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得模糊,连同感官也一起越加迟钝。
那一刻,叶朔终于能够感同身受——难怪先前,宁息会中了那么拙略的圈套,被一个外貌一样的虚影偷袭。
因为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他们会不自觉地迟疑、停顿,恐惧着自己会无意伤害到她,这样的意志会压制所有想法,迫使肢体动作被强硬中断。
但在很多危险的时候,刹那间的停滞,足以致命。
即使在同一时间就能判断出真伪,也来不及弥补这一瞬的破绽。
不过,这一次,叶朔的运气,要比宁息好上太多。
面前的女人身着黑衣,面容平静如同一潭死水,幽冷清寒,有着不属于活人的邪异与危险,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拖入幽冥,让叶朔都不自觉心生凉意。
她的面容消瘦些许,显得比良玹、比他最熟悉,最心爱的人要成熟几分。古怪的气息如同魍魉精怪,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分明那般不同,可叶朔就是觉得,她的确就是……早已死去的……
“风琅玄……”他呢喃着这个名字,千年的时光里,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念出来。
叶朔却顾不上这些,而是震惊万分地望着她,“你没有死?还是……”
如果她还活着,那良玹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锋利的刀刃近在颈间,对方却无动于衷,像是冰雕终于活过来一样,“叶靖延。”
“你……”
思念、疑惑……无数的话语堵在喉间,唇舌仿佛打了结似的不受控制,叶朔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喉结滚动,像是有谁掐住了他的脖颈一般发紧,竟然有些哽咽。
她却没有给他时间缓和情绪,“我的时间不多,你要听我说。”
不待叶朔询问,她已经自顾自道:“我会告诉你,怪物的真相。”
众所周知,萧梁皇室的过往,有着许多神秘的色彩。相传风氏一族在上古时期是神灵的侍者,带领着尚且蒙昧混沌的人类,通灵祈神,寻求庇护躲避灾难,追寻生存的机遇……
而后,天地与阴阳间的规则成型,灾厄逐渐退隐,神灵也开始消失,成为神话,生命也越发自由恣意地生长繁衍。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风氏的血脉早已变得和普通人一般无二,多少代都没有出过适合修炼的人……
直到风琅玄的父亲风峪在位时期,萧梁某处一次开垦矿产时,在地下矿井深处,挖掘出了深埋地底的古代墓穴。那是一个久远以前、负责沟通神灵的巫祭之墓。里面有一些祭祀器具和刻在石壁上的图画、古文字记录。
风峪对此大喜过望,因为他一直坚信着预言,相信着萧梁风氏终将重回巅峰,能够再一次成为天下之主。这墓穴的出现,让他认为这是萧梁由衰转胜的拐点。
因为其中蕴藏着古老久远的信息,当时负责这件事的自然是国师乔复,在耗费了许多个日夜的研究以后,他终于读懂文字所述的内容,是早已绝迹的、真正的祈神之法。
于是顺理成章的,天赋卓绝的风琅玄成为了被寄予厚望的孩子。
在这个世界上,修炼者施法是将自己作为媒介,以祭品、虔诚的信仰或是坚定的意志等,神灵感兴趣的东西,作为代价,得到各路神灵鬼怪赐予的力量来达成目的。
而祈神的仪式也是同样,期望着神灵回应自己的愿望。
在最初于萧梁举行的两次仪式中,风琅玄作为连通神灵的媒介,呼唤着神灵的回应,但惨无人道的是,他们付出的代价是那些遭到残杀的“人牲”……
这样的祭品虽然邪恶残忍万分,但确实可以诞生更强大的力量,从而与所谓的“神灵”产生更深远的连接。
对方几句话简短说明了前因,叶朔还是忍不住问:“所以,是你们召唤来了‘邪神’?萧梁的皇室疯了吗?”
什么样的神灵会回应这样的祭品?答案实在不用深思,而萧梁的那些人明知道这一点,却仍然选择了这样去做。
“邪神?对于所谓的‘神’来说,哪里有什么正与邪,对与错。”风琅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微微歪着头,双眼仿佛两口漆黑幽深的枯井,这样的神情让她整个人呈现出诡异的僵硬与非人感。
“你会为与自己无关的虫豸蝼蚁,甚至比这些还要渺小太多太多,渺小到你根本无法感觉到的生命,以它们的视角考虑它们的是非对错,或者耗费时间了解它们的习性吗?我想你不会,因为很少会有人去探究、去在意这些的。”
“而不幸的是,那种仪式,我和他们却成功了。”
风琅玄语气平静地叙述,平静得仿佛她的生命早已枯萎,再也感觉不到愤怒与痛楚。
那时候,很多人都在渴求着神赐的力量,渴求神的垂怜降临在自己身上,想要以此获得凌驾于世间众生的至高地位、永恒不灭的生命、挥霍不尽的财富……数不清的蓬勃扭曲的欲-望,在祈神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
而最后,风临宸成为了那个“幸运儿”。
第一个仪式当时明面上以乔复宣布失败而告终,风琅玄也深陷昏迷。
但实际上,他们成功了。
仪式结束后,风临宸以昏迷的她为媒介,连接到了未知的地方,一个“神灵”出没的地方,在那里他们窥得了可以获得一切的方法。
但风琅玄在苏醒之前被封印了记忆,知道这件事的就只剩下风临宸和乔复。
“这个方法类似于一种异术,也是怪物诞生的由来。他们用从神灵那里拿到的力量,启用异术,通过折叠时间,让自己无限复生。”
折叠时间……无限复生……
叶朔听着这些离奇的词汇,越发难以置信,“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风临宸曾经其实经历过无数次死亡,但每一次死后,他都可以借由异术折叠时间,让自己回到死亡前的片刻。普通人几乎不会受到影响,但风临宸却不同。因为那样会造成,‘已死的他’和‘活着的他’同时存在的悖论。所以风临宸就只能将那个活着的自己吞噬,死的尸体与活的身体融合,并以此获得力量。”
怪异之物,会处在一种非人非鬼,非生非死的状态,就是因为他们本该遵循规则离去,前往幽冥服刑或转世,却强行留在人世。处在生与死的交界,混沌模糊,即是活人,也是死尸。
叶朔问:“只能回到死亡前的片刻?那如果是什么凶险的必死之局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就只能一次次死亡,一次次折叠,再吞噬自己。这样不断重复,直到寻找到破局之法……或者接受自己的死亡,回归世间正常的规则之中。”
但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甘愿接受死亡?哪怕破局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会尝试着抓住渺茫的希望,即使是虚妄,也要竭尽所能让其显形。
因为他们有着永不枯竭的渴-求,权势、力量、生命……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绝对不会放手。
“最终因为杀死、吞噬了无数的自己,积蓄了太多力量。他的形体很难再受自身掌控,就会变成那种血肉模糊的诡异怪物。”风琅玄道:“不止是风临宸,所有的怪物,都是由此诞生。”
因此,怪异之物其实是同一个人死去了无数次,所有的尸身融合堆砌出的聚集体。
叶朔迅速分析着这些匪夷所思的信息。
以神灵的‘恩赐’为基石,不断吞噬自己长存于世,逐渐获得非人的力量。难怪都是那么恶心的、血肉模糊的样子,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方式培养出的怪物确实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随意操控太多人的生死,强大到能够被不知真相者敬畏追随,并称之为“邪神”。
那一刻,叶朔终于能够感同身受——难怪先前,宁息会中了那么拙略的圈套,被一个外貌一样的虚影偷袭。
因为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他们会不自觉地迟疑、停顿,恐惧着自己会无意伤害到她,这样的意志会压制所有想法,迫使肢体动作被强硬中断。
但在很多危险的时候,刹那间的停滞,足以致命。
即使在同一时间就能判断出真伪,也来不及弥补这一瞬的破绽。
不过,这一次,叶朔的运气,要比宁息好上太多。
面前的女人身着黑衣,面容平静如同一潭死水,幽冷清寒,有着不属于活人的邪异与危险,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拖入幽冥,让叶朔都不自觉心生凉意。
她的面容消瘦些许,显得比良玹、比他最熟悉,最心爱的人要成熟几分。古怪的气息如同魍魉精怪,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分明那般不同,可叶朔就是觉得,她的确就是……早已死去的……
“风琅玄……”他呢喃着这个名字,千年的时光里,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念出来。
叶朔却顾不上这些,而是震惊万分地望着她,“你没有死?还是……”
如果她还活着,那良玹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锋利的刀刃近在颈间,对方却无动于衷,像是冰雕终于活过来一样,“叶靖延。”
“你……”
思念、疑惑……无数的话语堵在喉间,唇舌仿佛打了结似的不受控制,叶朔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喉结滚动,像是有谁掐住了他的脖颈一般发紧,竟然有些哽咽。
她却没有给他时间缓和情绪,“我的时间不多,你要听我说。”
不待叶朔询问,她已经自顾自道:“我会告诉你,怪物的真相。”
众所周知,萧梁皇室的过往,有着许多神秘的色彩。相传风氏一族在上古时期是神灵的侍者,带领着尚且蒙昧混沌的人类,通灵祈神,寻求庇护躲避灾难,追寻生存的机遇……
而后,天地与阴阳间的规则成型,灾厄逐渐退隐,神灵也开始消失,成为神话,生命也越发自由恣意地生长繁衍。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风氏的血脉早已变得和普通人一般无二,多少代都没有出过适合修炼的人……
直到风琅玄的父亲风峪在位时期,萧梁某处一次开垦矿产时,在地下矿井深处,挖掘出了深埋地底的古代墓穴。那是一个久远以前、负责沟通神灵的巫祭之墓。里面有一些祭祀器具和刻在石壁上的图画、古文字记录。
风峪对此大喜过望,因为他一直坚信着预言,相信着萧梁风氏终将重回巅峰,能够再一次成为天下之主。这墓穴的出现,让他认为这是萧梁由衰转胜的拐点。
因为其中蕴藏着古老久远的信息,当时负责这件事的自然是国师乔复,在耗费了许多个日夜的研究以后,他终于读懂文字所述的内容,是早已绝迹的、真正的祈神之法。
于是顺理成章的,天赋卓绝的风琅玄成为了被寄予厚望的孩子。
在这个世界上,修炼者施法是将自己作为媒介,以祭品、虔诚的信仰或是坚定的意志等,神灵感兴趣的东西,作为代价,得到各路神灵鬼怪赐予的力量来达成目的。
而祈神的仪式也是同样,期望着神灵回应自己的愿望。
在最初于萧梁举行的两次仪式中,风琅玄作为连通神灵的媒介,呼唤着神灵的回应,但惨无人道的是,他们付出的代价是那些遭到残杀的“人牲”……
这样的祭品虽然邪恶残忍万分,但确实可以诞生更强大的力量,从而与所谓的“神灵”产生更深远的连接。
对方几句话简短说明了前因,叶朔还是忍不住问:“所以,是你们召唤来了‘邪神’?萧梁的皇室疯了吗?”
什么样的神灵会回应这样的祭品?答案实在不用深思,而萧梁的那些人明知道这一点,却仍然选择了这样去做。
“邪神?对于所谓的‘神’来说,哪里有什么正与邪,对与错。”风琅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微微歪着头,双眼仿佛两口漆黑幽深的枯井,这样的神情让她整个人呈现出诡异的僵硬与非人感。
“你会为与自己无关的虫豸蝼蚁,甚至比这些还要渺小太多太多,渺小到你根本无法感觉到的生命,以它们的视角考虑它们的是非对错,或者耗费时间了解它们的习性吗?我想你不会,因为很少会有人去探究、去在意这些的。”
“而不幸的是,那种仪式,我和他们却成功了。”
风琅玄语气平静地叙述,平静得仿佛她的生命早已枯萎,再也感觉不到愤怒与痛楚。
那时候,很多人都在渴求着神赐的力量,渴求神的垂怜降临在自己身上,想要以此获得凌驾于世间众生的至高地位、永恒不灭的生命、挥霍不尽的财富……数不清的蓬勃扭曲的欲-望,在祈神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
而最后,风临宸成为了那个“幸运儿”。
第一个仪式当时明面上以乔复宣布失败而告终,风琅玄也深陷昏迷。
但实际上,他们成功了。
仪式结束后,风临宸以昏迷的她为媒介,连接到了未知的地方,一个“神灵”出没的地方,在那里他们窥得了可以获得一切的方法。
但风琅玄在苏醒之前被封印了记忆,知道这件事的就只剩下风临宸和乔复。
“这个方法类似于一种异术,也是怪物诞生的由来。他们用从神灵那里拿到的力量,启用异术,通过折叠时间,让自己无限复生。”
折叠时间……无限复生……
叶朔听着这些离奇的词汇,越发难以置信,“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风临宸曾经其实经历过无数次死亡,但每一次死后,他都可以借由异术折叠时间,让自己回到死亡前的片刻。普通人几乎不会受到影响,但风临宸却不同。因为那样会造成,‘已死的他’和‘活着的他’同时存在的悖论。所以风临宸就只能将那个活着的自己吞噬,死的尸体与活的身体融合,并以此获得力量。”
怪异之物,会处在一种非人非鬼,非生非死的状态,就是因为他们本该遵循规则离去,前往幽冥服刑或转世,却强行留在人世。处在生与死的交界,混沌模糊,即是活人,也是死尸。
叶朔问:“只能回到死亡前的片刻?那如果是什么凶险的必死之局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就只能一次次死亡,一次次折叠,再吞噬自己。这样不断重复,直到寻找到破局之法……或者接受自己的死亡,回归世间正常的规则之中。”
但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甘愿接受死亡?哪怕破局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会尝试着抓住渺茫的希望,即使是虚妄,也要竭尽所能让其显形。
因为他们有着永不枯竭的渴-求,权势、力量、生命……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绝对不会放手。
“最终因为杀死、吞噬了无数的自己,积蓄了太多力量。他的形体很难再受自身掌控,就会变成那种血肉模糊的诡异怪物。”风琅玄道:“不止是风临宸,所有的怪物,都是由此诞生。”
因此,怪异之物其实是同一个人死去了无数次,所有的尸身融合堆砌出的聚集体。
叶朔迅速分析着这些匪夷所思的信息。
以神灵的‘恩赐’为基石,不断吞噬自己长存于世,逐渐获得非人的力量。难怪都是那么恶心的、血肉模糊的样子,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方式培养出的怪物确实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随意操控太多人的生死,强大到能够被不知真相者敬畏追随,并称之为“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