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民宿,虽然头痛欲裂,但第一时间还是检查设备。

    多亏了季思问的伞,他的伞很大,设备没有损坏。

    欧梓莹从手机里听说了一切,特地下楼接她们,给她们带了毛巾。

    见到她,许竹愿忍不住又骂了一遍:“那几个死肥猪!我真想见一次揍一次!”

    虞温也想。

    可惜她这瘦削的身板看起来不太有说服力。

    她做自由摄影师以来,遭受过不少骚扰。

    最离谱的一次,是她接到单子,给一对情侣拍照。

    拍完当天,男生就开始频频给她发消息,借着照片的名义各种找话聊。虞温察觉不对,回得很冷淡,挑着工作相关的话题回复。

    出图当天,男生额外给她发了个红包,说她拍得很好看,这是偷偷给她的小费,女生不知道。虞温没拿钱,把人拉黑了,又把聊天记录保存转给女生,让她警惕。女生却认为虞温勾引自己的男朋友,发这些东西给自己是在炫耀。

    虞温无语至极。

    她也不惯着,一字一句怼了回去,最后把人双双拉黑了。

    后来,许竹愿就加入了她的团队。

    许竹愿虽然看起来不高不壮,但身手敏捷力气大,欧梓莹曾经开玩笑说她们是大小姐和保镖,自己是经纪人。

    前台坐着的还是越北,因为没客人,他正拿着iPad在上面写写画画。

    听见声响,他抬起头,冲她们笑了笑,问:“回来了?去哪里玩了?有没有淋湿?”

    “去云海镇了。”许竹愿说,“那边的雨比这里还大,真是说变天就变天啊,幸好我们去得早。”

    “云海镇?”越北的目光下意识转向虞温。

    虞温嘴唇发白,胃里排山倒海,没注意到越北的异样。

    许竹愿好奇问:“你说的那个帅哥老板回来了没有?”

    越北摇头:“没有,他今晚有工作,会晚点回来。”

    许竹愿语气遗憾地说:“那真不巧,还想见见这位大帅哥老板长什么样呢。”

    越北看出了虞温的不舒服,关心地问:“这是怎么了?”

    “没睡好,头有点晕。”虞温说。

    许竹愿补充说:“我们打车回来的,路有点颠簸……哎呀!姐,我没带晕车药。”

    虞温:“没事,不用。”

    “那快点上楼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及时跟我说。”越北给她们写了张便签,“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前台的电话可能没人接,有急事就打这个,更快。”

    虞温回到房间,被许竹愿和欧梓莹催着去洗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温驱散了体外的寒凉,但头还一阵一阵地疼。

    欧梓莹守在门外等她洗完澡,听见她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能不能帮我把照片导到电脑上?”

    欧梓莹无奈摊手:“竹子把东西都拿走了。你还是先睡一觉吧。”

    “不行。”虞温踩着软拖鞋往外走,“我想给你看一张照片,你看看能不能修。”

    欧梓莹拦不住她,只好叹了口气跟她走。

    许竹愿一见虞温就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我说姐,你都这样了,不能在床上躺着吗?”

    “又没病危,总是躺着干什么。”

    虞温拉开椅子坐下,一副拖着病体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两人都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去。

    工作中途,欧梓莹把她按在办公椅上,让她先把晕车药吃了。

    虞温不爱吃药,她受不了一点苦,吃药必吃糖。

    她垂头丧脑地挣扎:“不是说没带吗……”

    欧梓莹:“是越北拿过来的。”

    许竹愿说:“越北怪贴心的,还在袋子里放了糖。”

    虞温拿过塑料袋一看,果然是一片牛奶糖。这令她心情稍微好了点。

    虞温重新把所有照片过了一遍,跟欧梓莹聊了许久工作。工作之余,她发现了一张“漏网之鱼”。

    当时她没有用镜头看清白衬衫男人的脸,也没能及时拍下来,但她在另一张照片中发现了他的身影。他站在照片的角落,身边站了三三两两的人,阵仗不大,所以第一次虞温没有发现。

    “这是谁啊?”

    欧梓莹看着虞温把图片放到最大,却只集中于那点白色。

    许竹愿琢磨了一会,不太确定地问:“温温姐,这不会就是那位季总吧?”

    “什么季总?哪位季总?”欧梓莹嗅到八卦的味道。

    许竹愿递了个“可以说吗”的眼神过去,虞温点了点头。

    于是她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我们今天去拍摄遇到了一个男人,很高,很帅,就是脸很臭,说话也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那个人就是温温姐的前男友。”

    “有拍到近照吗?”欧梓莹知道虞温谈过恋爱,却不知道更多细节,因为虞温没主动提过,她便不好直接问。

    许竹愿:“没有……哎,姐,你是不是有他以前的照片?他以前应该也长得很好看吧?”

    虞温思索两秒,说:“有。”

    在两人紧张的注目下,虞温打开了网盘,从上万张照片中找出了一张七年前的照片。

    其他两人却懵了,互相交换眼神。

    许竹愿:刚刚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欧梓莹:单人照?合照?风景照?

    许竹愿:我没眼花吧?

    欧梓莹略一犹豫,最终慎重地点了头:没有。

    谁分手这么多年,一张照片没删的?

    “这是他高中毕业的照片。”虞温把手机屏幕给她们看,继续淡定修图。

    七年前的这张照片是高清照,照片里的只有一个主角。

    男生穿着白衬衫,长了一张无数女生暗恋对象的脸,手捧鲜花,身后是朱红色的教学楼和飘扬的国旗。

    他没有刻意展露笑容,而是静静地看着镜头,表情自然,姿态放松。虽然他的五官比例看着像女娲花了五个小时捏成的,但他的气质又令人感觉不容易接近。

    欧梓莹盯着照片里的男生,从眉毛看到嘴唇,越看越眼熟。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虞温松开了鼠标,转过头:“你见过?什么时候?”

    欧梓莹的回答出乎意料:“就刚刚。”

    许竹愿怀疑地说:“莹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不会在手机上看见的吧?”

    欧梓莹的眼神也有些发愣:“不,不是。就在楼下。”

    虞温“唰”地站了起来,“你确定没有认错?”

    “我刚才想去给你买药,下楼看见越北在跟一个帅哥在说话,帅哥穿着白衬衫,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欧梓莹说,“越北叫住我,把药递给我,让我拿给你。那人全程没张嘴,但长得挺帅的,我就多看了两眼,应该不会有错……原本想跟你们分享,回来见你在忙,就忘了。”

    “他的鼻子上是不是有一颗褐色的痣?”

    “啊?没留意看……好像是吧……”

    “你什么时候下楼的?”

    “五十分钟前。”

    虞温穿着棉睡衣直接走了出去,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许竹愿:“你说这是巧合呢还是意外?”

    欧梓莹:“不好说。”

    不到五分钟,虞温又回来了。回来的脚步明显比出去时更迟缓。

    许竹愿忙问:“怎么样?”

    “人已经不见了。”

    欧梓莹问:“越北怎么说?”

    “他也不在。”

    许竹愿给她倒了杯水,“太晚了,越北可能睡了。姐,喝点水吧。”

    虞温没看就喝了,喝完又疑惑地看了眼杯子。

    “凉了?”许竹愿立刻说,“我去给你换。”

    虞温抿了抿唇,问:“你们点的蜂蜜柠檬水?”

    “……半个小时前越北拿过来的,我想着你喜欢喝,就留下了。”

    当时虞温在里面的房间专注工作,根本没注意到。

    “你跟他说过我的喜好?”

    “绝对没有!可能是巧合吧。”

    虞温没吭声,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壁,感受蜂蜜柠檬水传来的最后一点温度。

    她最喜欢喝蜂蜜柠檬水。每次不舒服的时候,都会特别想喝。

    是越北?还是另有其人?

    -

    虞温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睡前她喉咙有点痒,许竹愿就在她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柠檬蜂蜜水。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爬起来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水已经凉了,她重新躺好后,不多时就胃部隐隐发痛。

    以前她吃不了苦,也受不了疼,这种时候一定一哭二闹要吃药,还要吃糖。

    但现在她身边没有哭闹的对象了。

    虞温做了个短暂的梦。

    她没想到会梦到她妈丁春桦。

    梦里的丁春桦很年轻,穿着丝绸材质的红色睡衣,肩上垂落大波浪长发,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是她的沐浴露的味道。她很喜欢买各种味道沐浴露,牌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好闻。

    她手里拿着发苦的药水,像个女巫一样轻声哄她,还用冰凉的毛巾慢慢擦拭她的脸。虞温感觉嗓子哑火,说不出一句话。

    我都快忘了你以前的样子了。

    梦境之外的虞温想。

    原来潜意识还能找回你。

    后半夜,虞温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嗓子又疼又痒,干咳得厉害。

    她当是空调房太干燥了,翻身搂紧被子,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将自己半梦半醒的状态归结于那杯蜂蜜水,或是梦到了丁春桦。她不以为意。

    直到凌晨六点,她再次醒来,掌心无意触碰到自己的脸……好烫。

    虞温大脑空白,飘过几个字:啊,我好像发烧了。

    其实她早就发烧了,但她硬是扛了一夜。

    “……”

    虞温有点心虚,她已经能想象到许竹愿的反应了。

    开头一定是:姐!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

    这个点还早,昨晚许竹愿和欧梓莹都睡得挺晚的,好不容易放假,虞温心想让她们多休息,便没有一大早把人吵醒。

    她掀开被子,穿上棉拖,随手披了个毯子,给自己烧了一壶热水,打算下楼买点药。她记得来的路上见过两家药店。

    “……阿嚏!”

    一楼空无一人,门都没开。

    越北不在,这个点,房子里醒着的只有她一个人。

    屋外天色暗沉,一片朦胧,不见日光,今天也不是晴天。

    “阿嚏!”

    “滴——”

    虞温又打了个喷嚏,同时听见了刷卡开门声。

    是从门外传出来的。

    虞温摸着楼梯扶手往下走了几步,看见门开了,但不见人。

    她奇怪地想:谁?小偷?

    她踩在最后一阶旋转楼梯上,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门口。

    既然对方有门卡,说明是住在这里的。那会是谁?谁会起得比她这个病号还早?难道是越北?

    清早的空气飘着凉意,虞温拢紧毛毯,快步走了过去,边走边对外边说:“越北,是你吗?你有没有药?我好像发烧了。”

    门外依旧没有动静。

    虞温吸了吸鼻子,将半掩着的铁门拉开——

    “阿嚏!”

    连打三个喷嚏,快把她的泪水打出来了。

    她没想到那人就站在门后。

    她险些把病毒喷对方脸上。

    “好冷……啊。”

    待看清来人的面孔,虞温的声音像熄了火。

    季思问就站在离她不到一臂的地方。

    他站在门外,她站在门里。凉风从屋外鱼贯而入,吹不散她脸上的怔愣。

    她站得比他高两级台阶,他们正好平视。

    她第一反应是看他的鼻子。

    ——不是烧短路出现的幻觉。

    季思问今天穿的是黑衬衫,下摆收进裤腰,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块精致的腕表。他穿黑色显得更加肩宽腰窄,正经又禁欲,跟他性格里那点散漫不羁的气质居然完美适配。

    他以前不爱穿这么正经的一身黑,用他的话来说,穿成这样最适合参加葬礼。

    “谁死了吗?”虞温下意识问。

    季思问:“……”

    这兴许不是前任见面时好的开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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