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考场的路上,陈奚抵着额头努力的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自从七年前被万柳儿找上了门,他就很少喝酒了,每次都是浅尝辄止应付一下,毕竟他是太后表外甥,没人敢逼他。

    说到底当年和万柳儿的事,全是因为自己喝多了搞出来的,这一点上,他自认是亏欠着阿离的。

    但是昨夜和李峰喝那么多酒也实在是因为他心里烦闷,只是他这个人不经常喝酒,一喝酒就容易断片,这不都快到工地了,他也没想起来昨天怎么去的万柳儿那里。

    “姜越离,我告诉你你别后悔!”

    蓦地,一个声音闯入他的脑海,昨夜被遗忘的记忆渐次跃入脑中,陈奚只觉得的浑身发冷,他……他这是做了什么啊?

    陈奚一边懊恼一边探出马车让车夫调头,一边让跟随的小厮先行一步去告假。

    现下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带几个人,这样就可以让人去府衙拦一拦那休书了,只希望阿离那边动作慢些才好。

    然而偏偏事与愿违,等他回到府门口的时候,姜越离的马车已经装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物件没与陈老夫人掰扯清楚。

    姜越离自认非是什么小气之人,就算是和离了,只要东西不是她私人的她一样都不会带走,唯独陈老夫人屋里的那盆金枝玉叶是她不能割舍的。

    那盆金枝玉叶墨翠为盆,青金石做壤,金丝做枝,白玉红翡做花,可谓是她陪嫁中最贵重最好看的。

    只是当年她刚嫁过来整理库房的时候被陈老夫人一眼看中,当时顾及着她是长辈,又想着都是一家人,这玉花摆在哪里不是摆?

    况且陈老夫人只有陈奚一个儿子,他又日日出去上职,她作为儿媳自然是要多陪伴婆母的,到时候这花也是天天能见的。

    所以在陈老夫人几次三番的暗示之后,姜越离便懂事的让人把花搬到了陈老夫人屋里。

    不想人家陈老夫人根本看不上她这个人。

    万柳儿来之前姜越离还每天硬着头皮去晨昏定省,顺便听陈老夫人的训诫挖苦,万柳儿来了之后她就彻底不去陈老夫人的院子了。

    况且如今她与陈奚都要和离了,她的心头所爱自然没必要便宜了外人,所以临走的时候特意让环素带着人去搬。

    不想那陈老夫人得知后尽是追撵了出来,而此刻本要进马车坐着的姜越离也被匆匆赶回来的陈奚拉住了衣袖:“阿离,你别走,阿离,我不能失去你。”

    姜越离闻言转过身看着陈奚:“你昨天晚上的话都忘了吗?”

    陈奚闻言急忙道歉惭愧的道:“阿离,我昨晚喝多了,醉鬼的话不能听的,阿离,你不要离开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纵使城南是权贵居住之地,也不是无人经过,更别说早在姜越离的侍卫和丫鬟搬东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当然,这些看热闹的人中不仅有路过的,还有专门来的。

    毕竟宣平侯府的笑话也不是闹了一次两次了,当年姜越离携着十车嫁妆嫁入陈府,看热闹的人只当是见证了一段天赐良缘,哪想不过才七八个月就有抱着孩子的女人跪在了府门口。

    只怪当时姜家觉得攀上了皇亲国戚,自己的家世拿不出手,便宣扬的是姜越离江城第一才女的称号。

    所以带着私生子的女人上门后,看热闹的人觉得以姜越离的学识和财力绝对要闹的宣平侯府人仰马翻。

    毕竟宣平侯府也只是有个皇亲国戚的名头,这两家也算得上半斤八两,没人能真压谁一头。

    然而他们预想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倒是宣平侯在马车外又跪又哄的把人哄回去了。

    之后就是姜越离为了生孩子闹出的各种笑话,关键是这些还都是她的那位好婆婆宣扬的。

    这次这宣平侯府又纳妾不通知正妻,真是想出一套是一套。

    眼看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姜越离不耐的甩开陈奚便要进马车,不想自己裙摆一撑,等她回头看过去的时候陈奚已经跪在了马车旁边:“阿离,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只要我能做到,你尽管提,我真心悔过毫无怨言,只求你别离开。”

    姜越离看着他仿若回到了六年前,那次他也是在马车边跪着,承诺自己会真心悔过的。

    恰在此时,陈老夫人也拄着拐杖追上了抱着金枝玉叶的环素:“你这无礼的贱婢,我陈家的东西也是你能碰的?”

    蓦地,陈老夫人的话止住看向了门口的姜越离和跪着的陈奚:“好啊!姜越离你个不要得脸的毒妇,竟然敢让我儿跪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儿子跪你?”

    陈老夫人说着还不忘扯住环素的衣袖不放她走。

    倒是环素有些忍不了陈老夫人:“什么你们陈家的?你们陈家除了这院子什么是你的?我们小姐不跟你计较就算了,你还得寸进尺了。”

    陈老夫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关于这金枝玉叶的说法她早就想好了:“你这贱婢什么意思?这金枝玉叶可是我们陈家的,我表姐可是当今的太后,因为昔日的养恩逢年过节可不忘了给我们陈家送赏赐。”

    “分明是我表姐赏赐给我们家的金枝玉叶怎么转头就是你们的了?”陈老夫人大声呵斥着,“这金枝玉叶可不是有钱就能买的,你们姜家不过是个做生意的臭商户,有门路得这金枝玉叶吗?”

    她倒要看看,谁敢找当今太后求证?再说了,这金枝玉叶可是好东西,她一个商贾人家这么大咧咧的拿走,最后也是保不住的,毕竟她和离之后只有权而无势。

    留在宣平侯府就不一样了,她一句太后的赏赐,谁敢不要命的觊觎?

    站在马车的姜越离闻言眸光冷了冷:“陈奚,你不说句话吗?”

    陈老夫人也知道自家儿子在这个姜越离面前有时候是拎不清的,便先发制人道:“姜越离,别仗着我儿子喜欢你,你就在这里威胁他,怎么你还要给我头上泼脏水吗?”

    说着陈老夫人就坐在了大门口大哭大闹起来:“哎呀呀,你们看看啊!这个不下蛋的母鸡闹着和离,我儿子也同意了,七年了七年了,我儿子爱她如命,可是她就是不知足。”

    “如今,如今还要栽赃嫁祸我这个老婆子垂涎她的东西,我这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要担这种罪名,你们快来看看啊!她姜越离当真是欺人太甚。”

    自家老娘这么一说,陈奚自然也不好替姜越离说话了。

    虽然他也知道这件事是他娘的问题,但是在他看来,他和姜越离八成是和离不了的,他觉得姜越离不过是一时闹脾气罢了。

    只要他今日低声下气的请姜越离回去,以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他要是着急的替他娘澄清了,以后阿离和母亲就不好相处了:“阿离,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回去坐下来说吗?”

    姜越离有些失望的看着陈奚,最后苦笑一声:“陈奚,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你该不会到现在了都会觉得我会后悔吧?那你真就错了,我们的和离书已经递交官府盖过章了。”

    说完她也不再看陈奚面如死灰的神情:“环素,把花拿过来!环翠,把我嫁妆单子里金枝玉叶的图册拿来。”

    环素听罢急忙甩开陈老夫人抱着匣子走到了姜越离身边,姜越离微微弯腰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金枝玉叶。

    这花被抱出来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那花实在是太漂亮了。

    姜越离举着花看了半晌,她知道这花被陈老夫人这么一闹,与她是再无缘分了,她若是识相且有门路,这花应该是进贡给皇家才是最好的去处。

    但是她虽然嫁给过皇亲国戚,但是皇宫那种地方是轮不到她去的,所以这花她没理由献上去。

    故而纵使是她万分不舍,最后还是狠狠地将其砸在了地上。

    墨翠本就质地坚硬又容易有裂,被这一砸直接裂成了数块,盆里的青金石和玉片也飞的到处都是。

    这些玉本来就是为了做花而打磨的,如今花散了,也就镀金的树枝还值点钱了,这种行为实在是让在座的人都是感到扼腕,直道:“可惜可惜。”

    姜越离又拿过环翠手里的图册丢到陈奚面前:“想要,自己拼去吧!”

    “陈老夫人,我本不欲计较这些年我为宣平侯府付出的一切,但是今日我失去了我的一半嫁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只能彻底和你清算了,我相信陈老夫人,应该也不是以拳压人之人吧!”

    说完姜越离吩咐环素带着侍卫去抬东西,自己也是带着环翠和新叶坐进了马车里。

    等着马车辘辘而去,站在门口的黄玉娘才探出了脑袋看热闹:“啧啧啧,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姜越离,可真是有能耐啊!”

    一旁的万柳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带着丫鬟出去搀扶陈老夫人:“老夫人,您先起来,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后进门的莹莹也是聪慧,见万柳儿去扶陈老夫人了,她立马去扶陈奚,只剩了黄玉娘在那里看天看地看热闹。

    此刻的陈老夫人已经被姜越离的举动气的半死,如今又看到侍卫搬她的东西,更是气的打滚。

    而陈奚在莹莹上来扶他的时候,只觉得心中恼恨,竟是一把将她推倒在地:“都是你,要不是你,阿离也不会和我和离!”

    莹莹一个不防,摔倒的时候,脸直接压在了一旁的碎玉上,脸上瞬间一片火辣辣的疼。

    躲在门口的黄玉娘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带着自己的丫鬟头也不回的跑了:还好还好,自己没凑过去,这热闹果然不是可以随便看的。

    爬起来的莹莹也觉得很委屈,她是京城附近一个七品官员家的女儿,父母让她嫁她就嫁了,而且嫁过来都没两天就独守了空房,她又做错了什么?

    一时间陈府门口又哭又闹的又成了菜市场,万柳儿一边劝慰陈老夫人,一边冷眼看着陈奚:陈奚啊陈奚,你真的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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