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别说出这句话的同一刻,叶朔只觉肩膀一沉,张别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仿佛重逾万钧,要直接将他钉死在那里。

    叶朔手腕翻转,出手迅捷如电,长刀横过,向着张别拦腰砍去。

    而张别也哼笑一声,消失在原地。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方才的那句话语还未消散。

    两人就已经交手了数回。

    “你又是谁?”

    竟然可以伪装得毫无破绽,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气息。

    叶朔方才给他止血时都没有发觉他有问题。

    认得风琅玄,还称她为公主殿下,很明显,对方也是活了千年的人,但应当不是怪异之物,也绝对不是风临宸。

    风临宸前不久还见过良玹,更不会说出这种称呼。

    更重要的是,“张别”的法术运用得格外娴熟,手势幻变之下各种招式层出不穷,速度之快甚至可以挡住叶朔近距离的凌厉攻击。

    这种术法的天赋是很难得的,没天赋的再怎么学,也只能停留在浅层,就比如叶朔。

    他可以几个时辰熟练掌握一套剑谱、刀法。但对于法术,千年了还只会一些皮毛,深奥的看不懂记不住,更别说运用了。

    而风临宸也是一样没有天赋,就算再当几千年恶心扭曲的怪异之物,都不可能做到眼前这人的程度。

    术法天赋、认识风琅玄……

    “张别”术势未停,浓雾聚集而来,转瞬化作冰锥从四面八方向叶朔攻击而去,“我也只是公主殿下的一位故人而已。北燕的皇帝陛下,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也还停留在人世,真让我意外。”

    北燕的皇帝陛下……

    对方肯定不是北燕人。

    “你难道是……”叶朔身形如同猎豹一般敏捷,躲避的同时,刀锋散作万千华光,冰锥与刀刃相击,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乔复?”

    “张别”神色有些讶异,停顿的瞬间就被叶朔近身,逼得他不得不立刻躲闪并转移方位,“哦,没想到您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会认得在下,在下受宠若惊。”

    乔复道:“没想到陛下的反应这么快,再慢一点,就可以留在这里等死了。”既然是棵树,扎根在这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在来到汾崇之前,真正的张别根本没有见过我。”

    “原来陛下那句话在试探在下。可惜,在下不是那么好杀的。”

    叶朔冷哼,“可我记得,你早就被风临宸杀了。”甚至死得比他还要早。

    “怎么如今还在为他效命?堂堂萧梁国师,天纵奇才,竟会这般受制于人?”

    乔复确实“死”得早,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萧梁是如何一统山河的,因为在此之前就被风临宸算计得彻底,很多年过去终于挣脱出来,从历史记载上才勉强推测出过往,但他仍然可以从其他角度反击:“比不上陛下英明神武一世,最后北燕还是被萧梁灭了国。”

    叶朔不甘示弱,“我可没有养虎为患,最后把自己坑死。乔复,你可真是害人害己。如果当年没有你帮风临宸暗中筹谋,力保他活下去,他怎么会走到今天?”

    想起这些叶朔心头的怒火就烧得更旺了,刀光如暴雨般落下,乔复躲闪不及,身上一下子多了无数伤口,却没有流出多少血。

    乔复咬牙切齿,他当然也恨,他怎么会想到一向听话的风临宸,会那么快就忌惮他的能力暗害于他,直接将他算计成如今这般落魄的模样。

    乔复捂住伤口冷笑,“看来,他给你留下的阴影还真不小。没关系,你们很快就会再见到他了。”

    “你什么意思?”叶朔停手,目光锐利逼视着他。

    “我把他放出来了。”乔复的眼睛里忽然迸发出狂热奇诡的光。

    “放出来?风临宸真的也被制约了?”

    叶朔能猜得到,这么多年,风临宸安分消停了太多太多,恐怕只是被限制住,没办法“大展身手”了。不然不会只是先前那种程度的祸乱。以那怪物当年的能力和心性,绝对能将这世上搅得天翻地覆。

    “是啊,那个不仁不义的怪物,这么多年只能在阴暗的地下发疯。”乔复道:“但是他有着超越常人的力量,就这么永远被关押下去,实在是暴殄天物。”

    “论癫狂麻木的程度,你也不多呈让。”叶朔将力量灌注上长刀,“只有你们这样的鬼东西,才会将那种恶心的怪物当成宝物。”

    他话音未落,倏忽间寒光一凛,乔复身上那些被刀划开的伤口瞬间爆裂开来。

    “你……”乔复反应不及,想要去修复身上撕出的伤口,然而他低估了叶朔,那刀伤的威力其实已经切割开了他的骨髓。

    腥风拂面,人形的身躯瞬间被割得七零八落,瘫倒在地上。

    乔复目眦欲裂,看着叶朔不屑一顾道:“你我都是鬼东西,还分什么三六九等。”

    “你居然不是怪物。”叶朔收刀于身侧,戒备地看着眼前残肢散落,溅了一地淅淅沥沥黑褐血液的人,但即使被卸成这样,对方依旧可以正常说话,支配着自身的器官。

    “现在还不是,但以后我也会成为那种无上的存在。”乔复胸有成竹道:“只是你也没机会见到了。叶靖延,北燕的皇帝陛下,你的‘本体’远在千里,消耗了这么久,维持自身的灵气已经供给不上了吧?你就困在这里等死吧,倒也省着我再出手了。”

    可惜浪费了这张好好的人皮。

    说时迟那时快,乔复身边瞬间被浓雾笼罩,叶朔一刀劈过,却已经扑了个空,只见那些躯体的碎块竟然完全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滩碎布条一样,黏腻腥臭的东西。

    叶朔的思绪有些混乱,乔复应该和他自己一样,不是怪物,但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活到了现在,或者是逃脱了轮回,再一次回到人世。

    叶朔当年从风琅玄口中听说过,乔复本来就是个神通广大的术士,风琅玄的父皇器重他的才能,任命他为国师。他也同样是一众皇嗣的老师,负责筛选、教育有天赋的皇嗣学习术法,那一代只有风琅玄最适合修习术法,其他人都是资质平平,包括风临宸。

    当年也是乔复帮着风临宸,暗算身在北燕的风琅玄,从中作梗离间风琅玄和北燕皇室的关系。

    这样一个有能力有手段的人,千年后会再出现,也不是意外。

    就像方才一个照面,乔复就能看出,叶朔的力量来源以及对付他的办法。

    叶朔的魂灵融合在了濯世阁的那棵银杏树上,借由银杏树的根系,汲取地脉灵气,或是龙脉灵气,保护他魂灵不灭的同时,力量也为他所用。

    那棵树就相当于他的“本体”,只要他不离开太远,只要那棵树一直活着,他也就可以一直活在人世。但他不仅离开了,还消耗了许多灵气,现在魂灵的状态已经越来越不稳定了。

    而眼下这个特殊的地方,更是完全切断了他和本体的联系……

    他必须要快点离开。

    只是……

    叶朔再一次看向乔复消失的地方,他用长刀轻拨地上残留的那滩东西。

    那居然是一堆被削成块的人皮。

    甚至能从中看到五官、指甲、毛发……因为剥离的时间太久,已经变得僵硬没有弹性,呈现出一种死白的颜色。

    叶朔在其中发现了腕部皮肤上刺的图案。

    看来张别是真的不幸遇难了……

    乔复将他的皮扒掉后披在身上,以此完美地掩盖自己原本的气息,伪装成一个普通人,想要伺机除掉叶朔。但却因为轻敌,不小心露出马脚,没能一击必杀,还被拆掉了人皮伪装。

    叶朔皱眉深思,既然乔复还不是怪物,他只是用的法术剥皮。

    那影人戏里讲到的那个夺人皮囊的皇帝,又是怎么回事,仅仅只是巧合吗?

    就在这时,周围的气息一变,扭曲的光斑延伸开来,灰暗的颜色瞬间蔓延到他的脚下。

    叶朔骤然拔刀攻向身后,却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无意识地收了力道,刀刃硬生生定住。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狼一般锐利的眼眸睁大,瞳仁震颤,惊骇得无与伦比,“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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