭序心下咯噔,连忙从暗中走出,“等等!!!”

    奈何在场声音嘈杂,根本没多少人听见了她的声音。

    萧识青武功极好,抬手便将面前杀手敲晕,听见自家主子的话后抬手从官员腰间抽出一柄长刀,而后

    架在了面前领头官兵的脖颈上,少年轻哼了声,“让你等等你没听见?”

    官员一瞬僵住了脖子,“停下!都停下!”

    官员停下了,流民那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此时暂时还未反应过来,萧识青抬手将手中的黑衣男人扔进了流民中,“打什么啊,等会,等我说两句。”

    现场安静下来,温亭序终于是有了说话的余地,她看向那位官员,“你们为何要杀流民?”

    萧识青将手中的长刀挪了挪,“问你呢,为什么杀?”

    那官员动了动脖子,脖子上被长刀割出一条血线,他紧了紧喉咙,“因、因为他们刺杀我的下属。”

    温亭序:“刺杀?”

    她随后看向了一众流民,而后蹲在将地上杀手遮面的面巾扯去,她朝着向哥点头,“请问你们可认识这人?”

    向哥似乎有些惊讶,看她一眼而后找了几个人来辨认,“不认识,这是谁啊,我们流民里哪里有这个人?”

    “我也没见过这个人”

    温亭序点了点头,随后朝着领头官兵身后的官员问,“那你们呢,可认识此人?”

    有几个官员面露纠结,有的则是一口回答,“没见过”

    萧识青轻啧一声,抬手将手中长刀压得更深,“真的假的。”

    领头官员吓得不行,此时抖着唇话都说不出来。

    温亭序目光如炬,一寸寸从身后官兵的脸上审视,“所说当真?”

    自然当不得真

    温亭序看向了萧识青:“既然不说,那便杀了吧。”

    官兵浑身一抖,这时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能杀我!”

    “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

    温亭序想到什么,“命官?”

    “你可知你身旁这人是谁?”

    这话一出,就连萧识青都愣了一下,他是谁?

    他还能是谁,他是萧识青啊

    “他乃事圣上派下来解决流民一事的命官,至于你,一个看门的也配称命官?”温亭序立于众多人前,脊背挺直,她眼神落下,气势尽显。

    萧识青被吹得手中都捏了一把冷汗,幸而萧识青见过的场面多,面上倒是还维持着那副冷淡的表情。

    官员明显信,就凭这人穿着一身流民衣裳,脸上灰扑扑的,就这还圣上派下来的?

    “怎么可能!”

    萧识青嫌弃仰着头看他累,抬脚将他踹下马,“看看”

    他将温亭序给他的令牌拿出,在其上,写着三个字,“御史令”

    官员颤抖着贵在萧识青面前,“都怪下官眼拙!您大人不识小人过,放小的一次吧。”

    温亭序朝着他的方向看来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她不知晓萧识青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不过从行动上来看,倒是明白了。

    “这位姑娘,你们当真是朝廷中来?”那所谓的向哥问。

    他皱着眉,不是他不信,而是这人身着粗布衣衫,不论怎样说圣上都不会派这样的人来吧?

    温亭序微微叹了口气,官员来的这一趟彻底将她和萧识青的计划打散,“实不相瞒,在下的确是为流民一事而来。”

    “奈何流民中有不少人对官员仇视,我只能出此下策。”

    萧识青将那一群官员赶走回到了温亭序身旁,那位向哥在萧识青面上看过一瞬。

    原本警惕的目光忽而一愣,“是你?”

    萧识青闻言看去,只见得一张凶悍面庞,是那位向哥。

    就连温亭序也有些诧异,“原来你同他认识?”

    萧识青这些年日里见过的的人太多了,有些时候一天能接到三单,根本记不得这位向哥又是哪路豪杰。

    萧识青迟疑,“…你是?”

    向哥朝着他们介绍,“我名向舟,你忘了,你曾在锦州流民牢中救过我。”

    温亭序没想到两人还有这层关系,她见萧识青苦思冥想,而后恍然大悟,“你就是锦州流民牢里那个流民啊。”

    温亭序听见了萧识青所说,萧识青眼见自家主子好奇,也解释了起来,“这人当时为救一个小女孩被官兵抓进了牢里,我当时恰好做任务,就顺手将他救了。”

    温亭序点头,便是萧识青不说,她也能得出大概。

    这位向舟为了救一个流民小女孩被抓了进去,然后自己这位属下做好人好事将人又捞了出来。

    向舟没有再问两人是否为皇帝做事,只是派人将他们请进了流民营中。

    温亭序谢过向舟,这才真正进入了流民营,原先在外面时,温亭序看见的都是青年男子,如今进了流民营才知晓,那些手无寸铁的女子,以及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孩童。

    温亭序看着随意搭起的营长以及放在火上烤的糙饼微微沉默。

    那女子眼见温亭序看去,蜷着手将糙饼塞进了怀里。

    向舟微微皱眉,走上前去同女子解释了番。

    “向哥哥!”孩童手中攥着石子朝向舟跑来,而后砸在了向舟的怀中。

    那位在官员面前极为凶戾的男人蹲下身子将小孩接了个满怀,“小若,跑慢一点,小心摔着了。”

    他将小孩的衣裳抻平,“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向哥哥,他们说你在外面打坏人,小若可以去看吗?”小孩一双眼睛明亮,他抬手亮出了一个小弹弓,“向哥哥,我也可以帮你打坏人。”

    向舟笑了下,“不用,坏人已经被这位哥哥打跑了。”

    站在一旁的萧识青一愣,就见得那小孩转过头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哥哥这么厉害!”

    萧识青挠了挠脑袋,幸而不是第一次接触到小孩欣喜的目光,当即接话,“当然”、

    小孩顺着看了过来,最后看向了温亭序,小孩眼睛一亮,正要喊什么,被向舟抓了回去,“所以现在坏人跑了,小若也该去睡觉了。”

    小若脸垮了下来,“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晚睡的孩子长不高,你难道不想比小七长得更高吗?”

    “想!”

    叫小若的孩子犹豫一会,还是和几人道别回去睡了。

    小若离开,向舟面上的笑也随之离去。

    向舟:“那小孩叫小若,他的娘亲是跟着我来京郊的其中一个,后来闹了次荒,她为了给小若找些吃的进了城,被人打断了腿。”

    温亭序沉默的听着。

    向舟将她带到一处营帐外,“你今晚住这里就好。”

    “萧公子可跟我住一处。”

    温亭序抿了抿唇,“多谢”

    这一路来,向舟没有询问她名讳,也没有再提及流民一事。

    直到离开时,他站在营帐前,“这位姑娘,不论你是不是皇上派下来的官员,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想要我身后的流民能够有地方住,能够吃得饱饭。”

    “仅仅只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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