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的身量相貌本与宝玉有几分相似,扮男装也不显得突兀,压低了声音说话时,便十足十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一般人是绝认不出来她女儿身的。正因为此,湘云才敢大摇大摆地一个人上街去。

    可坏就坏在,以前欢场上的恩客碰巧也在街上闲逛,并且一眼就认出了她。

    湘云走在书坊旁边的小巷子里,在刚要到拐角的时候猛然被人拦住,她还以为是自己挡了路,下意识让到一边道:“请过。”

    “湘云姑娘,怎的这么快就不认识在下了?”来人哗啦一声展开折扇,自以为风流倜傥地挥着,口中吐出的字句却暧昧狎/昵得很:“咱们在香塌上/缠/绵悱恻了那么久,你娇娇俏俏叫了多少声‘王公子’,转身上岸了就想把前尘往事都抛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湘云一开始没认出来,直到他自报家门,才认出了来人竟是自己之前接待过的恩客王公子。

    她不知道他具体的姓名,只知道他姓王,而且此人自诩为风雅之士,从不赖账,兴起时还会写些词曲来供歌伎们演唱,在花船上的名声还不错。

    王公子这样的人物,自然比糟老头子们要和气多了。船上的年轻姑娘们有不看重钱财的,都宁愿低价陪他喝酒,也不愿高价伺候大腹便便的达官贵人们。

    湘云被鸨母哄着接过两次王公子的活,第二日却感觉与接待常人无异的恶心与痛苦。纵使他表面看上去再是风度翩翩,帐内的动作也是粗暴而蛮横的,湘云近距离看着他故作温柔的虚伪神情,只觉得想吐,恨不得此身立刻死了。

    她紧张地对上他的视线,强忍着惊惧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这里行人很多的,你最好别想乱来!”

    王公子嘲弄地摇着扇子。

    其实以他的地位,原本没必要和一个烟花女子过不去,就算她伺候的那两晚很不尽心,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赏钱还是一样没少。

    可现在,他看着她穿着男装、神采奕奕的样子,与在花船上的情状大相径庭,却从心底里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鄙夷:不过是一介烟花女子而已,从良了又能怎样,还妄想着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吗?

    看她身上的装扮也是不俗,不知是被哪位阔老爷包了,大约是得脸做成了姬妾。能放任她穿男装跑到光天化日之下放肆,可见那主人家必然很宠着她,她的生活比起原来是云泥之别了。

    他王公子要增添俸禄,好歹还要从最底层的翰林做起,没日没夜地抄书、熬资历,还要挖空心思谄媚权贵。眼前的一个歌伎想要翻身做人上人,却竟然如此轻易,凭什么?!

    他低下头逼近湘云,直到看见她开始细微地发颤,仿佛露了原形似的,这才满意:“你叫啊,就叫有人非礼你,看看那些所谓的行人会不会管一介歌伎的死活!我是你的恩客,在他们眼里,我就算把你糟践死,也是应该的!”

    湘云没想到他如此嚣张,一时没了主意,试图搬出最后的筹码:“你、你若是敢对我无礼,我家官人不会放过你的!”

    “几日不见,我对湘云姑娘真是刮目相看啊,都敢威胁我了?是觉得自己攀了高枝,就可以不念旧客旧恩了?

    敢问姑娘,这是攀上了哪家衙内啊,做了通房还是平妻?你现在就觉得你高人一等了?可是对那些官人来说,你不过是一个玩意儿罢了,本公子要是开口向人家讨要你,有八成人家会直接给我面子,知道吗?”

    王公子摇着扇,还想多说几句,却没发觉眼前的湘云脸上已经没了害怕之色。

    她看到了巷口逆光而来的某人。

    顾千帆将两人最后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没等王公子继续夸耀,在他身后幽幽地开口:“这位公子,想让谁给你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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