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山的女儿,那溪泉的尽头便是我的家。

    我只有两名亲人,那便是我的外公与外婆,小时,外婆告诉我,母亲于我出生便已离世,父亲奔赴县城打工组成了新的家庭。

    我的名字是外公取的,原本外婆打算娶回安康、平安,大福……她没什么文化,只知道这些词语对我来说极好。

    犹豫不决时,读过几年书的外公给我外婆科普,这一切都是她给予我身上的愿望,因此,我名洛愿。

    外公会为我于太阳未升起时,奔赴山林采得几株野伞,也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蘑菇,然后带回家中加上些许稻谷碎,煮成一碗香喷喷的野伞粥。

    我外婆也是个能人,她种着大片的菜田与一片棉花养活我们三人。

    外公外婆腿脚不便,已经好久好久未曾奔赴过镇上,没有布他们便将他们穿了几年的衣服拆下来与那成熟收集好的棉花一起为我缝制过冬的新衣。

    我家周围也有几户人家,我印象最深的便是外公外婆口中的大脚婆,她孤单一人照料家中的一名幼童,其实她脚并不是很大,但是这个称呼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因为她说她有一双大脚能够顶天立地。

    我外婆时常会在菜地成熟时给她家送上些许,她家饭做好时也会给我们尝尝鲜,我也喜欢她家的那名男孩一起玩闹,我们会于田野中寻找那小小的蟋蟀,与那河边用泥巴筑成一座座堡垒。

    我外公的手很巧,他在两棵树中间系上麻绳,栓上一个木板,为了我做了一个简陋的秋千,无聊时,二老便会带我来此,推着我让我迎着风看着这美丽的大山,与我唠着家常,即使那时的我什么也不懂,但他们依然会笑着跟我玩闹。

    我十分喜爱当时的生活,想一直在夜晚里倾听他们年轻时的故事,想一直都能喝到我外公用爱煲成的野伞粥。

    可故事终有结局。

    在我九岁那年,外公去世了。

    我依稀记得那时的外婆将家里大大小小都打扫了一遍,将原来用来孵小鸡的鸡蛋用掉一半配上了菜地的西葫芦翻炒,然后用木碗装上送给周围几户人家。

    当时的我不明白什么是死亡,但我看在看到外公躺在炕上一动不动时,鼻头莫名的心酸,外婆告诉我外公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我今后都见不到他的地方。

    当时的我对远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一听到今后都见不到外公时,我便哭着捶着外婆的胸脯说他骗人。

    她慈祥的对我笑着,她说她确实在骗我。

    外公…其实只是为我实现愿望去了,等到愿望实现,他便回来了。

    可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明明已经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替她擦拭着眼泪,至此,我的愿望便是与外公外婆一直一直在一起。

    从那时起,我时常坐在小溪边上,盼望着外公何时来替我实现愿望,每次都得麻烦外婆做完饭来叫我回家。

    即使是现在我也喜欢推着轮椅在湖边欣赏着湖中的美景。

    随着我的慢慢长大,听到邻家老人丧世时的哭声,渐渐的我明白,外公……再也回不来了。

    外婆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时常干活的时候跌倒或者头晕坐在地上,我将我的冻衣拆开将棉花铺在炕上,再用布盖上,不许外婆再过度劳累。我包揽了一切重活累活,早起割野菜喂鸡、收鸡蛋、摘菜洗菜、收拾屋子、晒苞谷……

    不过有一件事还需要我外婆操劳,那便是做饭,每次我都会在边上认真观察,按照外婆的步骤,一天比一天做的更好,外婆时常念叨,我家愿愿长大了,不需要老婆子我了,可对我而言,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外婆更加重要的了。

    有一件小事儿,我记得尤为清晰,那回我照常叫外婆吃饭,可床上的外婆一动不动,我摇晃着她的身体,学着大人的样子将手放在她的鼻前,空气并非我设想的那般呼到我的指尖,我跌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涌出,而床上的外婆去却慢慢起身在那哈哈的嘲笑我,我知道自己被耍后埋怨了她好久,可她丝毫没有感到烦躁,只是在那里用红肿的眼睛看着我笑。

    就在我十一岁外婆离世了,我记得前一天外婆是感觉到了自己即将离去,不管我怎么劝说,她依旧执意下床说要给我烀地瓜吃,我依偎在外婆怀里,坐在台阶上方,一边吃着冒着热气的地瓜,一边看着天空中圆润的月亮。

    那天的外婆跟我说了好多,她告诉我今天是团圆节,团团圆圆的日子,让我以后的日子里,每当今日都要知道天上有一位老人一直在爱着自己。

    还说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片山林,长大了,迷茫了便回来看看,看看那大脚嫂是否依旧顶天立地。

    说道这儿外婆笑了笑,她嘱托我天冷的时候多加衣服,外面人心险恶,不要被欺骗欺负,想外婆了就去顿吃好的,这样外婆也会开心。

    我不明白她为何要和我说这些,只知道那天我的眼睛逐渐湿润,我紧紧的抱着外婆让她别这样说,我不会想您,因为您永远会在我身边。

    可第二天清晨我的那句外婆再也无人回应了。

    我抱着外婆的躯体,试图告诉自己外婆只是在跟我开玩笑,过一会儿她便会像以前那般醒来,可冰冷的触感终究让我拉回了现实,我变得孤单一人了……

    我抱着外婆的身体走近山林之中,大脚嫂跟在我身后拿着工具,我与她来到埋葬外公的地方将外婆埋藏在他的身旁。

    大舅嫂问我想不想到镇上去,那时的我虽不明白她的用意,但一想到离开这里我就立马摇了摇头。

    外婆说过,天上有位老人一直在爱着自己,而我自己也想在她的故居思念着她的躯体。

    从此我便一个人生活在这片山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常大脚嫂的孙子常常会给我来送一些美味的饭菜,他便是最好的朋友,夏辞言。

    这样日子持续了半年之久,可一个男人的到来打破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他自称是我的父亲,说着带我离开这里,念书识字。

    我看着他与我长得六分像的面庞,我相信他是我的父亲,但我并未接受他的请求,因为在我的人生之中,我的父亲早已死去,一个死去之人的话,又怎能做数。

    大脚嫂在一旁劝我,说只有我长大才会明白读书的重要性,我不可能一辈子拘于在这大山之中。

    其实我也很想去外面走一走,看看外婆所说的人心是否险恶。

    但是,不是现在,现在的我太过年幼,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所以,与一个抛弃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无法接受,更何况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平静悠闲,还未到我厌倦之时。

    可在我拒绝他后,他却不死心,虽然他话很少,但他也会像外公那般早早上山给我采野伞煲粥喝,早上偷偷溜近我家帮我收苞谷,收鸡蛋洗菜,我醒了他便离去。

    我搞不懂他这些是为了什么,于是我在一天早早起床,打断他摘菜的行为后将他拉至屋中。

    我质问他为什么不放过我,而他却提起了我外公,他说在他小时候外公就常常给他煮野伞粥喝,他最能明白父爱的伟大。

    他说他的离去有他的苦衷,如今他真心想要弥补我,我坐在床上沉思着,或许在我看到他用衣服盖住自己睡在那土道上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已经改观了,于是,我答应了他。

    日出昏黄的太阳刚刚升起的,我挥手流着泪向不远处大脚嫂身旁看着我的夏辞言告别,当时的他用哽咽的声音呐喊,让我平平安安,过的好好的,他长大后一定会来寻我。

    儿时的约定便再次定下,原本我已经把这当成了最后一面。

    我与父亲徒步下山,来到一辆老旧卡车前,随着风在公路上行驶着,当时的我对此感到新奇又有感到害怕,原来真的有东西能比人跑的都要快。

    卡车逐渐驶去镇上,周围有着各种各样的摊位,买的东西都是我未曾见过的,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山外有这么多人,以甚于那高矮不一的房子都能成为我羡慕的对象。

    父亲于一家水果摊前停下,抱着我下车问我想吃什么,我仔仔细细的挑选,可找了好久都未能找到外公时常从山中采来的紫色小果子。

    那个小果子我至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

    老板与父亲说了什么,我忘了,不过我记得我选了苹果,因为它和我在山中见到的不一样,又大又红。

    当时我只选了它,父亲给我买了好多好多,还买了些我没见过的黄色长条,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东西叫香蕉,但是小时的我不爱吃,最后直到烂掉才被父亲给消灭掉了。

    他平常是不买水果的,偶尔买来也全部拿给我,我曾看见父亲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却又轻轻放下,他不是不爱吃,而是想全都留给他的女儿。

    我爬在车窗上欣赏的外面新奇的美景,直到月亮升起,父亲才在一座简陋的房子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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