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下半夜的时候，吉安口渴醒来。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去接水喝。路过客厅，也没开灯，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用毯子兜头罩着，正在耍手机的姜原。她差点没尖呼出声，显然完全忘记自己昨晚把姜原捡回家这码事。
姜原也被突然出现的吉安给吓一跳，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先将手机关了。
两个人大眼瞪大眼，一时间整个客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气氛有些尴尬，吉安随便找了一句话欲打破这沉寂氛围。
“你怎么还不睡？”她问。
“穷得睡不着。”他回。
听姜原说这话，她可就不困了。索性端着水杯去了沙发另一端坐着。
她叹了一声，说：“我懂，我可太懂了。”
吉安喝了一口水，嘴里还有苦味儿，“我上一个月也是这样过来的。”
“都已经快穷得要带着我家柠檬去小区楼下绿化带啃土了。不瞒你说，我当时真去选了几块合适的绿化带。”
“柠檬？”
“我家小猫。这两日生病被我送去动物医院了，是只橘猫，特别可爱。”
“哦。”姜原闷声回应，两只手分别抓着兜头盖下的小毯子的一角，玩着小毛毯。
吉安悄悄瞥了一眼他，就见鹅黄色小毛毯底下只露出的那张白净的脸，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句，这家伙皮肤可真好。
“我看你家里人应该也是挺宠你的。”毕竟连水都不会烧，定是家里极度溺爱。
“要实在受不了了，就回家去吧。家人之间有点什么摩擦误会都是常事，找个机会说清楚就好了。”吉安真诚地建议道。
半天相处下来，吉安都不用细想就知道，姜原这家伙一看就是那种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的小孩。
结果她说完，姜原这家伙直接两手交叉将毯子两个角调转了位置，将自己的脸完全罩进了小毯子里去。
他的鼻尖被青柠香味包裹，躲在毯子后面说了两个字：“不要。”
“我才不要回去。”
他的声音从毯子里传了出来，闷闷的，带着些孩子气。
吉安瞧着他这动作，是愈发对这个家伙感到好奇。这也才高中毕业刚毕业，能和家里闹怎样大的矛盾要选择离家出走？
想当初她高中毕业的时候，家里人都老高兴了。毕竟她高中成绩一般，能考上晋刘这边的大学已经是超常发挥了。那个暑假她过得特别开心。
难道说，这家伙是因为高考没考好？
吉安试着问了一句：“你是高考没考好，然后家里人批评你了吗？”
裹在鹅黄色毯子里的小脑袋摇了摇。
“701。”
“什么？”
“高考分数。”
“你考了，701分？”
“嗯。”
“……”她当年要考了这分数，她们家所有人能把她供起来。
“那您这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专门为了离家来体验社会的吗？”想也不可能，毕竟体验社会也不是这么个体验法的。
这时，姜原将裹着自己的小毯子给掀了开，露出了自己的脸。
他带着无比认真的语气回答：“为了我自己。”
吉安有注意到，姜原说这话的时候，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有闪过一丝亮光。
接着，她又听到他开口问自己：“吉安，你有梦想吗？”
他问得过于真诚。尤其提到梦想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眼底一片赤诚。
吉安结结实实愣了下。不是，这话题怎么突然这个转向了？她不过只是想喝水而路过客厅，不过只是好奇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才坐下聊了起来，怎么，这话题突然一下就这么郑重其事了起来。
梦想…
梦想吗？
她自然是有的。
她从小就拥有一个写作梦。她想写出自己心里的世界，她想将心底最柔软的故事讲给世人听，她也粗俗渴望自己写的故事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她还鄙陋地希望自己能通过贩卖文字养活自己。
“梦想人人都有。你去问上小学的小朋友们，他们能给你说出一大堆来。”
但是啊，成年以后，就真的没人再会用这么真诚的语气说出梦想二字了。对于经历了社会现实毒打的成年人来说，高谈阔论梦想已经渐渐变成一种幼稚行为。
她又接着说：“梦想人人都可以有，但是姜原，在这世界上并不是人人都能实现它，这就是现实。现实总是这样骨感、残忍。”
姜原望向吉安，一双漆黑的眼，现出点点星光。
“我不能回去。”
吉安又听到他说，“回去了就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再也没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吗？
她突然有些理解姜原了。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即便是穷途末路了也没想过要回家，按照父母给自己安排的人生轨迹去走。她何尝也不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可以实现梦想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丝可能性，纵是失败了，也能笑着跟自己说一句，至少尝试过了啊。
“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吉安不想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了。
姜原乖乖点了点头，向吉安道了声晚安。
凌晨三点半，窗外的雨已经彻底停了。姜原望着吉安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他想，她应该是听懂了自己的。
他抻了抻小毯子，重新躺回沙发上，将毯子枕在头下，借着那一股幽幽的青柠香味，终于安心入眠。
＊
这大概是姜原离家出走这么多天，睡的唯一一个安心觉，还是躺在这狭小拥挤，只要自己稍微不注意就能滚下地去的小沙发上。
姜原睁开眼，揉了揉眼角，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半。
他从沙发上翻身坐起，足足缓了半分钟才彻底适应当前的环境。
他现在在别人家里。
说起来，这个女人倒也不算是别人。
她既然是何亦洲的女朋友，那算起来也是他半个表嫂了。
表嫂呢？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屋里没人。
难道出门了？
姜原有些口渴，便起身去接水喝。刚经过吉安卧室门口，就听到房门门锁扭动的声音，接着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
两人打了个正儿八经的照面。
两眼对两眼，全都愣住傻眼了片刻。
“呃……”
“我……”
吉安抬头看了一眼姜原，他身上还是穿着她那件粉嫩的睡裙，头发乱得像鸡窝，但那张脸仍旧帅得很突出。
两人你一字我一顿后都没再说话，默契地各退了一步，为对方腾出了空间。
吉安转头去了卫生间，坐马桶上揉了半天头，她昨晚睡得不好，尤其是下半夜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胡扯怎么就扯到了梦想，整得她回房躺床上一直胡思乱想。
正懊恼，吉安就听到姜原在卫生间门外喊。
“表…吉安姐。”
吉安被他一嗓子给喊的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他刚刚叫她什么？吉安姐？他们都已经这么熟了吗？都管她叫姐了？
“我想喝水，但是找不到水杯在哪儿。”他说。
“我家只有一个杯子。你去厨房拿碗喝。”吉安回答。
“哦。”
然后吉安就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渐远。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家伙什么时候离开她家啊？
她原先大学住宿舍是住的四人寝，住到最后一学期，其他两个去实习了根本没在学校，还有一个已经搬出去跟男朋友同居了。就剩她一个人，明明住寝，却过成了独居。毕业后更是自己租了房一个人住。这会儿还真不习惯家里还有别的人的存在，尤其还是异性。
吉安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见窗帘半拉开，姜原就站立在窗边，手里还端着只碗。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有点颜值在身上的。往窗边那一站，身姿挺拔，宛若青松，侧脸轮廓也完美得让人挑不出瑕疵来。
不得不说，她能容忍他在她家待一晚上，多多少少是有点看在他好看的皮囊份上的。
没错，她就是这么肤浅，粗俗。
“今天是个好天气。”姜原突然回过头来，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
吉安愕然点点头。
“昨天打扰了，我等下就离开。”
“也…不用这么急。”吉安听到自己说。
姜原歪头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吃过早饭再走吧。反正一晚上都待了，也差这一早上。”
姜原果然没跟她客气，忙道了一声谢谢。
这个家伙对于什么时候该客气，什么该不用过多讲客气，真是拿捏十分得当。
所谓的早饭，到嘴里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吉安偶尔会做饭，但只会做点很简单的饭菜，比如青椒炒蛋，番茄炒蛋，蛋花汤这种。
姜原望着桌上两菜一汤，没有荤菜，全是鸡蛋相关的。他在家里有专门的营养师调配，每一顿都荤素搭配，极少还重样。
但这一顿他吃得还挺香，尽管这里哪一个菜单拎出来都不算好吃。
早饭过后，姜原就该走了。他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夏天一个晚上衣服干得透透的。离开吉安家的时候，他耍了个心眼，将自己那枚戒指故意放在了卫生间的窗台上。
姜原站在门边跟吉安道别。吉安见他已经穿回了自己的衣服，恢复了昨天看到他的那副看起来一副拽拽酷酷的模样。
他真诚地跟吉安道了一声谢，甚至还鞠了个躬。
吉安没说什么，待他走出门槛，她还是朝他说了一句：
“祝你梦想成真。”
姜原脚步顿住，明显有些愕然，扭头冲吉安笑了笑，说了个“好。”
她果然是懂自己的。
姜原也被突然出现的吉安给吓一跳，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先将手机关了。
两个人大眼瞪大眼，一时间整个客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气氛有些尴尬，吉安随便找了一句话欲打破这沉寂氛围。
“你怎么还不睡？”她问。
“穷得睡不着。”他回。
听姜原说这话，她可就不困了。索性端着水杯去了沙发另一端坐着。
她叹了一声，说：“我懂，我可太懂了。”
吉安喝了一口水，嘴里还有苦味儿，“我上一个月也是这样过来的。”
“都已经快穷得要带着我家柠檬去小区楼下绿化带啃土了。不瞒你说，我当时真去选了几块合适的绿化带。”
“柠檬？”
“我家小猫。这两日生病被我送去动物医院了，是只橘猫，特别可爱。”
“哦。”姜原闷声回应，两只手分别抓着兜头盖下的小毯子的一角，玩着小毛毯。
吉安悄悄瞥了一眼他，就见鹅黄色小毛毯底下只露出的那张白净的脸，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句，这家伙皮肤可真好。
“我看你家里人应该也是挺宠你的。”毕竟连水都不会烧，定是家里极度溺爱。
“要实在受不了了，就回家去吧。家人之间有点什么摩擦误会都是常事，找个机会说清楚就好了。”吉安真诚地建议道。
半天相处下来，吉安都不用细想就知道，姜原这家伙一看就是那种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的小孩。
结果她说完，姜原这家伙直接两手交叉将毯子两个角调转了位置，将自己的脸完全罩进了小毯子里去。
他的鼻尖被青柠香味包裹，躲在毯子后面说了两个字：“不要。”
“我才不要回去。”
他的声音从毯子里传了出来，闷闷的，带着些孩子气。
吉安瞧着他这动作，是愈发对这个家伙感到好奇。这也才高中毕业刚毕业，能和家里闹怎样大的矛盾要选择离家出走？
想当初她高中毕业的时候，家里人都老高兴了。毕竟她高中成绩一般，能考上晋刘这边的大学已经是超常发挥了。那个暑假她过得特别开心。
难道说，这家伙是因为高考没考好？
吉安试着问了一句：“你是高考没考好，然后家里人批评你了吗？”
裹在鹅黄色毯子里的小脑袋摇了摇。
“701。”
“什么？”
“高考分数。”
“你考了，701分？”
“嗯。”
“……”她当年要考了这分数，她们家所有人能把她供起来。
“那您这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专门为了离家来体验社会的吗？”想也不可能，毕竟体验社会也不是这么个体验法的。
这时，姜原将裹着自己的小毯子给掀了开，露出了自己的脸。
他带着无比认真的语气回答：“为了我自己。”
吉安有注意到，姜原说这话的时候，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有闪过一丝亮光。
接着，她又听到他开口问自己：“吉安，你有梦想吗？”
他问得过于真诚。尤其提到梦想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眼底一片赤诚。
吉安结结实实愣了下。不是，这话题怎么突然这个转向了？她不过只是想喝水而路过客厅，不过只是好奇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才坐下聊了起来，怎么，这话题突然一下就这么郑重其事了起来。
梦想…
梦想吗？
她自然是有的。
她从小就拥有一个写作梦。她想写出自己心里的世界，她想将心底最柔软的故事讲给世人听，她也粗俗渴望自己写的故事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她还鄙陋地希望自己能通过贩卖文字养活自己。
“梦想人人都有。你去问上小学的小朋友们，他们能给你说出一大堆来。”
但是啊，成年以后，就真的没人再会用这么真诚的语气说出梦想二字了。对于经历了社会现实毒打的成年人来说，高谈阔论梦想已经渐渐变成一种幼稚行为。
她又接着说：“梦想人人都可以有，但是姜原，在这世界上并不是人人都能实现它，这就是现实。现实总是这样骨感、残忍。”
姜原望向吉安，一双漆黑的眼，现出点点星光。
“我不能回去。”
吉安又听到他说，“回去了就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再也没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吗？
她突然有些理解姜原了。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即便是穷途末路了也没想过要回家，按照父母给自己安排的人生轨迹去走。她何尝也不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可以实现梦想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丝可能性，纵是失败了，也能笑着跟自己说一句，至少尝试过了啊。
“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吉安不想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了。
姜原乖乖点了点头，向吉安道了声晚安。
凌晨三点半，窗外的雨已经彻底停了。姜原望着吉安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他想，她应该是听懂了自己的。
他抻了抻小毯子，重新躺回沙发上，将毯子枕在头下，借着那一股幽幽的青柠香味，终于安心入眠。
＊
这大概是姜原离家出走这么多天，睡的唯一一个安心觉，还是躺在这狭小拥挤，只要自己稍微不注意就能滚下地去的小沙发上。
姜原睁开眼，揉了揉眼角，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半。
他从沙发上翻身坐起，足足缓了半分钟才彻底适应当前的环境。
他现在在别人家里。
说起来，这个女人倒也不算是别人。
她既然是何亦洲的女朋友，那算起来也是他半个表嫂了。
表嫂呢？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屋里没人。
难道出门了？
姜原有些口渴，便起身去接水喝。刚经过吉安卧室门口，就听到房门门锁扭动的声音，接着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
两人打了个正儿八经的照面。
两眼对两眼，全都愣住傻眼了片刻。
“呃……”
“我……”
吉安抬头看了一眼姜原，他身上还是穿着她那件粉嫩的睡裙，头发乱得像鸡窝，但那张脸仍旧帅得很突出。
两人你一字我一顿后都没再说话，默契地各退了一步，为对方腾出了空间。
吉安转头去了卫生间，坐马桶上揉了半天头，她昨晚睡得不好，尤其是下半夜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胡扯怎么就扯到了梦想，整得她回房躺床上一直胡思乱想。
正懊恼，吉安就听到姜原在卫生间门外喊。
“表…吉安姐。”
吉安被他一嗓子给喊的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他刚刚叫她什么？吉安姐？他们都已经这么熟了吗？都管她叫姐了？
“我想喝水，但是找不到水杯在哪儿。”他说。
“我家只有一个杯子。你去厨房拿碗喝。”吉安回答。
“哦。”
然后吉安就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渐远。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家伙什么时候离开她家啊？
她原先大学住宿舍是住的四人寝，住到最后一学期，其他两个去实习了根本没在学校，还有一个已经搬出去跟男朋友同居了。就剩她一个人，明明住寝，却过成了独居。毕业后更是自己租了房一个人住。这会儿还真不习惯家里还有别的人的存在，尤其还是异性。
吉安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见窗帘半拉开，姜原就站立在窗边，手里还端着只碗。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有点颜值在身上的。往窗边那一站，身姿挺拔，宛若青松，侧脸轮廓也完美得让人挑不出瑕疵来。
不得不说，她能容忍他在她家待一晚上，多多少少是有点看在他好看的皮囊份上的。
没错，她就是这么肤浅，粗俗。
“今天是个好天气。”姜原突然回过头来，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
吉安愕然点点头。
“昨天打扰了，我等下就离开。”
“也…不用这么急。”吉安听到自己说。
姜原歪头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吃过早饭再走吧。反正一晚上都待了，也差这一早上。”
姜原果然没跟她客气，忙道了一声谢谢。
这个家伙对于什么时候该客气，什么该不用过多讲客气，真是拿捏十分得当。
所谓的早饭，到嘴里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吉安偶尔会做饭，但只会做点很简单的饭菜，比如青椒炒蛋，番茄炒蛋，蛋花汤这种。
姜原望着桌上两菜一汤，没有荤菜，全是鸡蛋相关的。他在家里有专门的营养师调配，每一顿都荤素搭配，极少还重样。
但这一顿他吃得还挺香，尽管这里哪一个菜单拎出来都不算好吃。
早饭过后，姜原就该走了。他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夏天一个晚上衣服干得透透的。离开吉安家的时候，他耍了个心眼，将自己那枚戒指故意放在了卫生间的窗台上。
姜原站在门边跟吉安道别。吉安见他已经穿回了自己的衣服，恢复了昨天看到他的那副看起来一副拽拽酷酷的模样。
他真诚地跟吉安道了一声谢，甚至还鞠了个躬。
吉安没说什么，待他走出门槛，她还是朝他说了一句：
“祝你梦想成真。”
姜原脚步顿住，明显有些愕然，扭头冲吉安笑了笑，说了个“好。”
她果然是懂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